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江山可恋慕

书名:这个谋士有点冷 作者:乘风破浪的猫 本章字数:3753 下载APP
她的所作所为,既是给之前与冯征定下约定的王柔一个交代,也是给想要帮助冯征一统江山的自己一个交代。然后她就可以放下这里的一切,专心寻找回家的路了。
  郭初闻言彻底呆愣住了。她以为王柔是想要和那个人成亲相守的,以为两个人都会为在一起而努力,才选择用这种方式逼家中同意。
  她不理解如果不是这样,王柔为什么还要做得这般决绝。
  因为既然王柔不打算和那人在一起,那张家的事,无疑是对王柔未来的亲事影响很大的。
  虽然她不觉得王柔揭发贪污之事有什么不应该,可是城中士族之间,最常讲的从来都不是律法,而是你让我一分我拉你一把的情面。
  王柔现在就是不讲情面地踩了张府一脚,还是在两家有意结亲的情况下。如果再想要说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恐怕只能选择远嫁了。
  郭初想不到现在还能怎么挽回王柔的名声,心中很是为王柔的选择而遗憾。
  “你,你既然这样为他,又为何要放弃?”郭初的目光中尽是疑惑。
  “我欣赏他,就像是欣赏希望的朝阳,奔涌的河流,广阔的天空,欣赏一个令人敬佩动容的人,并未想过要和他互相恋慕。”王柔收回双手,支撑着下颚,神情认真地描述出这段心情。
  这种感情放在现代很好解释,“敬佩的人”四个字就可以说完了。但是放在这个公认男女之间不是亲情就是爱情的时代里,这个敬佩异性就是敬慕异性的世界里,任她解释得口干舌燥,她对冯征本人没什么想法,也只会被认为她是出于女儿家的羞怯才不肯直接承认。
  她都因为冯征不肯嫁人了,她都一心去帮助冯征了,更何况还有少时的约定在,那她必然是爱着冯征的,不论她如何解释说明,如何剖析内心。
  既然这样,她索性也懒得多费口舌,就当作她是喜欢冯征的。毕竟哪怕全天下人都是这么想的,于她又有什么所谓呢?
  可是郭初在真切地担心她,她的朋友在为她的幸福忧心不已。她无法再像之前一样,说上一些真实的话后,便自觉足够了,然后心知肚明地任由对方将其理解成另外的意思。
  就算还是被误解,她也想要做出真正足够的表达。
  郭初还是不理解既然这么欣赏,却又未想过要互相恋慕,是一种什么样的逻辑。她缓缓捧起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茶,试图接受这个崭新的观点。
  把杯子放回原位,郭初出言确认:“所以,你并不恋慕他?”
  “对。”王柔用力地点了点头,“就是这样。”
  “可你刚才说,你排斥与张府的亲事的部分原因是他。既然你不恋慕他,为什么会为他排斥与他人的婚事?”郭初一脸茫然地开口。
  王柔眨了眨眼睛,又把她打算襄助冯征的事情解释了一遍:“我既是为了他,也是为了天下能早日安定下来。”
  她看了一眼窗外明亮的阳光,双手轻轻拍在桌子上,用大义凛然的语气说道,“天下未定,何以家为?”这个结果不改变,她哪里能放心地去找回家的路呢?
  这话如果由任何一个意气风发的男子说出口,谁都要赞一句“志存高远”,可它是由一个身居闺阁的女郎说出来的。
  最善意的反应也不过轻声一笑,并不会真正把王柔的话放在心上。
  郭初手指微动,松开了杯子,像是第一次认识王柔一般将她的神态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
  王柔是认真的。郭初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可是。”郭初下意识地出言相劝,“我们终究是要成亲的。若是误了年华,就很难再选一个恩爱的郎君了。”
  趁着少年时挑选一个良人,可以自然而然地挑到同样年轻的俊朗男子。要是等到容颜不在了再去挑选,又有几个年轻男子会愿意迎娶?再去嫁人,很可能只能找一个原配逝世了的同龄男子,去为人后母了。
  见郭初没有无缘无故就坚定否决这些想法和打算,王柔的心情十分开怀。她眨了下右眼,语气欢快地回应:“放心吧,我心中有数,不会拿自己的幸福去随意折腾的。”
  望了望郭初依然没有舒展的神色,王柔转了转眼珠,笑容满面地问道:“倒是你,和黄舒的亲事定下了吗?”
  一提到自己的婚事,郭初顿时回到了安静羞涩的样子。她轻微地点了点头,低声细语地诉说着现在的进展。
  在她把这件事告诉自家兄长之后,他似乎有些迟疑。她还以为是黄舒已经订亲或者有什么别的问题,但郭攸又否认了她的猜测,接着笑容爽朗地表示他会去沟通安排,让她尽管放心地等好消息。
  “既然郭郎君都这么说了,你就尽管安心吧。”王柔对黄舒没有订亲也没有什么性格问题很有信心。
  冯征去世之后,黄舒继续受到了新任主君的重用,依然是一副尽职尽责的样子,丝毫没有因此而骄傲张扬起来。
  这般明智之人,不管会不会在日后喜欢上郭初,都不至于不去善待她。
  
  自从穿越进这个世界,王柔完全没有去拜访其他士族女郎,根本没有和她们交好关系的打算。
  因此被其他士族集体排斥,对她来说,一点都没有影响到她的生活。
  让她感到有点烦闷的,只有家人对这件事的表态,主要是两位大家长的态度。
  王摩和王怡虽然觉得她做了一件没有必要的事,导致现在得不偿失,实在是不应该,却很容易就被她忽悠了过去。
  “阿姐理应可以料到这个结果,为何还要这般一意孤行?”王摩想到长姐正好在议亲的年纪,却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心中充满了不解和忧虑。
  王柔面对弟弟半蹲下去,一手一边轻扯了一下他的脸蛋。在他不满地挣扎下松开了双手后,才一边悠悠哉哉地重新站起来一边回答这个问题:“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看事情不能只看一时的得失,目光再放长远一点。”
  想要伸手揉一下自己被捏的脸,又觉得这个动作看起来过于孩子气。王摩的神色微绷,语气也有点硬邦邦的:“往长远里看,还是不该如此。”
  大多数士族皇亲只会表面称赞王柔的大义凛然,实则根本不愿意接受这么一个过于大义凛然的儿媳。少部分士族皇亲连表面上的称赞也不会表示。这世间真正行得端坐得正,始终问心无愧不犯律法的人家,又能有多少?
  自家从古到今在朝中担任重臣的先祖其实不算多,走的是以清名家学立身于世的路线。才会主动约束自身,尽管避免去留下黑点。
  走这条路的家族常常不会大权在握,面对很多危难时都比较被动,但最大的好处就是不论世事如何变迁,都不容易随着某个掌权者乃至某个王朝的覆灭一同被剿灭。
  向北向南确实还能找到一些同样以清名立世的家族,但是路途遥远又兵荒马乱,让人哪里放心将王柔嫁过去?
  王柔站直身体后挑了挑眉,她伸手指向两人第一次打赌时所站的木制长廊,又指了指第二次打赌时的大门口,气定闲神地说道:“先前我预言之事,已经一一实现,这次亦是如此,全都是天意对我的指引。”
  老实说他不是很相信,可这些天确实滴雨未下,就连赵城主都在安排民夫开凿水渠来应对大旱了。
  努力找到一个符合唯物主义的理由,王摩神情勉强地开口:“夏日大旱,实属正常,你碰巧说对了,又不是不可能。”
  我鱼唇的弟弟,再挣扎下去也是徒劳,你姐可是提前读过剧本的人。在心中这么想着,王柔露出了一个亲切的笑容:“既然你还是不信,那我就再预言一件事情好了。”
  见她一副“退后点,我要放大招了”的自信模样,王摩的语气更加勉强了:“哪件事?”
  只见王柔的右手一翻,手心内凭空出现了一颗骰子,而骰子正上方的点数是三点。
  对王摩有些呆愣的反应十分满意,王柔用轻松笃定的语气说道:“北地的冯征和孙辉开战在即,大家都在关注这场决定北方霸主的战役。可我就完全不操心,因为我已经看到了未来,冯征会是最终的赢家。”
  “怎么可能?”王摩的质疑脱口而出。孙辉的势力范围比冯征多出两倍,兵马粮草都十分充裕,怎么可能输给冯征?
  王柔并没有在意他的质疑,估计大多数人此刻都是这么认为的。她双手背在身后,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着自家弟弟:“天命所向,一切皆有可能。”
  然后她就甩下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的王摩,自顾自地扬长而去了。
  虽然她扬长而去的主要理由不是为了装一下,而是因为她还没想到数字三和冯征会赢之间,能怎么扯上联系。不过这不重要,自家弟弟已经无话可说了。
  而先前就知道了这件事的王怡就更好忽悠了,只需要一句“张家子可比冯征差远了,嫁不了城中士族,我正好去寻冯征。”就足以终结这个话题。
  但轮到面对父母,王柔只剩下乖乖听训的份了。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对对错错的事?你让自己落入这般尴尬的境地,就是在做错事。”这是眉头紧皱的李氏。
  “这次你确实太过轻率。就算要揭发张府,又哪里至于亲身上阵?”这是同样眉头不展的自家父亲。
  以免被本就心情不好的父母果真家法伺候,王柔只好识时务地从头听到了尾,全程摆出伤心叹息的样子,希望父母能因此少说一会儿。
  夕阳的光芒映照在王柔的身上,给她披上了一层无形的外衣。她的发丝也仿佛从鸦羽般的黑色,变成了暖洋洋的浅橘色。唯有那只金灿灿的蝴蝶簪子,还在不受影响地折射出辉煌的光彩。
  判断幕后之人会观察一下她的反应,一时之间不会再安排刺杀,王柔出门的时候没有再带上护卫。
  她本来想拉着蒹葭一起,恰好王怡也准备趁着黄昏时分气候凉快一些了,出门散散心,四个人便一同来到了街市。
  王柔像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步伐轻快地在街市中游走。
  终于不用再听让人头晕目眩的教诲了。她稍微抬头,看向挂在天际的半个太阳,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舒了出来。
  转头看向自家妹妹,发现王怡正站在一个售卖各类玩具的摊位前,眼神亮晶晶地将每个货品都认真仔细地打量上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