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城。
　　　大年三十。
　　　本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本是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观看春节联欢晚会的时间。市民却聚焦本地卫视频道，观看市府的新闻发布会。
　　　新闻发布人宣告东站女裙少女剔骨案破案，明确指出凶手王磊已认罪伏法，并详略结合说了犯罪原因，王磊认为死者李颖颖带坏了女友文佳佳而怀恨在心，残忍折磨李颖颖之后又残忍杀害了她。
　　　现场记者提问，“怎么办？你还不是最漂亮的那一个”怎么解释？
　　　新闻发布人回复，王磊承认字条是他所留，因其儿童时代父母早逝之后受到监护人虐待，脱离监护人掌控后难以融入社会，造成性格孤癖，当文佳佳出现，变成他相依为命的依靠之后，他把文佳佳当成私有物品，所以当发现私有物品疑似背叛他时，他恨文佳佳，更恨李颖颖。他想杀掉所有所有像她们那样的人。
　　　
　　　绿城，医学院，病房。
　　　谷雨坐在病床上，观看新闻发布会。
　　　王磊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也确实承认那张便条是他所留。但是，那张便签确实不是王磊所放，她知道，林衡知道，绿城市局刑警队所有参与此案的刑警都知道。新闻发布人并未直接回答现场记者的提问，她知道，这是林衡和分管市局的市府领导商讨一致的结果。造成市民恐慌，一次就够了。
　　　谷雨身侧，坐在床边的林耀东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谷小雨，林队他们这么误导市民，是违反纪律的吧？！”
　　　苹果酸酸甜甜，很好吃。谷雨边吃边关掉电视，“只是没有正面回答记者的提问，没有主观误导。大东，你在担心林队？”
　　　“谁担心他。”林耀东嘴硬，“一个连手下都保护不好的队长，不是合格的队长。”
　　　谷雨无奈，“我说了十遍了，如果不是他，我肯定冻死在海里了。”
　　　林耀东轻哼，“你会游泳，而且游得很好。”
　　　“我会游，但仅限于游泳池。大东，那是深海，不是游泳池，也不是小河沟。现在又是寒冬腊月，我身上穿着羽绒服。羽绒服进海就灌了水，我来……。”谷雨咽下“腿就抽筋了”，是的，她一直没敢告诉林耀东，她落进海里那一瞬间，冰冷的海水一激，腿立马就抽筋了。深夜，深海，水下漆黑一片。直到现在，她都无法相信，林衡居然那么快找到她，那么快救出了她。
　　　“那为什么他没有冻伤，你却冻成这副鬼样子。”林耀东不满地撩谷雨一眼，“谷小雨，你是不是喜欢他？”
　　　“他身体素质比我好。”两人一前一后坠海，一样的环境，一样的送医时间，林衡毫发无伤，她却冻出轻症肺炎。谷雨正汗颜，突听林耀东这么问，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就差从床上蹦起来了，“你乱说什么，谁喜欢他了。”
　　　“没喜欢就没喜欢呗，这么激动干什么。”林耀东撩谷雨一眼，一副你就嘴硬吧的模样，抓起遥控器，重新打开电视，“杀人凶手是抓住了，幕后策划却跑到了国外。唉，老赵真倒霉，怎么会有胡立夫那种同学。”
　　　嘴里的苹果顿时不甜了，是啊，如果不是她意外落水，结果应该不会这样。她落水之后，林衡直接跳海救她，巡舰上的海警和几个海州刑警第一时间分成两组，一组下渔船，一组配合林衡救人。谁都没有料到，下渔船的人还没有踏上渔船，渔船会突然加大马力，全力撞向巡舰。这种自杀式的自救奏了效，渔船撞开了巡舰，剧烈撞击造成正下渔船的刑警有两人落水，一人受伤。而渔船趁乱驶向H国海域。深夜，深海，即使海警经验丰富，施救速度奇快，0.6公里的距离太短，他们没有成功拦下渔船，眼睁睁看着渔船驶进H国海域。
　　　谷雨心里正自责着懊恼着，却听到电视里传来让她震惊的消息。
　　　新闻发布会上，有现场记者提问，昨晚网络上出现的，在剔骨案发生的当晚，绿城市三对双胎胞同时失踪，是真的吗？昨晚新闻暴出半个小时就被清理干净，是ZF干预的吗？如果是，为什么剥夺市民的知权情？
　　　谷雨抓起手机，翻看网络新闻。
　　　“别看了。昨晚凌晨突然暴出的新闻，20分钟，冲上热搜第一名。林队让何锉子处理了，现在网上很干净。”林耀东对林衡不满，完全因为谷雨。工作方面他还是很佩服林衡，所以话里难掩赞赏。
　　　在小镇诊所时，林衡外出打了几个电话，原来是安排这些。她虽然也料到会有事发生，却没有及时安排应对措施，她确实不能带队伍，父亲的安排是对的。她刑侦工作出色，但统筹力和逻辑力欠佳，管理能力尚有硬伤。
　　　谷雨抬眼，看向电视里坐在发布台右侧最边上的林衡。他面色沉静，目光落于不远处，显然对记者提问心有预估。
　　　果不其然，新闻发布人有条不紊回答记者提问，确实有三对双胎胞失踪，清理新闻是为了确保他们的人身安全。
　　　发布会结束，谷雨整个后背濡湿一片。她这才明白，原计划初七召开的发布会突然提前到大年三十，是因为昨晚突然暴出的新闻。难怪林衡会连夜带她回绿城。
　　　大年三十，一年春节，市府召开案情发布会，这胡家兄妹着实可恨。呃，对，今天是大年三十。她答应了顾建国，今晚会回来陪母亲。可是母亲那天那么伤心那么难过，说父亲不在的时候她不需要回家。以前不知道母亲为什么恨她，现在知道了，在她没有弄清楚当年的事之前，她不会再出现在母亲面前，她不能一次又一次让母亲伤心。而且现在她这副模样，父亲会理解她的。
　　　说服自己之后，谷雨抓起手机，拨给谷钰。
　　　谷钰应该正拿着手机，秒接，“姐，爸说你去海州出差，你回来了吗，我不会包饺子，等你回来救命呢。”
　　　“我还没有回来，晚上你好好陪妈。”谷雨不敢说自己在病床上，父亲不在家，她不想谷钰分心，谷钰照顾好母亲就行了，“爸什么时候打电话回来的？”
　　　“昨晚。”
　　　姐妹俩又聊了几句，谷雨挂断电话。
　　　“谷小雨，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家？”肺炎轻症挂几天水消消炎就可以了，医院并不强制要求住床，晚上完全可以回家，林耀东明显感觉谷雨打电话时情绪不高。
　　　“哪有。”谷雨话未落，床尾处有电话鸣响，“大东，你的电话。”
　　　“不是我的。”林耀东过去拿起电话，看一眼屏幕，“来电人是飓风老大，飓风老大？孙队？！顾局出差，现在咱局里能接到孙队电话的也就是林队了。这是林队的电话。”
　　　在海州分别之后，她和林衡返回绿城，孙扬直接回了帝都。这通电话应该和H国那边有关。市府距医院不算远，但也不近，谷雨犹豫，要不要替他接？
　　　她正犹豫不决，林衡电话断了，她的电话却响起，接通，孙扬的声音传过来，“小谷同志，林衡那小子和你在不在一起？”
　　　“他去参加新闻发布会，发布会刚结束。”
　　　“他不接电话。你能联系上他吗？”
　　　“呃，他手机落在医院。有急事？”
　　　“H国警方那边有回信，我发他微信上，你催他赶紧看。”
　　　“好。我马上联系他。”王峰和林衡一起去的市府，联系上王峰，就能联系上林衡。
　　　“小谷同志，你现在看看，他手机上有没有收到。”
　　　谷雨没想太多，抓起林衡手机，解密，打开微信，点开文件，“收到了。”
　　　“谷小雨，怎么知道林队的手机密码。”林耀东吃惊地瞪大眼睛，还说不是喜欢人家，连手机密码都知道了。
　　　林耀东声音不小，孙扬听得很清楚，他本来就是这目的，看文件是假，想知道她和林衡的关系到哪个程度是真，现在亲耳证实所想，更加坚定心中正谋划的计划，“收到就好。我还有事忙，挂了。”
　　　谷雨并非没有听到林耀东的话，只是她全部注意力都在资料上，没空反驳他。H国那边传的消息让她十分震惊，渔船在H国海域发生沉船事故，警方正在打捞，船上的人是否有生还者，目前还没有消息。
　　　谷雨手有些抖，她被救上岸送往县医院的路上，听了林衡和王刚他们的分析，他们也推测，他们选择自杀式撞击谋求逃亡之路虽然成功，渔船能不能平安到达H国是个问题。如果能平安到达，孙扬已经联络H国警方，H国警方在海岸等候，如果不能平安到达，深海之中发生意外，人员则很难生还。
　　　老赵在不在渔船上，如果在，还活着吗？谷雨颤着手返回，正要关闭屏幕，突然发现微信头像很熟悉。心头猛地一阵狂跳，点开微信的“我”，微信主人的昵称和头像出现在眼前。
　　　WN，林衡是WN？！
　　　曾经怀疑过，也曾经求证过。可林衡并没有承认，他为什么不愿意承认，不想与她在现实中相认？
　　　谷雨手更颤了，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找到WN，拨打语音通话，手机铃声响起的同时，“谷子”两字跃然眼中。
　　　林衡是WN！WN是林衡！
　　　难怪第一次见面，他反复问她，她是不是谷子！难怪第一次见面之后，他问她，谷子是昵称还是本名；问她，她多大了，多高，多大年龄。难怪，他也知道水果硬糖那段视频。呃，就是因为那个视频，她怀疑过他是WN，当时他明明觉察她想证实什么，他却装作不知，为什么？
　　　真的是不想和她在现实中相认？！
　　　谷雨心中一涩，或许，是现实中的她不够优秀，他并不想让她知道，他就是WN吧！
　　　手指轻按林衡手机上那条“对方已取消”的语音通话记录，点击删除。他不愿意让她知道，那就如他所愿，就当不知道吧。
　　　谷雨把林衡手机递给林耀东，“大东，你给林队打个电话，就说孙队给他发了资料，希望他赶紧看。”
　　　“你怎么不打？”林耀东边狐疑地看一眼谷雨，边拨给王峰，“王峰，你把电话给林队。林队，孙队刚才打来电话，说给你发了一份文件，让你忙看。对……你手机落在病房了……好……我马上回队里。”
　　　林耀东挂断电话，“林队说荣成市警方传来消息，他们那边临海有个叫泊南崖的村子，有一个少年，和李懿坤长得一模一样。我先回队里，开完碰头会再来给你送饭。”
　　　李懿坤是李歖双胞胎中的儿子，荣成市和海州辖内那个村子一样，东部沿海的一个小县城，与H国隔海相望。如果那个少年是李懿坤，便与他们的推测相符，猎杀地点应该是那片公海海域。案情紧急，不能耽搁，而且吊瓶里的药液所剩已不多，谷雨直接拔掉针头，摁住针孔，“最后一瓶了。一起回队。”
　　　“谷小雨，你这肺炎是冻出来的，外面风雪正大，你这病见风会更严重，你老实待在医院，我开完会开车来接你。如果实在不想回家，咱就去我公寓。”来医院时林耀东是坐王峰车子来的，后来王峰载着林衡去市府。住院部到医院外面的马路还有很远一段距离，现在风疾雪大的，林耀东觉得还是开车到住院部门口来接比较稳妥。
　　　“没事。我是轻症，症状本来就不明显，现在输了液，感觉好多了。”
　　　“谷小雨，你总不听话。”
　　　“失踪案应该能并案。”
　　　“三对双胎胞失踪也和胡家有关？！”林耀东极度震惊。
　　　谷雨点头。
　　　“谷小雨，你给我说实话，你有没有喜欢过老赵？”其实，林耀东想问的是，谷雨为什么会那么快对林衡有感觉。对，就是有感觉。因为他不愿意相信谷雨短短几天内喜欢上一个男人，虽说那个男人优秀到让他们男人都忍不住去仰望。
　　　两人走进电梯，电梯里有家属和病患，谷雨瞥林耀东一眼。电梯下到一楼，两人走出电梯，谷雨才开口，“大东，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八卦。”
　　　林耀东没好气，“不是八卦，是关心。”
　　　“那你还是不要关心了。”走出大堂，一阵风裹着雪粒子扑面而来，谷雨嗓子发痒，剧烈咳嗽起来。
　　　林耀东扯着她的胳膊就往回拉，意图明显，要把她扯回病房。
　　　人虽咳的直不起腰，谷雨还是轻松摆脱林耀东的钳制。待咳完，才直起身子开口，“就是普通感冒，也会咳几天。别大惊小怪，走了。”
　　　林耀东自然知晓谷雨的脾性，倔，执着，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况且案子关乎赵立华。阻拦不了，就保护她吧。于是快速抬手，把她羽绒服帽子盖在她脑袋上，“你喜欢林衡？”
　　　喜欢吗？谷雨脚步一滞，不由想起掉进海里那一瞬间，那涌进脑中的画面，一幕幕一帧帧，像电影片断般快速闪过。以前那些模糊的，连贯不起来的画面，在海水包围她的那刹那，清晰了，连贯了。
　　　喜欢他！她确定。只是，她对他，是乍一见就生出了喜欢，还是她本来就喜欢着他，只不过失忆之后她忘记了？
　　　谷雨的沉默，让林耀东有了判断，“既然喜欢，就把老赵当成普通同事对待，别让人误会。”
　　　“误会什么？！”谷雨没有发觉，她虽然没有正面回答林耀东的话，但问话暴露了她的内心。
　　　“别让林衡误以为你喜欢老赵。”林耀东没好气，“你对老赵，和对别人不一样。”
　　　两人走出医院大门，恰有一辆出租车下客，林耀东先把谷雨送进后排座，然后坐到副驾位置，“市GAJ。”
　　　司机先从后视镜里打量一眼谷雨，又瞥一眼林耀东，语气不善，“你们是警察？！”
　　　林耀东皱眉，“怎么了？”
　　　“今天是大年三十，春节。你们瞧瞧，大街上有人吗？！……我们市民交税养你们这些人，你们保护我们市民了？！……，东站那女人尸骨还未寒，这才几天工夫，六个孩子一齐失踪……。”
　　　20分钟路程，两人被司机埋汰一路。到达市局时，林衡和王峰已经坐进会议室。
　　　会议室一众队员看到谷雨，纷纷问她为什么离开医院。
　　　林衡并没有开口，他看见谷雨走进会议室那一刻双眉就蹙了起来，等大家的声音落下，所有人坐到位置上，他才不悦地问谷雨，“药全部滴完了？”
　　　“全部滴完了。”
　　　“一滴没剩？”
　　　谷雨心虚，“……没剩。”
　　　林衡看向林耀东，似是想求证。林耀东仿若看不出林耀东用意，伸手把手机递还过去，“你手机。孙队交待，让你抓紧时间看资料。”
　　　林衡划开手机，淡声询问，“交待的你？！”
　　　“他打你电话，联系不上你。孙队又联系了谷雨。”
　　　“资料发邮箱了？”林衡已经点开微信，已经看见资料。
　　　林耀东哪知道林衡心里的弯弯绕绕，“好像是微信，谷雨确认的。谷雨，是微信吧？！”
　　　谷雨暗自咬了咬牙，林衡手机上根本没有任何邮箱的APP，他分明是想知道，她有没有看他的微信，这个林耀东，不动脑子，根本没有听出林衡的言外之意，“嗯。是微信。”
　　　王峰反应本就快，今日更快，“谷雨，你知道林队的手机密码？！”
　　　会议室里所有人目光齐刷刷投向谷雨。
　　　谷雨有被雷劈了的感觉，心里暗骂林耀东是个坑货。正想怎么解释才能让身边这帮推理能力一流观察力敏锐的战友们相信她。林衡已经看完资料，放下手机，“小邓，放荣成警方传来的资料。”
　　　给谷雨解围？！众人齐刷刷看向林衡。
　　　林衡面色沉静望着前方屏幕，仿若不知大家心里正八卦他和谷雨。 
　　　屏幕上出现画面，众人瞬间收了八卦之心，进入工作状态。
　　　从影像资料来看，海边村子精神出现问题的少年确实和李懿坤长得一模一样。寄养农家主人所说时间也确实和几个孩子失踪时间相符。
　　　碰头会不长，待大家讨论完。林衡安排工作，“我和谷雨明天赶往荣成，王峰负责剩余四对双胞胎的安全，代管队里的日常工作；耀东继续配合飓风，直到完美网站整改完成，另外还要和羊城警方对接，那边出现第一起剔骨案。”
　　　“那个流浪汉被剔了？”谷雨心里大惊，他们的推测方向有误，连环案并非涉及绿城一个城市，而是系列案件，先是绿城，现在是羊城，接下来还会有其他城市？
　　　“人没死。”林衡知道谷雨担心什么，“案子已经破了。凶手注册过完美，解剖过动物，在网上看到李颖颖在东站的照片之后想去尝试，所以绑了一个流浪汉。剔骨时，无法承受内心的恐惧，半路而逃。流浪流麻醉过后呼救，现在人在医院，生命体征平稳。”
　　　林衡和谷雨两人问答之间，别人根本无法插话。这下子，不用王峰再问，大家都觉察出两人之间不正常。谷雨参加工作时间不长，但出类拔萃，林衡的优秀大家有目共睹，隐隐地，大家都觉得两人挺配。
　　　林耀东和大家共事多年，早已建起默契，敏锐地看出大家眉眼间传递的信息。想想谷雨和林衡雪地里那个拥抱，心里不由一阵烦闷，“林队，谷雨肺炎还未痊愈，现在出差不合适。我建议，我俩暂时交换一下工作，我代她出差，她痊愈之后我们再换回来。”
　　　林衡看向谷雨，正欲征求她的意见，谷雨抢先一步说：“我是轻症，开完会我去医院开药，根本不用继续住院。”
　　　“大东，你忘了，林队是HSD大学的高才生，毕业时全科优秀。”王峰视林衡为偶像，偶像的履历他自然是倒背如流，“小小的轻症肺炎，完全不在话下。”
　　　“可是……。”林耀东语塞，不知该找什么理由。
　　　林衡抽出一份资料，递向林耀东，“你还有一项工作，找到这个人。”
　　　林耀东接过资料，打开，快速看一遍后满脸震惊，抬眼，不敢置信望向林衡，“他不是……。”
　　　“他不是！”
　　　两人说了相同的三个字，但林耀东心里明白，他们说的完全不是一码事。他想问的是，他不是在渔船上发生事故，H国警方正在确定他的生死吗？林衡说的是，资料里的那个人不是他所说的那个人。
　　　“人能伪装，技术也能吗？”林耀东没发觉他的音都是颤的。如果胡立夫不是胡立夫，这五年，在医院里做手术的人是谁？一丝冷意窜上脊背，他不敢继续往下想。
　　　“所以才让你找到这个人。”找到他，或许就找到了胡家兄妹的作案动机。作案动机明确，五年前的赵垚案，现在的李颖颖案，谷雨的脑移植手术，赵立华失踪，三对双胞胎失踪等等，都会真相大白。但这些，林衡无法向林耀东言明。
　　　入职多年，林耀东第一次看到推理能力如此强大的人。虽说因为谷雨而不喜欢他，但不可否认，那份不喜欢正一点一点消失。林衡太优秀，优秀到让人不由自主去仰望。对因满心崇拜而仰望着的人，不会不喜，只会喜欢，只会敬佩。林耀东合上资料，表情认真，看着林衡，“你放心，你一定找到他。”
　　　林衡轻点一下头，然后起身，率先走向会议室门口。只是，刚出门口便又停了步，转身，看向谷雨，“谷雨，你来我办公室，我们需要讨论一下H国警方传来的资料。”
　　　
　　　说是去办公室，其实去了办公楼后院解剖室所在的那个院落，林衡新分到的宿舍。因为林衡的队长办公室办公家具还未购置，空荡荡，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
　　　林衡的宿舍在赵立华楼上，房间格局和赵立华的宿舍一模一样。
　　　这幢宿舍楼是市局以前的办公楼，前面临街的新办公楼落成之后，老办公楼就改建成了宿舍。因和解剖室同一院落，虽说是宿舍，但除了刑侦队和法医组经常出外勤的人，其他处室的人几乎没人申请宿舍居住。现在，赵立华不在，刑侦大队的人基本都在外勤工作中，所以整幢楼静悄悄的。
　　　说是宿舍，面积并不小。虽说不像家居房子那般设计，但正常生活该有的设施都有。
　　　两人进门，几只猫扑上来围着两人转。谷雨先喂了猫，安置好麻妞,才走进隔壁客厅，没看到林衡。听到厨房有动静，谷雨走到厨房门口，看见林衡正在冰箱找东西，“猫还是放楼下吧，我们出差时，大东会去老赵家喂它们。”
　　　“嗯。明早我放下去。”林衡拿出一袋速冻饺子，“时间太紧，今晚凑合着吃。”
　　　自走进林衡的宿舍，谷雨心里就有种难以描述的感觉，说紧张不是紧张，说不紧张其实也有些紧张，所有感官感觉好像突然间被无限放大了，连心跳声都能听到。以前去楼下赵立华宿舍，即使在那里过夜，她也从来没有过现在这种感觉。不想林衡觉察出什么，她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好。你把资料发我。”
　　　林衡直接把手机递给她，然后接水，把锅放在灶上，开火，“你自己转发。”
　　　谷雨把手机握在手心里，沉默地站着，目光凝在林衡身上。
　　　林衡自然知道谷雨正盯着他，也知道她想问什么，“知道了？”
　　　谷雨第一次这么认真打量一个男人，眼前的他和赵立华不同，和林耀东、俞炜华也不同，他不胖，许是经常锻炼，脱掉外衣的他，脊背很是宽厚，看起来很结实，很有力量，他双腿修长，整体人看起来身姿英挺，很男人，“嗯，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林衡回头，看向谷雨，他发现，她眼底隐有一种他堪不破的情绪，“安宁家园。你手机落在车里的时候。”
　　　“我怀疑过。”谷雨丝毫不回避，对上他的目光，这一次，还会意识迷失吗？
　　　“我知道。”在解剖室里，他让她看水果硬糖的片断。当时她一遍又一遍拨打语音电话，想知道他是不是WN时，他故意提前退出了登录。
　　　“你不愿意让我知道。”谷雨心底一涩，她清楚地知道，她很在意这个答案。
　　　“不。我很期待你知道。谷雨，知道你是谷子那一刻，我很高兴。”怎么会不愿意，如果不愿意，他怎么会调出那段视频给她看。知道谷雨就是谷子，他不仅仅是高兴这种程度，他比谁都清楚这个事实。
　　　他嘴里说很期待，但行为反应出来却不是。谷雨心底的酸涩蔓延开来，“为什么高兴。一个线上联系五年的神交朋友而已。”
　　　“谷雨，我从不神交。”如果不曾用心，怎么可能联系五年。林衡并不擅长也不喜欢这种解释，但对眼前的女子，他愿意解释。
　　　“为什么不想我知道？”谷雨很执着，就是想知道答案。工作之外，在人际关系方面，这种执着很不像她自己，她却并没有察觉到。
　　　“那天，我看到你流泪了。”所以，明明很想让她知道他是WN，但他还是犹豫了。明明犹豫了，心底那份不甘又让他忍不住冲动了，冲动地点开那个视频让她看。
　　　“呃？”
　　　“为立华而流。”身后锅里的水沸腾了，他回头关掉火。
　　　“我说过，老赵对我而言，是亲人，是大哥。”
　　　林衡走到谷雨跟前，双手放在她肩膀上，凝目盯着她，“确定吗？”
　　　谷雨点头，“一直很确定。”
　　　林衡双臂一收，把谷雨拥进怀里，低头，轻吻一下她的发顶，“谷子，我很挑剔，所以朋友很少。虽说我们从未见过，但我不是一个浪费五年时间在陌生人身上的人。”
　　　他的肩很宽，怀抱很暖，依靠起来很舒服。他抱了她，他吻了她，谷雨的心一下子失了稳，心跳如擂鼓，“我们才认识几天，我们……。”
　　　“五年。”林衡纠正。
　　　“你和赵垚……。”谷雨一直想知道，因为她介意，但却不知如何开口去问。毕竟赵垚已不在这个世间，即便他爱过，也是过去的事了。
　　　“和立华一样，是亲人，立华是兄，她是妹。”林衡知道这种感觉，“如果没有遇到你，如果立华叫我来绿城是因为赵垚回来了。我想，我应该会告诉她，五年前拒绝她，是为她着想，我会和她订婚，如果没有意外，以后我会娶她。”
　　　“她很喜欢你？”谷雨脑中有些片断闪过，他说过，在安宁家园失去意识时，她叫过他二哥。她为什么会叫他二哥，为什么在他面前会频繁失去意识，那些片断是她的记忆，还是别人的，如果是别人的，是赵垚？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有赵垚的记忆？
　　　他没有喜欢过赵垚，但不能阻拦赵垚喜欢他。赵垚已经离世，喜欢与不喜欢他都已没有意义。林衡虽不愿谷雨在这件事上有疑虑，但也确实不想提起已经去世之人的情感，“谷子，和我一起，抓住杀害她的凶手，好吗？”
　　　谷雨抬头，看向林衡。四目相望，好一阵子后，点头，“好。”
　　　林衡捧起谷雨的脸，低头，吻向她的唇。
　　　谷雨呆了一呆，仅有的五年记忆里，她没有和人接过吻，也从未和任何一个男人这么亲近过，但她很清楚，她并不排斥林衡吻他，也很清楚，这是互相喜欢男女之间都会经历的事情。她没有经验，只是下意识去回应他。而她不知道，这种回应对男人来说不仅是认可，还是邀请。
　　　林衡已近而立，虽说和谷雨一样，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过毕竟年岁在，男人本能也在。
　　　所以，两人谁都没有刻意，只凭着一腔欢喜，一腔想汲取对方的温暖和柔软的渴望，从厨房门口走过客厅，从客厅走进卧室，最后两人倒在床上，急切地褪掉彼此衣物的束缚，然后林衡翻身而上，覆在谷雨身上，轻吻从唇一路向下，路过颈间，到达山峰。他含住左侧山峰顶端那颗绯红，温柔地辗转吮吸，右手抚上右侧山峰，轻揉地捏扁搓圆。
　　　胸前乍一紧的触感让谷雨的意识瞬间回笼，低头，看着胸前俯着的林衡，心里不由一阵慌乱，“林衡，我们是不是太快了。我们才刚……。”
　　　话未说完谷雨便语塞了，才刚什么，刚确认关系？他没有向她说过，他爱她，她也没有向他说，她爱他。算确认关系了？应该算吧，毕竟这种行为在她的认知里，只有相爱的男女之间才能做。刚认识几天，不，林衡反驳过了，他和她已经认识五年。五年时间，不短。
　　　林衡起身，拉上被子盖住两人，先轻吻一下谷雨的唇，然后俯在她颈窝，“谷子，我以为我已经表达得很明白。我从不与人网络神交，我很忙，也不会花五年时间在不相干的人身上。知道你是谷子，我很高兴，是真的。”
　　　他略粗的呼吸灼热了她的面颊，那股子热迅速蔓延至全身。谷雨有些燥热，不由自主，她的呼吸也粗了，“你爱我？”
　　　“爱。”毫不犹豫。从第一眼就觉得她与众不同，觉得她无比耀眼。知道她是谷子时，他有种感觉，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出现了。
　　　谷雨侧过脸，轻吻林衡的面颊，“我失忆了，想不起五年前的事。不知道五年之前我是不是早恋过。”
　　　林衡撑起身子，认真地看着谷雨，“我29岁了，知道自己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谷子，你只要告诉我，你对我有没有感觉？”
　　　“有。”
　　　“是喜欢吗？”
　　　“比喜欢多。”
　　　“你也爱我，对吗？”
　　　“我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我知道，我很在意你和赵垚的关系。”没有爱，她不会在意。坠向大海时，她是面朝上，看到林衡毫不犹豫跳下那一刻，她突然间就明白了，她关注他怜悯他心疼他不是因为赵立华，他在她心里，他和赵立华不同，和林耀东人、俞炜华他们都不同，他是不一样的存在。
　　　谷雨的回答，比单纯一个“爱”字更让林衡欣喜。他撑起身子，晶亮双眸凝在谷雨脸上，“谷雨，我爱你。”
　　　“林衡。”谷雨抬起手臂，轻抚他的脸颊，“我也爱你。”
　　　林衡压低身子，坚实如铁的粗长抵在谷雨柔软的入口，“可以吗？”
　　　谷雨羞涩，垂眸，避开林衡那满眼的热烈，“嗯。”
　　　那处柔软已如泉眼般，温润而光滑，林衡忍住心底的轻颤，轻柔地抵进去一点点，“会疼。”
　　　“嗯。”谷雨紧张，双手不自觉抓紧床单。
　　　太紧张的结果，就是谷雨那处柔软不自觉缩紧，紧到林衡不用力就无法顺利挺入。她和他的第一次，他不想她感觉糟糕，所以虽然肿胀得厉害，还是慢慢撤出他如铁的粗长，低头，吻她，唇，颈，山峰，小腹……。
　　　林衡温柔的吻一点一点点燃了谷雨。当他再度噙住她山峰顶端那点绯红时，她因紧张而僵直的身体变得无比柔软，双手更是不自觉攀上他腰的两侧，边回吻他，边把他往怀中带。
　　　林衡下身重新抵住谷雨柔软的入口，声音略哑，“我进去了。”
　　　其实，谷雨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他抵在她小腹下，那烫热如铁的粗长上，“嗯。”
　　　“我快一点。你忍一下。”粗长早已肿胀到极致，林衡声音隐忍得厉害。谷雨对痛感感知时间短，痛觉消失的快。林衡认为速度快，谷雨就会少疼一会儿。
　　　谷雨并不知道快一点和慢一点的区别，只是这种时候，他说什么，她都羞涩地“嗯”一声。
　　　林衡腰部下沉，抵进去的那刹那，清楚地感觉谷雨身子再一次僵直，他止住动作，“宝贝，放轻松。”
　　　她已经25岁，没有经历过，不代表不知道。疼是必经过程。于是探起脸，再次主动吻向林衡的唇。与此同时，移到腰侧的手慢慢滑到他后腰之上，然后缓缓下压。
　　　谷雨的邀请让林衡心头颤栗。他腰部快速下沉，明明想迅速挺进，但未经人事的她太紧致，说好的快一点根本无法做到，粗长只能一点一点抵进谷雨那处柔软里。
　　　痛！谷雨身体瞬间僵直，下意识想去推身上的男人。双手移到他腰侧的时候，顿住了。这是必经过程，她必须去经历。
　　　她柔软里的温润触感让林衡全身战栗，他想在她身上尽情驰骋，他想仔细开垦他的专属领地。但他知道，他不能，他们都是第一次，都很生涩，都不知所措，但他是男人，他必须克制本能，他在乎她的感觉，所以他伏在她颈窝，边轻吻她修长而细腻的侧颈边问：“很疼？！”
　　　痛感来得疾，去得也疾，说话间，已慢慢减弱，谷雨娇声应，“嗯。”
　　　“我先不动。”
　　　“不用。”谷雨声如蚊蝇，疼到怀疑人生那一瞬，她明白他刚才所说的快一点什么意思。确实，她对疼痛的感知和普通人不一样，痛觉时间较短，快一点比较适合她。
　　　“长痛不如短痛？！想我快点？！”
　　　“嗯。”
　　　“知道了。”
　　　林衡腰身一挺，穿破障碍，顶到她柔软深处的最顶端。
　　　撕裂般的痛！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痛！谷雨闷哼一声，指甲不自觉掐进林衡腰间，第一次原来是这种感觉。
　　　林衡极力忍耐，一动不动待在谷雨身体里，待她一点一点放松下来，柔声问她，“还疼吗？”
　　　谷雨掐在林衡腰间的手慢慢松开，“不疼了。”
　　　林衡轻咬谷雨耳垂，“我要动了。”
　　　“嗯。”除了应下，谷雨羞得不知该怎么回复。
　　　林衡缓慢抽动，直到谷雨完全适应，才加快速度，一下又一下，一下一下撞着她。
　　　明明男女力量悬殊，明明撞得力度不小，谷雨对这种撞击却没有任何不适。相反，在这种撞击下，她觉得自己像一叶扁舟漂向了大海，一会儿在浪尖，一会儿在浪底，忽高忽低浮浮沉沉间，头顶开始出现酥酥麻麻的感觉，之前从未有过的新奇感受，难以用语言描述的酥麻感让她不自觉轻吟出声。
　　　谷雨似痛苦似快乐的轻吟让林衡爆炸了，他速度更快，粗长一次又一次撞进她的身体。
　　　酥麻由头顶瞬间窜到脚底，谷雨忍不住大声呻吟。
　　　身下的她从低声轻吟变成大声呻吟，林衡再也忍不住，伴随着一声哑声低吼，粗长顶进她柔软的最顶端，喷涌而出，然后轻喘着伏在她身上。
　　　谷雨伸出手臂环在他肩头，两人紧紧相拥。
　　　良久之后，谷雨羞窘地轻推林衡，示意他起身。林衡撑起身子，漆黑双眸凝在谷雨脸上，“先休息一下。嗯？”
　　　先休息一下，意思是等一下还做？谷雨瞬间面色通红，轻嗔，“你不累？！”
　　　林衡眼底含笑，“不累。你累了？”
　　　刚才做全身运动的人不是谷雨，她并不累，只是双腿根部有明显的酸楚，她不知这感觉是第一次特有的不适，还是只要做这种事都会有这样的反应。可如果说不累，她又有些说不出口。毕竟，这种事情不自禁和他做是一回事，面对面去说是另外一回事。
　　　“再来一次。嗯？”身下的小谷子因为羞涩，白皙的肤色变成淡粉，林衡忍不住轻啄一下她的唇，“以后都不会再疼了。”
　　　小腹处，他某个部位有明显的变化。谷雨下意识想侧开身子，想避开那烫人的坚实触感。
　　　林衡略拢两腿，把她牢牢禁锢在身下，低头，俯在她颈窝处，“这一次，会比刚才的感觉好。”
　　　“……。”想想刚才那头皮发麻的感觉，谷雨的脸彻底通红，不知怎么接他的话。
　　　林衡边轻轻嘶咬谷雨耳垂，边慢慢沉下腰，再一次抵在她柔软的入口，“我想再要你一次。”
　　　他已经蓄势待发，谷雨内心也并不抗拒，而且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身体比思想更快做出反应，“嗯。”
　　　“我进去了？”询问声未落，林衡已抵进谷雨的身体。
　　　这一次，他没像第一次那样，一直询问着她，怕她痛，怕她感觉不好。从他挺进她身体的那刻起，便一句话都不说，他通过自己的触感来感知她身体的变化，根据她的变化他时快时慢，很好地把控着节奏。
　　　林衡很享受开垦她的过程，精工细作，认真到不能再认真。因为他认为，这个过程是他表达的他爱她的过程，比他对她说“我爱你”更直接更有说服力。
　　　谷雨也体会到了，果如他所说，这一次比上一次的感觉好，她从不知男女之间这种事感觉居然可以这么奇妙。迷迷糊糊中，她受到本能驱使，下意识微躬身体去迎合他的撞击。
　　　窗外，风雪依旧。窗内，一室旖旎。
　　　当谷雨攀顶三四次之后，浑身瘫软，连抬起手臂环向林衡的肩膀都觉得无力，“林衡，我不行了。”
　　　她娇软的声音让林衡轻笑出声，“好，马上就好。”
　　　这个马上就好持续的时间并不短，他顶进她身体深处再次喷涌而出时，谷雨已经昏昏欲睡，完全不知事后林衡俯在她身上，轻柔地吻了她许久；也不知道林衡起身，拿了一方温热的毛巾为她擦了全身；更不知道，他躺回她身侧之后，把她拉进怀里，轻抚着她的脸颊，深情地望着她。
　　　而林衡，行至29岁，拥抱着深爱的人。他内心无比庆幸，真好，谷子是谷雨！真好，谷雨是谷子，和他联系五年的人！诚如他说，他很忙，如果不在意，不会和一个陌生人联系五年。真好，他心里有她时，她心里也有他！发展的快吗？快！但他很坚定，所以快是他希望的方式，用最快的方式完全拥有她。接下来，他会尽快让他们的关系合法化。毕竟，只有关系合法化，他才能时时看见她，保护她。
　　　林衡并不知道，他拥在怀里的谷雨梦魇了。坠海那瞬间脑中那些画面在谷雨脑子里连贯起来，她知道那是她梦中的杨景，她想醒来，可无论怎么努力，她都无法醒来。她想移动身体，想让身边的人帮她醒来，可身体像被人禁锢了一般，无法移动丝毫。
　　　窗外，风疾雪大。
　　　窗内，拥着谷雨的林衡终于沉沉睡去。
　　　谷雨陷在梦魇里奔跑着嘶吼着，无法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