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初遇(二)

书名:佞臣 作者:十二 本章字数:2051 下载APP
养居殿。
建宁帝躺在床上,面色发锈,神色恹恹的。长子暴病离世,他受到的打击太大,摧枯拉朽之下,他根本撑不住,已经躺了三天了,还是茶饭不思。
宁贵妃在旁侍疾,一改往日的艳丽,穿得极为素净,脸上也配合着扑了很多粉,看着也是病恹恹的,手上头上没有任何珠饰,端着一碗药守在建宁帝身边,淡白的唇瓣吹了吹勺中的药汁,轻轻递到建宁帝唇边。
建宁帝闭着眼睛扭过脸去。
“陛下,”宁贵妃登时眼中含泪,“太子去了,您可不能这样啊。”
在女人的抽泣声中,建宁帝喉头一滚,眉心痛苦地皱了起来。
“太子是个孝顺孩子,要是让他知道您现在这般,怕是不知道怎么心疼呢。”宁贵妃轻轻碰了碰眼角的泪,“还有我们的为儿,这几天一边操持着他兄长的事,一边还惦记着您,生生瘦了好几圈儿,陛下,为了太子,为了为儿,为了臣妾,您可不能再这般伤痛过度了。”
建宁帝睁开眼睛,扭头过来看着宁贵妃,看她这样的苍白憔悴,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哑着嗓子:“这段日子,苦了你们母子了……”
“臣妾和为儿为了陛下,能做出任何事。”宁贵妃捧着药碗,“只求陛下别再这么伤心,保重龙体,臣妾也就安心了。”
建宁帝叹了口气,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朕都这把年纪了,竟也白发人送黑发人……宁儿,朕没有儿子了……”
“陛下!”宁贵妃赶紧道,“太子去了,还、还有我们为儿呢,”她给建宁帝喂了一勺药,温声细语的,“为儿在太子身旁学到了不少,这段时间更是四处操持。”
“当然,”她话音一转,“为儿自是比不上太子的贤德,可也是一心为他的父皇着想。还请陛下,以后不要再这么说了……”
建宁帝拍了拍宁贵妃的手,没再说话。
入了夜,宫里安静得很。宁贵妃坐在镜子前,握着一把头发慢慢地梳着,眉头轻皱,脸上已经没了之前在养居殿的温柔恭顺,现在沉得像是一泓水。
“娘娘,”她的贴身宫女观棋走过来,说,“安神汤好了,您喝了早些安置吧。”
宁贵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观棋,你看看本宫,是不是已经老了。”
“娘娘怎么这么说呢。”观棋走到宁贵妃身后,轻轻地揉按着她的头,“这么多年了,您一直都盛宠不衰,可见您是整个后宫最美的娘娘,就连陛下也经常这么说。”
宁贵妃慢慢梳着自己的头发:“本以为太子这一去,为儿能从他兄长的身后站出来,让他父皇看见。谁知道陛下的心,竟也跟着太子一起去了,”她转过身看着观棋,“你都不知道,今天陛下跟本宫说,他没有儿子了。”
“陛下是太伤心了。”观棋劝慰道,“毕竟太子殿下是先皇后所出,又是在王府里出生的,陛下自然倾注心血。不过眼下,”她跪下来,“娘娘,眼下我们宁王殿下才是陛下唯一的儿子,凭宁王殿下的才干,殿下一定能立宁王殿下为太子的。”
“唯一的儿子……”宁贵妃慢慢咀嚼着这五个字,“唯一的儿子……”
“娘娘早些安置了吧,”观棋扶着她站起来,“明日还要去陛下面前侍疾,您可别把自己累坏了。”
宁贵妃躺到床上,眉头还是没松。
“唯一的儿子……”她皱着眉,“唯一的儿子……”
严侯府。
“爹,那个六殿下,是怎么回事儿啊?”
严廷松摇摇头,不想多谈的样子:“你打听他做什么,一个基本上被贬为庶人的皇子罢了。”
“儿子今天在佛恩寺遇见他了。”
严廷松抬起眼:“你没跟他说你是谁吧?”
“没有,”严寻端双肘撑着桌子,“爹,他到底怎么回事啊?这都十几年了,怎么还在佛恩寺里?陛下也没说过接他回去?”
“接他回去?”严廷松笑了一下,说,“他一个‘不详之子’,能活下来全凭太子殿下的仁德庇护,回去?回哪儿去?”
严寻端抿了抿嘴:“可毕竟是一个十几岁的皇子啊,陛下就没问过?”
严廷松道:“他的母亲只是个宫女,机缘巧合才有了他,生他之时又遭难产。太子本就孱弱,时年正是发作之年,瞻星司边说六殿下不详,恐会冲撞东宫,”他停了一下,“后来你姐姐告诉我,其实若按照宁贵妃的意思,六殿下早就死了,还是太子求情,把他送到佛恩寺,普静大师又是慈悲为怀,这才能长到现在。”
“原来如此,”严寻端舔了舔牙齿,“想来这么多年过去了,陛下都忘了有这么个儿子了吧。”
“寻端,”严廷松看着他,“坐好了。”
严寻端在椅子上坐正,直觉严廷松会告诉他什么事。
“眼下时局,对严家很不利。”
严寻端眉间一跳:“就因为我们依附太子?”
严廷松不言。
“父亲,”严寻端道,“这件事在儿子看来,倒有另一番见解。”
“说来听听。”
“太子仁德,严家辅佐储君,乃是顺应天道,有何不可?”严寻端说,“更何况眼下太子早亡,陛下伤痛之下未必会对严家这样的太子辅臣下手。”
“父亲,在儿子看来,严家只要恪守君臣尊卑,便不会出事。”
“话虽如此,但为父的心里定不下来。”严廷松皱着眉头,“眼下宁王初露锋芒,若他整顿朝堂,必将对严家出手。”
严寻端抿紧了嘴唇。
“寻端,”严廷松看着自己的独子,“你长到现在,为父从未干涉过你太多,只是眼下多事之秋,你既为严府独子,定要谨言慎行,不可被人揪住话柄。你别忘了,在宫中可还有你姐姐,宁贵妃凶悍,她一介女流,身家性命全系在你我身上啊。”
“我明白。”严寻端站起身来行了礼,“儿子谨遵父亲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