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衍拿起一块杏仁酥,递到妙仪唇边:“要不要试试?”
妙仪摇摇头:“多谢王爷,我不饿。”
他将酥放回去:“下午见你,还不是这战战兢兢的模样,难道我一到晚上就长出青面獠牙,变成鬼了么?”
妙仪抬眼看他,心想莫不是和新桃的玩笑话被他知道了,违心道:“王爷最是和善知礼的君子,我为什么要怕王爷。”
她这副故作镇定模样,赵衍最不爱看,一只手捏开粉嫩的唇瓣,拿起酒壶就往里灌:“不吃东西更容易醉,你这人总是不识好歹。”
灌下去的酒,她咽了一半,呛了一半。
赵衍看着她狼狈的样子,若有若无地一笑:“我的和善只对坦白之人,我若是君子又怎会三更半夜来审你。”
妙仪敛神看清赵衍,分不出酒气是谁身上的,怕下一句话说错,引火烧身,暗暗在腿上捏了一把,等灵台隐约的醉意散了,方道:“王爷今日问我的话,我确有隐瞒,不怪王爷此刻不和善。我要去鄯州,是因为寿安公主曾做主,将我许配给哥舒将军,他也是知道的,也许正在找我,现下只想当面问问他还愿不愿娶我。”
“哦,你一副清纯面目,没想到哄起男人来颇有法子,人人都巴巴地要来娶你。”
赵衍一字一句说完,又拿出一支玉簪,插在她的发髻上:“今日岐儿临走前,要我把这个给你,说他的心意早在那一晚就定了。我之前也纳闷,你是怎么样待他不薄的,才能让他鬼迷心窍成那样,原来也就是床笫间的手段,还真错看你了。”
妙仪听他说得露骨,将醉未醉时候,也不敢和他争论起这种事。见门大开着,她站起身,一边往门口走一边道:“我说过不做三皇子的侍妾,不是戏言。”
赵衍一把揽住她,道:“不要做妾,难道想当正妃么,你今日这样冷着他不见,就是为了让他给你去求个正妃之位么?”
他的禁锢热得烫人,这次她无法冷静地全身而退,道:“我不做正妃,也不做妾。” 我要离你们这些乱臣贼子远远的。
再寻到机会,让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们也尝尝身为天潢贵胄,却顷刻间国破家亡的滋味。
赵衍不放手,呼出的热气拂过她的耳垂:“过了今晚,你想做什么都是不成了……”
妙仪不能让他真把醉话说出口:“王爷你醉了,你说过如果女人的心不在你身上,就断不能留在身边,你忘了么?”
“当然记得,可我也没说要留着,浅尝辄止而已。”
他一只手按在她的心上,此刻那里如擂鼓一般,让他再难自持,迫她转过身,用两片薄唇接住她凌乱的呼吸……
唇枪舌战,如沐甘霖,他恋恋不舍地放开后又问:“你让那个傻丫头陪你睡时,就是防着这么一刻吧,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心思的?是昨晚我来找你的时候,还是那日在中军大帐中被我的鞭子搜身的时候……”
妙仪的答案已不重要了,他不等她回应,已经将她打横抱起来,沿着皎皎月色,稳稳往楼上去,“你口中的那个饿鬼,现在可看真切了么……”
挣扎得越用力,醉意来得越汹涌,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见薄云缥缈,残月当空,突然想起今日的签文,喃喃道:“王爷,这是什么时辰了。”
赵衍将她放在罗汉床上,窗大开,月白纱帐被夜风撩拨起来:“已是丑时了吧。”
“日为众阳主,三更避斗牛,是个下下签吧?王爷不怕中了谶言。”
赵衍不以为意,扯下她的夏衫,杏色的小衣上绣了朵娇艳的牡丹:“晓风残月影,别为一枝香……残月之夜,采花携香,求之不得……”
噼啪两声,脸上传来辣辣的疼,他一手抓住她纤细的腕子,举过头顶,见她指甲上丹寇未消,又添新血,渐渐觉出脸上火热的伤痕。
幸而是吃醉了酒,不然怕是要剜下一块肉来。
他语调渐冷:“也是这样对岐儿和你的哥舒将军么,改日我倒要问问他们。”
妙仪觉得似有一把钝刀,往她身上懵懂的那处刺来,痛的尽头,空虚一片,连呼吸都是折磨,全然无力出声,泪水直涌,眼前动作的人影也失了焦。
赵衍见她悄无声息地哭成了一张大花脸,停顿片刻,欣赏的目光贴着冰肌玉骨,寸寸流连。
更不必说那一双眼眸,早已在旖旎春梦中凝望许久,如今四目相对,藏着有多少狡黠心思,也化作巫山上,一片行雨的云。
妙仪闭上眼,不再看他,只触到他背上交错的疤痕,狰狞得像一张网,将那日中军帐里的屈辱和今日破碎的痛苦都网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赵衍也像被自己的疤痕捆着,似灵魂缺了一角的兽,怎么吞噬都无法餍足。
这人在他手上留下一道红痕,几乎成了他的心魔。现在这心魔有了形体,有了温度,有了声音,有了痛苦,他竟希望她得到与自己一样的快乐后,再心甘情愿地被他降服。
于是,将人搂在怀中,轻轻爱抚着,却在收回手指的刹那,瞥见一抹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