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不起，婆婆。”
许水看着她，摇了摇头，把她的手挣开了。
何乌笑了，许水这个态度，才是正常人该有的态度——这一屋子都不正常，他们已经在封建迷信里魔怔了，狂热地崇拜着满天神佛，并固执地认为神佛一定会保佑他们平安健康，以至于生了病，也不愿意带着人去医院寻求正确的医疗帮助。
“走。”何乌拉紧了许水，朝着门口方向离开。
只是在离开前，许水回头望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家。
他说不清这算不算是一个家，好像是，又好像不是。然而等回过头，就看见何乌的双肩，何乌的背上还背着沉睡的小弟——其实这是有点滑稽且好笑的，何乌几乎就是用布把小弟五花大绑在背上了，从后面看谈不上美观，反而狼狈得很。
然而在这一刻起，带着他和小弟离开的何乌比起那一堂屋的神佛，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很快逃离这座狼藉的屋子，何乌骑上自行车，载上许水飞快地在巷子里掠过。
……
“都烧成这样了，怎么现在才送过来？”还是那个诊所的老医生，没办法，这附近只有上次给许水看过敏的诊所是最近且是24小时开门的。老医生一摸小孩的额头，登时皱紧了躲在老花镜后边的斑白眉头开口呵斥。
何乌只能三言两语地交代，老医生便招来一个青年，把小孩抱进了隔间去打点滴，降温退烧。
剩下便是处理许水脸上和身上的伤了，何乌眼尖，从许水下车的动作就能看出许水也受了不少伤——开玩笑，他那家暴爹打起来向来没个准手，现在晃了这么些时候，许水脸上的淤青已经发展成了更为严重的紫。
“这可怎么弄的哇……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打成这样呢？”给许水上药的是老医生的老伴，短头发的老太太，还时髦地把本应该花白的头发给染黑了，显得人年轻一些。然而认真看还是能看出老太太已经不年轻，眉眼间的沟壑到底藏不住。
许水对此没有太多反应，挨打对于他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但他还是先把何乌推了过去——
“干嘛？”何乌不解。
许水不回答他，抓起他其中一只手对老太太说：“奶奶，您先帮他看看这个。”
“看什么？不用看，没你严重也不疼。”何乌迅速把手收回去。确实用不着看，痛也是一时的，虽然许水的头确实硬，但那磕一下也只是让他的手留下一点淤青——他的皮比许水厚实一点，看着也没有许水那么严重。
许水不仅人生的清秀，皮肤也偏娇气，这会都已经快肿成什么样了。何乌甩了甩手，感到自己的手确实没有什么大碍之后，让老太太继续给许水上药。
“你们这是发生什么了呀？”老太太一边上药，一边问他们。
许水想顶着嘴边的淤青开口，被何乌看一眼后又闭嘴。
何乌回答老太太：“没事，就是年轻气盛，跟别人打了一架。”
“啊呀，打架可使不得，有什么问题，可以慢慢讲嘛。”老太太说着，又示意许水把衣服脱掉，继续上药，“现在后生仔打架也不好，要是打出个好歹来，家里的爸爸妈妈可得多伤心咧。”
何乌连连应是，不断地跟着老太太说话，接老太太的话，把老太太逗开心了才松一口气。
也得亏了平时多跟何秀珍打交道，在哄人方面还算的过去。何乌看着上完药的许水一时半会还不好穿衣服又有些凉，脱下自己的外套虚掩在许水肩膀上。
老太太走了，小弟在隔间里打着点滴，额头贴着退烧贴，好歹也没有刚见的时候脸色红的那样不正常了。他们坐在木长椅上，一时间有些沉默。
鼻间萦绕着许水上完药的气息，何乌突然觉得眼睛有些涩，眨了几下，打开手机，他习惯性设置静音，乍一打开就弹出无数条何秀珍的未接电话通知。
大概是催他回家，也很晚了，现在也将近十二点。何乌抹一下脸，扭头对许水道：“我先打个电话。”
许水点头，何乌便起身，回拨了何秀珍的电话，何秀珍那边振铃没一会儿便接通，开腔就是一顿骂：“何大乌你能耐了你！这都几点了你还在外面浪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敢情你是一个都没听见现在才有兴致回我是吧？啊？！”
“……我手机静音而已。”何乌自知理亏，也只能是当孙子。
何秀珍嗤笑：“手机静音手机静音，你一天到晚就这个借口你还有什么？”
“真静音，我没骗你！平时在学校上课要静音我习惯了，一时半会也忘了调回来。”何乌揉一揉太阳穴。
何秀珍发泄一通后气也消得七七八八：“所以你现在在哪？干什么去了？到底能回来没？”
“诊所，打架，还没能回。”
“你又跟谁打架去了？跟你说过多少回你压着点脾气别老一点就炸一点就炸！这周也是，要不是你班任给我打电话说你又打架了你是不打算告诉我一声了对吧？还赔自己医药费打算瞒天过海……就你平时兼职那点钱能经花到什么时候去……”
“没跟谁，”何乌听着她唠叨，笑了，“许水他爹和他家那个什么婆婆而已。”
何秀珍那边静了一瞬：“……你们打起来了？”
何乌便把事情来龙去脉跟何秀珍说清楚，何秀珍倒吸一口凉气：“我只知道他们家是干驱邪算命请神啥的，想着他们家……平时隔三差五烧香拜佛拜神讲究规矩什么的也正常。倒真不清楚，他们会魔怔成这样……”
“许水他父亲专职这个的？”何乌皱了皱眉。
何秀珍：“对啊，据说名望声望什么的也挺高，经常有些什么大老板请去看风水吃个饭什么的，也会有一些贵人去找他算命什么的，还要预约排队咧。”
“呵，那不就神棍？”何乌松开眉头，不屑一顾。
何秀珍应该是在那边翻了个白眼——按照她往常的习惯肯定是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哪怕电话那头的人看不见：“干啥都不关你的事，你少碰人家麻烦就行。”
“那估计不行了，大眼珍。”何乌肆无忌惮地叫他妈的外号，“我把人家香火盆都踹翻了，早就把人家的什么狗屁禁忌忌讳全给坏咧！”
何秀珍：“……”
但何秀珍还是笑了一下：“果然，是你爹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