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司梁静静地站在门口答道。
她能感受到万赴不想在这里看到她，心底压抑的不安逐渐升温。
“别堵门口。”凌云直接把她推了进去，倚着门凝视着里面僵硬的两人，对司梁道：“你劝劝她，最好尽快老实交代了，别自作主张地对我们做保留。”
她的目光在司梁身上盘旋了一会，落在万赴身上，带着不容忽视威示感，温声道：“要知道，非法拘禁的事情，我已经配合了你，没有计较别的人。”
“顺便再说一句，我经手过另一个A级绝密案件，如果你们能够评入A级的话，那个案件的权限就有机会向你们项目对接公开。”凌云留下一句话，便从外面关上门离开了。
房间内的司梁和万赴一站一坐，各面无表情，气氛肉眼可见地凝固起来。
片刻后，万赴烦躁开口：“你为何要过来？”
“我来帮忙。”司梁理直气壮道：“不是说高审调查吗，你能配合，我不能配合了？”
“是不是修立心说了什么。”面对硬气的司梁，万赴反倒无奈起来，头疼地捏了捏鼻梁，卸下了语气里的尖刺。
“没说什么，为什么你要让她联系我，不直接给我发通讯？”她故作不解：“不是说在这里简单配合调查吗？我来帮个忙不更应该吗？”
“行了，别演了。”万赴叹气，赶人道：“说说你能帮何忙？帮不上就快点回去。”
“凌云姐说你对她有所保留，导致现在评级的事下不来，这是怎么回事？我需要先了解情况。”她认真地问。
“没有的事。”万赴矢口否认，沉默片刻，又轻声说：“评级上不去就算了。”
司梁立即严厉反对：“若是上不去，那你岂不是要为非法拘禁担责？不行，我们必须争取A级，还可以和别的绝密项目对接呢。”
“只是有机会对接，不一定的事。”万赴笑了笑，对其他的话不置可否。
“你为什么这么消极？”她狐疑道，“我能看一下项目的申请书吗？”
话音一落，房间里沉默下来。司梁不解地看着垂眸不语的万赴，片刻后，见她抬起眉眼，深沉的眼眸中是难以看懂的复杂与挣扎。
“万赴。”司梁轻声唤道，走近拉起她的手坚定地说：“若评级低，那我和你一起担非法拘禁的职责。”
“你分明——”万赴皱眉，欲言又止。
在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中，她无声地凝视着司梁，而后垂眼笑了笑。等她再抬眼，眉眼带着如释重负的意味，莫名地说了一句：“好。”
司梁愣道：“什么？”
“你想去蹲大牢，我可不乐意。”万赴轻快略过她的疑问。
她起身站上桌子，在屋顶摸索片刻。下来后将另一个椅子推过去，示意司梁坐下来。
“关于贺还安的事情，你是怎么向高审说明的？”司梁坐好后率先切入主题。
“自然实话实说，他性情大变，意图侵犯立命，被你出手阻拦。而后我做主将人监禁起来。起初他状若疯癫，言语混乱，扬言来自另一个世界。我们一致认为他是为了逃避责任，装疯卖傻。在审问中，尽管他极力掩饰，但我还是发现了他格外的重视一枚……”万赴停顿了一下。
司梁补充道：“戒指。”
“是，戒指被我保管。但后来……”
司梁听见了加速撞击耳膜的心跳声，与自己的回答重叠：“后来，是我拿去了。”
“嗯。”万赴平静道：“我知道是你拿的，你那天晚上说丢失戒指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说的是那枚。”
司梁不安地抿了抿唇：“是因为关键证据的戒指找不到了，影响评级吗？”
“不是。”万赴摇头说：“戒指找到了。”
司梁惊讶道：“已经找到了？怎么找到的，那评级是不是有希望了？”
“司研查到的，但这些不重要。”万赴望着她，凝重道：“评级之事，许是你受梦境影响至深，先入为主地以为那间世界存在，思虑不周。一个戒指，一些似是而非的言论，如何能荒谬地以此认定一人即穿越者？”
司梁哑然，她才发觉自己陷入的思维误区，也许是因为对自己身份的心虚，将对穿越的认定设想得极为随意。
她用力抵了抵上牙膛，将在舌尖萦绕已久的话说了出来：“那天贺还安逃出来，潜伏进学府偷袭我。在打斗中，我听到他在找我索要戒指。”
“嗯？你之前怎没——”万赴有些意外，又忽然改口问道：“当初戒指是我从他手上拿走的，但他为什么会认定你，找你索要戒指。”
“因为我拿了戒指，之前不好意思说戒指一事。”司梁合乎逻辑地回答了她未竟的问题，顺着她的思路，同样感到了不解：“是啊，为什么他会认为戒指在我手上？”
两人对视片刻，司梁忽然间福至心灵地想到了那个曾经被她忽略的疑惑——尽管此时看似与眼前的问题无关。
一个陌生而熟悉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中——被穿越前的修祈。
凭借她通过身边人以及网络对朝司梁的了解，朝司梁是一个多情又喜新厌旧的人。她与修家姊妹相识多年，对修祈应该不会有什么新鲜感。为什么会忽然看上修祈，还暗中拿来了那枚特殊的戒指？
此外，她曾在网上看见穿越前的贺还安与修祈发生争执的八卦。这点醒了她，在贺还安穿越后，还住在修家的他，会与修祈说些什么？
这个思路一瞬间让她想到了穿越后尹修祁的行为——试图拉拢身边男性，共同反对女性主导的世界。尹修祁面对的是这个世界正常的男性，因此遭到冷眼和排挤。但穿越者贺还安，面对的是这个世界原生的、从小到大受尽歧视，极有可能心理扭曲的修祈。
会是他们暗中勾结，修祈主动勾引朝司梁，煽动她偷来戒指，同时告知了贺还安吗？
想到这里，司梁不由得有些幽怨。色字头上一把刀，朝司梁竟然这么不挑剔，轻易就上了头，还会偷来戒指以讨情人欢心。
司梁捋顺了思路，寻着里面的还不确定的疑点问道：“当初我们把贺还安关起来，修祈知道吗？”
“当时我们只认为他在装疯，并未上心。立命执意要把他关在修家，因此没有强换地方。”万赴忽然想起什么，皱眉道：“如此说来，那枚戒指会被发现，也是那小孽种的缘故。那日我们几人一同去绑他的地方，却发现给他送饭的修祈在他身上搜寻什么，而他的神情极其激动。由此，我们才发现了那枚戒指。”
“修祈也想要那个戒指！”司梁顿悟，“是他向贺还安透露了我会偷来戒指一事，是他怂恿我去拿戒指的。”
她之前竟以为那两个男人在合作。现在看来，极有可能是原生修祈独自策划的行动。他也许此前无意间得知了戒指能够使人穿越一事，便蛊惑朝司梁偷来戒指。阴差阳错间，竟然真的导致了双双穿越的结果。
司梁沉浸在思考中。而万赴则兀自发愣，眼神失焦落在半空，似自言自语道：“我那几日手头忙着查找卷宗，纵着你随意玩乐，只以为你心血来潮……”
司梁回过神，看见眼前愣神的人，不解地唤道：“万赴？”
万赴模糊地应了一声，闭目以指按压眼睛：“让我想想。”
片刻后，她长吐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司梁。
在对视上的刹那间，司梁没由来的心悸了一下，隐约预感到，万赴即将说出口的话，将极为重要。
“那个戒指上镶嵌的钻石，非常重要。”万赴缓慢地开口道：“在你取走之前，我便让司研带去中央研究所做了分析，在钻石里面检测出了一种新形态粒子结构，蕴含着我们目前尚无法控制的能量。它在不停地运动，从波峰来推测，上一次能量的爆发，能够和贺还安性情大变的时间对应上。”
司梁的呼吸一滞：“那戒指找到后……”
“已经送过去了，准确的检测结果还没有取得。”万赴注视着她，眼瞳仿若无波古井，毫无情绪道：“但是，初步可以确定的是——”
随着她的话，司梁只觉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地攥起，从走入这里便压抑心底的不安都在此刻喷涌而出，奔腾于四肢百骸。
她恍惚间回忆起进门时万赴的震惊眼神，那句“你怎么会在这里”，以及最初若有若无的敌意。
她为什么来到这里，为什么要做纵身投入狼群的绵羊。
心脏狂烈地敲击胸腔，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她感觉自己几乎要听不清万赴说的话。她着魔一般死死盯着万赴停顿的口型，几乎目眦欲裂。
万赴忽然间转过身对着电脑，以一个背影面对她，把那句未竟的话说完：“初步的观测结果是，在戒指丢失期间，能量进行过第二次的爆发。”
司梁狼狈地看着万赴的背影，她甚至能想象到自己毫无血色的脸会有多么窘促。她无声地喘息，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万赴的声音淡淡地响起，似乎提起某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我想，你也已有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