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清停下吃饭的动作，安静的屋内又响起清脆的门铃，紧接着是轻轻的敲门声。
因为是顶楼复式，对面是个比较小的户型，据说没有人住，那门铃声肯定就是自己家的了。
或许是凌月瑶忘拿什么了。
万清放下勺子，连猫眼都没看就直接打开了门，门口确实站了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
“凌……”
不是凌月瑶。
屋内的灯光打向万清，他自己的身影遮住了来者的脸，他第一眼只觉得轮廓很像凌月瑶，可她应该不可能短短几分钟换了一身衣服。
“您好我是这屋的屋主，我妹妹应该告诉过……诶，是你？”
万清的脸也被阴影挡着看不真切，凌之星一看是个男性，慌乱大于好奇，边后退边解释一句，因为搬画的人就在下一趟电梯，她还不至于有危险。
就这样适应光线后，她看清门内呆呆站着的那个人。
万清认出她是在江城民宿的女孩，侧过身让出门口的位置，“好，好巧。”
凌之星明显要高兴很多，身体语言虽还是有一点的防备，但没有刚刚警惕的样子，她歪了头笑问道：“哥哥，你是我妹妹的同事？”
“嗯，我家，出了点事，还好凌总租给我房子，”万清简单地解释，注意到凌之星迟迟没靠近，他又往后退了退，“你，你请进。”
凌之星听见万清的称呼，疑惑地重复了一遍：“凌总？”
她对凌月瑶的工作知之甚少，只知道她自己说去历练历练，一个月前还是个实习生，坐火箭也没这种升迁速度吧？
凌之星不免俗地开始思考那个没听过名字的设计公司是不是存在潜规则的行为，该查一查了。
万清不会说谎，老老实实说他去江城放假，这期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凌之星想知道自然就去问凌月瑶了，在这里质问一个局外人没用，她摇摇头，“不进了，我只是来放东西的，你的画送到了，我房间放不下，就送这里来了。”
万清就这样杵在门口，他也不好硬邀一个女生进门，出于礼数，两个人对站一会儿，万清才想起给她倒了杯水，热水壶里的水是刚烧好的，一次性杯子也放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所以动作很快。
直到万清倒好那杯水递过去的时候，凌之星才看见他被打了石膏的那只手，藏在阴影后的半张脸淤青特别明显，原本端正的五官看着有些惨不忍睹。
“怎么伤成这样？”
万清往后躲了躲，“不小心摔了，没事。”
“摔得这么严重？你没有人照顾吗？”
万清平静地用手背碰了一下左脸颊，有点疼，但他忍着没有做大表情，“凌总帮我请了家政，只是伤了手，正常生活没问题。”
“可你是画家呀。”凌之星用指腹擦过一次性杯子的杯身，好看的眉毛微微蹙着，眼前的这个人和在江城看见的大不一样，有种被束缚住的裹缠之感，那些客套听着也很别扭。
“休息几天就好了。”
凌之星还想说什么，电梯间开始嘈杂起来，搬画的人应该到了。
她眼含心疼地看了万清一眼，抓着包带往电梯间走，无意识地在掩盖自己的神情。
万清环顾了一下布局，一楼到二楼的楼梯下的确有个门，没有上锁，他帮忙打开，方便人进来。
可门内的景象让万清一时挪不开半步，应该是开门即开灯的设置，里面虽没窗但整理得井井有条，与其说是杂物间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画展，都是万清前些年或临摹或所谓练习的画，被人裱了框挂在墙上，有几幅好看的也放在画架上，灯光一打，还真有点艺术品的样子。
竟然觉得自己的拙作是艺术品，万清八成是疯了。
后知后觉的羞愧感让万清退出杂物间，凌之星正在门口给一些戴了手套的专业人士指路，目的地正是那个灯光温暖的杂物间。
“打扰一下，杂物间可以放吗？”
里面空间很大，感觉和主卧差不多，这个房子是凌之星的，她的装修万清就不能多嘴了，连忙把人请进去。
“可以，请进。”
搬来的有五幅画，每幅都几乎一人高，用看上去很昂贵的做工材质裱框，因为罩着一层塑料膜，万清没有看清具体是什么样的画。
想到凌家的背景，万清能说的话就更少了，他生怕说错什么。
总之这些画是一定不能动的，杂物间虽然布置得很好，但还是上锁吧，万清不会再用。
“对啦，哥哥，你的画很棒，虽然我爸那个老顽固说看不懂，但我是第一次收到以我为主体的画呢，谢谢你！”
万清在寄出前把当时看上去像草稿的画精修了一下，因为是送给凌之星的，所以将她画成了主角，寄过去的时间也迟了些。
连撞上这么多巧合，万清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幸运了。
凌之星掩也掩不住的笑转向万清，他却不发一言，只小心地抬眼看她，凌之星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吗？”
万清松了口气似的摇摇头，“刚刚觉得你心情很不好，现在看上去好多了。”
凌之星无奈地靠在门边，这人思考的时候不会带上自己的心情吗？
“看到朋友受伤高兴得起来才怪呢。”
万清愣地问她：“朋友？”
“别说你是因为觉得我好看才送我画的。”她仰头喝了口水，“我也算你半个房东，请多指教啦。”
“请，请多……”
“走啦，哥哥，对了，这是我的名片，我们会有机会再见的。”
万清自小的社交能力就有问题，他一直觉得人生就是从认识沈珩开始逐渐转好，认识穆辰是为了沈珩，认识沈百安是为了自己要逃避沈珩的死，万清总是下意识认为自己一个人是过不好这一生的。
出门一趟，一下认识那么多人，他的眼界都开阔了不少，当然这是相对于以前的自己来看。
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会被一句别人把他当成“朋友”看而感到开心。
他有点自恋地想，自己是有点招人喜欢的。
等电梯间恢复安静，万清收下名片关上门，从凌月瑶放进玄关盒子里的一串钥匙里挑出杂物间的，直接反锁两道，再把钥匙放进上面的柜子里。
腹间一缩，万清这才想起来他刚刚在吃饭，时间过去一段，饭菜的温度降了下来，也没有刚回家时的香味了，餐厅没有微波炉，他这只手又不可能用锅，于是想着凉一点也无妨，能填饱肚子就行。
万清对食物的要求不高，不像沈百安嘴很刁，又不会做饭，万清努力要想满足他的胃口，钻研了几道家常菜，可自己厨艺也有限，经常会被沈百安劈头盖脸地批评。
正因为从小没有什么吃饭上的正反馈，万清对一些比较贵的吃的总抱有一种憧憬，而桌上的这几道菜里正好都有一些他见过没吃过的昂贵食材，汤里的瑶柱，海鲜饭里的海鲜，炒菜里的松茸。
几口炒饭下肚，满足了万清对相应食物的任何设想，从饭里尝出的鲜美，给万清一天起起伏伏的心情画上了句号。
他略有遗憾地想，或许热的会更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