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三章 生不如死

书名:致命追踪·孪 作者:玉朵朵 本章字数:14176 下载APP
H国,光州西部。
   周子夫家,厨房。
   周子夫手法娴熟剔去乳鸽全身骨架,把鸽架放进炖锅,然后对鸽肉进行改刀,整个过程十分认真,压根没发现邻居子勋抱着泡菜缸推开门,在门口脱下鞋后循声向厨房走去。
   周子夫是胡一凡在H国的身份,这个身份开始于四年前。她一个人搬来时,热心的邻居总问她为什么一个人生活。她给邻居们的说法是,她是H国首都人,自小随父母移民去了M国,在M国她家生活在市郊,家里有小型农场,父母去世之后她返回H国首都,H国首都是现代化城市,满眼的钢筋混凝土,让她无比怀念田园生活,所以就在这里的小村子买下一个院子,每年来小村子住一些日子。四年间她也确实每年都会回去住一阵子,每次“回来”子勋和他妈妈总是很照顾她的生活,对此她很是无奈,其实她更希望不被任何人打扰。
   周子夫每一刀下去,鸽肉宽窄一样,厚度一样。走近了的子勋看得瞪圆了眼睛,“子夫,你切菜居然这么好。我和妈妈一直以为你不会做饭。”
   乍一听到他的声音,周子夫下意识望向二楼走廊方向,根本没有留意刀快速切向了左手食指,指甲盖切破,刀切进肉里,鲜血迸射而出。
   子勋赶紧放下泡菜缸,夺下周子夫手中的刀,一边帮她摁住伤口一边拖着她的手往客厅走,“你家的医药箱在哪?”
   二楼走廊方向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周子夫悄然收去眼底的慌乱。慌乱退去她才感觉到,全身上下犹如被千万只蚂蚁同时啃噬般,密密麻麻的挠痒让她手脚脚端都忍不住颤抖,她在心里骂声“TMD”之后快速抽回手,“子勋哥哥,我自己来。”
   手背之上,泛起大片大片淡粉色的斑,那挠痒正是淡粉斑处。周子夫顾不得摁手指伤口,快速从茶几第二层拿出医药箱,抽出几张小纱布,现在她需要处理的不是伤口,是过敏,“子勋哥哥,泡菜我收下,你先回去。”
   伤口不小,周子夫又未摁住伤口止血。看着大滴大滴的血啪啪地往下落,子勋满眼心疼冲过去,正欲拉她受伤那只手,却被她手上大片大片的粉红色斑块惊到,“子夫,你怎么了?”
   这四年,周子夫在邻居眼前端的是温柔娇弱的小女孩姿态,目前周子夫这个身份尚不能丢,所以她心里虽厌烦到极点,脸上仍维持着柔美娇弱而的微笑,“子勋哥哥,我没事,你先回家,好吗?”
   子勋并不知周子夫过敏了,更不知过敏源就是他。见她眼带哀求,他更心疼了,抓起她的手,抢过纱布,“你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能自己包扎。还有手上这斑,怎么越来越红了。”
   周子夫眼底骤然升腾出戾气,手腕轻转,捏住子勋的手,正欲发力。子勋却突然低头,吻在她手背上,“都怪我,要不是我突然说话就不会吓到你,害你受伤,流这么多的血。”
   周子夫顿时呆了。也就是这一瞬间的呆愣,她感觉到了子勋掌心的温度,明明是湿热的,她却觉得灼烫,而且就在她感觉到的那一瞬间,那灼烫一下子从手背窜到心里,眼里的戾气不自觉散了,捏在他手腕上蓄在指端的力道也消失了,“子勋哥哥,你先松开手。”
   子勋轻轻去吻那些已经通红的红斑,“子夫,不会做饭没关系,以后不要做了。我会做,我可以照顾你。”
   红斑已经完全连成一片,所有裸露出来的皮肤,包括脸部,通红通红。挠痒也变成刺痒,周子夫难耐到极点,“放开我,你先回家。”
   子勋哪里知道眼前少女显露出来的娇弱是因为过敏加重,他误以为是她手指的伤太疼,“别挣,先把伤口处理好,然后我们去医院,看看皮肤。”
   子勋正低着头认真处理伤口,并未察觉周子夫眼底再度升腾起戾气,也没有注意到虚掩着的客厅大门悄无声息打开,头顶落满雪花的胡立夫直接大步走了进来。
   看到胡立夫的那一刻,周子夫下意识大力抽出手,子勋对她有意,她知道,但他以前从未说出口过,所以她就故作不知,但眼前这情形,周子夫既担心胡立夫被发现,更担心胡立夫误会。
   伤指上那还没有固定好的纱布掉落在地,血再次迸射而出。子勋抬头,发现周子夫的注意力在他的身后,下意识就想转身。
   胡立夫好看的眉轻轻蹙起。
   周子夫心里一慌,“哎呀,好疼。”
   周子夫的叫声成功吸引住子勋的注意力,他拿起新纱布重新开始给她包扎,“都怪我,都怪我。”
   周子夫用眼神示意胡立夫先出去,胡立夫向外只退两步目光就落在地板上的雪水印迹上。很显然,即使他出去,在“独居女孩”周子夫家出现这些印迹也不好解释。他抬眼,再度望向周子夫。周子夫轻点一下头,示意她已明白他的意思。
   子勋动作极其轻柔,“子夫,还疼吗?”
   胡立夫的注视下,被握着手指的周子夫满身僵硬,“不疼了。子勋哥哥,是妈妈让你送泡菜来的吗?”
   “子怡昨晚打来电话,说她怀孕了,特别想吃妈妈做的饭,妈妈早上就去了子怡家。你也知道,子怡婆婆过世的早,妈妈这几年估计会和子怡生活,照顾子怡和她的孩子。现在外面雪大,路不好,省得你跑,我就给你送来了。”子勋给周子夫包扎好手指,温柔地握在掌心,抬眼,眼神比动作更温柔,“子怡,这次会待多久?”
   “这次会久一些。”胡一凡抬眼望向胡立夫,微不可见朝他点一下头。胡立夫轻颌下首,示意她已明白他的意思。
   
   二楼。
   赵立华强撑着翻身坐起,艰难下床,扶着可以扶的东西一步一步挪向房门。
   药力还未完全过去,手腕无力,拧了数十次才艰难才拉开房门,亮光扑面而来,他不由闭了闭眼睛。
   隐约听到楼下有声音,好像是胡一凡和人说话。他丝毫不敢耽误工夫,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前急挪,路过一个房间,他打开一个房间,可惜没有见到邬倩倩。倩倩是不是也在这里?上一次清醒他们在海边,现在他们在哪里,还在国内吗?已经失去垚垚,不能再失去倩倩,他必须找到她,让她安全回到家。
   前方就是走廊尽头,他希望胡家兄妹都在楼下,因为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知道他已经有了耐药性,以后将会越来越快醒来,他们都会加大药量,让他再无一丝自救的机会。
   短短十几米,他觉得是他走过的最艰难的一条路,终于走出走廊,他扶着墙壁的拐角,望向楼下。
   胡家兄妹确实都在楼下,胡立夫在门口,胡一凡坐在客厅沙发上,她身前有一个年轻男子,全部注意力都在她手上。压根没有发现,胡一凡目光阴冷望着他,更没有发现,她悄然抬起的手中握着一个针管。
   他之所以会被胡家兄妹轻易控制,也是受了药物的控制。他下意识想喊,可出唇的那一刻他犹豫了,一旦暴露他已经抗药的事实,他和唯一的妹妹就会失去自救机会。
   要不要示警楼下那个不想干的男人?电石火光之间,赵立华做了一个决定。他放下扶墙的手臂,直挺挺向后倒去。
   
   听到声响,子勋快速抬头,恰见胡一凡手里的针管向他扎来。子勋速度还算快,边迅速闪开边震惊地怒喝,“子夫,你干什么?”
   周子夫身姿娇小,与人搏斗本来就没有什么优势,况且对方是有了防备的身强力壮的年青男人。她很明白这个道理,但她必须吸引子勋的注意力,也必须把子勋处理掉,“子勋哥,你怎么了?”
   “那针管里是什么?”
   “破伤风人免疫球蛋白。”周子夫一脸“疑惑”向他伸出双手,让他看她两手指头的伤口,“我正学做饭,却总被切伤。伤口深时就会打一针,子勋哥,你怎么了?”
   子勋脸上的戒备并没有退,指着二楼走廊,“刚才什么声音?”
   “应该是什么东西倒了。你要不要陪我上楼看看?”周子夫率先向楼梯走去。
   子勋略加犹豫跟过去,只是刚走到楼梯时,就隐约感觉身后有异声,快速转身,却来不及瞧清楚对方是谁,就觉得颈间一疼,就失去了意识。
   周子夫只冷冷看一眼子勋,便加快脚步向楼上跑去。
   
   荣成县,泊南崖村。
   村子最东侧的一户人家,两层小楼,院落收拾得十分干净。
   户主姓董,叫大林。主妇姓张,叫小花。
   林衡和谷雨站在院子里,看着小花给神情呆滞的李懿坤喂食,董大林站在旁边看着。小花喂下去一口,李懿坤吃半口撒半口。一碗饭,喂食半小时。
   李懿坤是李歖的儿子,双胎胞里的哥哥。个头高,长相俊朗,本是阳光帅气的大男孩,几天工夫,棕色头发油乎乎的,上身时尚的运动棉衣上污迹斑斑,下身是极不合身的裤子,短而胖,显然不是他的衣服。
   阳光时尚的大男孩变成如此模样,谷雨内心自责又难受,前有囚禁邬倩倩五年,现有致使李懿坤痴傻。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显示出她乃至整个大队的无能,正是因为她和战友们的无能,才会眼睁睁看到眼前这局面。
   觉察谷雨情绪起伏的厉害,也猜出她为什么愤怒,林衡抬起手臂,轻拍她的肩膀。
   唉!通过这五年的交流,他知道他的小丫头不仅清冷机敏,还嫉恶如仇。就像现在,李懿坤这副模样,小丫头一边内心自责,埋怨自己无能,一边深恨凶徒,恨凶徒的手段残忍,“这边的事忙完,如果两边都没有消息,我们就前往H国。”
   谷雨攥紧的拳头稍稍松开,“希望沉船时老赵他们兄妹是清醒的。”
   赵立华离开胡家前应该是昏迷的,能控制他一路,老赵肯定是非清醒状态,不然以老赵的才智,不可能不留下痕迹。只是茫茫大海,胡家兄妹会不会弃车保帅?如果他们舍弃老赵,纵然老赵是游泳健将,他也不可能轻易脱险,况且是意识不清醒的人。
   “也许,沉船时船上根本没人。”
   “早有预谋?”
   “两手准备。”
   谷雨悄然松口气,“也是,毕竟他们策划了许久。”
   “立华很优秀,不会轻易放弃。”
   谷雨心下一沉,以后该如果和赵立华相处?兄妹,不,如果不知道脑移植,她会一直把他当成大哥。知道之后,她无法做到,她不是赵垚,也不愿成为赵垚,所以无法把他再当成大哥。
   林衡又岂会猜不出谷雨过山车般的心理交战,“立华他……应该只是单纯想救你。”
   不。他应该是想赵垚的脑干存活下去,他尚不知她有赵垚的记忆,如果知道,他必定很高兴吧?!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赵垚的思绪成为她这具身子的主导,她想,赵立华应该乐见其成。
   林衡满心担忧,轻声叫谷雨,“谷子。”
   “我没事。你刚才说两边有消息。除了H国那边,还有哪?”
   “耀东那边。”
   谷雨想起出差之前的那个碰头会,会议即将结束时,林衡递给林耀东一个档案袋,“你让他找谁?”
   “胡立夫。”
   “你是说……?”谷雨也曾怀疑过。
   “他策划那么久,动静搞那么大,总该有个动机。”这个动机林衡分析了许久,最终认定,胡家兄弟之间应该不仅仅是兄弟之情。感情深厚的兄弟俩五年不同框,要么像赵垚和邬倩倩,其中一个人已经死去;要么是一个人刻意避开另一个人,拒绝相见。可是如果胡家兄弟死去一个,死去的那个人是胡立伟的话,胡立夫囚禁邬倩倩的意义何在;如果死的人是胡立夫,依照五年前胡立伟对邬倩倩的态度,又岂会只是囚禁她,还一囚五年?除非,是第二种可能,两兄弟都健在,一个人避见另外一个,通过囚禁邬倩倩这件事可以推测得出,避开那个人是胡立夫,胡立伟之所以囚着邬倩倩,必是以她为筹码引胡立夫现身。
   “抛开所有的不可能,剩余下便是那个可能。”谷雨抬眼,望向林衡。其实,她一直有疑虑,胡立夫当年为了胡立伟放弃未婚妻,这两兄弟间是怎样的情感?!她想的应该和林衡不谋而合,只是她没有将推测付诸实际。
   林衡眼底含笑回望她,“对。”
   张小花擦掉李懿坤下巴上的饭粒,端着碗回屋洗刷。
   董大林这才走到林衡跟前,“小花喂饭时我得招呼着,省得这傻小子突然发疯,伤着小花。”
   “他突然发疯过?”林耀目光沉静看着董大林,“什么时候发疯过,发疯时有没有说起过什么?”
   “四天前,我把他捡回来的那天,看他身上脏兮兮的,我就想给他洗洗。谁知,刚给他换了裤子,他便醒了,醒了以后啥也没说,直接给我来一拳。你看看我这眼窝,到现在还青紫着。”董大林把脸凑向林衡,想让林衡看清楚他的伤,“救人还救出伤来,你俩是警察,得给他家里人说,我这眼检查治疗花了好几百。”
   “打你那天他一句都没有说?”林衡看谷雨一眼。
   谷雨会意,走向李懿坤。先观察他的面部,小伙子脸上没有明显外伤,眉弓、鼻骨、颧骨、下颌骨没有明显凹陷和突起,没有明显的损伤。
   董大林自谷雨走向李懿坤,注意力就一直在谷雨身上。见她面色无异,略显紧张的面色悄悄松懈下来。
   林衡突然提高声音。“董大林。”
   董大林吓得一激灵,一脸紧张去看林衡,待看清他脸色一如刚才,一丝情绪也无,刚松口气,一抬眼,对上他的视线,无形的压迫扑面而来,顿时怂了,“同志,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打你那天他一句都没有说?”
   “一句也没说。”
   “打你几拳?”
   “光顾着躲了,没数数。同志,我这治伤的钱,他们家里人也得管吧?”
   林衡看似面色浅淡,眼底已升腾起阴冷,“你再想想,他打你几拳。董大林,想清楚了再回答。”
   林衡迫人的目光下,董大林不自觉打个寒噤,“就一拳,就一拳。那时候我没有防备,他那年龄的小伙子力气又大。别看就那一拳,差点要了命了。”
   林衡看向李懿坤,一脸呆滞,目光定在脚前不远处,对他们的谈话,对谷雨的检查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谷雨扒开李懿坤的头发,先一点一点检查他的头顶。顶骨外皮肤颜色正常,整个顶骨没有明显凹陷和突起。继续往下翻,手指停在枕骨处,那里的皮肤上有明显清淤痕迹,很显然的钝物击打伤。
   谷雨抬眼,看向林衡。
   林衡走过去,拿开谷雨的手,自己翻开李懿坤的头发,仔细检查清淤处。检查完,交待董大林:“找间房,我要检查他身上的伤。”
   “他住那间房太脏,让这女同志出去,我们就在院子里检查?”
   董大林眼底掠过一丝惊慌,很快,快到如果不是林衡一直暗中观察着他,就不会发现。
   “董大林,听说过妨碍司法罪吗?”林衡双眉微蹙,人已极为不悦。
   董大林不自觉抖了下,“马上准备,马上准备。”
   五分钟后,董大林大儿子的房间。林衡脱掉李懿坤的上衣,露出小伙子麦色的结实胸膛。没等谷雨仔细观察,林衡直接抓起李懿坤的左右两臂。
   小伙子两臂的臂窝,均有数十个或紫红或青黑的类似于针孔的圆形伤痕。伤痕显然非一日造成,有的已经愈合结痂成小圆点;有的发炎,针孔周围皮肤肿胀,已经开始溃疡;最严重的是右臂的三个针孔,伤口原本不大,却因为发炎化脓,针孔处不住有脓液流出。
   “他这状态不是因为钝物打击枕骨造成的颅内损伤?是被注射了药物?”谷雨目光向李懿坤上身其他地方看去,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的伤,“药物药效有时限,四天时间,如果没有重新注射,他应该已经恢复神智。”
   “化脓这些伤口是针孔感染,应该是注射人重复使用了针管。谷雨,你先出去,我再检查其他地方。”林衡看一眼窗户外,董大林站在那里,显然很关注房里的动静,“把情况告诉荣成警方,彻底搜查这一家。”
   他们到荣成后,和荣成警方直接来到此地。他们两个在董大林家,荣成警方前往董大林捡到李懿坤的海边。
   女同志确实不方便检查下身,谷雨没有多想,转身出去。
   林衡看到谷雨把窗外的董大林叫走,才收回视线,给李懿坤套上外套,“我们是绿城市GAJ的,来这里目的有二,一是确认你是不是李懿坤,如果是,我们带你回家,你爸你妈现在病倒在床,需要你照顾。二是想知道你们是被什么人带走的,怎么带走的,你为什么会被落下?”
   李懿坤仍旧目光呆滞,视线仍旧落在脚前不远处。
   “你不相信我们,所以不想开口?”问话时,林衡紧紧盯着李懿坤,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李懿坤毫无反应。
   “你叫李懿坤,和你妹妹李懿莹是同卵的双胞胎。你们和其他几对兄妹一样,都是同卵双生。”
   李懿坤身子一动不动,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痛楚。
   林衡敏锐地捕捉住那一闪而过的悲痛,因为提及他的妹妹,李懿坤有了情绪起伏?
   “你学习成绩一般,体育却特别好。你妹妹很文静,不爱运动,但学习很好,每次考试都在年级前三名。”
   李懿坤身子开始微颤。
   “你之所以被他们弃下,是因为你妹妹出了意外。他们需要同卵双生的龙凤胎,一个人出了意外,另一个人也就没有了用处。”林衡十分不希望发生这种可能性,但李懿坤的反应让他不得不往这方面想。
   一滴泪从李懿坤眼角处涌出。
   林衡紧了紧拳头,看来真是李懿莹出了意外,“你妹妹出事了?”
   李懿坤猛地攥紧拳头,一跃而起,凶狠地扑向林衡。
   林衡身形未动,甚至只是抬起右臂,一推一拉。推的那一下,李懿坤前扑的动作直接变成后跌,直直跌向他刚才坐的那把椅子。李懿坤人高马大,这么跌下去,结果可想而知。就李懿坤摔到椅子的那一刻,林衡一拉,又拉回李懿坤。待李懿坤稳住身形,林衡把他摁到椅子上,“对不起,我们来迟了。”
   李懿坤目光怨愤,逼视着林衡,“对不起有用?”
   “懿莹她还……好吗?”林衡问得艰难,但不得不问。他知道,李懿莹绝不仅是不好的程度,但“还在吗”他问不出口。
   李懿坤再也无法压制内心的悲痛,目眦欲裂冲林衡嘶吼,“七天,我们被他们控制了整整七天,这七天,你们在哪里?我们出事时,你们在哪?”
   “为了你们的安全,你们的父母都没有报案,我们知道时,已经耽搁了几天。懿坤,说这些,并不是推卸责任,只是想让你知道实际情况,我们没有懈怠。绿城总共三对,荣成四对,我们不想悲剧重演,想把他们都救出来。懿坤,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好吗?”林衡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可眼前,不说不行。
   “我有个条件。”
   “你说。”
   “我加入你们。”
   “你爸妈状况很不好。我建议你先回绿城,如果见到你爸妈之后你还坚持加入,我会向上级申请。”
   “如果上级不同意呢?”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
   李懿坤沉吟许久,“我没脸去见他们。”
   林衡略作犹豫,还是问出了口,“懿莹还在吗?”
   李懿坤瞬间陷入巨大的悲痛中,身体也再度开始战栗,“我被他们扔下船时,她还活着。现在,估计不会在了。”
   李懿坤彻底崩溃,抑声痛哭。
   林衡从他的哭声里听到了自责和绝望,“万事都有变数,你能活着,她有可能也能活下来。懿坤,先把懿莹的情况告诉我。”
   李懿坤猛地抬头,望着林衡,“她也有可能被人救下?”
   林衡艰难地点头。小姑娘还活着吗?但愿吧!
    “我爸是医生,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发现,无论什么药物,我和我妹只要用过,很快就会抗药,他给我们做过很多检查,却查不出原因,所以从小到大我们很少用药,以免生重病时药物无效。”
   “所以,这七天,他们虽然用药控制你们,但你们苏醒的时间越来越早,他们不得已,只好加大药量。”难怪李懿坤臂窝密布针眼。
   “是。他们不仅加大了我和我妹的药量,对我们俩的看管还尤其严。”李懿坤咬牙切齿,“我们被送到船上,不知过了多久,我药效过了,半昏半醒之间,听到我妹的哭喊声,他们竟然……。”
   从李懿坤扑向他的时候,林衡就隐约猜出李懿莹发生了什么,但李懿坤真正说出口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十分难受,眼前这孩子的悲愤让他觉得自己很无能,这孩子没有说错,对不起确实没用。刚才谷雨也是这种感觉吧?!
   “他们竟然……轮了她。八个成年男人,轮一个15岁的未成年女孩。我恨我自己,为什么比我妹醒来的晚,如果早一点醒来,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阻止他们。”李懿坤再一次崩溃,掩面痛哭,“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让他们发现我抗药,如果他们不知道我抗药,我还有救我妹的机会。他们知道我抗药之后,给我注射的药量很大,我能醒过神,可醒来之后身子却软绵绵的,即使想拼命,也拼不了,我连手脚都动不了,怎么可能阻止得了。”
   林衡揽住李懿坤的肩头,想安慰他,想给他力量。虽说是小伙子,毕竟才15岁,不仅亲身经历了生死,还亲耳听到至亲妹妹被人侮辱,所以才封闭自己拒绝一切。生不如死,他也曾经经历过,他懂李懿坤现在的感觉,想给他帮助,却也知道,凤凰涅槃从来都是靠内生力量。
   “后来,他们说,对方要的是艺术品,懿莹已经是残次品,不符合交货条件,所以我们这一对不能交货,他们交货前得把我和懿莹扔下船。”
   “你和懿莹一起被扔下来的?”直觉感知,并不是。
   果不其然,李懿坤满眼痛楚,“不。他们要把她留到交货前一刻。”
   为什么留到交货前一刻,李懿莹在船上会遭遇什么,林衡自然猜得到,“知道他们在哪交货?”
   李懿坤摇头,“他们很谨慎。”
   林衡拿起手机,联系孙扬,让他以飓风大队的名义请H国警方立刻协查,在H国海岸周边寻找林懿莹的下落,同时要求向B里申请,搜查荣成与H国之间的公海海域,希望尽最大可能找到李懿莹。
   挂断电话,一转身,发现一脸泪痕的李懿坤就站在他身后。正眼巴巴望着他,“警官,我妹还有可能活着?”
   “万事都有变数。你被扔下船前,能预料到自己还能活下来吗?”林衡并未直面回答,却也给了李懿坤希望,“把所有你知道的告诉我,然后回家。”
   “我……。”
   林衡不等他说完,“除非你想你父母也出意外。你要知道,孩子对父母来说,是比自身生命还宝贵的存在。”
   李懿坤再次沉默。
   “你被扔下船前,意识清醒吗?”
   “当时船已驶进深海。他们认为,从那里扔下我,我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所以,我药效过了之后,他们没有再给我注射,直接把我扔下海。我游泳还不错,为了妹妹,我游了很久,直到没有一丁点力气。”
   “那就是说,失去意识之前,你还在海里,没有被救上来。”
   “是。”
   “你第一次醒来,打了董大林一拳的地方,是不是这里?”
   李懿坤打量一眼房间,“不是这个房间,也不是我住的那间。”
   “你失去意识时,游到了浅水水域?”
   “那晚有月亮,我看得很清楚。即使我游了很久,应该还在深海海域,我视力范围内,没有看见海岸线。”
   林衡若有所思。
   外面有人敲门,林衡走过去打开房门。看是谷雨,目光不由柔下来,轻声问她,“有什么发现?”
   谷雨摇头,“没有针管,也没有药剂,没发觉任何可疑的东西。”
   林衡回头,看向李懿坤,“谷警官见过你父母,你父母现在什么情况,她等会会详细给你说。如果你听了以后还坚持不回去见他们,我可以带上你。懿坤,对一个生命来说,早几分钟和晚几分钟是两种结果。把知道的告诉谷警官,然后回家,陪着你父母,等着你妹妹回家。”
   “她会活着回来吗?”
   “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荣成到H国只有二百多海里,海运专线十几个小时就能到达。现在已经四天,近九十个小时,李懿莹体育差,体能相对弱,如果被扔在深海海域,生还机率不大。况且,公海猎杀时间不详,他们运到H国,还是直接运往公海海域,可能性各有一半。所以说,李懿莹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不到交货时间,而那些人渣为了兽欲一直留着她,可这种生不如死的经历,对一个花季少女来说,比死亡还让人绝望。
   “谷子,这里交给你了。”林衡伸出手臂,揽在谷雨腰间,“李懿莹出了意外,不要过多提及她。重点问他们被带走之前和对方有什么接触,他们是怎样避开各地市排查的。”
   被揽时,他的指腹在她腰间习惯性抚两下,谷雨脸颊一热,这男人,那晚之后总会时不时做些这种小动作,“嗯。我知道怎么问。”
   林衡低头,压低声音对她说:“他情绪不稳,注意保护自己。”
   “放心。我的身手只有在你面前才不管用。”
   林衡轻轻一叹,“我倒希望你永远不用。”
   谷雨愕然,看着他出门,向院子里走去。
   
   林衡出了院子,越过围观的村民,在这个不大的渔村转了几圈。这个渔村比海州那个村落稍好一些,虽说年青人也都走出渔村外出打工,老人和孩子还不少,彻底搬离这里的居民应该不算多。
   许是孩子们总会对生面孔有几分好奇,林衡刚转半个村子,就有几个孩子围上来,七嘴八舌问东问西。
   一个稍大一些的男孩站在最外围,先是沉默地盯着林衡一阵子,然后抬起手臂,指了指正南方不远处一处宅子。
   林衡走向男孩,男孩转身就跑。身边的小女孩看一眼已经跑远的男孩,脆生生开了口,“他是哑巴,听不见,也不会说话。”
   孩子们一哄而散。
   林衡走向那处宅子。走近发现,大门紧锁。
   农村大门,用力去推,两扇门之间会露出缝隙。林衡推门,从两扇门缝隙里往里面望去。这宅子结构应该和董大林家一模一样。二楼小楼,外带小院。院子很干净,显然是经常有人打扫,不是外出务工人家。
   林衡看向房门,房门未锁。这家人并未走远,是在董家外面看热闹,还是刻意锁了大门?
   应该是后者。
   林衡想找个人问宅子主人身份,刚转过身,恰见张小花慌忙转身,往回疾走。
   “张大姐,留步。”
   张小花身形一顿,转过身,讪讪面色中带着些许紧张,“警官,你叫我?”
   “这宅子也是你家的?”
   “呃……。”张小花眼神闪烁,显然,在想说辞。
   林衡眼神冷冽,“想好了再说。”
   “是我小叔家。他们一家在东莞打工,我经常过来打扫打扫卫生。”
   “开门。”
   “这不行。这不是我家,我当不了这家。”
   “知道妨碍公务罪吗?”
   “我家男人救了他的命,是那小子的救命恩人。你们不分好歹,搜完我家还要搜我小叔家。警察了不起啊,警察就能随便搜我们老百姓的家……。”张小花撒泼。
   林衡给荣成带队人打电话,几分钟后,谷雨和几名警察快速而来。
   
   荣成警方在董大林弟弟家的衣柜里找出一个使用过的针管,未来得及扔掉的药剂空瓶,还有李懿坤的裤子。
   看见针管,董大林夫妻脸色双双变了。
   林衡不愿意浪费时间,和荣成警方简短交换过意见之后,直接在院子里审讯董大林。
   林衡神情极其冷峻,“那小子后脑位置的伤是你打的?!”
   董大林避开林衡迫人的目光,“不是,我捡他的时候他就有伤。”
   “你想好了再说。”
   “他打我,我总不至于不还手吧。”
   “你不是在海边捡的他,你是在海里捞的他。你自小生活在在海边,把人捞上来之后,你带回了家,你知道怎么救醒他,只不过没想到他苏醒第一时间,误以为你是绑匪,直接给你一拳,你反应也足够快,或者说你早有准备,打晕了他。你为什么早有准备,让我猜猜。”
   董大林眼神闪烁,不敢接话,也不敢反驳。
   林衡继续分析,“他身上有你想要的东西?或者你想通过他获得一些东西?!你想和他交流,所以特意等他醒来?!”
   董大林顿时一头冷汗,“他除了一身衣服什么都没有,我能要他啥。”
   “那时候,如果你马上报警,你真的会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的家人会因此感激你。但是,你不仅没有马上报警,还开始给他注射药物。为什么?”
   董大林太过紧张,以至于双拳不自觉握起。
   “这针管显然已经用了很多次。这种药物对于普通人来说,并不好购买。为什么你有呢?让我猜猜。”
   林衡前后两句话意思跨度太大,董大林并未听懂他的弦外之音,居然悄然松了口气。
   谷雨却明白了林衡的意思,难怪他刚才检查得那么仔细。这么强大的逻辑推理能力,她膜拜的同时也自愧不如。飓风神话,确实名不虚传。
   谷雨双眼晶亮,灼灼凝望着他。林衡心底一片柔软,小丫头懂他,“泊崖村看似是渔村,其实早已不以捕鱼为生,你们村经济来源主要靠民宿,你们这里的民宿,与其他地方的民宿酒店不同,客源基本上也都是固定的,他们每年都会来海边住一阵子。”
   “李懿坤一行总共14人,你家住不下,正好你小叔家空着。他们不是常客,也很少外出,和其他游客完全不一样,因为他们很大方,你为了钱,即使心里怀疑,也故作不知。”
   纬度与绿城相差不大的沿海城市,冬季比绿城冷多了。寒风刺骨,董大林却听得一头大汗。他想辩解,可不知从哪辩,林衡所说完全是事实,就像亲眼看到过一样。可是,如果不辩,便成了助纣为虐,不辩不行,那便辩到哪一步就到哪一步,“他们是8个人,不是14个。”
   林衡继续说:“那6个孩子应该住在这一家,自从他们住进来,便拒绝你们家的人出入。为了钱,你明面上故作不知,暗里地却想尽办法探知,毕竟万一出了事,住你家的房,你也跑不掉。”
   董大林脑袋上的冷汗更多了,“我真的啥也不知道。来我们这边的人多是东北人,他们那很多人去南方猫冬,我们这里虽然比海南冷,但比海南便宜。他们趁冬天来海边住几个月,他们有的一家人一起来,也有和朋友们一起组队来,这种游客通常希望有在家过的感觉,不喜欢我们主家管太多。住我弟家那帮人,从住进去那天就说了,不让我们管他们。所以我真不知道有6个孩子。”
   林衡目光阴沉看着董大林,“你刚开始应该真不知道。他们住了些日子,你便知道了,毕竟14个人和8个人的消耗肯定是不一样的。”
   豆大的汗滴顺着脸往下淌,董大林却顾不得擦,“我最后是知道了,可他们是包了我和我弟两家所有的房间,我们按房间收费,不按人头收,他们没欠我钱,也没干违法的事,他们多几个人少几个人,我也管不着。”
   “你知道有6个孩子的时候,肯定知道这6个孩子是被控制的状态。董大林,只要是有正常思维的人,这时候都应该报警。你不仅没报,还眼睁睁看着这6个孩子被运上船。”
   林衡心中千转百回才压下去的怒气,谷雨也有,林衡压下去了,她却怎么压都压不下去,听到董大林说没干违法的事时,她紧了紧拳头,听到林衡说董大林眼睁睁看着6个孩子被运上船时,她再也忍不住,抬起手臂,拳风呼啸而过,一记重拳落在董大林脸上。
   董大林的体格身量在男人堆里不算高大,但比女人还是壮实的多,所有人都没有料到,会被身姿苗条的谷雨一拳击倒。
   董大林倒地的同时,一口鲜血喷在地上,不仅荣成县那几个警察呆了,林衡也愣了一愣,小丫头这是气狠了,不管不顾地下了狠手。现在这现场,除了荣成县的同行们,还有张小花,善后是个小麻烦。
   果如林衡所猜,和董大林一样正冷汗淋淋的张小花一见自家男人倒地,捡起鲜血里的两颗牙齿,坐到荣成的警察们身前的地上开始撒泼,“你们是咱县GAJ的,你们得管,他们外地的警察打我男人,还打掉两颗牙。你们管不管,不管我就叫村长,打了我男人,不说个一二三,你们都别走。”
   荣成县带队的小张队长为难地看向林衡。
   谷雨岂会不知自己那一拳会带来什么后果,见小张队长望向林衡,冷静地开了口,“张队,我打了人,这边结束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现在我们继续,不要影响林队的进度。”
   张小花一听,爬起来就要去撕谷雨。
   张队面色一紧,张小花看不出来,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谷雨的身手绝不在他之下。谷雨不出手,她脸上必会挂彩;出手,如何善后是个问题,谷雨和林衡作为绿城同行前来办案,他不希望他们惹上案件本身之外的麻烦。一来,传出去丧荣成县GAJ的名声;二来,在飓风神话这尊偶像大佛之前,真心没脸。他看得出,林衡和谷雨关系极好,应该是男女朋友关系。
   张队赶紧去拉张小花,他速度不慢,但有一个人更快,瞬间便挡在谷雨身前。
   张小花感觉撞到了铜墙铁壁,力有反作用,张小花撞得多用力,一屁股摔倒在地的力道就有多狠。
   林衡拉着谷雨的手,翻来覆去检查两遍,发现掌骨外皮肤通红,显然是那一拳砸出去的后果,“疼吗?”
   荣成县同行还在,谷雨赶忙抽出被林衡握着的手,“不疼,你继续。”
   林衡把谷雨拉到身后,向董大林伸出手,“董大林,其实,如果刚才她没有出手,我就忍不住想出手了。你这种人,欠打。如果我出手,你就不仅仅是掉两颗牙的事了。那6个孩子出事,3个家庭就毁了,你也为人父母,你好好想想。”
   董大林牙床很疼,但更多的是心里害怕,这个外地的年青警察太可怕,明明他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明明只搜出一个针管和一个空药瓶子,可他说的那些像影像还原一样,和当时的情形一模一样,他虽然不懂法,窝藏包庇犯人是犯罪他还是知道的,所以哪敢去拉林衡的手,恨不得离林衡越远越好,“我真不知道。他们是晚上悄悄走的。走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同志,我就是一个老实本分的老百姓,他们住我家的房子,我收点钱。我们是挣小钱的老百姓,根本不知道他们绑了人啊。”
   张小花搀着董大林,两人一起起身后悄悄退开几步,离林衡和谷雨远远的,“同志,那小伙子打我一拳,医药钱我不要了,这几天他吃的用的,我也只当学雷锋做好事了。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只要知道,我都告诉你们。问完以后,你们赶紧带着那小伙子走,行不行?”
   “第一,配合警方,做好嫌犯画像。第二,告诉我,他们的航向; 第三,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跟着他们?”如果只是求财,不会跟到深海。如果没有跟到深海,不会救下李懿坤。如果没有救下李懿坤,就不会报警。这警报的有点晚,这是董大林的可恨之处。
   “那8个人长什么样,我都记得。你放心,我一定配合好我们县的警察。他们一路向东,行驶速度并不快,好像并不赶时间。”董大林仔细看一眼林衡的神色,继续说,“他们住了4天,这4天,每天都有空药瓶子往外扔。我弟那房子还是新的,我害怕他们带着人生病重,死到我弟家。便留了个心眼,趁着送矿泉水进了卧室,卧室两张床并排躺着6个半大孩子,3个男孩3个女孩,大白天睡得叫都叫不醒。我怕他们发现,赶紧出来了。那6个孩好像是3对龙凤双胞胎,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大城市里的孩子。我越想越害怕,想晚上再偷偷看看。没成想,刚到这儿,就发现他们抬着几个孩子上车。那几个孩子就像白天看到的那样,没有知觉。这太不正常了,所以我就跟着他们,我自小生活在海边,跟上一艘速度不太快的船还是没问题的,不过担心他们发现,没敢跟太近。后来,就看见那小伙子半死不活只剩下脑袋在水面以上,他喝了不少水,为了救他,我就回来了。”董大林竹筒倒豆子,“我把那小伙子搬到这,本想着等他醒的时候,让他给家里人联系,收点好处费。哪成想,他醒来就给我一拳。他那年龄的小伙子,下手狠,我反抗……。”
   “自卫,咱是自卫才还的手。”张小花提醒董大林。
   “对。我是自卫。”董大林胆怯地打量着林衡脸上的神色,“我就打他一下他就昏倒了,我本来准备捆着他,找绳子的时候发现他们落下两瓶药,还有针管……。”
   谷雨曾经破获过一起因为针剂注射导致受害者感染血液传染病的案子,她亲眼目睹受害者绝望的模样,希望李懿坤只是伤口感染,“所以,你就用废弃的针管给他注射。董大林,你知道吗,针管是不能重复使用的,重复使用会有病毒传播。静脉注射也是有剂量要求的,剂量掌握不好,是会出人命的。”
   董大林虽说可恨,救了李懿坤之后就想以救命为名谋取感谢费,但这个人并非没有可取之处,如果他没有跟到深海,李懿坤必死无疑,如果他没有报警,他也不会知道这么多情况。林衡不再继续盘问,轻拍谷雨肩膀,“别气了,你再打他一拳,也不能改变事实。”
   谷雨拳头仍紧紧攥着,“阿衡,即使李懿莹还活着,往后余生大概比死了还难受……。”
   林衡紧了紧手臂,低头,劝慰她,“乖,别自责。我们尽我们最大努力,用最快的速度救回他们。”
   “嗯。”
   两人快速交换意见,然后林衡和张队沟通下面的工作。
   待一切结束,已是晚上九点。林衡和荣成警方告别,和谷雨一起赶往威海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