“我们这里有她爸签下的欠条啊！你们看！这么多钱，我们真的是她的亲戚，现在家里急等着用钱，我们不治了昂，你们把交过的钱给我们吧。”
“对不起女士，你还是联系一下乔之木先生吧。”
“联系他干什么啊？她哥能当什么事儿？拖了这么多年还还不起，让开，我们今天要她回去，你们拦什么啊！”
还有几个男人用胳膊去挡医护人员。
“女士，女士。”
“愣着干什么啊？赶紧把她带走啊！”
“您不能这样，这是医院！女士……”
争吵声，推搡声，吵吵闹闹一片，乔之雅瑟缩的站在李阿姨身后，一只手被那个女人拽着，没有哭，也没有出声，脸上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乔之木站在人群外，冷冷的看着他们。
“你们在干什么？”
乔之雅终于抬起了头，脸上发生细微的神情变化。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乔之木身上，他拧着眉毛，沉脸拨开人群走进去，无视众人蹲在乔之雅面前，众人看着他极有压迫感的样子，一时都没发出什么声音，乔之雅静静的看着他极短的寸头，抬手摸了摸。
“哥哥，你的头发怎么没了？”
乔之木握着她的胳膊笑：“太热了，哥就剃了，帅不帅？”
乔之雅撇了撇嘴，搂住他的脖颈，闷声道：“不帅。”
乔之木拍了拍她的后背：“先跟着李阿姨进屋吧。”
他起了身。
“婶，咱们出去说吧。”
女人见乔之木回来了，也没再揪着乔之雅不放，她也不是真的要把乔之雅拽走，她就是想要给乔之木一些压力，让他尽快还钱。
几个人趾高气昂的出了病房，聚集在走廊。
“一个星期，我会连本带利的还给你们。”
女人挑眉：“上次不也是说一个星期，这都过了多久了，现在还要一个星期，要是这几十万能这么快就筹到，那你怎么不早点还？”
她刻薄的逼迫了几句之后又叹气：“小木啊，不是我们为难你，你说你妹妹这病都已经这样了，你就干脆别治了，让她出来在家过几天好日子，你也轻快轻快，是不是？”
“这大家伙家里都有难处，总不能因为你们家一家的难处，就拖着我们这些人不撒手吧？况且之前你爸也打了包票说不管以后雅雅的病怎么样，这个钱肯定是会还的，要是早知道能拖这么多年，我们谁也不敢借给你啊！”
乔之木知道这些人家里有的急需钱买房子结婚，有的是孩子上学，也有的是做生意赔了钱。
乔之木也知道这些钱欠了这么久不应该，就算他们做出来这样的过激行为，他也发不出火，更说不出任何让他们大发慈悲的话，略略低了脑袋。
“这个钱，我说好一星期还给你们，就会一星期还给你们，雅雅的病我是非要治的，希望各位叔叔婶婶不要再来打扰雅雅。”
女人上下看他。
“小木，我们就再信你一次，这次可不要再让我们失望了，要是你一个星期之后再还不了钱，也别怪我们不顾忌脸面了。”
乔之木点点头。
几个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乔之木垂着脑袋在原地静默的站了很久之后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到走廊尽头站着一个身影，正巍然不动的看着他。
周聿白。
和上次在酒会上的场景一模一样，他承受狼狈，经历不堪。
他高高挂起，冷眼旁观，将这场路边的闹剧尽收眼底。
乔之木是心有不甘，可是他找不到个发泄的缺口。
雅雅生病不是错，那些人找他讨债不是错，周聿白冷眼旁观更没有错。
旁人给予援手他要感恩戴德，对于周聿白更是这样。
没有人应该帮他，也没有人应该可怜他。
可他就是不甘，就是无力，这种情绪就像是憋在一个密不透风的气球里任人挤压，他极力渴望寻求一个缺口，但是他知道那样的缺口只会让他牺牲的姿态更为不堪。
他只能尽量把自己缩小，缩到角落里，顺着没有人发现的小道往前走。
他甚至希望周聿白这个时候叫住他，说点什么难听的话，让他找到一个理由去发泄，去争吵，也好过这样无力的残喘。
可是周聿白就站在原地看着他，没有动作，没有说话，周围一片静谧，只剩下周聿白灼灼的视线，像是一条具化了的钢丝，拴着他的脖颈往前走，一点一点将他的血脉割断，鲜血奔流的声音充斥着他的耳膜，将他的大脑搅的一塌糊涂。
他撑着墙面将雅雅病房的门打开，抬腿进门，后背倚在门板上轻轻的喘息着。
要不是想在雅雅面前暴露一丝颜面，他估计早就已经软下去了。
乔之雅坐在床上，静静的看着他，小声的叫他。
“哥。”
乔之木心中一颤，他十分恐惧雅雅这个时候说出来什么“我不想治了”的话，他现在恐惧听到任何一句让他动摇的话。
他害怕有一天这种话听多了，他也许真的会想“好，就这样吧。”
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天，最先疯掉的，应该就是他自己。
索性，雅雅什么都没说，只是从床上下来，紧紧的抱住了乔之木。
周聿白站在原地许久之后，才慢慢的转身，上了车之后没让李尧多发动车子，就静默的坐在车里，看着医院门口繁茂树枝漏下来的阳光斑驳，稍后眯了眯眼睛，神情略微恍惚，片刻后，他道。
“我在保加利亚买最好的城堡，盖最漂亮的花园，只种一枝白玫瑰，我娇养、珍视、将他高高捧起，可是突然有一天，一切都被他毁了。”
“他背叛我、逃离我、甚至不惜伤害我，可尽管是这样，我也没有办法弃他于不顾。”
“若他这一生非要经历什么苦难，那也只能是我给予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任人欺凌。”
周聿白当天晚上到了海城。
他在半山腰买了一栋别墅，那是原本买给乔之木的，他想将他珍养在这里，小心呵护。
可是他却跑了。
这六年里，他花费了大量的心血，将它打造成一所无人能逃的牢笼，只等主人奉入瑰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