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宵知道当年周聿白看见了自己,但是他没想到,他居然能记到现在,或者说,有关于周木的事情,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何宵直直的看着周聿白的眼睛,喉结窜动。
“可是他背叛了你,甚至是抛弃了你,你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周聿白微微俯身,冷眼看着他,强烈的压迫感让何宵忍不住产生想要后退的心思,但是手脚已经麻了,他做不了任何动作,只能僵硬的承受着周聿白的威压。
“他有没有背叛我,有没有抛弃我,轮不着你来说!何宵,管好你的嘴,也管好你自己,别再来见我。”
周聿白上了车,何宵的呼吸才渐渐的正常。
他能感觉到周聿白接受不了这一切,他活在自己的臆想里了。
有了李阿姨照顾,乔之木总算能喘口气,家里没有画画的工具了,乔之木去采购了一趟,房间逼仄非常,架起来画架已经没有没剩多少的空间了。
乔之木将窗户打开,想让自己的视野开阔一些,但是看着眼前纯白的画布,他的脑袋也跟着一片空白,点了根烟看着窗外的绿荫,脑子里怎么也勾勒不出来那幅画的场景。
大约勾勒出来了,也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因为周聿白画了那幅画得奖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就渐渐疏远了,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潜意识里觉得和那幅画有关,所以在日常生活中,不仅是他,还有周聿白,都很默契的刻意将那幅画的记忆给封存了,他也逐渐适应了周聿白的冷淡。
然后周聿白就去了保加利亚留学。
乔之木抽完了一根烟,开始动笔。
这还是他第一次画自画像。
是他刚才脑子里一直在回忆周聿白的那幅画,所以才没有灵感,而他却忘了,周聿白画的是他,他才是那幅画的主角。
一天,乔之木就把那幅画画完了,一样赤裸的脊背,一样的翅膀,可是这次的翅膀是没有颜色的,有颜色的是窗外的绿荫。
他添了环境。
少年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依旧是蜷缩着身子,面对着画架,画布上是空白的,头顶的窗外有影影绰绰的绿荫。
远没有周聿白当年的那幅画漂亮。
乔之木将画笔仍旧笔筒里,微微叹了口气。
算了,也不强求了。
天已经黑了,乔之木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了,但是也不觉得饿,甚至感觉不到时间流失。
他没有开灯,也没有关窗,就赤裸着身子躺在床上,看着弥漫消散的烟雾发呆。
“叮铃铃——”
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一眼号码,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乔家老家的那些亲戚。
他小心的接了电话。
“喂,之木啊,你钱筹的怎么样了啊?”
乔之木手一抖,烟灰落在腿上,他深吸了一口气,叼着烟将抽屉拉开,拿出来账本。
“我这还有两万的余钱,叔,您看……”
那边叹了口气。
“小木,不是叔要为难你啊,你也知道,你爸不是欠了一家的钱,你给我这两万块钱,一分也没多少,谁先拿去用都不合适。”
乔之木滚了滚喉结。
“小木,要我说啊,你妹干脆就别治了,这病都这么多年了,又复发什么的,来来回回的,她现在不是拖着你一个人,他可是拖着我们好几家人呐,这孩子们都老大不小了,也要成家吧?”
“来,把手机给我,让我跟他说,什么事啊?谁家欠钱拖这么多钱不还?交得起医药费,救得了他妹妹,他妹妹的命是命,咱家的命就不是命啊?”
“你小点声!”
“我小点什么声啊?!啊!要我说就干脆把他妹妹从医院里拽出来算了,把医药费退到我们这里来。”
“你说什么呢?!”
乔之木将烟塞进嘴里猛吸了一口:“叔,我尽快凑十万给你,分六次还,行吗?”
他似乎是跑远了一些:“你尽快啊,家里确实着急用钱。”
说完把电话给挂了。
是啊,谁的命不是命啊。
乔之木坐起身来,看着那幅画呆滞了片刻之后,将画收了起来,联系了顾莫临。
顾莫临给他发了个位置。
他居然在这里租了个房子,很干净的公寓,虽然已经很干净宽敞了,但是和他之前住的那些房子相比,仍然差了一大截。
顾莫临站在门口:“进来陪我坐会吧。”
乔之木本来是想把画给了他就走的,可是听到这话之后也不好再拒绝了,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迈进了顾莫临的私人领域。
他像是在处理工作,桌上放着一瓶刚启封的红酒。
乔之木将画放在桌子上,顾莫临倒了一杯递给他:“来,尝尝吧。”
乔之木摆摆手:“我酒量不好。”
顾莫临的情绪似乎不怎么好,也许是喝多了,红着眼尾看他,递过来的酒杯仍被他握在手里悬在半空中,等着乔之木施以援手解救,顾莫临坚持着,又道。
“周木哥,陪陪我吧。”
乔之木垂着眼睛,踟蹰了许久之后才将那杯酒接过来。
“出什么事了吗?”
他问。
顾莫临盘腿坐在地毯上,膝盖曲起来,脑袋枕在胳膊上转头看他。
“我只是在等。”
乔之木捏着酒杯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等你接受我。”
乔之木垂了垂眼睛,一时间沉默下来。
“我这辈子还能等到吗?”
顾莫临又问。
他的眼眶看起来有些红,像是一只没得到怜爱的大型犬,乔之木端起来酒杯喝了一口酒,又听到顾莫临轻笑了一声。
“周木哥,你去保加利亚留学那年,我给你塞过一封信,你应该不知道吧?”
乔之木缓缓的抬起来眼睛看他,低声问。
“什么信?”
“一封表白信。”
乔之木微微皱起来眉头,回忆了许久,想要从自己的记忆当中搜刮出来那封信的痕迹,可是搜刮了很久都没有搜刮出来,又听到顾莫临的声音。
“周木哥,你当年,为什么去保加利亚留学呢?”
乔之木被酒气熏红了眼睛,抿唇不语。
为什么去保加利亚留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