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闹元宵
转眼，元宵节到了，龙城的元宵节可热闹了，特别是老街的灯会，观赏性十足，更热闹的是那天有游龙，往常一百多节的板凳龙，今年据说有230节，900多米，全城的人都在翘首以盼。
2002年的元宵是周二，高中不放假，但同学们的心早就跑到屋外去了。晚自习课上，大家都心不在焉，每当窗外传来烟花绽放的声音，岭南中学各个教室内就传来一阵阵鬼哭狼嚎，宣泄不满。
晚自习下班老师也控制不住大家的情绪，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敲着讲台桌，用高考倒计时来对大家循循教导，但，依旧拉不回同学们想要放飞的心。
钟囡珊在嘈杂的教室里心无旁骛地刷题，手肘突然被施秀丽戳了戳，字都写歪了。
她头都没偏，没好气道:“手抽筋了？”
施秀丽做贼般地探过头:“下了晚自习一起去看游龙啊。”
“等我们下课，龙早没了。”钟囡珊兴趣缺缺。
“据可靠消息，我们下课，龙还没到街心公园，到时候一起杀过去。”施秀丽嘚瑟道。
“我不去，那么多人，到处放鞭炮，空气不好，吵死了，而且太多人危险。”钟囡珊的家就在县城主街旁，算算时间，她只要放学回家，在房间里等着，就能看到从街心公园返回的龙，去那人群里瞎凑什么热闹。
而且她家在五楼，视野开阔，挤在人群里她垫脚把脖子伸断了估计也只能看到前方人员的后脑勺，她是不敢挤到最前排去看的，她害怕炸鞭炮。
“啧，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情趣。”施秀丽翻了一个白眼继续道:“万一陈念秋他们也去，你去不去？”
钟囡珊一怔，榆木疙瘩般的脑袋似是终于想通，立即放下笔，扭头，异常坚定道:“去！”
施秀丽冷哼一声，道:“唉，女人啊！”
钟囡珊有些小激动:万一祁遇也去看游龙，他们会不会在街角相遇？
晚自习第三节课最后十分钟，就连刷题狂魔钟囡珊都刷不下去了，心不在焉地转笔，时不时望向窗外。
有些胆子大的同学已经偷偷溜出教室，老师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十分钟，整个校园都按耐不住了。
高二五班也不例外，后排男生几乎跑光，钟囡珊还是胆子小，和施秀丽她们硬是抗到下课铃声打响。
铃声一响起，不知哪个班哪个同学一声号召“冲啊”，全校沸腾了。
钟囡珊加入施秀丽组织的几个女生团队，据说全是陈念秋死忠粉，今晚的目标就是在人群里寻找与陈念秋偶遇的机会。
也不知道她们这么多人，要如何瓜分一个陈念秋。钟囡珊可不敢妄想能和陈念秋偶遇，她只要能在人群中远远的看他一眼就足够了。
几个小姐妹手拉手上街，往年元宵节钟囡珊不是家里蹲就是被父母强行拉出吃炮看灰，这还是第一次和同龄人在大街上撒野，施秀丽她们几个拉着钟囡珊往人群里钻，说是要挤到最前头看龙。
要问她感受如何……
她一定会仰天长啸:还不如家里蹲着。
苍天啊，街上怎么会这么多人？人从众……到处都是人，人山人海人前人后……感觉全城的人今晚都挤到大街上了。
不要说偶遇陈念秋了，钟囡珊根本无法分辨方圆一米内行人的性别。
空气中充满着鞭炮硫磺味，时不时还要防止被鞭炮误伤，“龙”在哪里？天知道它在哪里！钟囡珊望着面前的人墙欲哭无泪，更糟糕的是，挤着挤着，她竟然和小姐妹们走丢了。
钟囡珊像只无头苍蝇般随着人群往前挪，她被四周的人群挤得快无法呼吸。
“秀丽！施秀丽！”她徒劳地喊着施秀丽的名字，但都被周围的鞭炮声盖过。
不知哪个角落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狂喜的声音:“龙！龙来啦！”
听闻此言，人群顿时如炸开的热锅，彻底沸腾，躁动、欢呼，人群中间的钟囡珊被挤的几乎悬空。
龙来了，人群随着龙的到来开始更用力地往前挤并跟着龙往前跑。钟囡珊本是被四面八方夹住的，但龙来了，人群开始挪动后，她的情况很不容乐观，背后的人突然跑了，而她被左右和正前方的人推着后退，还来不及转身就快被挤倒，这种情况在人群中摔倒后果可是相当严重的，钟囡珊顾不上许多，还是被吓哭了:
“啊！救命啊！”钟囡珊闭着眼睛喊道。
“小心！”
不知谁在她快要失去重心往后栽倒时将她稳稳托住，钟囡珊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场面太过混乱，她也顾不上那么多，像抱着救命稻草般，紧紧抓住身后好心人的手，摆脱眼前困境再说，终于可以喘口气抹眼泪。
后面的好心人将她扶好，将她拉离疯狂追龙的人群，并一直站在她身后，待她彻底站稳后才稍微空开一点距离。
钟囡珊终于来到围观游龙人群的外围，她深吸一口气，擦干眼角泪痕，挤出一个笑容抬头望向自己的救命恩人道谢。
“谢谢……咦，怎么是你？好巧哦。”终于看清恩人后，钟囡珊急忙再次擦了擦眼睛，好像有点出糗。
万千情绪过后，钟囡珊心底冒出一丝丝庆幸和喜悦。
万万没想到真让她和祁遇偶遇了，老天爷真是太懂她了，她想啥都能成！
“嗯，好巧。”祁遇耸了耸肩，不置可否，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面巾纸给她。他才不会告诉她，这不是巧合，他提前十分钟就溜到钟囡珊他们班门口等着，一路跟着她来到大街上，人那么多，他要紧跟着她可是费了不少力，幸好他个子高，优势杠杠滴。
“你……你也来看龙啊？”钟囡珊尽量让自己笑的自然，不能让祁遇看出自己的窘态，太丢人了，看个游龙竟然还被吓哭。
“嗯，没看过，你们县游龙全国出名，今晚特意慕名来看的，你没事吧？”祁遇道。
祁遇是转学生，这应该是他第一次遇到这场面。
“我没事！刚才就是没调整好方向。”钟囡珊逞强道。
祁遇抬头环顾热闹的四周，轻轻叹了口气，有些遗憾道:“人这么多。”
“今年的龙特别壮观，你真是赶巧了，我们县的龙还是很值得一看的。”钟囡珊附和道。
祁遇瞥了一眼钟囡珊，似是有些犹豫道:“可是人太多了……”
钟囡珊看着祁遇“欲看不能”的神态，心里了然，她尽量让自己看着正常点，撩了撩头发后拍胸脯道:“你走运了，遇上我，我带你看游龙，给你做向导讲解。”为了感谢祁遇的救命之恩，钟囡珊看着前方闹哄哄的人群，决定豁出去了，但，更重要的是她打心底想让这场偶遇持续的时间能再长一点。
祁遇环顾四周，蹙眉道:“你确定你还要去挤？”
“嗯……”钟囡珊犹豫不过一秒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待会龙会在街心公园摆场拜年，很热闹的，难得今年龙这么壮观，不看可惜了。”说完，钟囡珊还cosplay了一把神龙摆尾缓解气氛，一个没站好差点摔了。
“小心！”祁遇再次出手相救。
钟囡珊耍酷失败，不好意思道:“我可能小脑没发育好，呵呵，老摔倒，麻烦你了，谢谢哈，看不看？”
祁遇莞尔:“那就看看吧。”
说完，两人再次挤向人群，这回有祁遇护着，挤人群轻松多了，钟囡珊尽职尽责地尽地主之谊。
边“削尖了脑袋”往人群里挤，边扯着嗓子给祁遇介绍家乡游龙的风俗习惯。
“这板凳龙啊，起源于明朝万历年间，传说龙能行云布雨、消灾降福，象征祥瑞，所以很多地方以舞龙的方式来祈求平安……”钟囡珊个子矮，每次介绍都要踮起脚尖将头尽量探到祁遇身旁讲解，一次两次祁遇就主动弯腰将耳朵凑到钟囡珊嘴边，又比如他有疑问，就凑到钟囡珊的耳旁问:
“那路两旁商户门口点火堆干嘛？”
祁遇凑的很近，呼出的气息打的钟囡珊的耳朵痒痒的，抓心挠肺，她脸颊发烫，但还是勤勤恳恳讲解:“那是点松明……”
“你说什么？”祁遇似是没听清，又往钟囡珊嘴边凑了点，彼时，天空烟花绽放，女孩的嘴唇似乎擦过男孩的耳畔，霎时，两人俱是往后躲了躲，一个脸红的发烫，一个耳朵迅速红透，都有些不好意思地扭头。
“你看看，每个店面门口都摆着鞭炮呢，龙头到哪，哪里就点松明，放鞭炮迎接，保佑生意兴隆，平平安安。”钟囡珊偏头扯着嗓子讲解化解尴尬。
半晌，祁遇似是想通，嘴角上扬，继续不懂就问:“那为什么有的地方龙要停下来朝路边的商铺点头，有的地方又不停下来？我看都有放鞭炮迎接啊。”
钟囡珊朝他招招手，祁遇再次俯下身，凑了过去。
“你看见龙头前方有提花篮的指引者没？”钟囡珊道。
祁遇抬头看，点头:“看到了。”
“那是有的商铺提前给了红包，指引者记下来了，哪个店铺给了红包，龙就得停下来给哪个商铺点头拜年，保佑商铺财源广进。”钟囡珊孜孜不倦地解释。
“哦……”祁遇点头似是明白了:“原来这龙点头就是保佑的意思，那对着龙点头求点什么也行喽？”
“呃……也可以这么说吧，反正就是祈福……一种民俗。”钟囡珊道。
“还是一条势利眼的龙，谁给钱就保佑谁？那我们也蹭蹭龙点头的福气，走！”祁遇说完，也不等钟囡珊反应，拉起她的手就挤出人群，来到较为空旷的人群后方，带着钟囡珊一路狂奔。
“啊？我们这是去哪啊？不跟龙走了？”钟囡珊一脸懵逼，但随即她发现更不得了的事情了。
此时此刻，祁遇竟然牵着她的手腕，祁遇的手干劲有力，两人接触的地方于钟囡珊来说如同电流划过，直击心脏。
她一路盯着他牵着她的手腕部位，脑子一片空白，这是她第一次和男生牵手，虽然是被动的，但依旧无比震撼，没有感到羞耻，相反，为何她心底竟然觉得甜滋滋的，悸动蔓延全身。
“去看龙点头。”祁遇笑道。
跑了好一小段，钟囡珊才反应过来，祁遇这是要拉着她跑到街心公园门口看“终极表演”，但本地人都知道那里太多人了，这个点过去根本看不到一片“龙鳞”。
思及此，钟囡珊突然有了主意。她停下脚步，双手拖住祁遇的手腕。
祁遇被扯停，转身看她，解释道:“我带你去终点看，我个子高，可以帮你站到高处看。”
“不用那么麻烦，走，我带你去个地方。”钟囡珊说完，反拉着祁遇往人群行进相反的方向跑。
望着钟囡珊牵着自己的手腕处，这回轮到祁遇脑子一片空白了。今天的钟囡珊穿着一件白色宽松毛衣，搭配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头发已经长过肩，笔直地贴服在肩侧，她个子中等，非常瘦，但脸却肉嘟嘟的，气色不错，小脸蛋粉红粉红，她属于耐看型，越看越好看，尤其是笑起来那对像沁着水雾般的月牙眼，祁遇竟看的入了神。
越跑人越少，几个小鞭炮在脚边炸响，祁遇终于回了神。
他们这是？这不是钟囡珊家吗？
“这是？”祁遇忍不住问道。
到了钟囡珊家楼下，她突然松开了祁遇的手，望着空空的手腕，祁遇有些怅然若失。
“嘘！”钟囡珊比了一个手势后朝祁遇招了招手，压低嗓子道:“你跟我来。”
两人鬼鬼祟祟地上了楼，钟囡珊住五楼，但是他们却并未在五楼停留，而是来到了楼顶。
这栋楼一共七层，顶楼是公共的大平台，平日里鲜少有人上来，今晚就更不会有人了。
“怎么样？视野开阔吧？”钟囡珊嘚瑟地张开双手指了指身旁的场地。
祁遇嘴角上扬，双手插兜来到栏杆处，可不是吗？这栋楼就在县城中心主干道上，楼下就是热闹的人群，凭栏远望，还能看到刚耍过去的“巨龙”龙尾。
那个年代的小县城，七层楼高的商品房已经算是县里高大上建筑物了，站在顶楼可谓是一览众“楼”矮了。
“它还会回来吗？”祁遇轻倚栏杆道。
“嘿，千金难买龙回头！肯定会回来！”钟囡珊自信地保证。
“那它回来时还会不会朝我们点头祝福？”祁遇皱眉道。
“哈？”这是几个意思？看龙嘛，站的够高才好看，龙点不点头who care？
“不会吗？”祁遇似乎有些遗憾。
“这个……”应该是不会了，之前经过此地时应该已经点过了，楼下满地的红炮竹还留恋着刚才的热闹。
“那就不能许愿了呀。”祁遇低垂着头，有点像讨不着糖吃的小狗。
看的钟囡珊目瞪口呆，天呐，有点萌怎么回事？平日里酷酷的男孩竟然也有这么奶的一面，真是叫人不忍心看他伤神呐。
“许愿？咱们狮子座流星雨不是许过了吗？”钟囡珊有些迷惑。
“那不是对着“神龙”再许一个，双重保险嘛。”祁遇笑道。
钟囡珊环顾四周，拍了拍祁遇的肩膀:“来，你跟我来。”虽然不知道祁遇的脑回路怎么转的，但他说能许愿就许吧，此刻，钟囡珊满脑子都是：满足他！快满足他！只要他开心，要天上的星星她也得想想办法试一试。
“嗯？”祁遇不解，但还是跟着钟囡珊来到楼顶的水塔下方。
“恐高不？”钟囡珊率先抓紧了通向水塔的铁栏杆。
祁遇摇头。
“咱们爬上去，待会街心公园方向，喏，就是那个方向，会放烟花，坐在上面就能看到，街心公园放烟花就是信号，说明龙点头了，咱们这里和街心公园一个方向，到时候你要许啥愿都行！”说话间，两人已爬到水塔顶上，水箱处用石板盖上了，留出一片空地，两人面朝街心公园方向坐了下来，这回是真正的高处，毫无遮挡了，因为这条街上最高的楼就是七层，而他们在七层之上。
祁遇坐在钟囡珊身边，楼顶风景独好，远离楼下喧嚣，这里显得有些静谧，两人一个抬头望天，一个死盯着街心公园方向，生怕错过烟花信号。
“嗯哼……”祁遇清了清嗓子，转头看向钟囡珊，刚想开口说什么，却突然被钟囡珊扯住了袖子。
“快快！烟花！烟花烟花！许愿！快许愿！龙点头了！！！”钟囡珊话还没说完，不远处的夜幕下果然闪现七彩光芒，先见光，再传来一阵声响，声声爆竹将今夜龙城元宵节气氛推向高潮。
彼时，满天的烟花映衬下，钟囡珊巧笑顾盼，稚嫩秀气的脸蛋如同一朵含羞待放的花骨朵，美的叫人移不开目光，那一刻，祁遇悄悄捂住自己的胸口，不让如小鹿乱撞般的心底秘密泄露分毫。
良久，祁遇望着眼前兴奋无比的女孩，嘴角上扬，如她所愿，双手合十交握置于胸前，闭上眼睛再次许下愿望：希望身边的女孩永远快乐幸福。
“哇，太壮观了，祁遇，你太有眼福了，这绝对是我出生以来看过的龙城元宵烟花最美的一次……诶，祁遇……”钟囡珊偏头唤祁遇，却看见“银花”下男孩虔诚的脸，他竟然也有这一面？虽然不知道这对着“龙点头”许愿的典故是从何而来，但这一刻，钟囡珊愿意相信，世上一切能使人变美好的存在都是合理的。
许完愿，烟花也放完了，二人爬下水塔，等“龙回头”，一切美好的不真实却又真的发生了。
游龙结束了，街上还满满的都是不愿就此散去的人群，小孩儿们穿梭在人群中时不时扔个甩炮吓的大人们鸡飞狗跳……
在顶楼一饱眼福的两人兴奋褪去，却突然相对无言，他们什么时候如此熟络了？
2002年的元宵是周二，高中不放假，但同学们的心早就跑到屋外去了。晚自习课上，大家都心不在焉，每当窗外传来烟花绽放的声音，岭南中学各个教室内就传来一阵阵鬼哭狼嚎，宣泄不满。
晚自习下班老师也控制不住大家的情绪，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敲着讲台桌，用高考倒计时来对大家循循教导，但，依旧拉不回同学们想要放飞的心。
钟囡珊在嘈杂的教室里心无旁骛地刷题，手肘突然被施秀丽戳了戳，字都写歪了。
她头都没偏，没好气道:“手抽筋了？”
施秀丽做贼般地探过头:“下了晚自习一起去看游龙啊。”
“等我们下课，龙早没了。”钟囡珊兴趣缺缺。
“据可靠消息，我们下课，龙还没到街心公园，到时候一起杀过去。”施秀丽嘚瑟道。
“我不去，那么多人，到处放鞭炮，空气不好，吵死了，而且太多人危险。”钟囡珊的家就在县城主街旁，算算时间，她只要放学回家，在房间里等着，就能看到从街心公园返回的龙，去那人群里瞎凑什么热闹。
而且她家在五楼，视野开阔，挤在人群里她垫脚把脖子伸断了估计也只能看到前方人员的后脑勺，她是不敢挤到最前排去看的，她害怕炸鞭炮。
“啧，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情趣。”施秀丽翻了一个白眼继续道:“万一陈念秋他们也去，你去不去？”
钟囡珊一怔，榆木疙瘩般的脑袋似是终于想通，立即放下笔，扭头，异常坚定道:“去！”
施秀丽冷哼一声，道:“唉，女人啊！”
钟囡珊有些小激动:万一祁遇也去看游龙，他们会不会在街角相遇？
晚自习第三节课最后十分钟，就连刷题狂魔钟囡珊都刷不下去了，心不在焉地转笔，时不时望向窗外。
有些胆子大的同学已经偷偷溜出教室，老师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十分钟，整个校园都按耐不住了。
高二五班也不例外，后排男生几乎跑光，钟囡珊还是胆子小，和施秀丽她们硬是抗到下课铃声打响。
铃声一响起，不知哪个班哪个同学一声号召“冲啊”，全校沸腾了。
钟囡珊加入施秀丽组织的几个女生团队，据说全是陈念秋死忠粉，今晚的目标就是在人群里寻找与陈念秋偶遇的机会。
也不知道她们这么多人，要如何瓜分一个陈念秋。钟囡珊可不敢妄想能和陈念秋偶遇，她只要能在人群中远远的看他一眼就足够了。
几个小姐妹手拉手上街，往年元宵节钟囡珊不是家里蹲就是被父母强行拉出吃炮看灰，这还是第一次和同龄人在大街上撒野，施秀丽她们几个拉着钟囡珊往人群里钻，说是要挤到最前头看龙。
要问她感受如何……
她一定会仰天长啸:还不如家里蹲着。
苍天啊，街上怎么会这么多人？人从众……到处都是人，人山人海人前人后……感觉全城的人今晚都挤到大街上了。
不要说偶遇陈念秋了，钟囡珊根本无法分辨方圆一米内行人的性别。
空气中充满着鞭炮硫磺味，时不时还要防止被鞭炮误伤，“龙”在哪里？天知道它在哪里！钟囡珊望着面前的人墙欲哭无泪，更糟糕的是，挤着挤着，她竟然和小姐妹们走丢了。
钟囡珊像只无头苍蝇般随着人群往前挪，她被四周的人群挤得快无法呼吸。
“秀丽！施秀丽！”她徒劳地喊着施秀丽的名字，但都被周围的鞭炮声盖过。
不知哪个角落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狂喜的声音:“龙！龙来啦！”
听闻此言，人群顿时如炸开的热锅，彻底沸腾，躁动、欢呼，人群中间的钟囡珊被挤的几乎悬空。
龙来了，人群随着龙的到来开始更用力地往前挤并跟着龙往前跑。钟囡珊本是被四面八方夹住的，但龙来了，人群开始挪动后，她的情况很不容乐观，背后的人突然跑了，而她被左右和正前方的人推着后退，还来不及转身就快被挤倒，这种情况在人群中摔倒后果可是相当严重的，钟囡珊顾不上许多，还是被吓哭了:
“啊！救命啊！”钟囡珊闭着眼睛喊道。
“小心！”
不知谁在她快要失去重心往后栽倒时将她稳稳托住，钟囡珊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场面太过混乱，她也顾不上那么多，像抱着救命稻草般，紧紧抓住身后好心人的手，摆脱眼前困境再说，终于可以喘口气抹眼泪。
后面的好心人将她扶好，将她拉离疯狂追龙的人群，并一直站在她身后，待她彻底站稳后才稍微空开一点距离。
钟囡珊终于来到围观游龙人群的外围，她深吸一口气，擦干眼角泪痕，挤出一个笑容抬头望向自己的救命恩人道谢。
“谢谢……咦，怎么是你？好巧哦。”终于看清恩人后，钟囡珊急忙再次擦了擦眼睛，好像有点出糗。
万千情绪过后，钟囡珊心底冒出一丝丝庆幸和喜悦。
万万没想到真让她和祁遇偶遇了，老天爷真是太懂她了，她想啥都能成！
“嗯，好巧。”祁遇耸了耸肩，不置可否，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面巾纸给她。他才不会告诉她，这不是巧合，他提前十分钟就溜到钟囡珊他们班门口等着，一路跟着她来到大街上，人那么多，他要紧跟着她可是费了不少力，幸好他个子高，优势杠杠滴。
“你……你也来看龙啊？”钟囡珊尽量让自己笑的自然，不能让祁遇看出自己的窘态，太丢人了，看个游龙竟然还被吓哭。
“嗯，没看过，你们县游龙全国出名，今晚特意慕名来看的，你没事吧？”祁遇道。
祁遇是转学生，这应该是他第一次遇到这场面。
“我没事！刚才就是没调整好方向。”钟囡珊逞强道。
祁遇抬头环顾热闹的四周，轻轻叹了口气，有些遗憾道:“人这么多。”
“今年的龙特别壮观，你真是赶巧了，我们县的龙还是很值得一看的。”钟囡珊附和道。
祁遇瞥了一眼钟囡珊，似是有些犹豫道:“可是人太多了……”
钟囡珊看着祁遇“欲看不能”的神态，心里了然，她尽量让自己看着正常点，撩了撩头发后拍胸脯道:“你走运了，遇上我，我带你看游龙，给你做向导讲解。”为了感谢祁遇的救命之恩，钟囡珊看着前方闹哄哄的人群，决定豁出去了，但，更重要的是她打心底想让这场偶遇持续的时间能再长一点。
祁遇环顾四周，蹙眉道:“你确定你还要去挤？”
“嗯……”钟囡珊犹豫不过一秒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待会龙会在街心公园摆场拜年，很热闹的，难得今年龙这么壮观，不看可惜了。”说完，钟囡珊还cosplay了一把神龙摆尾缓解气氛，一个没站好差点摔了。
“小心！”祁遇再次出手相救。
钟囡珊耍酷失败，不好意思道:“我可能小脑没发育好，呵呵，老摔倒，麻烦你了，谢谢哈，看不看？”
祁遇莞尔:“那就看看吧。”
说完，两人再次挤向人群，这回有祁遇护着，挤人群轻松多了，钟囡珊尽职尽责地尽地主之谊。
边“削尖了脑袋”往人群里挤，边扯着嗓子给祁遇介绍家乡游龙的风俗习惯。
“这板凳龙啊，起源于明朝万历年间，传说龙能行云布雨、消灾降福，象征祥瑞，所以很多地方以舞龙的方式来祈求平安……”钟囡珊个子矮，每次介绍都要踮起脚尖将头尽量探到祁遇身旁讲解，一次两次祁遇就主动弯腰将耳朵凑到钟囡珊嘴边，又比如他有疑问，就凑到钟囡珊的耳旁问:
“那路两旁商户门口点火堆干嘛？”
祁遇凑的很近，呼出的气息打的钟囡珊的耳朵痒痒的，抓心挠肺，她脸颊发烫，但还是勤勤恳恳讲解:“那是点松明……”
“你说什么？”祁遇似是没听清，又往钟囡珊嘴边凑了点，彼时，天空烟花绽放，女孩的嘴唇似乎擦过男孩的耳畔，霎时，两人俱是往后躲了躲，一个脸红的发烫，一个耳朵迅速红透，都有些不好意思地扭头。
“你看看，每个店面门口都摆着鞭炮呢，龙头到哪，哪里就点松明，放鞭炮迎接，保佑生意兴隆，平平安安。”钟囡珊偏头扯着嗓子讲解化解尴尬。
半晌，祁遇似是想通，嘴角上扬，继续不懂就问:“那为什么有的地方龙要停下来朝路边的商铺点头，有的地方又不停下来？我看都有放鞭炮迎接啊。”
钟囡珊朝他招招手，祁遇再次俯下身，凑了过去。
“你看见龙头前方有提花篮的指引者没？”钟囡珊道。
祁遇抬头看，点头:“看到了。”
“那是有的商铺提前给了红包，指引者记下来了，哪个店铺给了红包，龙就得停下来给哪个商铺点头拜年，保佑商铺财源广进。”钟囡珊孜孜不倦地解释。
“哦……”祁遇点头似是明白了:“原来这龙点头就是保佑的意思，那对着龙点头求点什么也行喽？”
“呃……也可以这么说吧，反正就是祈福……一种民俗。”钟囡珊道。
“还是一条势利眼的龙，谁给钱就保佑谁？那我们也蹭蹭龙点头的福气，走！”祁遇说完，也不等钟囡珊反应，拉起她的手就挤出人群，来到较为空旷的人群后方，带着钟囡珊一路狂奔。
“啊？我们这是去哪啊？不跟龙走了？”钟囡珊一脸懵逼，但随即她发现更不得了的事情了。
此时此刻，祁遇竟然牵着她的手腕，祁遇的手干劲有力，两人接触的地方于钟囡珊来说如同电流划过，直击心脏。
她一路盯着他牵着她的手腕部位，脑子一片空白，这是她第一次和男生牵手，虽然是被动的，但依旧无比震撼，没有感到羞耻，相反，为何她心底竟然觉得甜滋滋的，悸动蔓延全身。
“去看龙点头。”祁遇笑道。
跑了好一小段，钟囡珊才反应过来，祁遇这是要拉着她跑到街心公园门口看“终极表演”，但本地人都知道那里太多人了，这个点过去根本看不到一片“龙鳞”。
思及此，钟囡珊突然有了主意。她停下脚步，双手拖住祁遇的手腕。
祁遇被扯停，转身看她，解释道:“我带你去终点看，我个子高，可以帮你站到高处看。”
“不用那么麻烦，走，我带你去个地方。”钟囡珊说完，反拉着祁遇往人群行进相反的方向跑。
望着钟囡珊牵着自己的手腕处，这回轮到祁遇脑子一片空白了。今天的钟囡珊穿着一件白色宽松毛衣，搭配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头发已经长过肩，笔直地贴服在肩侧，她个子中等，非常瘦，但脸却肉嘟嘟的，气色不错，小脸蛋粉红粉红，她属于耐看型，越看越好看，尤其是笑起来那对像沁着水雾般的月牙眼，祁遇竟看的入了神。
越跑人越少，几个小鞭炮在脚边炸响，祁遇终于回了神。
他们这是？这不是钟囡珊家吗？
“这是？”祁遇忍不住问道。
到了钟囡珊家楼下，她突然松开了祁遇的手，望着空空的手腕，祁遇有些怅然若失。
“嘘！”钟囡珊比了一个手势后朝祁遇招了招手，压低嗓子道:“你跟我来。”
两人鬼鬼祟祟地上了楼，钟囡珊住五楼，但是他们却并未在五楼停留，而是来到了楼顶。
这栋楼一共七层，顶楼是公共的大平台，平日里鲜少有人上来，今晚就更不会有人了。
“怎么样？视野开阔吧？”钟囡珊嘚瑟地张开双手指了指身旁的场地。
祁遇嘴角上扬，双手插兜来到栏杆处，可不是吗？这栋楼就在县城中心主干道上，楼下就是热闹的人群，凭栏远望，还能看到刚耍过去的“巨龙”龙尾。
那个年代的小县城，七层楼高的商品房已经算是县里高大上建筑物了，站在顶楼可谓是一览众“楼”矮了。
“它还会回来吗？”祁遇轻倚栏杆道。
“嘿，千金难买龙回头！肯定会回来！”钟囡珊自信地保证。
“那它回来时还会不会朝我们点头祝福？”祁遇皱眉道。
“哈？”这是几个意思？看龙嘛，站的够高才好看，龙点不点头who care？
“不会吗？”祁遇似乎有些遗憾。
“这个……”应该是不会了，之前经过此地时应该已经点过了，楼下满地的红炮竹还留恋着刚才的热闹。
“那就不能许愿了呀。”祁遇低垂着头，有点像讨不着糖吃的小狗。
看的钟囡珊目瞪口呆，天呐，有点萌怎么回事？平日里酷酷的男孩竟然也有这么奶的一面，真是叫人不忍心看他伤神呐。
“许愿？咱们狮子座流星雨不是许过了吗？”钟囡珊有些迷惑。
“那不是对着“神龙”再许一个，双重保险嘛。”祁遇笑道。
钟囡珊环顾四周，拍了拍祁遇的肩膀:“来，你跟我来。”虽然不知道祁遇的脑回路怎么转的，但他说能许愿就许吧，此刻，钟囡珊满脑子都是：满足他！快满足他！只要他开心，要天上的星星她也得想想办法试一试。
“嗯？”祁遇不解，但还是跟着钟囡珊来到楼顶的水塔下方。
“恐高不？”钟囡珊率先抓紧了通向水塔的铁栏杆。
祁遇摇头。
“咱们爬上去，待会街心公园方向，喏，就是那个方向，会放烟花，坐在上面就能看到，街心公园放烟花就是信号，说明龙点头了，咱们这里和街心公园一个方向，到时候你要许啥愿都行！”说话间，两人已爬到水塔顶上，水箱处用石板盖上了，留出一片空地，两人面朝街心公园方向坐了下来，这回是真正的高处，毫无遮挡了，因为这条街上最高的楼就是七层，而他们在七层之上。
祁遇坐在钟囡珊身边，楼顶风景独好，远离楼下喧嚣，这里显得有些静谧，两人一个抬头望天，一个死盯着街心公园方向，生怕错过烟花信号。
“嗯哼……”祁遇清了清嗓子，转头看向钟囡珊，刚想开口说什么，却突然被钟囡珊扯住了袖子。
“快快！烟花！烟花烟花！许愿！快许愿！龙点头了！！！”钟囡珊话还没说完，不远处的夜幕下果然闪现七彩光芒，先见光，再传来一阵声响，声声爆竹将今夜龙城元宵节气氛推向高潮。
彼时，满天的烟花映衬下，钟囡珊巧笑顾盼，稚嫩秀气的脸蛋如同一朵含羞待放的花骨朵，美的叫人移不开目光，那一刻，祁遇悄悄捂住自己的胸口，不让如小鹿乱撞般的心底秘密泄露分毫。
良久，祁遇望着眼前兴奋无比的女孩，嘴角上扬，如她所愿，双手合十交握置于胸前，闭上眼睛再次许下愿望：希望身边的女孩永远快乐幸福。
“哇，太壮观了，祁遇，你太有眼福了，这绝对是我出生以来看过的龙城元宵烟花最美的一次……诶，祁遇……”钟囡珊偏头唤祁遇，却看见“银花”下男孩虔诚的脸，他竟然也有这一面？虽然不知道这对着“龙点头”许愿的典故是从何而来，但这一刻，钟囡珊愿意相信，世上一切能使人变美好的存在都是合理的。
许完愿，烟花也放完了，二人爬下水塔，等“龙回头”，一切美好的不真实却又真的发生了。
游龙结束了，街上还满满的都是不愿就此散去的人群，小孩儿们穿梭在人群中时不时扔个甩炮吓的大人们鸡飞狗跳……
在顶楼一饱眼福的两人兴奋褪去，却突然相对无言，他们什么时候如此熟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