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佳野睡不着，段亭贴他太近了，别别扭扭的连动动手指都不舒服，他直愣愣地盯着昏黑的天花板，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以为身边的人已经睡着了，那人却突然开口，清冷的嗓音在黑暗中更加寂静：
“还没睡？”
这对话好像挺熟悉的，之前在医院好像也是这样，这么一想，他和段亭还真睡过不少次。
“没呢。”陈佳野闷声回应。
“快放暑假了，你可以尝试学一门手艺摆地摊。”段亭替他考虑得挺明白。
陈佳野一辈子老实本分，八辈贫农，干苦工的命，机会放在他面前，也不知道该怎么掌握。
“学什么？”
段亭动了动，好像又贴近他一点：“你知道夜市后面有一个太子坟吗？”
陈佳野想了想，确实有这么个地方，一座挺大的皇陵，里面空荡荡的，小时候他经常和几个兄弟爬墙进去玩。
“那里要改成景点，预计很快就会完工，安排旅游团，再加上那条夜市离中学挺近的，你可以卖一些年轻化的食物。”
陈佳野觉得段亭说得太有道理，他越来越佩服段亭，这个人不仅学习好，头脑也不一般，老天爷究竟给他关了哪扇窗。
“可是我不会做，镇上也没人卖这些，从哪里学手艺呢？”
黑暗中，陈佳野没看见段亭勾起的唇角，只听见他语气淡淡：
“你可以来我家，我家有电脑。”
陈佳野突然转过身，和段亭面对面，俩人的脸贴得极近，陈佳野的眼睛很亮，像阴云密布的深夜里仅有的两颗星星。陈佳野的呼吸喷在段亭的脸上，很热，和他这个人一样，段亭红了脸，像遭人调戏的小姑娘，但是没躲。
他听见陈佳野说：“段亭，你真好，你是我一辈子的好兄弟。”
“不客气。”
段亭心安理得接受他的好意，一点没为自己的龌龊之心感到羞愧。
这一宿，陈佳野睡得挺不踏实，做梦都梦见自己掉进奇怪森林里，被无数条藤蔓禁锢缠绕，勒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还梦见有条藤蔓偷摸拉他手，嘿嘿，他一笑，还挺纯情。
第二天一大早，陈佳野睁眼一看，那段亭撑着脑袋直勾勾地盯着他，他玛雅一声惊吓地坐起来，差点掉床底下。
“你看我干什么？我睡觉打呼噜吗？”
“没有。”段亭语气淡淡。
陈佳野刚松了口气，又听他道：“你把我踹地上四回，然后把我当被褥夹腿里不松开。”
这事段亭没夸张，他本来就没睡，和以前一样打算盯陈佳野一整夜，但这人应该是睡死了，暴露出本性，睡梦中连踢带踹，
一点不老实，甚至睡着睡着，在床上转了个圈，段亭更高兴了，一晚上没睡着，拿着手机连拍带录，相册都存满了。
“哈哈。”陈佳野尴尬地挠挠脸“我睡觉一直不老实。”
这两个人一起出现在校门口，已经见怪不怪了，班里的人甚至开始下赌，今天那几个人会是谁和谁搭配排列组合进校门。
“你们说，陈哥究竟有什么把柄被班长拿捏了？”赵豪在窗台上撑着下巴，望着楼下校门口那两个人。
“说不定是陈哥为了少扣分去讨好班长。”旁边的男生接话。
赵豪听了不乐意：“得了吧，我陈哥才不会为了那点利益屈服。”
旁边的人切了一声，轻飘飘地反讽：“总不能是因为爱情吧。”
“别瞎说！”
今天下午有体育课，按理来说，月考之后马上快期末，一般这时候体育课都以体育老师身体抱恙而听课上自习，但是今天班主任难得心情好，大发慈悲让同学们出去撒欢。
段亭从来不参加集体活动，特许在教室里刷题，他低头和以前一样写练习册，楼下篮球场的吵闹声飘飘呼呼从敞开的窗子钻进他的耳蜗。他从一堆杂乱的噪音中，轻而易举地分辨出陈佳野的声音。
玩得很开心，投进一个三分球，又在围观的女生中出了风头，好像还接了一个女生送来的矿泉水。
很烦。
钢笔在草纸上蕴出一块深色的墨渍，段亭无味地往下写，字字都不顺心，索性扔下笔，起身往外面走去。
去买瓶矿泉水吧，虽然他并不渴。段亭从教学楼后面绕去超市，他不喜欢篮球场太多人的乱糟糟。
经过后面那片常年被翻墙被称之为二中第二扇大门的地方时，段亭听见墙外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他没动，因为他听见有人提及陈佳野的名字。
果然，没一会儿，第一个人翻了进来，是个老熟人，之前朝蓝依要钱，在夜市追他们的混混，那混混头子刚站定，抬头看见他一愣，指着他：
“是你？”
随后，五六个小弟陆陆续续翻进来，一个个黑黢黢的，相貌凶残，有一个脸上还有一道旧疤。
“我们哥儿几个来找陈佳野。”混混头子口一开，开门见山。
段亭淡淡地看着他：“找他？”
“是，找他有事。”
段亭没说话，一个人站在一群人前面，面无表情，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握成拳，旁边一个膘肥体壮的小弟往前走，他一个招式极其迅速地把人撂倒，还没等那个胖小弟反应过来，人已经安详地躺尸。
段亭依旧面无表情，摔地上的小弟疼得叫都叫不出声，只能虚弱地拍地，混混头子急了：
“这是干嘛呢？找事是吧？”
段亭利落地摆出空手道进攻姿势，对准那混混的脑袋，刚要一掌劈下去，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欸，段亭，你怎么在这，没在教室学习？”陈佳野用衣服下摆擦着汗，拐个弯闯进众人的视野。
段亭紧绷的手掌瞬间软绵绵，低垂着脑袋站在一边。
“你们怎么进来了？你们把段亭怎么了？谁敢碰他一根手指头？”陈佳野顿时提高警惕，冲上前。
玛雅，谁敢呐。
混混头子一脸苦逼，这俩人到底怎么回事，一轮折磨不够还得来第二轮。
“你好好看看，我兄弟在地上躺着呢。”混混头子无奈至极。
陈佳野一转头，问：“他怎么回事？”
“他腿脚不好，自己栽的。”段亭理所当然。
是，我活该的。
胖小弟心里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