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书名:足尖上的丘比特 作者:颜灼灼 本章字数:22005 下载APP
他霸道的一把将我拦腰抱起,往门外走。“不留也得留,没有商量的余地。”
    一室的痴缠,事后他评价:“这床很结实,以后我可以经常来。”
    “我不欢迎。”我口是心非,趴在他的胸口,听着我们仍然急促的心跳。
    “你欢不欢迎我不管,我这人向来随心所欲。”他故意将那个“欲”字咬得很重。
    我张嘴咬了他一口,他一个翻身将我压在身下。“看来是我努力不够,让你还有力气咬人。”
    他的手揉着我,或轻或重地撩拨着我。
    “不要了,我受不了了。”我拽住他的手,“我跟你说件你感兴趣的事情,你要不停手我就不说了。”
    他扬了扬头。“我得先知道,是哪方面的事情。”
    “关于贾星的病情。”我成功吊起了他的胃口,他翻身躺下,侧过身来抱住我,“你怎么会知道贾星的病情?”
    我遂将今晚遇到郭锐的种种对他细说。他听后微阖上眼睛,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你是怎么想的?”我按捺不住地询问。
    他虚眯着眼睛,慢慢地摇了摇头。“现在精神不好,想不出什么来,还是先睡一觉,明天再想。”
    我只好作罢,后来我们相拥着睡着了,第二天萧瑟早早离开,我照常去参加集体热身、排练。
    中午休息的时候,尹静姝兴冲冲地来找我。“小忻忻,郭医生给我打了电话,约我们今晚共进晚餐,而且是五星级酒店的自助海鲜大餐,出手好大方哦。”
    “我这个电灯泡是不是不应该出现,让你俩单独约会?”我半开玩笑地说。
    “你当然要出现了,给我壮壮胆。”她似乎真的对郭大叔动了心思,“跟你说真的,我昨晚不是酒醉乱说话,我确实想和郭医生交往。”
    “拜托,你别这么饥渴好不好,五十岁的大叔你也要,他有过什么样的经历,你也一无所知。再说你爸妈会同意吗,你找个跟你爸年纪差不了多少的,让他老人家情何以堪。”我不得不打击她。
    “五十岁怎么啦,我自己都快三十了,也就差个二十岁而已,年龄对我来说不是问题,何况人家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身材也保持得很好,很有型。还是个名医,事业有成,太完美了。”她一脸花痴状,“你也听到他说了,对找女人没有什么条件限定,要相处后看合不合适。这说明他不是以貌取人,我还是有机会的,我一定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让他发现我的好,愿意接受我。只要能把他拿下,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我无言以对了,在心中哀叹,古道热肠的眼镜蛇,已经沦为彻头彻尾的结婚狂了。
    我还是陪着尹静姝去了那家五星级酒店的西餐厅,自助晚餐网罗各式海鲜美味,有长脚蟹蟹脚、新鲜海元贝、大罗氏虾、花蟹、鲍鱼等,看得我眼花缭乱,
    尹静姝拿了满满的两大盘海鲜回到座位上,盘子堆得东西都快掉下来了。
    郭锐望着那两盘食物。“胃口不错啊。”
    “这么贵的自助餐,得把本捞回来,不能让你亏本。”尹静姝一点都不担心人家嫌弃她太能吃,太不注重淑女形象。
    郭锐微笑着点头。“说得很有道理。”
    “你不会觉得我很贪吃吧?”尹静姝自己意识到这样有损形象了。
    “怎么会呢,我觉得你很真实,也很可爱。”郭锐说得很真诚。
    “你真是大好人。”尹静姝做出又激动又感动的样子,要知道当初袁嘉澎用“可爱”二字形容她时,可是被她抢白了一顿,说“可爱”这个词一听就很没有诚意,就跟万金油一样随处抹。现在从郭锐口中说出来,倒成好人了。我对袁嘉澎深表同情,就因为他不入尹静姝的眼,连带着说话也不中听。
    “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郭锐忽站起来说。他用手捂住腹部,微皱着眉头,想来是肚子疼要上厕所。
    他急冲冲地跑开了。
    “可能是要拉肚子。”尹静姝吐着舌头笑。
    我也笑了。“好丢脸。”
    “才不丢脸呢,很真实,也很可爱。”尹静姝驳斥。
    “你真是没救了。”我不再多言,专心对付一只螃蟹,她也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过了差不多15分钟,才见郭锐匆忙往回走。“抱歉,让你们久等了。”他在我们对面的位置坐下,他的脸和头发都湿了,样子有些狼狈。
    “郭医生,你怎么满头大汗的,是不是上厕所太用力了。”尹静姝说话总是这么直接,连对她中意的男人都是如此。
    “这不是汗,是水。”郭锐尴尬地解释,“洗手间空气很闷,人不太舒服,就洗了把脸,清爽一下。我不喜欢用卫生纸擦,又没有毛巾,只好这样出来,让你们见笑了。”
    尹静姝很贴心地从包里取出一包湿纸巾递给他。“用湿纸巾擦不介意吧。”
    “谢谢。”郭锐接过,抽出一张湿纸巾,擦拭脸上的水珠。
    尹静姝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郭锐,郭锐也感觉到尹静姝的注视,一边用湿纸巾擦脸,一边对她展露温和的笑容,“我很喜欢你。”
    “真的?”尹静姝欣喜异常,“你不是在哄我吧,你可别说是像喜欢宠物猫宠物狗一样喜欢我,我不当宠物。”
    “我怎么可能把你当宠物。”郭锐的语气真挚得不容人产生怀疑,“我是把你当作女人,和那些庸脂俗粉完全不同,一点都不矫揉造作的、非常率真可爱的女人。”
    尹静姝激动得结结巴巴的:“那你……你……你愿意……愿意尝试着……和我……交往吗?”
    “愿意。”郭锐郑重回答。
    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两人算是对上眼了?这进展也太神速了吧!我为尹静姝捏了一把汗,猜不透这男人对她到底有几分真心,可是我不能当面泼冷水,唯一的认知就是,我现在是个多余的人,不适合继续待在这里了。正在为找什么借口离开而伤脑筋,萧瑟的来电非常及时的解除了我的困境。
    “贾星的遗体运回来了,今晚是守灵夜,我要陪姨妈去看看,你要一起去吗?”萧瑟问我。
    “要要要。”我一迭声地说。随后便告诉尹静姝和郭锐我有急事要先走,以最快的速度从他们跟前消失了。
    我在酒店大堂等了半个小时,才等来了萧瑟。这次是向叔开的车,他很热情地和我打招呼:“童小姐,好多年不见了。”
    我上车后,见叶鹃也在车上,一身黑色的素服,衬得她愈发瘦削苍白,她转过脸来正面向着我,目光静静的落在我身上。
    我向她点头微笑,轻轻地说:“萧太太,您好。”
    “别这么见外,你叫我叶阿姨吧。”她语气宁静,“过来,坐我旁边。”
    萧瑟坐在后排,我本想和萧瑟坐一块儿的,但叶鹃开口了,我便挨着她坐下。
    她轻轻地抬起一只手来,轻抚我的手臂,接着又用两只手分别握住了我的双手。她那枯瘦苍白的手指把我的手握得非常紧,用一种做梦似的神情和语气,悠悠然地说:“多么美的皮肤,和我的姐姐一样,跳芭蕾的女孩都这么美。”
    “我小时候也学过芭蕾,但是吃不了苦,放弃了。”她望着我的脸,眼睛里忽然浮起了一层朦胧雾气,“姐姐很优秀,所以她得到的也都是最好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的声音低沉了下去,眼光透过我的身子,眼神是涣散而昏乱的。她的神情惊吓了我,我担心地问:“叶阿姨,你怎么了?”
    她回过神来,幽幽地说:“我永远不如她,不管过去还是现在。”说完这句话,她不再言语,回过头,两眼望向窗外,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我探过身子去看坐在后面的萧瑟,刚才叶鹃说的话,他应该也听到了。他轻叹了口气,眼光深深的停驻在我的脸上,压低声音问:“刚才给你打电话,你怎么好像很激动的样子。”
    “我巴不得赶紧离开。”我同样小声说,“静姝和郭医生好像一见钟情,我成了电灯泡。”
    他怔愣了一下,摇头笑了笑。“太富有戏剧性了,比电视剧里面演的还要精彩。”
    “我不看好他们。”我坦白说。
    “你看不看好,没有任何意义,他们也不会听你的。”他的手顺着我的手臂轻轻下滑,拉过我的手,俯下头,在我的手背印下一吻,而后附在我的耳边,学着刚才叶鹃的语气说:“多么美的皮肤。”
    “讨厌!”我轻嗔。
    他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
    贾家别墅的客厅内设了灵堂,灵堂内人来人往,徐惠萍跪在棺材边痛哭流涕,旁边几个人扶的扶,劝的劝。我们还没来得及到牌位前上香,便听得人群一阵骚动,原来是两名衣着前卫,踩着高过膝的马靴的美女从楼梯上下来,引得在场亲友们纷纷侧目。
    灵堂内响起了热情的乐曲,两名辣妹开始随着乐曲浑身扭动,展现热辣舞姿。在场亲友个个露出惊讶的表情,但两名辣妹不受影响,忘情舞动。不少人先后拿起手机,拍照、录像,并直呼“太惊奇”。
  两名辣妹接连跳了三曲,披着白色羽巾抚棺热舞,还把身上的遮蔽服饰褪下,露出黑色马甲与超短裤,最后只穿比基尼展现妩媚。
    舞曲结束后,徐惠萍才流着泪向大家解释,因为贾星生前最爱看美女,因此她特别在守灵夜请来两名辣妹抚棺、绕行棺木,让丈夫大饱眼福。
    四周响起小声的议论声,我听到有人夸他们夫妻恩爱,这样的安排让人体会到妻子对丈夫的思念。我个人的感觉是极其震惊,徐惠萍对丈夫的包容,已经远远超出正常人的接受程度,在他生前忍受他在外面寻花问柳不顾家,连他死后还要满足他好色的欲望,真当得起“忍者神龟”的称号了,难怪贾星会在自杀前沉痛忏悔,觉得自己对太太亏欠太多。
    我们终于能够到牌位前上香,叶鹃在徐惠萍身旁蹲下。“怎么没有看到思恒?”她问。
    “那孩子,太不懂事了。”徐惠萍哀声哭诉,“爸爸的守灵夜,再怎么样也该在场,他居然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我自己一个人忙里忙外,哪里顾得上。”
    “打电话把他追回来呀。”叶鹃也气愤不已,“你不能再这样纵容他,都这么大的人,也该懂点规矩了。”
    “打了好几个电话都不接。”徐惠萍用手背拭了拭眼泪,“我再给他打打看,没准又到哪里花天酒地,根本听不见电话响。”
    “贾总今晚加班。”有个细细的女声插进话来,“他下午下班之前跟我说,要在办公室忙到比较晚,让我先过来帮忙。我7点就到了,在外头负责签到和接待客人,我以为贾总自己跟你说了,所以没有告诉你。”
    说话的是贾思恒的秘书,一个名叫许丽丽的年轻女孩,长得挺水灵。
    “加班怎么不接电话,再说现在已经快十点了,还不回来。”徐惠萍又气又急,“你再给他打个电话,催他赶紧回来。”
    许丽丽拿出手机打了电话,依旧无人接听,又拨打了办公室的座机号,占线。连续拨打几次都是占线,也有可能是话筒没有放好。
    “你到办公室看看,如果他在那儿,让他马上回来。”徐惠萍沉不住气了,“都这种时候了还加班,总要分清主次,把工作的事情先放一放。”
    “要不我去吧。”萧瑟主动说,“我们有车比较方便,小许还是留下来给你帮忙。”
    “那真是麻烦你了。”徐惠萍感激地说。
    贾思恒去年从美国波士顿留学回来后,出任星耀集团旗下一家影视公司的总经理,公司位于金沙花园别墅区一栋独门独院的三层小别墅内,小许把一串公司的钥匙交给萧瑟,说贾思恒的总经理办公室在三楼,如果不是提前预约的人,他肯定不会开门。
    我也和萧瑟一起前往。我们下车后,竟看到郭锐站在别墅门口。“真巧啊,又碰面了。”他打招呼。
    “你怎么会在这儿?”我问。
    “晚上6点多的时候,我来找过贾思恒,是他约我过来的,说有事要商量。但我来的时候,他正忙着,让我等一阵。我当时急着要和你们一起吃饭,他就让我吃完饭再来,他会在办公室等我。”郭锐说,“尹静姝喝醉了,我先把她送回去后才赶过来。但是按了很久的门铃都没有应答,打手机也总是没人接,明明楼上还亮着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正想给他的秘书打电话。”
    我抬头望去,整栋别墅静悄悄的,只有三楼的一个房间亮着灯光,应该就是贾思恒的办公室。
    萧瑟用钥匙打开外面的铁门,我们三人一起走进院子。别墅的大门没有上锁,扭动门把手就能打开。我们进入客厅,萧瑟找到墙上的开关,打开灯,我们沿着楼梯上到三楼,找到总经理办公室。郭锐砰砰砰的敲门,无人回应。他又扭动门把手,用力推了推,却打不开。“好像从里面反锁了,把钥匙给我试试。”
    萧瑟把小许的那串钥匙给他,总共也就三把钥匙,他轮番试了一下,打开了门,但是门打开后,我们都惊呆了,办公室内摆放着健身器材,贾思恒的身体就像模型一样被绳子吊在健身器材上,脸是对着我们的。
    我吓得双腿痉挛了起来,从喉咙口勉强发出了一记不能称之为声音的尖叫。萧瑟和郭锐都还比较镇定,郭锐快步走过去,解开绳子,将贾思恒的身体放在地上。“已经死了。”他检查后,很遗憾地说,“赶紧报警吧。”
    “我给沐眠打电话。”萧瑟马上取出手机,走到旁边打电话。
    我不敢靠近贾思恒的尸体,跟在萧瑟身旁,倚靠着他的肩膀寻找安全感。
    “害怕了?”萧瑟挂断电话,轻搂住我,“沐眠马上就会赶到,我们到外面等她。”
    “郭医生,我们都出去吧,现场尽量保持原样。”萧瑟又对郭锐说。
    我们三人都出了办公室,在走廊上等待。
    “到底是怎么了,一连死了这么多人。”我讷讷自语,“可怜的贾太太,最疼爱的大儿子不幸出车祸死去,现在丈夫死了,小儿子也死了,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将来可怎么办。”
    萧瑟也伤感的长叹了一口气,随便给叶鹃打了电话,告诉她这一残酷的事实。
    我的目光飘向对面的郭锐,他斜靠墙站立,微俯着头,在沉思什么,昏暗的灯光下,那身影是孤独的、寂寞的。如果他至今单身属实,那必定经历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最终以惨痛收场。意到浓时怎忍舍,情到深处无怨尤。
    沐眠很快和他们刑警队的其他人一起赶来了。现场勘验无任何打斗痕迹,贾思恒的尸体除颈部有索沟外,亦未发现明显损伤,法医初步判断为自缢身亡,推断的死亡时间在今晚7点半到8点半之间。而更惊人的是,在贾思恒办公桌抽屉的最底部,找到一个小布包,打开来,里面竟然是一把尖刀,上面有凝固了的血迹,很有可能是杀害李菲的凶器。
    是贾思恒杀害了李菲,然后畏罪自杀?
    刑警挨个儿找我们问话,后来贾思恒的秘书许丽丽也被召唤到现场。从贾思恒的上衣口袋里找到办公室的钥匙,许丽丽证实总经理办公室的钥匙只有两把,一把贾思恒自己保管,一把由她保管,她的钥匙给了萧瑟。反锁的办公室,钥匙在死者身上,看上去完全是一个密室。
    许丽丽说,郭锐走后,她在公司吃了晚餐,差不多6点20分离开公司,之后到到别墅区外面搭乘公交车,将近7点到达贾家别墅。贾思恒的推定死亡时间,许丽丽一直在贾家别墅,有不在场证明。那段时间我和尹静姝、郭锐在酒店的西餐厅用餐,虽然郭锐上了15分钟的洗手间,但是贾思恒的办公室离酒店有半个小时的车程,不可能去杀了人再赶回来。萧瑟在家里,也有几人可以作证。
    沐眠要调看监控,但是据许丽丽所说,贾思恒不愿在别墅内安装监控,包括小区内可以拍到别墅大门处的监控摄像头,都以保护隐私为由,坚决要求物业公司拆除。许丽丽吞吞吐吐地透露,其实主要原因是贾思恒经常在公司和不同的女人鬼混,特别是晚上下班后,只要兴起,随时随地都可以寻欢作乐,因此担心被监控拍了去,不雅照片流出。想来许丽丽也是贾思恒寻欢作乐的对象之一。
    我心中鄙夷不已,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父子俩一个德行,贾思恒的放荡纵欲似乎更甚于他的父亲。假如李菲没有被杀害,嫁了这样一个男人,想必也是生不如死。
    另外许丽丽说,公司的下班时间是下午5点半,今天6点之前除了她和贾思恒外,其他员工都离开了。6点10分郭锐来访,是她开的门。两人刚进入客厅,她就接到贾思恒用手机打来的电话,跟她核对了一份工作文件里面的内容。许丽丽在电话中告诉贾思恒,郭锐来访,贾思恒让许丽丽将手机交给郭锐,对话内容,就是郭锐所说的,贾思恒正忙着,两人约定晚些再见面。
    虽然种种都指向贾思恒是自杀,但沐眠对他的死因仍存疑,决定调看小区的监控录像。
    问话结束后,我和萧瑟、郭锐都离开了别墅。
    萧瑟让向叔先把我送回舞团,再去贾家别墅。
    “你觉得贾思恒是自杀吗?”路上我问萧瑟。
    “从表面上看是这样,但是似乎太完美了。”萧瑟同样有怀疑,“别墅内没有监控,连门外都没有监控,凶手可以自如进出。还有那把刀如果是杀害李菲的凶器,为什么不及时处理掉,连血迹都保留着,还放在办公室抽屉里,那不是很容易暴露吗?”
    “可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吧,总经理的抽屉,一般没人敢随便乱动。”我猜测,“没准贾思恒想留着凶器作纪念,我看过书上说,有凶手把凶器收藏在家里,作为战利品欣赏。”
    “作为战利品的凶器,家里随便找个隐秘的地方放,也好过放办公室抽屉,就算要放办公室,好歹上锁吧。许丽丽有总经理办公室的钥匙,随时可以进去。”萧瑟并不认同,“贾思恒虽然不是什么优秀人才,但智商应该不至于这么低。”
    “那密室又该怎么解释?我们来的时候,门是从里面反锁的,要用钥匙才能打开。再说法医也初步判断是自缢身亡。”我很费解。
    他摇了摇头。“我得再想想,等明天问问沐眠,看监控有没有什么发现吧。”  
    第二天我去舞团大楼的路上,听到有人在议论,刚才有警察来过,把朱尊一带走了,说要配合接受调查。
    我心头一惊,莫不是沐眠他们看了监控录像后,发现朱尊一和贾思恒的死有关?
    中午休息时看到尹静姝,我忙向她打探情况,她把头一昂,嘴一撇。“我不知道,我现在对猪头的事才不感兴趣,我只对郭锐医生感兴趣。”
    我失笑。“对对,你已经移情别恋了,那就跟我说说,昨晚我这个电灯泡消失后,你和郭医生共度了很甜蜜的时光吧,有没有什么故事发生?”
    “甜蜜是很甜蜜,但是故事嘛……”她顿了顿,神情变得有些沮丧,“小忻忻,我是不是一个特别没有魅力的女人?”
    我微微一怔。“为什么这么说?郭医生拒绝你了?”
    “那倒不是,但是他……”她神情哀怨,“我昨晚其实是装醉,就是想给他机会,可是他明明把我放到床上了……”
    “你小声点。”我急忙打断她,周围不时有人路过,居然把放到床上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她这才放低了音量。“那么好的机会,可是他碰都不碰我,我觉得好失败啊。虽然他已经快五十岁了,但我看他身体还挺好的,应该不是那方面的问题,说到底,还是我的魅力不够,呜呜呜……”
    “不是你的魅力不够,他昨晚约了人,送你回来后赶着去和人家见面,哪有那个心思。”虽然我对尹静姝这种迫不及待,主动要和人家上床的行径难以苟同,甚至有些鄙视,还是好言安慰了她。
    “真的?”她立即转忧为喜,“你没有骗我吧?”
    “当然没有。”我告诉他,昨晚我和萧瑟去找人时碰到郭锐,他早就跟人约好要见面了。至于具体细节,既然她已经对朱尊一的事情不感兴趣,我也就不多说了。
    “还好还好。”她抚着胸口舒气,“谢谢你,让我重拾了信心,不然真是一点自信都没有了。难得碰到个有感觉的人,他还不嫌弃我胖,愿意和我交往,我一定要把他牢牢抓住!”
    “他不嫌弃你胖,那你还要减肥吗?”我问。
    “当然要减了,郭医生对我这么好,我更要为他变得美美的,让他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她表现出了非常坚定的信心,“你不是要把减肥服借给我嘛,晚上我去找你拿哦。”
    “你最好还是先对他多了解一些,不要太快让自己陷进去,陷得越深,受到的伤害也会越大。”我善意提醒她。
    “我对他的了解已经很多了,我觉得他就是我的Mr Right!”她完全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只要他同意,我随时愿意和他去领证。”
    我摇头叹息,默然无语。
    傍晚排练结束,萧瑟来舞团找我,说沐眠约了我们一起吃晚饭。
    他陪我先回公寓换衣服,很巧的,在电梯前遇到了朱尊一。
    “你没事了?”我为他松了口气,“听说你被警察请去配合接受调查?”
    “他们怀疑我和贾思恒的死有关。”朱尊一淡淡地说,“昨晚贾思恒的死亡时间,我去了金沙花园别墅区,8点15分开车进门闸的时候摄像头拍到我的车,我当时也告诉保安我要找贾思恒。”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我没有杀贾思恒,虽然我很想杀了他。”朱尊一继续往下说,“那天我偷偷去了李菲的葬礼,看到贾思恒的脸上没有任何悲伤,还和蓝婧予躲在一旁亲热。我非常气愤,之后我找到蓝婧予,她告诉我,贾思恒根本不爱李菲,对她只是一种变态的占有欲。回来后,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没准李菲就是被贾思恒杀死的,那天在婚礼上,我和李菲不过说了两句话,贾思恒就摆了一张臭脸,童忻你在旁边也看到了。没准他知道我和李菲的过去,我的出现让他受到刺激,导致对李菲痛下杀手。”
    我微喟:“可是你去找贾思恒,又有什么用呢,他是不是凶手,警察自然会查明。”
    “这个道理我也懂,但我就是心里堵得谎。”朱尊一沉重痛苦地说,“我这几天晚上都睡不好觉,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李菲的影子。她死得太冤枉,太不值。如果她没有嫁给那个混蛋,现在还好好的活着。昨天吃晚饭的时候多喝了几杯酒,情绪比较激动,就想找那个混蛋发泄一通,狠狠揍他一顿。但是,我没有见到贾思恒,我有时间证人。
    我刚在别墅外面停好车,就看到蓝婧予从前面的一辆的士上下来,走到大门口按门铃,显然她也是去找贾思恒的。我下了车,想跟着蓝婧予一起进去,可是门铃响了很久也没有人应答。我抬头看去,整栋别墅黑灯瞎火的,公司里应该没有人了。蓝婧予还不死心,又打贾思恒的手机,也没有人接。后来她搭我的车,我们一起离开别墅区。这些情况我都跟警察说了,是否属实,他们自然会去调查。”
    “等等,你刚才说,抬头看去,整栋别墅黑灯瞎火的?”萧瑟突然插话问,“你们是几点离开的?”
    “是的。我上车要走的时候看了车载时钟,是8点40分。”朱尊一困惑地望着他,“怎么啦?”
    “没有看到三楼的一个房间亮着灯?”萧瑟又问。
    “没有。”朱尊一很肯定地回答。
    萧瑟点点头。“你知道蓝婧予去找贾思恒做什么吗?”
    “能做什么。”朱尊一冷笑了一声,“我之前一直不知道,李菲要嫁的是那么个人渣,昨晚才听一起吃饭的人说,贾家父子都是大淫虫,特别是贾思恒,公司里的年轻女员工被他淫了个遍,他每天都在公司待到很晚,不知道的,以为他很敬业在加班,其实就是在公司里面玩弄女人。人家不愿意,就用各种手段强上。不光公司内部,外面的女人也经常被他骗到公司,当然,也有很多是主动送上门的,像蓝婧予那种就是。”
    “怪不得贾思恒不肯在公司内部装监控,连门外的监控都要求拆除,原来是怕他的犯罪行为暴露。”贾思恒的禽兽行径简直令人发指,我心中暗想,老天爷还真是开眼,把这个败类给收了。
    “说到蓝婧予,我好心塞。”朱尊一感慨起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她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惜出卖肉体和尊严的女人。好歹同事一场,真替她惋惜。”
    我沉默以对,蓝婧予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早就知道了,她曾经的搭档李甦淼也看得很透彻。但朱尊一是个思想较单纯的人,习惯把人往好处想,对身边的人也没有戒备心。
    一个多小时后,我和萧瑟、沐眠坐在一家咖啡厅内,一人点了一份套餐。沐眠百忙之中抽时间和我们一起吃饭,当然不是单纯的为了朋友间的聊天,我目睹了李菲的死亡,而我和萧瑟是贾思恒尸体的第一发现人,她再次和我们确认了一些细节。
    萧瑟也问了朱尊一被请去配合调查的事,沐眠说他们确实怀疑过朱尊一,但是他没有说谎,关于昨天晚上去金沙花园别墅区找贾思恒的经过,蓝婧予的说法和朱尊一是一致的。两人在8点15分左右,差不多同时到达别墅外面。
    “蓝婧予有提到别墅的灯吗,她到达别墅的时候,别墅是黑灯瞎火,还是有窗户亮着灯?”萧瑟不知为何特别在意这个问题。
    “有的,她说别墅没有灯光。”沐眠微微一笑,“看来你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瑟哥,你不当刑警真是可惜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别墅有没有灯光,跟贾思恒的死有什么关系?”
    “我先再问个问题,然后跟你解释。”萧瑟又问沐眠,“许丽丽的不在场证明成立吗?”
    “成立。”沐眠回答,“我们调查过了,许丽丽的确是在6点20分左右离开公司,差不多7点到达贾家别墅。贾思恒的推断死亡时间,她一直在贾家别墅,没有离开过。我也问过许丽丽,她走的时候,贾思恒的办公室是否亮着灯。许丽丽说,她叫的外卖6点之前送到,她把贾思恒的那一份给他送去时,办公室里面的灯开着。之后她就在一楼客厅吃晚餐,然后离开,没有再进过贾思恒的办公室。”
    “现在我可以解答童忻的疑问了。根据许丽丽的说辞,公司的下班时间是下午5点半,6点之前除了她和贾思恒外,其他员工都离开了。她在6点前给贾思恒送外卖到办公室,当时办公室的灯亮着。但是朱尊一和蓝婧予到达别墅外直到8点40分离开的时候,贾思恒的办公室都没有亮灯。假设他自杀的时候把灯关了,那为什么我们十点多到的时候,办公室的灯是开着的?”
    “对啊!”我恍然大悟,“贾思恒的死亡推断时间是当晚的7点半到8点半之间,朱尊一和蓝婧予离开时超过8点半,贾思恒已经死了,那时候办公室里没有开灯,死人不可能自己把灯打开。”
    “问题就在这里。”萧瑟分析说,“这样贾思恒自杀就说不过去了,我更倾向于是他杀,灯是凶手在他死后打开的。但凶手为什么要开灯,这点挺让人费解。我总觉得,李菲、贾星和贾思恒三个人的死,是有联系的,就是没法找到一条线索,把它们串联起来。”
    沐眠双手托腮,同样费解的样子。
    “有没有可能贾思恒被人带出别墅,在别的地方杀害后再送回办公室?也就是办公室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萧瑟继续发问。
    沐眠轻轻摇头。“小区门闸那里有监控,监控录像已经看过了,最后见到贾思恒的是许丽丽,时间是在将近6点的时候,在那之后,一直到晚上8点半,都没有发现贾思恒离开小区。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坐车离开,但那个时间段离开小区的车辆都调查过了,没有发现问题。”
    萧瑟又思忖着说:“那栋别墅,应该有后门吧。”
    “有,后门通向花园,花园和前面的院子是相通的。后门平常主要是清洁工之类的人进出,每天下班后就从里面反锁,那天许丽丽走之前也把后门反锁了。”沐眠说。
    “法医的尸检结果怎么样?还是确认贾思恒是自杀吗?”我问。
    “贾星的太太拒绝尸检,说既然儿子已经死了,而且死亡现场勘查和法医初步判断的结果是自杀,就不要再打扰他,破坏他的遗体了。”沐眠无奈叹气,“还在动员她书面申请尸体解剖。”
    萧瑟微蹙着眉,思想的骏马在他的脑海中奔驰。半晌他才再度开口:“关于贾星大儿子的死,警方知道些什么吗?”
    “贾星的大儿子贾思永是在国外出的车祸,具体情况我们不了解。倒是在调查过程中有听到传闻,贾思永深受父母的宠爱,被视为星耀集团接班人,贾思恒为此非常忌恨哥哥。哥哥车祸身亡后,受益最大的就是贾思恒了。而且贾思永是在美国波士顿发生车祸,当时贾思恒就在波士顿读书。不过无凭无据,不好随意猜测。”沐眠回答。
    “我觉得贾星的太太徐惠萍很不简单,你们有必要好好调查一下她的底细。”萧瑟给沐眠提供了他的思路。
    沐眠会心一笑。“英雄所见略同,这个我们已经在调查了。”
    “你们是觉得贾太太那样迁就贾星不太正常吗?”我也说出自己的想法,“她在贾星活着的时候,无限度的容忍他在外面和各种女人鬼混,如果说她性格软弱,或者需要依附于丈夫,那还可以理解。但是贾星已经死了,还在守灵夜请辣妹来抚棺、绕行棺木,让死去的丈夫大饱眼福,实在让人觉得太不可思议了,我倒觉得,这更像是一种补偿,就和做法事超度灵魂一样,满足他生前的荒淫欲望,让他的灵魂获得满足。”
    萧瑟赞许点头。“你说到点子上了。”
    “你也被瑟哥带上道了。”沐眠学着萧瑟的样子点头,“以后我聘请你们两个当我的业余助手好了。”
    “我们可没有那份闲心和精力。”萧瑟慵懒的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我最近一堆事情要忙,要不是童忻莫名其妙被卷入李菲的被害案,我才懒得多管闲事。”
    沐眠冲我眨眼笑了笑。“瑟哥是两肋插刀为红颜啊。”
    我的目光飘向萧瑟,他的眼神也移向我,我们相视而笑。
    与沐眠分别后,萧瑟送我回舞团,他晚上还要做设计图,我让他把车停在舞团大铁门外,我自己进去。
    我对萧瑟道了声晚安,准备下车,他却把手按在了我的手背上。
    “童忻!”他柔声喊。
    我回望他。“怎么啦?”
    “就是想叫叫你。”他那带着固执深情的眼睛一直望入了我的心底。
    “傻气!”我笑着,凑过去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转身打开车门。
    他又拉住了我。“等一下,告诉我,你有多爱我。”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我瞅着他,“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刺激倒没有,就是和几个案子相关的那些人物,这几天看到的、听到的关于他们的事情,让我挺有感触。”他叹息地说,“有情人要终成眷属真不容易。”
    “是很不容易。”我也被触动了,带着份柔软的、酸楚的感觉,“我都以身相许了,还要我怎么证明对你的爱?”
    他的唇边浮起一丝笑意,用手抹了抹脸,把一绺头发拂到额前,看起来还真有点傻气,但是傻得那么漂亮,那么让人心动。“童忻,我越来越离不开你了,怎么办?一想到还要和你分离,就抓心挠肺的难受。”
    “那就早些回来。”我第一次大胆说出了心中的期盼。
    “你会等我吗?”他祈求般地问。
    “你会让我等吗?”我同样祈求般的反问。
    “会!”他一字千金,“以前我不敢保证,但是经过这么多年,我已经很清楚,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没有人能取代,没有人能动摇!”
    我的眼眶潮湿了。“只要你愿意让我等,我就会一直等下去,不管多少年。”
    他拥住了我,他的唇贴着我的头发。“我不会让你等太久,我今年就可以拿到建筑设计博士文凭。现在实习的建筑事务所有意向接收我,那家事务所的营业额在法国排前十,我想毕业后在那儿多积累两年经验,之后就回国找工作。”
    我把头靠在他的胸前,一瞬间,我感到那样安宁温暖,面前展开许多未来的画面,每一幅都充满了甜蜜和幸福。
    他把我抱到他的腿上,亲吻了我好一会儿,才打开驾驶座的门,让我直接从那儿下去。
    我脸热心跳的下了车,“砰”的把门阖上。随着关门的声音,萧瑟在里面大叫了一声:“哎哟!我被门夹了!” 
  我吓得迅速打开了门,慌张地问:“夹到哪里了?”
    “这里!”萧瑟用手指指胸口,一脸的嬉笑。
    我呸了一声,重新阖上了门,但没有立即离开,站在原地,一直看到他开车离开,才转过身,满足地叹了一口气,走进了大铁门。
    我刚进公寓关好门,就听到门铃响了。打开门,外面站着尹静姝。
    “小忻忻,我来拿减肥服。”她怏怏不乐的。
    “怎么啦?”我打量着她,“今晚没有和郭医生约会?”
    她趿拉着拖鞋走进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我约了他,但他要做手术,没空。”她将拖鞋踢掉,交叉双腿翘在扶手上。“好郁闷,我受到了伤害。”
    “那是人家的工作,总不能因为和你约会丢了饭碗。”我为她的无理抱怨感到好笑。
    “不是这个问题。”她神情沮丧,“他的语气很冷淡,一点都不想和我约会。”
    “不会吧,昨晚他不是当着我的面说,愿意和你交往吗?”我安慰她,“电话里听不出什么来,也有可能是他正好心情不好,比如说遇到难缠的病人,或者工作上不顺心。”
    她抑郁而烦躁地叹了口气。“要是那样就好了。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如果他是因为工作不顺心之类的,起码跟我说,等我有空再给你打电话,或者等我有空再约你。可他根本提都没提,只是很冷淡地说晚上有手术,我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再见面,他回了句以后有机会再说,就把电话挂断了。昨晚他明明表现得很热情,很温柔体贴,我装作喝多了开不了车,他还开我的车送我回来,自己再打车回酒店开他的车,说省得我再跑一趟酒店开车。怎么只隔了一晚上,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该不是你太主动要和他上床,把他给吓跑了吧?”我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我才没有太主动呢!”她大着嗓门,“我只是表现得浑身无力,可以任他为所欲为的样子,其他的事情真没做。”
    “好好好,是我不对,冤枉你了。”我忙向她道了歉,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取出减肥服,拿去给她。
    回到沙发前,见尹静姝躺在沙发上,呆呆地凝视着天花板,眼圈发红。
    “你真的这么在乎那个郭医生?”我难以理解,“你们也就是见过两次而已,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吧。”
    她瘪了瘪嘴。“其实说不上有多在乎,就是觉得受到了很深的伤害。一开始是因为他和猪头长得像,所以对他产生了好感。后来和他聊得挺开心的,觉得他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我也不在乎他的年龄,真的,我自己也一把年纪了,而且总是遇不到喜欢我的男人,只要有个条件不错,我又对他有感觉的男人愿意娶我,我就很高兴很满足了。可是,他不该欺骗我,如果不喜欢我,直说就好了,我能承受得住。我受不了的是,他昨晚对我那么好,今天却翻脸不认人,我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他没有占我半点便宜,昨晚的自助餐也比我请的涮涮锅要贵得多,不存在骗钱骗色的问题。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到底是为什么,我也不明白。尹静姝走后,我还在想着她和郭锐的事,但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忍不住给萧瑟打了电话。
    “这么快就想我了?”萧瑟语调轻慢,“是不是孤枕难眠,想让我过去作陪?”
    “才不是。”我否认,“我是有正经事要问你,你说一个男人前一天对一个女人很热情,还说要和她交往,第二天却翻天不认人,这是为什么。那男人既没有骗财,也没有骗色。”
    “你说的是尹静姝和郭锐吧。”萧瑟一猜就中,“怎么,郭锐耍了她?”
    我轻叹了口气。“算是吧。”
    “不骗财,也不骗色,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利用。”萧瑟分析,“他想利用那个女人,达成他的某种目的。”
    “你的意思是,郭锐利用了静姝,达成他的某种目的?”我困惑不已,“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样吧,你把昨晚你们三个人吃饭的经过详细说给我听,任何细节都不要遗漏。”萧瑟说,“等我想明白了,再给你答案。”
    我详细回忆了昨晚的点滴细节,一一告诉了他。
    一天后,我从萧瑟口中听到了贾太太徐惠萍的故事,那是在沐眠到徐惠萍老家调查结果的基础上,综合了叶鹃的补充内容后还原的悲伤爱情故事:徐惠萍上高中的时候,和同班的一个男生陷入热恋,因为男生家里很穷,徐惠萍的父母极力反对,硬是拆散了他们。那个男生考上国内知名的医科大学,徐惠萍却落榜了。男生到外地上学后,徐惠萍发现自己怀孕了,正不知所措的时候,遇见了到当地出差的贾星,贾星对徐惠萍一见钟情。那时候的贾星还是个穷小子,但是徐惠萍的父母急于把女儿嫁出去,以遮掩她未婚怀孕的丑闻,就极力撮合他们。
    后来徐惠萍怀着一个多月的身孕嫁给贾星,跟着他来到海城,她和丈夫白手起家创业,两人同甘共苦。贾星不知道贾思永并非他的亲生儿子,对他非常疼爱。徐惠萍始终对丈夫心怀愧疚,因此事事听从于他。在贾星事业有成后,徐惠萍为了让自己最爱的大儿子继承家业,更是对贾星千依百顺,容忍他的一切劣迹。
    “徐惠萍对她的初恋情人一直难以忘怀吧,否则也不会对大儿子如此偏爱,一心要让他继承家业。”我猜测。
    “那是当然。”萧瑟肯定了我的猜测,“不光难以忘怀,两人还暗中有来往。而且那个男人知道,在车祸中丧生的贾思永,是他的亲生儿子。如果那起车祸的幕后主使者是贾思恒,为死去的儿子报仇,就是最合理的动机了。”
    我心头一惊。“徐惠萍的初恋情人,该不会是……”
    萧瑟点点头。“除了他,不会有其他人了。”
    我和萧瑟到郭锐的家中拜访了他,同行的还有沐眠,她暂时没有公开自己的刑警身份,只说是我们的朋友。
    郭锐住在一栋两室一厅的公寓内,我们跟着他走进了书房。书房不大,一张书桌,一套三件头的沙发,和整面墙的书橱,布置简单雅洁。书橱中整齐的码着一排排的书,一目了然,有医学方面的专业书籍,也有其他各门类的书籍,藏书十分丰富。
    我们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郭锐把书桌边的安乐椅拉过来,在我们对面坐下,为我们泡茶。室内有一刹那的沉静,落地玻璃门外,月光下的阳台,一片绰约的花影。
    郭锐先打破了沉静:“说吧,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你为什么不理尹静姝了?”我当先开口。
    郭锐“嗤”的一笑。“你们这么多人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尹静姝的事吧,那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我没兴趣对不相干的人说。”
    “如果只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当然不会过问。”萧瑟代我回应,“但是你利用了尹静姝,而你利用她所达成的目的,牵涉到了人命,所以我们不得不过问。”
    “牵涉到了人命?”郭锐语气淡然,“你是在说笑话吧,吃顿饭,也能吃出人命来?”
    “我还是先从你和徐惠萍的故事说起吧,贾星的太太徐惠萍是你的初恋情人,这个你不会否认吧?”萧瑟掏出烟盒,送到郭锐面前。
    郭锐取了一支烟,片刻之间,两个男人只是默默的喷着烟雾,室内弥漫着香烟气息。半晌,郭锐重重地吸了一口烟,终于说:“我不否认,但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分手之后,我和徐惠萍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是吗?可据我所知,你们有一个孩子,就是在车祸中去世的贾家长子贾思永。”萧瑟深思地看着郭锐,“贾思恒策划车祸害死了贾思永,你为了替儿子报仇,杀害了贾思恒。”
    郭锐微笑了一下。“如果我是杀害贾思恒的凶手,早就被警察抓走,现在也不会坐在这儿了。我有不在场证明,贾思恒被杀的时候,我和尹静姝还有童忻正在酒店的西餐厅里吃自助餐。”
    “那是因为,你使用了诡计,警察还没有识破你的诡计。”萧瑟凝视着郭锐,“那天晚上开始吃饭不久,你就闹肚子,去了差不多15分钟的洗手间。”
    “那又怎么样,15分钟,我怎么可能从那家酒店到贾思恒的公司杀了他,再赶回酒店。”郭锐嘲讽,“你不会连这么简单的常识都不懂吧。”
    “从酒店到公司来回确实不可能,但是杀了贾思恒,完全有可能。”萧瑟掐灭烟头,坐正了身子,“我推断的事情经过是这样的:那天晚上6点10分,你去了贾思恒的公司,顺便带走贾思恒。之后你开车去了酒店,将车子停在地下车库,让贾思恒在车上等候。你在车上放了某种有催眠作用的气体药物,之后你先和童忻他们会合,再假称闹肚子,回到地下车库。
    贾思恒已经在车上睡着了,你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将他勒死,把他的脖子靠在椅背上往后拉,绕过护颈枕再交叉,并且刻意向上提,避免明显的交叉的缢痕,模仿自杀。而贾思恒是在睡梦中被勒死,身上也没有明显的意外损伤。你是医生,因此很清楚如何能够尽可能的骗过法医的眼睛。
    在那之后,你回到餐厅,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吃饭。你开尹静姝的车送她回去,不是因为体贴,而是你的车上有个死人,你把尹静姝送回去后,再打的回到酒店,把车开到贾思恒的公司,用贾思恒的钥匙打开铁门进去,把尸体搬到三楼的总经理办公室,打开灯,布置好现场,制造出贾思恒在办公室自杀的假象。但是贾思恒走的时候,顺手关掉了办公室的灯,他忽略了灯光,你也忽略了。”
    萧瑟顿了顿,接着往下说:“那间办公室其实并不是什么密室。你布置好一切后,把钥匙放回贾思恒的口袋,关上门离开办公室。然后到了别墅外面,你当时应该是准备给许丽丽打电话吧,之所以让办公室的灯亮着,是为了让她误以为贾思恒还在办公室内,和你一起上楼。正好那时候碰到了我们,你就让我们扮演了许丽丽的角色,你装作门从里面反锁,要用钥匙打开的样子,蒙骗了我们。”
    “你那天回到餐厅的时候,脸和头发都湿了,那是因为,你勒死贾思恒的时候又紧张又用力,满头大汗,所以到洗手间去洗了脸吧。”我插了一句。
    郭锐仍然微笑着。“我到公司的时候,连贾思恒的面都没有见到,而且许丽丽把我送到外面的路上,看着我上车离开,我没有机会带走贾思恒。”
    “他不是被你带走,而是自己上了你的车。”萧瑟紧盯着他,贾思恒趁着许丽丽去给你开门的时候,偷偷下楼,从别墅后门溜出去,你和许丽丽进客厅后,他又偷偷出了大门,上了你的车。然后在车上用手机给许丽丽打电话,跟她核对文件上的内容,并和你通话,让许丽丽以为他正在办公室忙着。”
    “贾思恒和我见面,完全可以光明正大,为什么要搞得那么神秘?”郭锐反问,“你们不是也遇见过我和贾思恒在一起,我们没什么好躲避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天你和贾思恒在一起,根本不是在讨论如何治疗他的病,而是商量怎么把他送上西天。你把胃溃疡的X光片换成癌症晚期患者的给贾星看,贾星信以为真,他原本就怀疑自己患了癌症,所以想要多陪陪太太,弥补对她的亏欠。知道是胃癌晚期后,他不想再拖累了太太,当晚就选择跳楼自杀。你只要事先告诉贾思恒,有些秘密的话要和他说,在公司不方便,最好另找个地方,连秘书都必须瞒着,他自己心虚,就会配合你演戏,并避开许丽丽,悄无声息地溜出别墅,坐上你的车。”
    萧瑟轻叹了一声。“贾太太听我们说贾思恒找你商量给贾星治病后,去找了你,并得知真相。她当然不会把你供出来,但她内心很不安,就请来辣妹为死者抚棺,想要减少他的怨气。贾太太拒绝贾思恒的尸检,也是为了维护你,担心尸检后会发现贾思恒并非自杀的蛛丝马迹。丈夫和儿子都死了,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你了,所以要保全你。”
    郭锐轻哼着,笑了笑。“故事编得很精彩,但是证据呢,没有证据,信口胡言,我可以告你诽谤。”
    “证据当然会有的。”萧瑟表现出十足的把握,“最后,我再说说李菲的死。李菲为什么要在死前指认童忻杀了他,这个问题困扰了我们很久。现在我明白了,李菲和贾太太一样,都是为了一个‘情’字。郭医生你的外貌和李菲深爱的朱尊一相似,如果戴上墨镜遮挡住眼睛,就更像了。你进会所杀人,肯定要经过伪装。李菲误以为杀她的人是朱尊一,凶手逃走后,正好童忻进入洗手间,她为了保护朱尊一,加上女人的嫉妒心,就拼了最后一口气指认她。但我不太明白的是,李菲和你无冤无仇,你怎么就下得了狠心杀她。”
    “说了半天,你还是没有拿出证据来。”郭锐又点了根烟,伸长腿,吐着烟圈。
    “证据已经找到了。”一直沉默着的沐眠开腔了,“我们调看了当晚酒店停车场的监控,从画面中可以清楚看到,你在7点30分从电梯间走进停车场,10分钟后返回。还有,你开着自己的车子离开车库时,监控摄像头也拍到了,你旁边的副驾驶座上还有一个人,就是已经被你勒死的贾思恒。”
    “你是……”郭锐这才对沐眠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沐眠于是亮出了她的证件。
    郭锐的脸上依然一派镇定,望向萧瑟。“刚才那些,都是你自己的推断?”
    萧瑟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认为贾思恒不是自杀?”郭锐问。
    “最初是因为两个疑点,其一,办公室抽屉里放着凶器,抽屉却连上锁都没有,而且秘书有办公室的钥匙,随时都有可能暴露;其二,是办公室的灯光,我们到的时候,办公室的灯亮着,但是8点40分有人看到,办公室里并没有亮灯。一个死去的人,如何会自己把灯打开?”萧瑟回答,“再把前后的许多事情联系起来一想,终于找到了那条串联起三个案件的线索。”  
    郭锐站起身来,在室内兜了一圈,停在我们面前。“你的推断完全正确。贾思恒杀了我的儿子,贾星抢了我的女人,又不好好待她,他们都死有余辜。只有李菲,她是无辜的,我不想杀她,但是为了取得贾思恒的信任,我不得不狠下心来。”
    他终于坦白承认了他的罪行,“惠萍结婚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和她断了联系。有一年我回老家,刚巧她也回去,再次相遇,我们都还深爱着对方,但是造化弄人,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后来我出了国,在美国波士顿定居。我和惠萍一直保持着联系,她不敢告诉我儿子的事情,直到思永长大成人,并且成为星耀集团的接班人,她才对我说出了这个秘密,请求我为了儿子的前途,不要和他相认,但她答应思永到波士顿出差的时候,让他和我联系,以送东西为名,和我见上一面。
    那天,我满心欢喜地赶到约定地点,远远看到儿子站在路口等我,当时我多么激动啊,可是,我还没来得及走近他,就看到一辆汽车失去控制,向他直冲过去,将他撞飞。我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跌坐在安乐椅上,夹着香烟的手剧烈颤抖起来。他狠抽了一口烟。“那个肇事司机据说是醉酒驾车,被判了刑。但我找人秘密调查到,车祸的背后,其实是买凶杀人,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查到了在波士顿留学的贾思恒。但是,我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想办法为儿子报仇,不仅为儿子报仇,我还要把惠萍抢回来。在那之后不久,贾思恒就毕业回国了,我也联系了海城的医院,被作为人才引进。回来后,我开始找机会接近贾思恒,投其所好,和他成了酒肉朋友。有一回他喝得醉醺醺的,对我说,他很想杀人,但是没有那个胆。他想杀了对他不忠的未婚妻,未婚妻不但对以前的男朋友旧情难忘,还和未来公公发生了关系。他也想杀了连儿媳妇都染指的父亲,而且只要父亲一死,整个星耀集团都是他的。
第二天,我试探性地问他,是否真的有那样的想法,我可以替他动手,条件是给我一大笔钱,我很缺钱,结果那家伙满口答应了。”
    “我先为贾思恒谋划,由我动手,他配合,在婚宴当晚杀了李菲。那时候我就已经想好留下凶器,嫁祸给贾思恒,伪造自杀现场的方法了。杀了李菲后,我取得了贾思恒的信任,他把贾星的所有情况都告诉了我,还说他最近经常胃痛,怀疑是有什么不好的病。我就让贾思恒说服贾星到医院找我做检查,一开始我故意吓贾星,要他做好是胃癌的心理准备,然后我调换X光片,欺骗他是胃癌晚期,已经没有治愈的希望,最多只是拖延一点时间,自己受罪,还连累了家人。果然,他在我的言语刺激下,当晚就跳楼自杀了。
    至于贾思恒,他已经对我绝对信任。那天我骗他说,警察来找我了解贾星的病情,晚上晚些时候也会找他,可能发现了什么疑点,我们必须对一下口供,而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在警察找他之前见过面,他就配合我,瞒过秘书,偷偷上了我的车。只是,我没有想到他的办公室抽屉是不带锁的,那把刀既然已经带来了,总不能又拿回去,还是放进了抽屉。还有灯光,我也疏忽了……”郭锐住了口,注视着烟蒂上的火光,那支烟已经快烧到他的手指,片刻之后,他熄灭了烟蒂,再燃起一根烟,抬起头来,注视着萧瑟。萧瑟正深靠在沙发里,静静地倾听着。
    郭锐的嘴唇微颤着,面容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里。“我答应惠萍,要带她离开海城,我们一起回到波士顿,重新开始生活,我们错过了整整三十年……”
    萧瑟的脸上带着一股动容的神色。沐眠摇摇头,啜了一口茶,深深的叹息。
    “能让我最后见惠萍一面吗?”郭锐恳切地望着沐眠。
    沐眠略显迟疑,终是点了点头。
    “你没有什么话要对尹静姝说吗?”我急切地说,“你伤害了她,应该说些道歉的话,我会向她转达。”
    郭锐苦恼地笑了笑。“她是个好姑娘,率真可爱,我是真的喜欢她。但我的心里只有惠萍一个人,我那晚约你们,纯粹是为了利用你们作为我的时间证人。对她表现得热情,说愿意和她交往,是为了让你觉得尴尬,先离开。我能看出,她大大咧咧没心没肺,而你要敏感细腻得多,我不想让你看出什么来。除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来表达我的歉意。另外,我祝愿她早日觅得良缘,好的姑娘,一定会遇到对她好的人,有一个好的归宿。”
    我想说点什么,但是,但我的思想是涣散的,正像从郭锐手上弥散开来的烟雾,没有丝毫的办法可以让它重新聚拢。
    我走到落地玻璃门前,望着外面的花影,风把花影都揉乱了。这里靠山,山风在山谷里低幽的穿梭着,似乎夹杂着孤禽悲凉的啼唤声,那是什么鸟,是否也在为痛失所爱而悲伤哀鸣?我回想着郭锐和徐惠萍,朱尊一和李菲的悲剧,又回想到尹静姝、余萌还有叶梓涵,她们在感情上的种种不如意,感到迷惘,感到凄凉,感到一份说不出来的难受和不舒服,甚至于,有些泫然了。
    “什么是好的归宿?”我把郭锐的那番话向尹静姝转述后,她瘫在床上,一脸茫然地问我。
    “我也说不清楚。”我心中也是一片茫然。
    她翻过身,把头深深埋进枕头里。我望着她,猛然觉得心底抽过了一阵刺痛和酸楚。
    
    周六下午五点,海城中山路步行街东段挤满了围观的群众,赵均宁在这里进行以“克隆·数字”为主题的人体模型制作过程展示,吸引了众多市民和游客的眼球。我是被萧瑟硬拉过来的,赵均宁自己有打电话邀请我,我想周六多些时间和萧瑟单独相处,推托舞团要排练,当时赵均宁的语气很失望
    赵均宁其人,最初在叶家村遇见的时候,我对他是有些反感的。后来听萧瑟说了赵均宁在拆迁的老城区捡拾被遗弃文化的故事,觉得他是个有人文情怀的艺术家,对他的印象有了很大改观。萧瑟出国后,赵均宁每次办展览或者做行为艺术都会邀请我到场参观,因着他是萧瑟的朋友,也因着他们在“收集垃圾”方面有共同的兴趣爱好,共同经历过一次次的“文化逃亡”,我爱屋及乌,每次只要是周末时间,我都尽量抽空前去为他捧场。
    虽然赵均宁看我的眼神似乎越来越带有侵略性,甚至让我感觉他在用眼光剥我的衣服,浑身不舒服,但他见到别的漂亮姑娘也是两眼放光,我便没有多心,也许他作为一个比较另类的艺术家,看待女人的眼光也和常人不一样。接触的次数多了,我开始慢慢接受了他的艺术思想,对他的一些行为艺术理念表示认同,也会有自己的解读。毕竟艺术都是相通的,只要用心,再另类的艺术,也能体会琢磨出其中的奥妙。
    我没想到赵均宁已经知道萧瑟回来了,也邀请了他,他自然不好推却,便要我陪同。
    我只好和萧瑟一起去了步行街,赵均宁见到我,那对闪烁着异样光彩的眼睛看起来是奇怪的。“还是萧瑟有面子,我亲自邀请童忻,她说要排练没空,你一来,她就跟过来了。”
    “她是要排练没错,但是下午提前结束了,刚好还赶得上。”萧瑟替我解释。
    赵均宁瞅了我两眼,就到一旁忙去了。
    我看到,七个玻璃树脂材质的人体模型呈一字在街边排列开来,每个模型都是赵均宁的翻版。赵均宁请了两名工人和四五名助手现场作业。现场有一个硅胶磨具,是按照他的身体复制的。
    这次的行为艺术,其实就是几年前他对自己那次恐怖“克隆”的延续,据说他因为觉得上回自己的身材有欠缺,“克隆”出的作品不完美,之后就坚持到健身房练肌肉腹肌,今年在那栋小平房的院子里,他又一次全身上下连同脸部都涂满硅胶,再打上石膏,完成了“克隆”自己的磨具。
    赵均宁把新完成的磨具带到中山路步行街上,在工人和助手的配合下,将调成人的肤色的树脂倒在硅胶磨具里面,然后整个磨具在现场进行翻滚制作,让所有的树脂能够流遍身体所有的部位,形成一个整体的模型,最后打开硅胶磨具,取出模型,排列在步行街上。大概一个多小时能够“造”出一个“赵均宁”来。
    街上已经摆了一排的“赵均宁”,我参观了一下,身材还是很一般嘛,到健身房练了几年,感觉也没练出什么来,先天不足,后天再弥补也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
    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大多数人既好奇又疑惑,不明白赵均宁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有人猜测他是要为自己的身材做一个纪念,有人请他帮自己也复制一个,还有人问他是否要出售这些模型。也有较为保守的人建议,最好把模型下身的私处遮盖一下,这样太过暴露了。甚至有人笑话,下面那东西那么小,也好意思拿出来给大家看。
   “我计划复制一个星期,接下去会在我的工作室继续巨量复制,完成由三四十个‘我’组成的一件作品。”赵均宁自顾着介绍他的杰作,之所以要把制作过程展现在公众面前,是因为不断被复制的“人”,代表了在这个人类所有方式将产生革命性改变的时代,私密成为公开,不可复制被复制。“现在这个时代,所有的速度都不断加快,已经把我们所能界定的时间扭曲。人类开始丧失属于自己的秘密,在掌握世界的同时被世界牢牢控制,丧失权力的同时也可能获得更大的权力。人的生活方式将彻底被改变。”
    “现在这个时代,人类开始丧失属于自己的秘密。”萧瑟对此深有感触,“公众人物的隐私被肆意消费,公共空间挤压了私人空间,僭越了公众人物作为‘公民’的正当权利。”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这么大的感慨,是为你自己,还是为熊芊羽?”
    他微微抬起眉头,神色中有三分不满,七分戏谑。“你这样的举动,很可能已经被人偷拍,搞不好明天娱乐新闻的头条就是,巴黎国际芭蕾舞比赛金奖得主童忻,当街勾引富豪之子。”
    “哪有这么夸张,是你自己想多了。”我嘴上反驳,心里却有些发虚,四处张望。还好,没有看到陈扬翊和张哲宇,正暗松了口气,心却又悬了起来,我看到了一个更不愿意看到的人——林恩墨!
    这么多年不见了,她还是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到了我和萧瑟面前,她美丽的大眼睛闪烁着,森冷地扫了我和萧瑟一眼,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望着萧瑟,她淡淡地说:“是赵均宁请我来的,我没有跟踪你们。”
    “我知道。”萧瑟温和应声。
    林恩墨转向我,她不再似以前那样装柔弱扮可怜,而是像个用冰雕塑出来的美人,美则美矣,毫无暖气!“你不用怕我,我不会再对你怎么样。”
    “我什么时候怕你了。”我有种痉挛的感觉,勉强否认。
    林恩墨的长睫毛闪动了一下,黑幽幽的眼珠若有所思地停驻在我的脸上。
    她没有说话,但那安静的模样更让我恐惧,如果她是一个正常人,我不会怕她,但她有精神疾病,而且很可能还没有治好,如果我和萧瑟在一起再度刺激到她,她会不会又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这个念头令我神经紧张,全身起了一阵轻微地颤栗。
    萧瑟将他的手压在我的肩膀上,那是只多么温暖的手,我的颤栗停止了。他望着林恩墨,沉静地说:“童忻没有那么小心眼,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大家都不要放在心上了。”
    林恩墨看了我一眼,神态是冷冰冰的。“我去找赵均宁,不打扰你们了。”
  她说完便走开了。我微怔了一下,她说不打扰我们了,意思是,她已经接受了我和萧瑟在一起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