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而已，哪里算久？”
公堂上言辞薄利的少卿也在此刻卡了壳，“……也是，几日而已。”
却叫他生出隔世经年的混乱错觉。
少年给他介绍起身旁的妇人，“这便是我阿娘了。”
胡同膤拱手行礼，“晚生见过邵夫人。”
邵夫人自然也听过胡同膤的大名，但见到他同自己一个字写出三个丑样的小儿子相谈甚欢，还是觉得离奇。
她笑着回应，“胡少卿多礼了，平日里也多亏你在大理寺照顾我家大子。”
可堂堂一个少卿，在工日请假游乐，实在是不应该啊……
而胡同膤这次来也并非只有爬山这一个目的。
他笑如朗月，难得一副开朗模样，“听说山顶的七星庙还在维修，今日我们就先爬到这里吧。现在坐上马车，赶回京中正好吃午饭。”
邵溪一脸诧异，“都走了一大半了，为什么不登顶？”
倒是邵夫人听了进去，她拍拍邵溪的脑袋，“等你爬上去无处落脚，又要爬下来的时候可别喊累。”
回程时，三人坐上了胡同膤的马车。
不知是不是邵溪的错觉，这车马似乎跑的格外快……
胡同膤掀开车帘，看到了远处一抹浓烟。
——元会山不远处，便是安康侯屯兵的地方。
如今那里却起了狼烟……
胡同膤催促马夫，“再快些。”
迟钝的邵溪这才有所察觉，“胡兄，马车后跟着什么东西吗？”
“没什么东西，小弟不怕。”
而胡同膤心里只剩一阵后怕。
胡家虽然不算显贵，但也算个大家族，人多杂乱，做什么的都有。
昨日收到安康侯将反的密报后就收到了邵溪的请柬。
这密报只是家族中人的推论，不好往外传，又因为同会山地界敏感，他放心不下，就连夜挑好快马，找了技术好的马夫，打算一遇到邵溪就将他往回拉。
如今看来，算是赶上了。
狼烟刚燃，而他们再有几里路就能进京了……
胡思乱想的胡同膤被邵溪苍白的面色拉回现实。
少年声音颤抖，看着从车帘无声刺进的冷刃，“车、车停了……”
胡同膤这才注意到，身下的马车早已不动了。
而少年继续提醒胡同膤，单薄的声线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溃，“胡兄，别动。”
冷刃已然贴在胡同膤颈侧，却也开始静止不动。
这份静止没有维持太久，冷刃转向，流畅的布料割裂声响起。
下一刻，暖阳便和着冷刃寒光一齐刺向邵溪目中。
等邵溪消化完强烈的光线后这才看到冷刃后的人影。
来人依旧一口白牙笑的放肆，可脸侧的几滴发黑的陈血褪去了原来的无邪。
胡同膤刚有动作，又被他的剑刃抵上。
“安分点。”
见他踩着横梁便要上马车，邵溪连忙护在邵母身前。
他想装出笑来，面上却发着抖，最终只能苦笑不得地看着步步逼近的卫振恒。
“小侯爷，我们无冤无仇，你就放了我吧……”
谁知卫振恒突然换了脸色，眼底翻涌深不见底的恶意，“什么叫无冤无仇？”
邵溪缩着脖子不肯回答。
“我问你，什么叫无冤无仇？！”
积蓄好力气的胡同膤一脚将卫振恒踹下马车，又抢过他手中的长刃，护在邵溪身前，厉声道：“他本就与你们毫无瓜葛！”
谁料一头摔下马车的卫振恒又躺在地上大笑。
笑声无孔不入，让邵溪后背发凉。
邵溪自知逃不过，就劝胡同膤，“带着我娘走吧……”
任务失败他也不会死，可其他人都只有一条命。
“一个也别想走！”
凄厉的呐喊声后，胡同膤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他身下渐渐蜿蜒出一道红色的小溪。
卫振恒毫不在意将小溪踩在脚底，弄出一个个红色的脚印。
而邵溪早已说不出话来。
卫振恒用沾满鲜血的手捧着邵溪的脸，“姐夫，什么叫毫无瓜葛？”
他随手推翻上前阻拦的邵母，接着说，“你同我姐姐订了婚，今日也该是成婚的日子，快走吧，别误了吉时。”
紧接着，邵溪便被一道巨力箍在怀里。
还没回神，又被绑在马背上。
剧烈的颠簸与马蹄声中，他艰难地分辨出卫振恒失常的声音。
他一直在重复一句话，“姐姐在等你……”
而邵溪的心跳越来越快，浑身的血也像是在倒流出身体，眼前也越来越黑。
马停之后，卫振恒把邵溪放了下来，这才发现他浑身都发着抖。
“怕什么啊？姐夫，我不会杀你的。”
他把邵溪抱着怀里，又单手捂住他冰冷的双手，想为他传递一点温度。
可邵溪只能闻到刺鼻的血腥味。
他崩溃到语不成句，“放、饶了……”
卫振恒再次捏住他的脸，“放什么？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
他亲自将邵溪安放在营帐内，看着同样颤颤巍巍的喜婆给邵溪换上红装。
他太瘦弱，束上发穿上宽大的红衫也只是青涩的少爷。
明明是少不经事的年纪，就娶了新娘。
卫振恒笑着恭喜他，“新婚快乐。”
眼底却滑过一滴泪。
邵溪看的心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很快就被压着去了喜堂，高座上一个人也没有，邵溪甚至没有见到新娘子。
直到归而复返的卫振恒捧来一个盖着红盖头的方盒子，邵溪这才意识到什么。
他撒腿就要跑，却被卫振恒一手抓了起来，只好哭着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卫大小姐的事，对不起、对不起……”
卫振恒死死捏住他的后脖颈，摁着他一头磕在裹着红盖头的方盒子下。
他没用多大的力气，邵溪额头却红了一片。
卫振恒别开眼，接着说，“还差两拜，都摆天地吧。”
木盒子显然无法跪拜，卫振恒就将红盖头搭在自己头上，摁着邵溪拜了两次天地。
礼成之后，邵溪却是再也站不起来。
他跪在地上看着小小的方盒子，不敢相信那里面就是卫兰。
明明、明明不久前还见过面……
卫振恒单臂把他从地上捞起来，“姐夫，愣着干什么，抱着新娘子回新房了。”
作者有话说：
卫振恒：妹想到吧，我是疯批黑皮美强惨。
胡同膤：真妹想到，我是毫无反转的炮灰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