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凉双手攀住架子,快要失去残存的意识。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朦胧之中传来,“别休!醒醒!不要睡!我来了!”
姜凉微微张开双眼,启唇,“萧山玉……是你……”
萧山玉身手矫健,他在四下无人时爬上房顶跳下,抱起姜凉,“别休,是我,别害怕,我在。”
说罢,他用脚大力将堵洞口的架子踢碎,先让姜凉从洞口爬出去,自己垫后,“快走。”
忽然,燃烧倒塌的一小根木棍掉落下来,他用胳膊去挡,一下子被烫伤,“嘶——”
他忍着痛,扶起姜凉从洞口逃离,两人躲过其他人的视线,相互扶持,在刘榭的帮助下躲藏在距离凤栖宫不远处清雅阁后,就近有一条穿城而过的护城河支流。
姜凉披上宫女的外衣,低下头往前走,看出身后的萧山玉胳膊不便,“你受伤了。”
萧山玉摇摇头,安慰道,“并无大碍,前面来人了,小心一点。”
姜凉抬眼瞧去,身旁正奔跑过好几个太监衣着的人,他们手提装满水的水桶急匆匆朝凤栖宫跑去,边跑边喊,“一个个的!动作快点!皇后娘娘还在里面呢!”
与最后一个太监擦肩而过时,他转头瞅了姜凉和萧山玉一眼,“这人好奇怪啊……”
领头太监发现他发愣,抬手拍打他的头,“想什么呢!凤栖宫的火灭不了,咱们都得完!还不抓紧着点!等被皇上杀头呢!”
最后一个太监回神,见姜凉他们衣衫凌乱,面上乌黑,步伐匆匆,想来也是去唤人的,便并未在意,“是是是!”
两人来到护城河支流边,均气喘吁吁,姜凉看到萧山玉被烟熏黑的脸,破涕为笑,“你现在像个小花猫一样。”
萧山玉伸出手,对她宠溺说道,“走吧,前面的路很黑,我们两个人一起走。”
姜凉把手放在他手上,回应道,“好。”
‘噗通——’
黑暗中,两道身影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跳入河水中销声匿迹。
姜凉对水的恐惧,自从被姜唯故意推落水那日就一直存在,在水中她总会感觉有无数双手拉住她的脚,把她往下拽。
她为了克服恐惧,曾在姜府时偷偷学习游泳,却每次都战胜不了心底对水的畏惧,她很害怕水,也很害怕死亡。
她慢慢感觉自己失去力气,没了呼吸,稀薄的空气逐渐抽离了她的身体,黑暗随即到来。
‘我要死了吗?’
下一秒,温热的吻不同于深秋河水的冰凉,覆在了姜凉的唇上,她的眼前有一个放大的面孔。
‘他是谁?’
她想要睁大双眼,看清对方的脸时,瞬间失去意识。她好像看清楚了,他,从始至终都是一直住在她心里的那个人。
‘萧山玉……’
等姜凉再次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萧山玉憔悴的真容,他从担忧到欣喜,从欣喜到自责。
姜凉微微睁开眼,抬起一只手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尖,虚弱说道,“你这张脸,哭起来可不好看。”
萧山玉目光深情,怔怔凝望着她,用手握住她伸出来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庆幸她醒了过来,“哭给娘子看,不需要多好看。”
姜凉轻轻侧头,回应道,“罢了罢了,谁叫我嫁给你了呢,你哭便哭吧,但是不要哭的太大声,旁人会听见的,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从萧山玉记事起,这次是他第二次落泪,第一次是亲眼目睹母妃惨死,后来就算被旁得兄弟下人欺负,他也从未哭过一次,而这破天荒的第二次,是心爱的女子受了伤,差点撒手人寰。
晶莹剔透的泪珠由于他的歪头滑落在姜凉的手心,温热又冰凉,“别休,你差一点就离开我了,我还以为老天的公平,是上一世我先离开你,来到这一世,换作你先离开我。可我不敢想,你若真的离开了我,徒留我一人在世上,走山川历俗尘,小桥流水,大漠孤烟,我又讲给谁听呢?”
他的眼神灼热,烫得姜凉苍白的面色升起绯红,她一字一顿道,“一切尘埃落定,我们一起下江南吧,不求永远,只图片刻与片刻,当下与当下,观柳絮花繁,见人散马慢,你曾答应过我,花灯节时亲手为羽儿和麟儿做一盏灯,你要说话算话。”
萧山玉噙着笑点头,和她拉钩,“娘子发了话,为夫不敢不从。如此,一言既出。”
姜凉和他深情对视,小指轻轻勾在一起,“驷马难追。”
话音刚落,许久未见的清瑞端着一碗白粥从门外走进来,见到姜凉已经醒来分外惊喜,放下粥就奔向床边,萧山玉见状十分有眼力见的起身,“你们主仆二人也很久没见了,想必有许多体己话要说,我出去瞧瞧裴侍卫药熬好了没。”
姜凉的的手指在萧山玉的手心挠了挠,挠得他浑身痒痒,走到清瑞身后时对她做出口型,依稀在说,“别闹。”
姜凉没忍住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得清瑞糊里糊涂,清瑞将她轻轻扶起,一脸委屈,“娘娘……”
闻声姜凉摇摇头,“叫小姐,皇后姜凉已经死了,以后我便是于家的女儿了,我的名字,叫于慢慢。”
清瑞含泪狠狠点头,“清瑞虽然不知道小姐为什么做这些事情,但是不管怎么样,奴婢都会一直跟着小姐,无论姜家还是于家,小姐就是小姐。”
姜凉摸了摸她的头,“哭花了脸,裴侍卫该责怪我这个当主子的没有人情味儿了,刚醒过来就责备他的小娘子。”
听到裴也的名字,清瑞瞬间害羞不已,赶忙端来白粥,“他敢?!不……不是……小姐……八字还没一撇呢……您别瞎说……”
姜凉有些幸灾乐祸,活了两世的人已经不似年少时的心境,她提建议道,“你们二人男未娶女未嫁,能两情相悦,最是难得。人生苦短,何不勇敢一点呢?”
清瑞羞羞怯怯之时,萧山玉借机咳嗽一声,走进来端走托盘上的白粥,面对姜凉实则对清瑞说道,“呃,裴侍卫他毛手毛脚的,熬个药都能烫伤,我看着,挺严重的,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
姜凉领会他的意思,装作焦急道,“哎呀,烫伤挺疼的吧,裴侍卫一个大男人,也不会心疼自个儿,恐怕并不会太过在意自己的伤势,这可怎么办?”
两个人的目光齐齐投向低头思量的清瑞,见她急忙朝他们说了句话便慌慌张张往外跑,“奴婢去看看药!就不打扰小姐姑爷了!”
姜凉望着她的背影,转眼想去看萧山玉,发现他从始至终都在看着自己,便向他勾勾手指,“人已经走了,想说什么便说吧。”
萧山玉笑得很暧昧,让人捉摸不透,把白粥放在一边,有模有样地坐在床边,“你可听见她刚才叫我什么?”
姜凉装糊涂挑眉,他得意洋洋地说道,“姑爷,于家的姑爷。”
姜凉笑他‘孩子气’,伸手去打他,手却被他攥住,轻轻一拉,姜凉便贴近他的怀里,浓浓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流转,她看他半天没有动作,探唇在他唇前,“我数三个数,一,二,三。”
数到三的声音刚落,萧山玉的唇就主动贴了上来,他的吻突如其来,却满带无尽缱绻的爱意,他用余下的那只手顺着姜凉的后背,抚摸至她的后脖颈,撩拨似的轻抚发丝。
两个人均并未加深这个吻,而是适可而止,一吻结束,他们额头抵着额头,自己意乱情迷的样子倒映在对方的眼睛里,格外特别,格外迷人,随后紧紧相拥。
萧山玉嗓音低哑,在姜凉耳边轻轻响起,“如此刻般岁月静好,真好。”
京都皇宫,萧云乾站在凤栖宫被火烧毁的废墟前,极力压抑即将冲破心脏的怒火,一身狼狈的沈问筠跪倒在旁边,再后边跪着一众太监宫女,小春就在其中。
萧云乾目色淬了寒冰,“皇后人呢?”
领头灭火的太监哆哆嗦嗦回话,“回……回皇上……娘娘她……她……”
萧云乾抬脚将他踹出去,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爬都爬不起来,他朝跪在地上的人扫视一圈,走到小春的面前,脚踩在她放在地上的几根手指上,“你说,皇后去哪儿了?”
小春咬牙忍住痛,“回皇上,昨夜戌时,沈贵妃行刺太后不成,意欲对娘娘不利,当时奴婢在门外,屋门从内被反锁住,只听到沈贵妃和娘娘厮打的声音,而后娘娘突然尖叫,再之后便起了大火。”
萧云乾眯眼,“你说的都是真的?”
小春把头低的更低,“奴婢若有半句虚言,甘愿千刀万剐。”
萧云乾撤回踩住她手指的脚,朝其他跪着的人问道,“哦,你们都看见了?听见了?她说的可是事实?”
跪在小春旁边的宫女回答道,“回皇上,小春说得句句属实,奴婢和好多人都看见沈贵妃身上沾满鲜血从娘娘的屋子里跑出来,火势越来越大,却不见娘娘的身影。娘娘一定是被沈贵妃打晕了,所以没来得及逃出来。”
其他亲眼目睹火灾的宫女太监一一附和,以示肯定。
萧云乾敛下眼眸,示意刘榭派两个人把沈问筠架起来,伸手大力钳住她的脖子,“说,皇后呢?”
沈问筠疯疯癫癫,被昨夜的情况刺激后,神情恍惚,“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萧云乾加重力度然后猛然松手,恶狠狠地说道,“你不知道?好,朕不着急,你一天不说,朕就杀掉沈家的一个人,朕想想,先从谁开始呢?沈大夫人怎么样?”
沈问筠惊恐,连忙挣脱禁锢跪在地上,“不要!不要杀我娘!我说!我说!是她故意激怒我的!对!是她自己推倒了灯盏引起了大火!我逃跑的时候,她还笑着跟我说很快会再见面的!真的不是我干的!萧云乾你相信我!”
站在她身后的侍卫拿起佩刀往她身上打,嚷道,“胆敢直呼圣上名讳!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