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书名:真香 作者:烟猫与酒 本章字数:2410 下载APP
陈庭森看了他两秒,只有两秒,时间短到陈猎雪来不及看清他眼中究竟有些什么情绪,陈庭森就收回目光,掸掸纤尘不染的袖口,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陈猎雪感觉自己胸膛里揣着的不是心脏,而是一捧冰碴碴的雪,随着陈庭森这么一掸,摔在地上炸得稀碎。
  关崇看出了这父子二人的不对劲,起初他只当陈庭森是在对他与江怡不满,这完全可以理解,在监护人明确表示不同意的情况下,他们三番五次私下接触陈猎雪,如果换作是他的孩子,他也不会有多好的脸色。
  尽管早上给陈庭森打电话时已做足了心理预期,真正谈妥后来到这里见面,他们还是被陈庭森浑身的戾气惊着了——
  如果用八个字来总结,大概就是仪表堂堂,神色郁郁。
  江怡在两任丈夫之间略有些尴尬,实话说,提出的要求也有些不合理,他们交流的时候,关崇一直在观察陈庭森的表情,已经想好若是被赶出去,要怎么优雅地离开。当江怡激动地说“就凭那颗心是我儿子的,我就有权力让他跟我住”时,他轻抚江怡的肩,补充道:“只是待产期间。”
  陈庭森叠着腿,双手随意交叉其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江怡。”他没有起伏地说,“我不能确定你现在的状态,适不适合……”
  江怡吸了一口气,打断他的话:“我至少不会出差一走就是半个月,把孩子扔在家不管不问。”
  这话像是触碰了某个机关,陈庭森周身的空气被一张口袋猛地收紧,整个人陷入僵硬的沉默。
  半晌,他阖了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烦躁,轻声说:“不要让他晚上往外跑。他有这个毛病。”
  这是同意的意思。江怡愣了愣,没料到这么容易,她与关崇对视一眼,还想再说点什么,陈猎雪就在这时候出来了。
  关崇本以为陈庭森的烦躁是对他们,看完陈庭森与陈猎雪的互动,他突然发现,陈庭森的烦躁似乎是针对陈猎雪。
  或是他自己。
  陈庭森向关江二人点头示意了一下,开门进了某个房间,陈猎雪起身就要跟上去,关崇没拦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紧闭的房门。
  进了书房,陈庭森先点上根烟,闭着眼睛深吸一口,将满心的烦躁与烟气一同长长地呼出去。
  任何事物以倍数相叠,带来的后果都是坍塌式的,情绪也同样。先前积累下的种种负面情绪在最糟糕的一夜后汇聚到一起,将他的冷静自持“轰”地击垮了,客人在客厅坐着,主人缩在书房抽烟,他自己也知道不像样子,但是相较于陈猎雪的注视,任何一种能避开的方式都让他好受。
  今天是陈竹雪的生日,如今的他很难理性的将眼下的事情都处理得当,把陈猎雪送走也许正是眼下最好的方法……
  “你不要我了?”
  陈猎雪的声音又冒了出来,陈庭森指端一烫,将燃至尽头的烟蒂狠狠碾进烟灰缸里。
  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他在心里疲累地骂。
  门把手被拧动,小心翼翼的,不用看也知道是谁,陈庭森皱起眉,压抑着亟待喷薄的沸腾火气道:“出去。”
  陈猎雪动作一顿,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叔叔……”
  陈庭森的眼皮蹦了蹦,扬手将烟灰缸扫到墙上,“砰”的一声,陈猎雪下意识缩起肩膀,咬牙没让自己惊叫出来,墙皮被砸出一块痕迹,烟灰缸咯咯噔噔滚到脚边,他僵着指头弯腰捡起来,一根根去捏撒满地毯的烟头。
  再起身,陈庭森坐在书桌后的皮椅里看他,如同一尊冰雕。
  陈猎雪张张嘴,难堪地别开眼,小声问:“是因为昨天的……事么,叔叔?”
  陈庭森置若罔闻:“出去。”
  “我……”
  “收拾东西,生活费我每个月打给他们,要买东西就刷卡。”
  陈猎雪愣了愣,重新抬起头直直望他:“每个月?”
  他到了这一刻才终于相信,陈庭森是真的不想看见他,甚至……不想再要他了。
  “叔叔,我愿意去关叔叔家,”他上前一步,急切地说,“我……我去住一个星期可以吗?”
  陈庭森不说话,他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平稳地敲打。
  “我错了叔叔,我以后再也不惹你不高兴了,我不会再做让你不高兴的事了,你别赶我走,叔叔我……”
  陈猎雪慌张地道着歉,好像只要出了这个家门就再也回不来了一样。陈庭森终于把目光挪到他脸上,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像辣椒裹着冰,恼怒夹杂着快意,他张开紧绷的嘴角,目光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陈猎雪,反问:“之前你为什么不能这么乖?”
  陈猎雪所有的乞求都被堵回嗓子里,喉结无声地颤动。
  “笃笃。”
  关崇在外面敲门,犹疑地喊:“猎雪?”
  门从里面打开,陈猎雪神情灰败地走出来,关崇闻着满室的烟味,不着痕迹地皱起眉头,他看一眼陈庭森,拍拍陈猎雪的头笑道:“跟爸爸说好了?”
  陈猎雪垂下眼皮,往自己房间走,整个人都很黯然:“我去收拾东西。”
  关崇想了想,关门进了书房,陈庭森捏捏眉心,他真的觉得累极了,不耐地说了句“抱歉”,起身开窗通风,摆手让关崇坐,自己则倚着窗台又点了根烟,边把烟盒递过去边解释:“昨晚没睡好。”
  “不用,谢谢。”关崇笑着指指门外,“不方便。”
  他说的是江怡。江怡确实很反感烟味,陈庭森想起她当初怀陈竹雪的时候,反应特别大,闻到一点儿不喜欢的味道就会干呕反胃。
  陈庭森隔着缥缈的烟气看关崇,以“前夫”的身份而言,他对关崇是该有强烈的抵触的,这是动物的本性,也许无关于情感,但一定有关于一种“独占欲”:她曾是我的人,现在却属于你。
  但当这份“占有欲”从已经失去的妻子和现在拥有的“儿子”开始对抗的时候,他完全提不起这份对抗,也无暇去与关崇进行“雄性”间的较量,眼下他对关崇唯一的反感与提防,全都建立在“陈猎雪”身上。
  他点点头,弹了弹烟灰道:“那最好。陈猎雪也不能碰烟酒。”
  关崇看着他手里的烟微笑起来:“我们会好好照顾他的。感谢你体谅江怡的状态。”
  陈庭森目光冷冽,没有说话。
  “还有什么需要格外注意的吗?”关崇问。
  “如果他心脏不舒服,第一时间联系我。”
  “当然。”
  “他不习惯跟不熟的人过于亲近,给他足够的私人空间。”顿了顿,陈庭森又说。
  关崇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