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
周均言在下班的路上突然跟她说： “一会儿要去我妈那里一趟。” 
顾颜想了想，“正好许嫣约我看电影，那你别送我了，快回去吧，我自己打车。” 
周均言侧头看了她一眼，“电影跟我看，今天和我一起回去。” 
顾颜咬住嘴唇，忐忑地说：“可以吗？” 
“有什么关系。”周均言眼睛直视着马路，左手覆在她紧握的双手上。 
到了周宁家以后，周均言一直牵着顾颜的手，她抽都抽不出来，她有点害羞，见周均言若无其事的样子，渐渐也放松了下来。 
顾颜后知后觉地发觉周妈妈大概早就知道他们“和好”了，她打开门后看着自己的眼神都透着温情。 
顾颜不知道周均言是怎么和周妈妈说的，大概，周均言因为她撒谎了。 
吃饭前，顾颜去卫生间洗手，周均言也跟着她一同过来，他背倚在门框上看着她。 
顾颜眼神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小声问：“你刚到的时候不是洗过手了吗？” 
周均言“嗯”了一声，仍旧站在原地。 
“那你站在这里干吗？让我觉得自己好像是没有断奶的小孩……” 
顾颜一边说，一边将右手上的水往他的脸上轻轻甩了一下。 
周均言侧头躲过，看向她的眼神却很认真：“不是你让我在你害怕的时候陪在你身边的吗？” 
“我什么时候——”顾颜这样说着，脑海里骤然浮现处山洞里她骗他自己生日，对着枯枝许愿的画面，她从来没有想过他还记得，一时只会睁大眼睛望着他。 
周均言见顾颜的手就要被她搓红了，他向前走了两步，关掉了水龙头，拉住她的两只手把她牵出来，顾颜心底的不安瞬间被更为酸胀的情绪填满。 
吃完饭的时候，周宁去储物间找环保袋，周均言让顾颜休息一下，他把碗放进洗碗机里。 
买了洗碗机以后，周均言觉得很方便，很快也给周宁买了一个。 
顾颜抽出几张纸巾正准备擦餐桌，桌上的手机突然振动了。 
她看了一眼屏幕，起身往阳台走去。 
“喂，外婆？想我啦！明晚去吃饭吗？”顾颜手摸着玻璃窗的窗花，继续说：“可以呀，给你买的药吃完了吗？好好，那明晚见哦。” 
挂掉电话以后，顾颜在原地停了一下才转身走回客厅，周均言正站在那里等她，探究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 
周宁找到两个环保袋出来，对儿子说：“你们晚上有事的话，超市我自己去就好。” 
顾颜连忙摆手，“没事，我们正好也想去超市买东西。” 
周均言收回目光：“超市九点就关门了，走吧。” 
初秋时分，车在露天停车位刚停了两个小时不到，车盖上已经落了不少树叶。 
周宁的洁癖严重，从副驾绕过去伸手想要把树叶弄掉，突然听到儿子毫无起伏的声音。 
“妈，你记得坐后面。” 
周宁停下脚步，一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顾颜站在他身边，也没听懂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没什么表情地说：“她不让五十岁以下的女性坐副——” 
顾颜听他天气预报一样的口气在说话，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一瞬间耳根涨得通红，双手用力地捂住他的嘴巴，不敢相信他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我才没有！”顾颜原本还在纠结明晚的事，现在早已抛向脑后只觉得难以面对周妈妈了，她会把她想成什么样的妒妇…… 
周宁看着儿子被顾颜捂住嘴巴时眼里流露出的笑意，心里只觉得百感交集。 
她半年前刚过的五十周岁，周均言给她包了很大一个红包，他怎么会不记得？ 
他长那么大，她第一次见他逗女孩子。 
周宁也不再关注车上的枯叶，坐进了后驾看着他们。 
周均言一只手握住顾颜的手，用另一只手拉开副驾的门，目光平静地看着顾颜：“快进去，时间要晚了。” 
顾颜用很没有威慑力的眼神瞪了他一眼，坐上车里她一时觉得羞愧，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冒着甜蜜的泡泡。 
———— 
临近国庆的时候，顾颜搬了一张椅子在书房陪周均言工作，她刷朋友圈看到很多旅行社的广告，无意识地说了一句： 
“我也好想出国玩啊。” 
过了好久，她听到周均言低沉的声音。 
“可以。” 
顾颜瞬间眼睛发光地盯着他看，很快眉头又蹙起来，“可是，公务员的话，可以出国吗？” 
周均言看她几秒钟已经变脸几次，一时觉得有些好笑。 
“没那么难。”他故作严肃地说。 
谁知下一秒，顾颜就兴奋地两腿分开坐到他的大腿上，对着他的脸亲个不停。 
盛情难却，周均言搂住她的腰，过了好一会儿才拍她的背。 
“好了，你这样我没办法工作。” 
顾颜又黏在他身上痴缠了好一阵才下来，没过一会儿，顾颜脸枕在他放在桌子的胳膊上痴迷地看着他。 
“你还没跟我说，我们去哪里呢？” 
周均言一边敲着键盘，一边说：“你之前不是想去巴厘岛？” 
顾颜眨了眨眼睛，愉悦地说：“对，而且那里好像落地签就可以了！我现在就做攻略！” 
周均言目光温柔地看了她一眼，“你把人带上就好。” 
顾颜忍不住把脸在他的胳膊上蹭来蹭去，“啊，我好幸福哦，不能再更幸福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不知疲倦地准备着出行的东西，这是她和周均言的第一次旅游，她从没有那么期待过。 
———— 
九月倒数第二天的中午，顾颜已经开始了她的国庆假期。 
和同事吃完了饭以后，她看了一下手机，周均言应该还在休息时间，她想跟他打个招呼再回家。 
站在办公室门口，她看到周均言皱着眉握着手机，顾颜叩了叩门，周均言立刻抬起头。 
见到是她时，他的眼神有一刻的慌乱。 
顾颜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很快现实就告诉她，她的预感在周均言身上永远不会出错。 
周均言走到她面前摸了摸她的头，告诉她，这几天会有领导来视察。 
他这一句话说得很慢，顾颜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他，心里已经明白过来，嘴上却依然问道：“所以呢？可是，可是我们的机票已经定下了啊，周均言……” 
周均言知道她有多期待这次旅行，他看着她眼里的光瞬间暗下去，立刻去拉她的手。 
他从前很厌恶那些开空头支票的人，对着她的眼神也忍不住说： 
“下次，下次我一定——” 
“好的，我知道了。”顾颜低着头抽出手，她知道自己就快哭了，不对，她现在的表情一定比哭还难看。 
“我已经放假了，先回去了。” 
她这时候不想跟周均言说话，明知道不能够怪他，但就是没办法控制心底的失望。 
“我找人送你。”周均言不放心地看着她，他十分钟后还有一个会，只能拜托一个女同事帮忙把她送下去。 
———— 
周均言七点回到家，他今天开了一整天的会，领带勒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家里没有一点光亮，他站在玄关打开灯，看着空荡而萧索的客厅，叫了一声顾颜，没有人回应。 
直到推开卧室的门，看到被子微微隆起，他的心才落回原处。 
周均言没有开灯，动作很轻地走到床头停下。 
借着窗外淡淡的月光，他看到顾颜闭着眼睛，可是周均言知道她没有睡，顾颜睡着的时候嘴唇会微微翘起，眉头也不会这样皱着。 
他就这样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久到顾颜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周均言看着她被子里的小脑袋，低下头将床头柜上的灯打开，灯光是黄色的，并不刺眼。 
“晚饭吃了吗？” 
顾颜在被子里睁开了眼睛，依然没有说话。 
几分钟以后，顾颜听到了他离开的脚步声。 
门被关上的同时，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毫无预兆的。 
在知道他没办法带她出去旅游的时候她都没有哭，就这样静静地哭了几分钟以后她突然觉得没意思，她甚至第一次萌生了离家出走的念头，可是如果只是为了让他找她，太傻了不是吗？她吸了吸鼻子，用被角擦着眼角的泪水，眼睛没什么焦点地看着眼前的衣柜。 
没过两分钟，门再一次被打开，很快，顾颜感觉到床垫塌下了一点。 
“还在生我的气？”周均言坐在她身边，声音柔和地问她。 
听到他的这句话，顾颜又开始想哭了。 
周均言掀开她脸上的被子，猝不及防地摸到了大片湿润，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下一秒将顾颜抱着坐在自己的腿上，把她圈在自己的胸膛还有双臂间。 
顾颜别过脸，用力地闭着眼睛。 
周均言却固执地扳过她的脸，看着她泛红的眼，他的心里有些急躁，只是不断地吻她。 
“不要不说话。” 
就这样被他抱在腿上安抚了许久，顾颜才缓过来，她看向他的眼神有些难为情，还有些脆弱：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我也不想因为这种事和你生气。”她说着说着垂下了眼睛，小声地说：“而且，我怕我跟你生气的话，你也不会哄我。” 
周均言心疼地看着她低垂的头，许久他将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低声说： 
“那你对我生气看看，我会哄你的。” 
他的气息就洒在她的耳畔，顾颜在他温暖的怀抱里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周均言紧紧地拥着她：“以后，每一次我都会哄你。” 
顾颜吸了吸鼻子，看向他的眼神有些闪躲抬：“每一次……还有下次啊？” 
周均言注视着她湿润的眼睛，低头吻了一下： “没有了。” 
就在这时，顾颜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她羞涩地低下头。 
周均言宽大的手掌心贴在她的肚皮上轻抚了抚：“饺子快好了，饿了吧？” 
顾颜定定地看着他：“你刚刚是去给我下饺子了？” 
周均言对她点了点头。 
顾颜突然破涕为笑：“好像饿了。” 
周均言给她找来一件开衫套上，提着她的拖鞋又把她抱到客厅的沙发等着。 
顾颜坐在沙发上，不知怎么竟然想起自己初一那年的一件事。 
老一辈的人习惯在农历生日那天给她庆生，顾颜还记得初一那年的十二月一日正好是周五，放学以后她一个人待在客厅看电视剧，也不能说是一个人，因为家政阿姨在阳台擦窗户。 
她其实已经记不清那部电视剧的名字了，只记得男女主角在少年时期邂逅，时隔多年再相遇，他们还是爱上了对方。 
顾颜在还不懂爱的年纪已经学会被爱打动，她呜呜地流着泪说：“他们的爱真好呢。” 
家政阿姨隔着老远的距离听到她的话笑了，“你才多大，懂什么是爱吗？” 
顾颜擦了擦眼泪，她泪眼朦胧地看着全剧终时屏幕里倒映着的小小的她，傻傻地希望在这个世上有那个一个人这辈子只爱她，她也只爱那个人。 
顾颜从久远的记忆里回过神，她看向厨房那个为她忙碌的身影，终于忍不住地跑进厨房从背后抱住周均言。 
周均言任她依靠着。 
“等急了？” 
顾颜摇了摇头，闷不做声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 
她想对十年前那个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剧流泪的小女孩说：你知道吗？顾颜十三岁的生日愿望已经实现了。 
（正文完）
番外（一） 
来年春末的五一，周均言终于有了五天假期和顾颜出国旅游。
不过他们并没有选择之前计划的巴厘岛，而是去了欧洲。
第一站是西班牙的巴塞罗那，他们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当地半夜，打车到酒店又花了一些时间。
顾颜困得眼睛早已经睁不开，头靠在周均言胳膊上，等他办好入住以后，洗澡都是周均言抱着去洗的。
顾颜摘掉身上的浴巾就要往床上爬的时候，周均言皱着眉让她在一边站好。
她就这样看着他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一整套床上用品:枕巾、被套还有被单……
顾颜知道周均言有洁癖，但她没想到他的洁癖这么严重。
救命……
顾颜困得眼带泪花，她没忍住说道：“你真的很机车！”
她最近又开始沉迷看台剧，时不时就冒出几句台湾腔。
周均言都不用看她，就知道她在说他事多。
要不是因为她有事没事就叫嚣着过敏，推陈出新地折腾他，他才懒得管她。
“嫌机车你就不要躺。”
他理好第二个枕头，不经心地看她一眼，上了床。
顾颜早已习惯他的口是心非，直接掀开他身上的被子，趴到他身上，随后把手放在他两腿间大喇喇地拍了拍。
“我今晚实在太累了，看样子不能满足你了，你不会介意吧？”
到底是谁满足谁？周均言头疼地将她的手握住，放到自己胸口固定好。
“嗯，别客气，累就安静。”
顾颜却在这时突然想起一件事，立刻在他怀里仰起头，叮嘱周均言给手机设定六点的闹钟，她要去La Barceloneta海滩看日出。
周均言不赞成地将手机直接放到床头柜上，并没有搭理她。
他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声音因为疲惫变得喑哑：“你起不来的，乖，老实睡觉。”
他这一句话激起顾颜的逆反心理了。
“我起得来，我当初追你的时候每天都起很早！”
周均言轻拍她的后背，就像是没听见她的话，直接拒绝了她。
“好了，别说胡话了。”
“不要，我想和你看日出。”
周均言不明白顾颜对于每个地方的日出日落哪里来的那么多执念，他不知道都有什么不同，她就像是看不够一样。
不过他是磨不过她的，顾颜太能缠人，最后他只能冷着脸起了身，定了一个六点的闹钟。
眼看着离起床时间还有不到四个小时，周均言真是无话可说了。
“不要这个表情嘛，我肯定可以的，我跟你保证。”
顾颜用力地亲了一下他的下巴，没什么心理负担地再次躺进周均言的胸膛，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地说：“晚安，快点抱我。”
周均言关掉灯，认命地闭上眼睛，将怀里的缠人精搂紧。
当然，周均言对顾颜的认识是相当深刻的。
他在闹钟响起时第一时间就起了身，而身旁的顾颜如同往常一般，就像是没听到闹钟地动静。
周均言没开灯，动作很轻地拿开缠在他身上的一只手和两条腿，先下了床去洗漱。
等他连衣服都已经换好，顾颜还在睡，连睡姿都没变。
周均言叹了口气，俯下身拍了拍她的脸。
“顾颜，起来。”
顾颜哼唧了两声。
周均言低声说道:“你答应我不会睡懒觉的。”
顾颜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周均言无可奈何地在床边蹲下，不过他觉得顾颜有一点好的是从来没有起床气。
办公室的人聚餐时经常吐槽他们的老公老婆，心情不好的时候能因为起床这种事吵一架。周均言无法与他们产生共鸣，因为他家这位不管几点被他叫醒，只要睁开眼睛看见是他也只是会冲他傻笑，然后亲他一下。
只不过，亲完她会闭上眼睛继续装尸体，长久的。
“不要，我好困，你就让我再睡一会儿，就十分钟。”
顾颜竖起一根手指跟他保证。
周均言将她的食指握在手里亲了亲，好笑地看着她。
“你不是说为了跟我看日出，什么苦都可以吃？”
顾颜将头缩进被子里，小声说:“没关系的，看日落也可以，不然我们明天早上起来还可以看，求求你再让我睡一会儿吧。”
发现周均言不应声了，她自己大概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厚着脸皮探出头，搂着周均言的脖子让他上床陪她再睡十分钟。
就这样，两人睡到了饭点——午饭饭点。
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顾颜感觉周均言的脸色都是冷的。
顾颜跟他说话，他也是嗯嗯、好的一类词，爱答不理的。
原计划的行程砍了一半。
他们按照攻略找了一家网红餐厅吃了海鲜饭以后，直接去了海滩。
顾颜挽着周均言的胳膊，经过停靠在港口的船只和游艇。
太阳透着海平面熠熠发着光，几只海鸥并不惧怕游人，就这样立在岸边，它们仰起的头也染上了瑰丽的色彩。
正是午后，沙滩上很多穿着比基尼的人躺着晒太阳，顾颜目光警觉地看向周均言。
“看我干什么？”周均言目光一贯的平静。
顾颜踮起脚，双手捧住他的脸，很是严肃地说。
“除了我，不准看别的女人啊，不然我会很歹毒的。”
周均言还是不习惯顾颜在人群里动手动脚的毛病，虽然也说不上不喜欢。
他表情有些别扭地拉下她的手，不自然地看向海面:“你能不能别在公共场合——”
顾颜知道他要开始说教了，嬉皮笑脸地抢他的话，又凑到他面前。
“干吗？让我不要在人前对你上下其手吗？”
周均言顺了顺她那被海风吹乱的头发，垂眸看着她，好半天才说:“‘上下其手’不是这么用的。”
顾颜怔了一下，成功地被他打了岔，也忘记自己刚刚在干吗了，她“哦”了一声以后，让周均言把包里的相机拿出来，指使他给自己拍照。
晚上，他们在海边吃了饭，后来还散步散到了巴塞罗那最著名的酒吧附近。
顾颜和周均言撒娇，进去只喝一喝氛围，不会待很久，周均言半天才同意。
只不过他们还没进去，一对情侣已经撞到他们身边，见周均言表情冷峻，便和顾颜打了招呼。
顾颜的英语早就还给美国的老师了，于是一个中国人和两个西班牙人在磕磕巴巴地用英语对话。
情侣中的男人问顾颜他们打算在巴塞罗那待几天，顾颜刚说了两天，就看见他们二人目光闪烁看了周均言一眼。
他问顾颜，她和周均言今晚有没有意加入他们。
顾颜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肩上的手掌陡然用了力，周均言沉着脸揽住她的肩膀拉她离开。
走上回酒店的街道，顾颜才回过味来。
“他们这是邀请我们一起？那是想我加入他们，你加入他们，还是他加入我们？”
顾颜被自己的想法给逗乐了，抬起头才发现周均言的脸色已经黑了。
周均言松开揽住她肩膀的手，退后一步，冷冷地看着她。
“你感兴趣？不然现在回去留个联系方式？”
顾颜立刻收起笑容，端正了神色摇了摇头，“没有，我对那些虚头巴脑的play一点兴趣都没有。”
见周均言还是那副冷冰冰、不为所动的样子，顾颜终于忍不住地靠在他身上，笑出了声。
“我就是好奇问问，你怎么这么小气？一点玩笑都不让开。”
周均言推开她，依旧板着一张脸:“我就是小气，你想都不要想。”
到了酒店，周均言直接换了鞋就往浴室走，顾颜跟着黏上去，提醒他不可以忘记帮她洗澡的好习惯。
周均言沉默着转过身面向她，他动作灵活地剥掉顾颜身上为了拍照好看才穿的红裙子，抹胸内衣也被他熟练地扯掉丢进了水池。
他把她抱着放进浴缸，自己也踏了进来。
600欧一晚的酒店，浴缸也格外宽敞。
顾颜躺在浴缸里，惬意地任由周均言将温热的水淌遍自己的身体。
周均言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柑橘调沐浴油的香味，顾颜觉得自己有些奇怪，她心动的点大概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她看见周均言的发梢沾着水滴，身体突然有些发热。
于是，周均言看见顾颜将两条细白的腿抬起，一点一点向上，勾住他精瘦的腰，脸上也泛起甜蜜的笑容。
周均言眼帘微垂，“干吗？”
水汽蒸腾的空间里，两人灼热的视线对上，顾颜腻歪地用脚趾触碰他的身体，“你都不想的啊？”
周均言嘴角轻扯，在她的带动下蹲下身体，捉住她的两只脚踝把她整个人往自己这边拖，他的眼睛依然定定地看着她，抬起顾颜的两条腿放在他的肩膀上，最后将脸埋进了她的双腿间。
两人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往日在家里，早上两人只要视线一对上，就难以自控地纠缠起来……
周均言定的是巴塞罗那小有名气的海景房，透过窗户可以俯瞰整座城市。
他吹干顾颜和自己的头发后，再一次回到床上，他双手环住顾颜的腰，心跳在远处浪漫的月色下渐渐趋于平静。
顾颜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将双腿翘在他身上，抱怨道:“太久没走那么多路了，脚心到现在还麻麻的。”
周均言闻言眉头紧皱，他握住她在他身上作乱的右脚，“没见过旅游穿高跟鞋的，别乱动。”
顾颜怕痒，周均言的手刚放上去，她就咯咯笑起来。
“你长太高了，怪你。”
周均言用另一只空手箍住她的肩，故作严肃地说:“老实点。”
下一刻，右手却小心翼翼地在顾颜的脚心揉捏起来。
“这里酸？”他看向顾颜的眼神仍然带着责怪，语气却温柔许多。
顾颜在他怀里仰起头，眨了眨眼睛，用商量的语气说道:“如果可以稍微轻一点就好了。”
周均言暼她一眼，“就你事多。”
顾颜感觉脚上的力轻柔了许多，一时间意识被睡意包裹。
她抬头给周均言一个晚安吻后，试图收回自己的脚。
“不用捏，一会儿就好了，你也要早点休息，明天加油喊我起床，晚安。”
因为困倦，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周均言却没依言放开她的脚，他听到顾颜的呼吸渐渐变得悠长。
她睡着了。
周均言低垂视线，亲了亲怀里人的头发。
端午假期，周均言把顾颜送回了她爸爸家吃晚饭。
他事先准备了一些礼物，不过顾颜提上了他买的东西，却没有要他跟她一起去吃饭的打算。
周均言不是不懂她的顾虑，她担心他在她爸爸那里被冷待，所以他捏捏她的脸，说晚上他会来接她。
他顺路去超市买了一些全麦面粉，还有糙米，从超市出来后，他看了一下时间，六点半，还早，于是将车开到周宁那里。
这段时间，顾颜一到晚上就说肚子饿，她自己懒得动手，非要点外卖。
周均言认为外卖不干净，坚决不给她点，耐不住她能磨人，只好自己给她做。
他从前只会简单的煮水饺，炒饭，因为她的折腾，这段时间也学会了做各种面点。
今早顾颜吃的鲜肉粽就是他包了一个晚上的成果。不过她早上胃口一般，只吃了半个，剩下的半个硬塞给了他。
到了妈妈家，周均言一眼就看到周锡的棒球帽。
周宁没想到周均言会来，昨晚他打来电话，问粽子应该怎么包，她以为今天他会和颜颜两个人待着。
周均言和周锡打了个招呼，先去卫生间把坏掉的灯泡换了。
“哥你怎么知道灯怀了，我刚刚听姑妈说了，正准备换呢。”
周宁本来在客厅给周锡装粽子，也在奇怪。
“她从这边回去告诉我的。”周均言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一边将坏掉的灯泡给拧了下来。
周锡反应半天才明白这个“她”指的是谁。
再看他表哥眉目祥和，和从前那个一脸严肃的冰山真是判若两人。
有女朋友就这么得意吗？他面带艳羡。
他们和周宁聊了会儿天，又帮着把楼上的一些东西送到车库，就一起走了。
周均言说要去接顾颜。
周锡科三一直没过，自然蹭他的车。
他故意从副驾绕了一圈，又坐到后驾去。
周均言瞥他一眼，说了今晚第一句重话。
“你是有什么问题吗？”
周锡乐了，“不是姑妈说，颜颜不让别人坐你副驾的吗？”
“乱讲，”周均言将车发动，问了周锡的目的地后说，“上次她在医院门口看到和她差不多的女孩子不舒服，让人家坐了副驾。”
有时候顾颜只是孩子气，喜欢和他撒娇。他不喜欢别人误解她。
周锡看他那护短的样子，故意夸张地说：“了不起，她真是真善美的化身，再世天使。”
以为表哥会瞪他，没想到他笑了。
“她大概会很喜欢这个评价。”
“哎，真是羡慕你们，为什么我就遇不到对的人？”周锡前阵子遇到一个年上的姐姐，只不过见了几次，人家就觉得他无聊，再也不联系他。
他继续诉苦，“为什么我喜欢的人都不喜欢我啊？”
周均言一边算着到顾颜家的时间，一边思考自己是不是有必要安慰一下失落的表弟。
“你到现在喜欢过多少人？”他试图将话题转移一下。
周锡本来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突然之间目光变得不善。
“成年以后就两个。”其中还有一个刚萌芽就被告知名花有主，这个主还是他那冷面表哥。
周均言没有察觉他的视线，“两个？”
周锡阴阳怪气地说：“是啊，一个是最近那个姐姐，另一个是谁，你知道的咯。”
周均言不懂现在的年轻人是不是都那么情绪化，不过顾颜虽然也情绪化，但就非常好哄。
“我怎么会知道。”他并不在意问题的答案。
周锡冲他表哥的后脑勺撇了撇嘴，过了半分钟后问：“你是先去接她，再送我回去的是吧。”
周均言点点头，周锡家正好在回他家的路上。
半分钟后，周均言突然看向后视镜，他的视线变得有些锐利。
“周锡，”他时隔许久再一次叫上他表弟的大名。
周锡本来还坐得吊儿郎当的，瞬间在座椅上坐直了，“怎么了？”
周均言目光审视地看着他：“不要告诉我，你对她还有那种想法。”
周锡真是要笑了，虽然表哥的眼神让他有点害怕。
他立刻狗腿子地说：“表哥，你见过顾颜看你的眼神吗？她看你就像要在你身上留下一个戳，肉麻到蜜蜂都会觉得腻味好吗？还会有这等勇士去喜欢一个永远不可能看自己一眼的人？”
周均言显然因为周锡的话愣住了，神情也变得松弛。
那晚，周锡感谢自己能说会道，没有被提前赶下车。
—————
番外（二）
那是一个平常的周末晚上，顾颜窝在周均言怀里看电影。
如果让周均言来定义，他会说那是一部很蠢的毫无价值的电影。
听顾颜说，这改编自一部著名的日本动漫。
女主角在高中对男主角一见钟情，机缘巧合他们住到了一起，最后的最后，他们结婚了。
周均言全程被电影吵得耳朵疼，低头看怀里的顾颜也不像是喜欢的样子。
“你不喜欢为什么要看？”他摸了摸她的后脑勺问道，他倒是没有不高兴，只是感到不解。
顾颜身上经常会有很多让他不解的瞬间。
顾颜闻言仰起头，“你不觉得看这种脑残电影很解压吗？看着这些奇奇怪怪的人，就不会觉得自己奇怪了。”
她将没吃完的薯条塞进他嘴里。
那是两个小时前，周均言放进烤箱烤的，光是切土豆条就花了他四十分钟。
他刚想说，你一点也不奇怪，就听到顾颜的声音。
“这部确实很烂，浪费你一个晚上陪我。”她抱歉地亲亲他的脸，“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人可以和自己最初就一直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感觉很浪漫，而且校园片会让我很怀念上学的时光，你难道不是这样吗？”
当然看这样的电影也会让她感到遗憾，要是她可以和周均言同期上高中就好了！她说不定早就靠她的美貌和智慧把他搞定了。
和顾颜的兴奋不同的是，周均言的反应很平淡。
“我的高中没有什么值得怀念的。”他神色如常地说。
其实周均言并没有带什么情绪，他甚至没什么记忆了，但他的话落到顾颜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她为他的过去感到心疼，于是情绪上头捧住了他的脸。
“周均言，这句话我只跟你说这一次，”她眉眼带笑地看向他，“本来我想把这个当作秘密的，这样显得我深沉一点嘛。”
周均言那双深邃的眼睛就这样定在她的脸上，他看着她凑到她耳边。
这个晚上，顾颜说了一藏在她心里很久很久的秘密。说完以后，她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周均言望向她的目光复杂里带着不可思议，他的脑海内反复重复着她刚刚说的话。
半晌，他看似平静地问：“真的？”
顾颜点点头，不过这种气氛真让人难为情，她跟他对视几秒就开始害羞，于是将脸埋进他颈窝里。
“不过，我告诉你这件事并没有想要让你对我更好更爱我的意思哦。”
许久，周均言回神一般将她紧紧箍进怀里，宠溺地看着她：“傻瓜”
其实顾颜偶尔还是会想起高一入学那天，在校门口看到的那个又高又帅的男生，冷冷酷酷的，那个时候她看到他的眼睛，只觉得，他和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有距离感，他的眼里没有不会有任何人，眼神清冷而坚定。
“如果这双眼睛，有一天可以一直看着她，那就好了。”
想到这里，顾颜挣开周均言的怀抱，四目相对后，她确定了一个事实：这双眼睛里住着她。
她梦想成真了，和他暗恋了很久的人在一起了，并且，她爱的人同样也很爱她，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