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自卑和事故
从冰箱中掏出心型的冰块，钱多多用塑料袋装成简易冰袋，递给好友，“凑合用吧。”
抵达百变咖啡之后，肖战才顾得上隐隐做痛的侧脑，接过冰袋，狠狠压住患处，小嘴如机关枪一顿抱怨，“女生遇上变态，向我求助，我能怎么办？就死活不去帮忙，听着她被欺负？！明明是做了好事搞得像犯了罪！你说火不火大？？他呢？我给儿子买东西，心疼他让多睡会，结果睡醒立马跟白子明见面！那货有什么好的？有我帅吗？有我聪明吗？有我厉害吗？有我……切！不就是有爹有妈，有点臭钱吗？”
声色异常洪亮，但肖战明白，他是心虚的，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喜欢王一博的其他人，自卑就像春天里的野草，疯狂滋生，遮天蔽日。
在他心中，一博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小伙儿，谁都没法比，自然能配得上最好的人。如果是白子明，父母双全，家庭合睦，以后请得起家政阿姨，不用妈妈再操劳，能让七夕上最优秀的学校，打点将来，不必对缺陷太过在意，肯定还能在事业上对一博有所帮助，说不定升个院长也是分分钟的小case……
可是，他呢？
嘴上逞强着自己优秀，可是事实上除了能开一博都不敢坐的飞机，什么都没有。
今天百变咖啡的主题是海军风，钱多多将白色的贝雷帽摆弄整齐，“后悔了没？那天让我把合约给你撕了。现在新房子也变成婚后财产咯！”
坠下红亮的眼眸，肖战失落嘟囔，“后悔倒是没有……毕竟喜欢也是真的……”
“行啦！”钱多多猛拍好友肩头，“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气性这么大？也许姓白的真是第一次去，王一博没什么想法。密室那天他那么紧张你，不像是假的。”
“嘿呀我去！”似被安慰到心坎里，肖战舒服地挺直腰板，嘴上还不饶人，“要是裴争背着你见别人，你能不气？”
好像被点中死穴，钱多多的背脊如尺子般绷得僵硬，无所适从地整理着海军服上的小领结，反复犹豫后还是决定问问，“那个，你们白总和阿争关系很好吗？你对白枫熟悉吗？”
将冰袋换到咽喉位置，肖战陷入回忆，“关系感觉还行吧，我看挺融洽。我和白总接触不多，只当是个领导，不过我哥倒是总提起他，他曾经是航校的老师，别看他现在是坐办公室的董事长，飞行技术相当过硬。当年我哥特别崇拜他，一直以他为榜样，才成为了星宇航空史上最优秀的飞行员。我合格上岗后，他已经是董事长，毕竟是上下级，我也保持些距离，不过他的领导风格挺果敢的，之前听说一个姓李的飞行员私生活不检点，他当机立断就把人开除了，以免牵连整个公司形象。”
“是嘛……”恍惚地点点头，钱多多再次想起那日夜幕未亮起灯光的窗口，眼神一时涣散，“阿争，心情怎么样？”
蹊跷地挑起眉梢，肖战发觉好友不太对劲，“你从来都是热情似火自己一股脑往前冲，裴争怎么样，还问我？你们不顺利？”
沉沉叹气，钱多多苦笑一瞬，不再答话。
“明天要和他飞，”肖战说，“我帮你问问。”
下意识要摆手拒绝，但最后，多多还是咬着嘴角点点头，望着肖战黢黑的手机屏幕，转了话题，“你一直关机，王一博联系不上肯定着急。我送你回家？”
“不回！”肖战狠狠挑起瑞风眼，“今天去你那儿睡！”
笑得无奈，钱多多打趣道：“已婚人员，夜不归宿，可不是好习惯！”
将冰袋扔进水池，肖战猛男般叉腰，“哼！！谁让那头猪气我！”
晃晃手机，多多委婉建议，“我给王一博发个消息，报个平安，总行吧？”
唇角撇成拱形桥，一脸不满的肖战，最终没再反对。
直到深夜，王一博还是没能与丈夫取得联络，整晚等在客厅，不知不觉中打了瞌睡。
熹微的晨光唤醒了他的意识，重新苏醒的感觉告诉自己，家中一片冰凉，肖肖一夜没有回来。查看手机时发现钱多多报告的去向，才稍稍安心。
明明牙膏是自己很喜欢的薄荷气味，但想到和肖肖的争吵，王一博沉闷得口中酸苦，向像灌下几升中药浓汤。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王一博倍感陌生，微皱的眉心，红润的眼底，暗淡的面容，全部都在告诉自己，这种情绪不叫气愤，叫委屈。
心底里太过珍视与肖肖的缘分，珍视到时时紧张，处处警惕，再加上对姓柴的反感，自然不想柴琪琪好脸色……他怎么就不明白？一碰上白子明，他就变身成要咬人的兔子，即便是同医院的同事，即便是以后在击剑课上要见面，他也总该多给自己一份信任吧……
沉沉叹气之后，王医生想起患者邢涛今天要出院，需要进行最后的检查，之前肖肖说过，下午要飞短途，晚上就能返程，所以决定先赶往医院，等夜幕降临再去机场堵那只疯兔！
邢涛的情况并没有恶化，但唯一有效的办法仍然是等待合适的角膜，长期住院的意义并不大，并不是在医院花得时间够长，就一定能等来光明的希望。
他是刚刚成年的孩子，脸庞仍然稚气未脱，却比一博预期的成熟，不知是因为自己愿意学医，还是对未来充满希望，几近失明的双眸中，时不时能散发出奇迹般的光亮。
“谢谢你的照顾，我会等的，”邢涛面色鲜亮，在母亲的搀扶下摸索着迈入电梯，还不忘向王医生道别，“以后也要成为和你一样称职的医生。”
尽管他看不清楚，但一博还是扯起了绚烂的笑容，“有消息我及时通知你。”
送走病人，返回办公室的王医生发现陈倩在自己桌前踌躇地徘徊，“陈倩，有事？”
“啊！”被忽然惊扰，陈倩立刻绷得笔直，手中青色的书包被藏在背后，“嗯，有事。那个……”
指指桌旁的纸箱，陈倩声色低垂，“箱子里都是晓敏姐的遗物，我整理好想等她丈夫来拿，但这么久吕先生再没来过。”
没关严实的开口处，王一博敏锐地捕捉到两人的合影，两人的笑容亮得像极了锋利的手术刀，轻轻一划，便是献血淋漓。
“知道了，”王一博应下差事，“我今天抽时间给他送去。”
扭捏地将书包打开，陈倩鼓起勇气把东西摊开来，“还有，这个，是我给七夕买的新书包，衣服和文具，你，你帮我带给他，让他用，行吗？”
眸光立刻凉透，一博坐回椅子，假装忙碌，“不用，我儿子需要什么我会给他买。”
“我，”他的态度，陈倩有料到过，但当真实地被拒绝后，还是红了眼眶，“我没有恶意，真的。你就当可怜我，让我为他弥补一些，行吗？”
“物质永远弥补不了七夕，”王一博严声厉色，“你到底想怎么样？告诉他其实出生时就被生母扔在垃圾桶，让他迷茫伤心？还是什么？和我做朋友，时不时去看看孩子，抚平你心里被愧疚折磨的伤痛？？在七夕眼里，我是他的生父，我也没义务配合你演那些温情的戏码。没向公安机关告发你已经仁至义尽，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一家人的生活。”
泪珠无声坠下，陈倩知道多说无益，默默拉上书包的拉链。
她离开时恰巧碰到闪送骑士来送东西，是两张放在相框里的照片，一家三口的合影，还有夫夫亲亲的景象。王一博郑重地将相片摆在办公桌最醒目的位置，不仅秀了恩爱，还无时无刻宣示着主权。
不管是对老公，还是对儿子。
临近起飞前，裴争注意到肖机长过分安静的手机，他核对着起飞检查单，“不告诉一声要飞了？”
“切！”抻平机长制服的领口，肖战戴好墨镜，“人家还不知道和谁在一起呢？哪有空管我？！”
无奈长叹，裴争摇头调侃，“又吵架了？”
墨黑的镜片挡住了肖战低落的眼神，“谁愿意和他吵似的？你最近和多多聊得怎么样？时间太长也不好，差不多就答应他得了！谈个恋爱嘛，又不是第二天就要领证！”
“最近，”空气好像瞬间结冰，刺激着裴争肺部生疼，“最近，他没……我们没有联系。”
自从碰到白枫之后，钱多多就再也没主动联络过裴争，他曾抱着侥幸的心理，期盼多多什么都没猜到，但事实并非如此，恐怕已经明白了所有，恼怒，厌烦，恶心像洋葱般一层一层在多多心里扎了根。
曾经有无数个瞬间，他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打去电话，即便说些垃圾话，也想听听钱多多的声音。
但是，想到内心的自私和懦弱，裴争最终是忍住了。如果注定不能在一起，起码不要牵绊对方，喜欢他，能有资格默默祝福他，就已经是最好。
“是吗？”肖战接到塔台指示，可以正常起飞，点亮安全带示意灯，“他昨天还问我你的情况啊，干嘛不自己联络？”
一切准备就绪，裴争拉过肩背安全带，确认扣紧，“估计忙吧。”
无趣挑眉之后，肖机长接通舱内广播，“各位乘客，下午好，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肖战。欢迎您搭乘星宇航空U3218次航班，我们的飞机即将起飞，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并系好安全带。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配合，祝您旅途愉快。”
门诊时间结束，王一博尝试拨打吕律师的电话，但三番五次没能接通，只好带着晓敏的遗物，驱车前往吕一的家。
等待红灯的间隙，一博发现路边婚纱工作室的员工正在推搡店外的男人，那人衣衫不整，至少有两周没有打理过自己，发丝成结，满脸胡茬，周围还引起几人围观。
睁开鹰眼仔细凝视，一博才发现那人就是吕一！
紧急停车，王一博奔向纷乱中心，“吕律师，怎么了这是？”
“您是他朋友吗？”店员尽力保持礼貌，但藏不住眼神里的嫌弃，“他最近每天到在我们店外面看来看去的，都影响到我们生意了，您快劝劝吧。”
手臂一挥，吕一嗓音沙哑，“我一没偷，二没抢，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站在这儿？”
“可您影响我们生意了呀！”店员也急了，“新婚夫妇高高兴兴得来，您总隔着玻璃盯着别人看！”
“怎么影响你生意？拿来你们的财务报表我看看！新婚夫妻有什么了不起！谁没结过婚？我和我老婆就是在你们这里买得婚纱！”
店员更加困惑，“那您到底是什么意思？要二婚？”
“谁二婚？？？”神经被深深刺痛，吕一的眼中好似射出火红的光芒，若不是被一博拦着，马上就能揪起店员的领口，“谁婚？我们好着呢！好着呢！！”
意识到他在崩溃的边缘徘徊，王一博迅猛地拦在两人中间，向店员解释，“我劝他回家，你回去吧。”
吕一还想争辩，却被一博架着上了车。倏忽安静下来的氛围，让他的气息逐渐平息，双手死死压在眼眶上，呼吸之间都是粘腻的味道，“晓敏那款婚纱被很多人试过，都没有她穿好看……她最好看……最好看……”
简单的三个字便让王一博明白，孙晓敏离开的日子里，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肖肖说过，勇敢的人不是不哭，而是哭泣之后依然选择前进的人，”一博发动车子，愁思裹住了眉头，“哭一下吧，没事的，晓敏不会怪你。我载你回家。”
执拗地望向窗外，吕一压抑的哭声，在车内反复环绕。
接过乘务长递来的温水，肖战夸张地抿了一口，好似喝到天下最美味的甘露。
挠挠眉骨，裴争笑得有趣，“你之前不是都要咖啡的吗？怎么改喝白水？”
“王啵啵说一天只能喝一杯，”粉嫩下唇撇出一截，肖战微挑眉心，“早上已经喝过了。”
裴争挡下揶揄的笑容，“被人家气得跳脚，结果还是听话得很！”
“我……！”
十几个高速移动的黑点截断了肖战的回话！机体右侧随之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像战场上刚刚发射过后的炮筒，嗡鸣呼啸不停，成片的黄色火星从右侧引擎霎时喷出！
立刻点亮指示灯，裴争系好安全带，“撞鸟！”
“断开自动驾驶，”肖战沉着地理清思路，握住操纵杆，“我操纵。”
根据执行机长指示，裴争确认所有操作步骤，“自动驾驶已断开，你操纵。”
确认仪器盘，肖战说，“单发失效，寻找最近备降机场。”
“返航最近。”
肖战接通耳麦，“U3218，呼叫塔台，撞鸟后单发失效，现需返航。油量超重，盘旋后降落。”
“U3218，允许降落，02左，02右，两条跑道向你开放。”
“U3218收到。”
肖战与乘务长取得通话，“遇到紧急情况，即将返航，请安抚乘客情绪，系好安全带。”
“问题不大，”裴争预估所有情况，“只要不超重降落，就没问题。”
沉默地点点头，肖战神色严峻，每一秒钟好似都变得无限漫长，即便是指尖与操纵杆轻微的触碰，好似都能引起揪心痛感。
单发的情况之前不是没遇到过，现在的客机在只有一边引擎能正常运行的情况下，依旧能飞行300公里左右，预估返航与为了放掉多余燃油而盘旋所需的公里数，平安降落没有任何问题，但肖战不明白，为什么心底里会莫名涌出无端的巨大不安。
火红的夕阳明明仍然挂在天边，肖机长眼中却只剩下一望无际的惨白，偏偏是这种时候，对王啵啵说的最后一句话张狂地盘旋在驾驶室。
你谁啊你？用得着你管吗……
油量仪表显示目前油量足以安全降落，肖机长接通塔台，“U3218请求下高度，准备降落。”
“U3218，下3100保持。”
“U3218收到，”裴争调整对应高度按钮，“高度已调好。”
肖战微调操纵杆，打飞机带着火星向左缓慢旋去。
高度渐渐降低，城市中纵横的街道清晰可见，飞机向机场的方向飞速滑去，翅膀后带出两条纯白色的云雾带。
肖战说，“打开扰流板。”
“扰流板确认打开。”裴争核对确认。
“放起落架。”
“起落架，确认放下。”
夕阳隐藏身型，视线中又添了一抹灰白。肖战接通塔台，“U3218确认02右降落，持续进近。”
宽阔的跑道愈发逼近，柏油路面平整又安宁。每次飞行都是一场安静的战斗，无论在空中发生多么惊险的瞬间，最终把飞机停下，带着全体乘客与机组人员安全着陆，才算取得最终的胜利。
跑道上黄色的指示线已触手可及，肖战摒弃凝神，预判起落架接触地面的触感，降下飞机！
“哐当！！嘭！！！”
身体无法克服的震荡伴随着金属撕裂的惨叫声重重击入舱内！
起落架与地面接触的感觉不应该如此剧烈，肖战额头溢满汗珠，尽管操纵杆已拉到最低，脚底的踏板也已踩到位置，但飞机毫无减速的意思，向孩子脚下失控的滑板，极速向跑道尽头冲去！
“怎么会这样？”裴争脸色煞白！
“起落架有问题，”肖战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从哪里挤出来的，“停不下！”
对于吕一家中凌乱的景象，王一博早有心理建设，但看到几乎铺满客厅的啤酒罐子时，还是忍不住长吁短叹。
吕一从遗物箱中拿出两人的合照，用身上的衣服擦了又擦，一会摆在茶几上，一会摆上飘窗，还是不放心，最终抱在怀里缩入沙发。
撸起袖子，一博帮他简单地清理房间，又去厨房炒好两颗鸡蛋，“你多久没正经吃东西了？多少要吃一点。”
虽然没有要动的意思，但吕一还是垂下眼神致意，“谢谢。”
坐到一侧，一博轻声问，“你一直没有上班吗？”
他摇摇头，“律所让我多休息，手里的客户也分给别的同事，以我现在的状态恐怕会在法官面前闹笑话。我也不想在当律师，每天为别人讨回公正，结果杀害晓敏的人只被判了十五年，才十五年……但她再也回不来了……”
双手交叉捏在一起，沉默半晌的王一博还是决定开口安慰，“晓敏最后想告诉你，她爱你，我想她也不希望你一直颓废，想想当初她爱上的吕一是什么样子吧？她的父母没了女儿，也需要你的照顾，不管她现在在哪里，你要相信她能看到你，在保佑你祝福你 ，希望你好。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的人需要你这样的律师存在，所以，给自己一段时间，慢慢好起来。我们是朋友，也帮过我，你有什么事，我和肖肖都会尽全力帮你。”
鼻头红润，吕一苦笑着点头，“你们还好吗？”
“他……”想起昨天的争吵，一博烦躁地揪扯耳垂，“吵架了，到现在没理我。”
“不要吵架，”吕一轻轻拂过照片上妻子的笑颜，“真等到失去的时候，每一次争吵都会折磨你，让你后悔，但无论如何再也来不及。”
抠弄短短的指甲，一博眉心不由地皱起，“我……我没想和他吵的，但他不相信我，还要接女生的电话，我……”
“嗡嗡嗡嗡嗡嗡嗡！”
手机像个狂躁的病人，狂轰滥炸，看到是母亲的来电，一博不紧不慢地接起，“妈，怎么了？”
听着母亲极力克制的哭腔，王一博像被沉入寒潭，脏腑霎时冰封，“星宇航空的飞机出事了！朋友圈里都在传！是不是小战的飞机？他今天有没有飞？？是不是他的飞机？？？”
抵达百变咖啡之后，肖战才顾得上隐隐做痛的侧脑，接过冰袋，狠狠压住患处，小嘴如机关枪一顿抱怨，“女生遇上变态，向我求助，我能怎么办？就死活不去帮忙，听着她被欺负？！明明是做了好事搞得像犯了罪！你说火不火大？？他呢？我给儿子买东西，心疼他让多睡会，结果睡醒立马跟白子明见面！那货有什么好的？有我帅吗？有我聪明吗？有我厉害吗？有我……切！不就是有爹有妈，有点臭钱吗？”
声色异常洪亮，但肖战明白，他是心虚的，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喜欢王一博的其他人，自卑就像春天里的野草，疯狂滋生，遮天蔽日。
在他心中，一博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小伙儿，谁都没法比，自然能配得上最好的人。如果是白子明，父母双全，家庭合睦，以后请得起家政阿姨，不用妈妈再操劳，能让七夕上最优秀的学校，打点将来，不必对缺陷太过在意，肯定还能在事业上对一博有所帮助，说不定升个院长也是分分钟的小case……
可是，他呢？
嘴上逞强着自己优秀，可是事实上除了能开一博都不敢坐的飞机，什么都没有。
今天百变咖啡的主题是海军风，钱多多将白色的贝雷帽摆弄整齐，“后悔了没？那天让我把合约给你撕了。现在新房子也变成婚后财产咯！”
坠下红亮的眼眸，肖战失落嘟囔，“后悔倒是没有……毕竟喜欢也是真的……”
“行啦！”钱多多猛拍好友肩头，“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气性这么大？也许姓白的真是第一次去，王一博没什么想法。密室那天他那么紧张你，不像是假的。”
“嘿呀我去！”似被安慰到心坎里，肖战舒服地挺直腰板，嘴上还不饶人，“要是裴争背着你见别人，你能不气？”
好像被点中死穴，钱多多的背脊如尺子般绷得僵硬，无所适从地整理着海军服上的小领结，反复犹豫后还是决定问问，“那个，你们白总和阿争关系很好吗？你对白枫熟悉吗？”
将冰袋换到咽喉位置，肖战陷入回忆，“关系感觉还行吧，我看挺融洽。我和白总接触不多，只当是个领导，不过我哥倒是总提起他，他曾经是航校的老师，别看他现在是坐办公室的董事长，飞行技术相当过硬。当年我哥特别崇拜他，一直以他为榜样，才成为了星宇航空史上最优秀的飞行员。我合格上岗后，他已经是董事长，毕竟是上下级，我也保持些距离，不过他的领导风格挺果敢的，之前听说一个姓李的飞行员私生活不检点，他当机立断就把人开除了，以免牵连整个公司形象。”
“是嘛……”恍惚地点点头，钱多多再次想起那日夜幕未亮起灯光的窗口，眼神一时涣散，“阿争，心情怎么样？”
蹊跷地挑起眉梢，肖战发觉好友不太对劲，“你从来都是热情似火自己一股脑往前冲，裴争怎么样，还问我？你们不顺利？”
沉沉叹气，钱多多苦笑一瞬，不再答话。
“明天要和他飞，”肖战说，“我帮你问问。”
下意识要摆手拒绝，但最后，多多还是咬着嘴角点点头，望着肖战黢黑的手机屏幕，转了话题，“你一直关机，王一博联系不上肯定着急。我送你回家？”
“不回！”肖战狠狠挑起瑞风眼，“今天去你那儿睡！”
笑得无奈，钱多多打趣道：“已婚人员，夜不归宿，可不是好习惯！”
将冰袋扔进水池，肖战猛男般叉腰，“哼！！谁让那头猪气我！”
晃晃手机，多多委婉建议，“我给王一博发个消息，报个平安，总行吧？”
唇角撇成拱形桥，一脸不满的肖战，最终没再反对。
直到深夜，王一博还是没能与丈夫取得联络，整晚等在客厅，不知不觉中打了瞌睡。
熹微的晨光唤醒了他的意识，重新苏醒的感觉告诉自己，家中一片冰凉，肖肖一夜没有回来。查看手机时发现钱多多报告的去向，才稍稍安心。
明明牙膏是自己很喜欢的薄荷气味，但想到和肖肖的争吵，王一博沉闷得口中酸苦，向像灌下几升中药浓汤。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王一博倍感陌生，微皱的眉心，红润的眼底，暗淡的面容，全部都在告诉自己，这种情绪不叫气愤，叫委屈。
心底里太过珍视与肖肖的缘分，珍视到时时紧张，处处警惕，再加上对姓柴的反感，自然不想柴琪琪好脸色……他怎么就不明白？一碰上白子明，他就变身成要咬人的兔子，即便是同医院的同事，即便是以后在击剑课上要见面，他也总该多给自己一份信任吧……
沉沉叹气之后，王医生想起患者邢涛今天要出院，需要进行最后的检查，之前肖肖说过，下午要飞短途，晚上就能返程，所以决定先赶往医院，等夜幕降临再去机场堵那只疯兔！
邢涛的情况并没有恶化，但唯一有效的办法仍然是等待合适的角膜，长期住院的意义并不大，并不是在医院花得时间够长，就一定能等来光明的希望。
他是刚刚成年的孩子，脸庞仍然稚气未脱，却比一博预期的成熟，不知是因为自己愿意学医，还是对未来充满希望，几近失明的双眸中，时不时能散发出奇迹般的光亮。
“谢谢你的照顾，我会等的，”邢涛面色鲜亮，在母亲的搀扶下摸索着迈入电梯，还不忘向王医生道别，“以后也要成为和你一样称职的医生。”
尽管他看不清楚，但一博还是扯起了绚烂的笑容，“有消息我及时通知你。”
送走病人，返回办公室的王医生发现陈倩在自己桌前踌躇地徘徊，“陈倩，有事？”
“啊！”被忽然惊扰，陈倩立刻绷得笔直，手中青色的书包被藏在背后，“嗯，有事。那个……”
指指桌旁的纸箱，陈倩声色低垂，“箱子里都是晓敏姐的遗物，我整理好想等她丈夫来拿，但这么久吕先生再没来过。”
没关严实的开口处，王一博敏锐地捕捉到两人的合影，两人的笑容亮得像极了锋利的手术刀，轻轻一划，便是献血淋漓。
“知道了，”王一博应下差事，“我今天抽时间给他送去。”
扭捏地将书包打开，陈倩鼓起勇气把东西摊开来，“还有，这个，是我给七夕买的新书包，衣服和文具，你，你帮我带给他，让他用，行吗？”
眸光立刻凉透，一博坐回椅子，假装忙碌，“不用，我儿子需要什么我会给他买。”
“我，”他的态度，陈倩有料到过，但当真实地被拒绝后，还是红了眼眶，“我没有恶意，真的。你就当可怜我，让我为他弥补一些，行吗？”
“物质永远弥补不了七夕，”王一博严声厉色，“你到底想怎么样？告诉他其实出生时就被生母扔在垃圾桶，让他迷茫伤心？还是什么？和我做朋友，时不时去看看孩子，抚平你心里被愧疚折磨的伤痛？？在七夕眼里，我是他的生父，我也没义务配合你演那些温情的戏码。没向公安机关告发你已经仁至义尽，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一家人的生活。”
泪珠无声坠下，陈倩知道多说无益，默默拉上书包的拉链。
她离开时恰巧碰到闪送骑士来送东西，是两张放在相框里的照片，一家三口的合影，还有夫夫亲亲的景象。王一博郑重地将相片摆在办公桌最醒目的位置，不仅秀了恩爱，还无时无刻宣示着主权。
不管是对老公，还是对儿子。
临近起飞前，裴争注意到肖机长过分安静的手机，他核对着起飞检查单，“不告诉一声要飞了？”
“切！”抻平机长制服的领口，肖战戴好墨镜，“人家还不知道和谁在一起呢？哪有空管我？！”
无奈长叹，裴争摇头调侃，“又吵架了？”
墨黑的镜片挡住了肖战低落的眼神，“谁愿意和他吵似的？你最近和多多聊得怎么样？时间太长也不好，差不多就答应他得了！谈个恋爱嘛，又不是第二天就要领证！”
“最近，”空气好像瞬间结冰，刺激着裴争肺部生疼，“最近，他没……我们没有联系。”
自从碰到白枫之后，钱多多就再也没主动联络过裴争，他曾抱着侥幸的心理，期盼多多什么都没猜到，但事实并非如此，恐怕已经明白了所有，恼怒，厌烦，恶心像洋葱般一层一层在多多心里扎了根。
曾经有无数个瞬间，他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打去电话，即便说些垃圾话，也想听听钱多多的声音。
但是，想到内心的自私和懦弱，裴争最终是忍住了。如果注定不能在一起，起码不要牵绊对方，喜欢他，能有资格默默祝福他，就已经是最好。
“是吗？”肖战接到塔台指示，可以正常起飞，点亮安全带示意灯，“他昨天还问我你的情况啊，干嘛不自己联络？”
一切准备就绪，裴争拉过肩背安全带，确认扣紧，“估计忙吧。”
无趣挑眉之后，肖机长接通舱内广播，“各位乘客，下午好，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肖战。欢迎您搭乘星宇航空U3218次航班，我们的飞机即将起飞，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并系好安全带。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配合，祝您旅途愉快。”
门诊时间结束，王一博尝试拨打吕律师的电话，但三番五次没能接通，只好带着晓敏的遗物，驱车前往吕一的家。
等待红灯的间隙，一博发现路边婚纱工作室的员工正在推搡店外的男人，那人衣衫不整，至少有两周没有打理过自己，发丝成结，满脸胡茬，周围还引起几人围观。
睁开鹰眼仔细凝视，一博才发现那人就是吕一！
紧急停车，王一博奔向纷乱中心，“吕律师，怎么了这是？”
“您是他朋友吗？”店员尽力保持礼貌，但藏不住眼神里的嫌弃，“他最近每天到在我们店外面看来看去的，都影响到我们生意了，您快劝劝吧。”
手臂一挥，吕一嗓音沙哑，“我一没偷，二没抢，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站在这儿？”
“可您影响我们生意了呀！”店员也急了，“新婚夫妇高高兴兴得来，您总隔着玻璃盯着别人看！”
“怎么影响你生意？拿来你们的财务报表我看看！新婚夫妻有什么了不起！谁没结过婚？我和我老婆就是在你们这里买得婚纱！”
店员更加困惑，“那您到底是什么意思？要二婚？”
“谁二婚？？？”神经被深深刺痛，吕一的眼中好似射出火红的光芒，若不是被一博拦着，马上就能揪起店员的领口，“谁婚？我们好着呢！好着呢！！”
意识到他在崩溃的边缘徘徊，王一博迅猛地拦在两人中间，向店员解释，“我劝他回家，你回去吧。”
吕一还想争辩，却被一博架着上了车。倏忽安静下来的氛围，让他的气息逐渐平息，双手死死压在眼眶上，呼吸之间都是粘腻的味道，“晓敏那款婚纱被很多人试过，都没有她穿好看……她最好看……最好看……”
简单的三个字便让王一博明白，孙晓敏离开的日子里，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肖肖说过，勇敢的人不是不哭，而是哭泣之后依然选择前进的人，”一博发动车子，愁思裹住了眉头，“哭一下吧，没事的，晓敏不会怪你。我载你回家。”
执拗地望向窗外，吕一压抑的哭声，在车内反复环绕。
接过乘务长递来的温水，肖战夸张地抿了一口，好似喝到天下最美味的甘露。
挠挠眉骨，裴争笑得有趣，“你之前不是都要咖啡的吗？怎么改喝白水？”
“王啵啵说一天只能喝一杯，”粉嫩下唇撇出一截，肖战微挑眉心，“早上已经喝过了。”
裴争挡下揶揄的笑容，“被人家气得跳脚，结果还是听话得很！”
“我……！”
十几个高速移动的黑点截断了肖战的回话！机体右侧随之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像战场上刚刚发射过后的炮筒，嗡鸣呼啸不停，成片的黄色火星从右侧引擎霎时喷出！
立刻点亮指示灯，裴争系好安全带，“撞鸟！”
“断开自动驾驶，”肖战沉着地理清思路，握住操纵杆，“我操纵。”
根据执行机长指示，裴争确认所有操作步骤，“自动驾驶已断开，你操纵。”
确认仪器盘，肖战说，“单发失效，寻找最近备降机场。”
“返航最近。”
肖战接通耳麦，“U3218，呼叫塔台，撞鸟后单发失效，现需返航。油量超重，盘旋后降落。”
“U3218，允许降落，02左，02右，两条跑道向你开放。”
“U3218收到。”
肖战与乘务长取得通话，“遇到紧急情况，即将返航，请安抚乘客情绪，系好安全带。”
“问题不大，”裴争预估所有情况，“只要不超重降落，就没问题。”
沉默地点点头，肖战神色严峻，每一秒钟好似都变得无限漫长，即便是指尖与操纵杆轻微的触碰，好似都能引起揪心痛感。
单发的情况之前不是没遇到过，现在的客机在只有一边引擎能正常运行的情况下，依旧能飞行300公里左右，预估返航与为了放掉多余燃油而盘旋所需的公里数，平安降落没有任何问题，但肖战不明白，为什么心底里会莫名涌出无端的巨大不安。
火红的夕阳明明仍然挂在天边，肖机长眼中却只剩下一望无际的惨白，偏偏是这种时候，对王啵啵说的最后一句话张狂地盘旋在驾驶室。
你谁啊你？用得着你管吗……
油量仪表显示目前油量足以安全降落，肖机长接通塔台，“U3218请求下高度，准备降落。”
“U3218，下3100保持。”
“U3218收到，”裴争调整对应高度按钮，“高度已调好。”
肖战微调操纵杆，打飞机带着火星向左缓慢旋去。
高度渐渐降低，城市中纵横的街道清晰可见，飞机向机场的方向飞速滑去，翅膀后带出两条纯白色的云雾带。
肖战说，“打开扰流板。”
“扰流板确认打开。”裴争核对确认。
“放起落架。”
“起落架，确认放下。”
夕阳隐藏身型，视线中又添了一抹灰白。肖战接通塔台，“U3218确认02右降落，持续进近。”
宽阔的跑道愈发逼近，柏油路面平整又安宁。每次飞行都是一场安静的战斗，无论在空中发生多么惊险的瞬间，最终把飞机停下，带着全体乘客与机组人员安全着陆，才算取得最终的胜利。
跑道上黄色的指示线已触手可及，肖战摒弃凝神，预判起落架接触地面的触感，降下飞机！
“哐当！！嘭！！！”
身体无法克服的震荡伴随着金属撕裂的惨叫声重重击入舱内！
起落架与地面接触的感觉不应该如此剧烈，肖战额头溢满汗珠，尽管操纵杆已拉到最低，脚底的踏板也已踩到位置，但飞机毫无减速的意思，向孩子脚下失控的滑板，极速向跑道尽头冲去！
“怎么会这样？”裴争脸色煞白！
“起落架有问题，”肖战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从哪里挤出来的，“停不下！”
对于吕一家中凌乱的景象，王一博早有心理建设，但看到几乎铺满客厅的啤酒罐子时，还是忍不住长吁短叹。
吕一从遗物箱中拿出两人的合照，用身上的衣服擦了又擦，一会摆在茶几上，一会摆上飘窗，还是不放心，最终抱在怀里缩入沙发。
撸起袖子，一博帮他简单地清理房间，又去厨房炒好两颗鸡蛋，“你多久没正经吃东西了？多少要吃一点。”
虽然没有要动的意思，但吕一还是垂下眼神致意，“谢谢。”
坐到一侧，一博轻声问，“你一直没有上班吗？”
他摇摇头，“律所让我多休息，手里的客户也分给别的同事，以我现在的状态恐怕会在法官面前闹笑话。我也不想在当律师，每天为别人讨回公正，结果杀害晓敏的人只被判了十五年，才十五年……但她再也回不来了……”
双手交叉捏在一起，沉默半晌的王一博还是决定开口安慰，“晓敏最后想告诉你，她爱你，我想她也不希望你一直颓废，想想当初她爱上的吕一是什么样子吧？她的父母没了女儿，也需要你的照顾，不管她现在在哪里，你要相信她能看到你，在保佑你祝福你 ，希望你好。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的人需要你这样的律师存在，所以，给自己一段时间，慢慢好起来。我们是朋友，也帮过我，你有什么事，我和肖肖都会尽全力帮你。”
鼻头红润，吕一苦笑着点头，“你们还好吗？”
“他……”想起昨天的争吵，一博烦躁地揪扯耳垂，“吵架了，到现在没理我。”
“不要吵架，”吕一轻轻拂过照片上妻子的笑颜，“真等到失去的时候，每一次争吵都会折磨你，让你后悔，但无论如何再也来不及。”
抠弄短短的指甲，一博眉心不由地皱起，“我……我没想和他吵的，但他不相信我，还要接女生的电话，我……”
“嗡嗡嗡嗡嗡嗡嗡！”
手机像个狂躁的病人，狂轰滥炸，看到是母亲的来电，一博不紧不慢地接起，“妈，怎么了？”
听着母亲极力克制的哭腔，王一博像被沉入寒潭，脏腑霎时冰封，“星宇航空的飞机出事了！朋友圈里都在传！是不是小战的飞机？他今天有没有飞？？是不是他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