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彦的面色略微扭曲，深吸几口长气，尝试着用平和的语调询问：“可以告诉我，你究竟为何发笑吗？”
“当然，”宋以城边说边点头，眼中闪着狡黠，“我曾在书上读到，如果真是初次经历的话，第二天清晨，另一方往往会觉得十分不适。
你的条件无需置疑，而你之前也未曾有过这样的体验，偏偏我却没有感到丝毫疼痛，这不就证明了我们昨晚并没有……
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嘛。”
傅长彦的嘴角不经意间抽动了一下，“这……这样的小事也能让你如此欢欣鼓舞？”
他的语调轻柔，却似乎在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波澜。
宋以城的笑容没有丝毫减退，那双清澈的眼眸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他的头颅轻轻上下摆动：“那当然，因为我渴望将我生命中的那份初次宝贵体验，留给那个能够触动我灵魂深处的挚爱之人，并且是在彼此完全清醒，心意相通的时刻。
我可不愿让这份重要而纯粹的情感，在迷糊与混沌之中悄然溜走。”
言罢，他像一只欢快的小鹿，蹦跳着前往盥洗室。
然而。
这一切并没有逃过傅长彦那双看似漫不经心却异常敏锐的眼睛。
宋以城离去的背影之后。
傅长彦整个人仿佛被无形的枷锁定格在沙发上，如同被时间遗忘的石雕，表面平静，内心却在经历一场风暴。
那些简单的话语，在他的脑海里不断盘旋，回响。
每重复一次，便如同锋利的刀刃，在他本就脆弱的心上划出更深的痕迹。
傅长彦开始怀疑，是否自己一直以来都误解了宋以城的心意。
那个他以为深爱着自己的少年，心中的那份特别究竟是为谁所保留？
这种猜疑和不确定带来的痛苦。
像是一张无形的网，紧紧束缚着他的心房。
让他宛如置身于恋爱漩涡中手足无措的少女，面对着心中仰慕已久的学长那酒后的呢喃。
既渴望相信，又害怕这只是醉后呓语。
或，仅仅是自己沉醉于幻想的产物。
正当傅长彦沉浸在自我挣扎的漩涡中时，宋以城已经洗漱完毕，带着清新自然的气息重返客厅。
他指了指身上略显宽大的衣物，脑袋微微侧倾。
用一种天真无邪的眼神望向傅长彦，问道：“傅长彦，你有没有稍微小一点尺码的衣服借我？这件真的太大了，穿着它去上班，我怕会给人留下不修边幅的印象。”
此刻的宋以城，浑然不觉自己这副略显狼狈的模样，竟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难以抗拒的魅力。
而这些，在傅长彦的眼中，却仿佛是加诸于他心头的一道甜蜜而沉重的负担。
他不自觉地以手掩唇，喉咙间发出细微的吞咽声，尽力让自己的目光避免与那纯净的目光交汇，以免泄露内心的秘密。
沉默了片刻，他试图以轻松的语气岔开话题：“话说回来，你们的工作不就是跟踪明星的日常生活吗？我现在不就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已经在工作状态中了吗？”
宋以城被傅长彦这一问，眨了眨那双充满困惑的大眼睛，仿佛是初次遇到无法解决的数学难题的小学生。
他的思维似乎在两个截然不同的逻辑间徘徊。
半晌，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犹豫：“嗯……我们工作的时候，通常都是小心翼翼、避人耳目的。
但现在我在你家，而且你也清楚我的身份。
在你面前，你一定不会展露最真实、最自然的那一面，那样我就很难捕捉到真正有价值的信息了。
所以，这样算不算工作，我也很迷茫……”
这个结论是宋以城经过一番苦思冥想后得出的，显得有些孩子气的认真。
傅长彦听罢，不由得瞪大了双眼，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外的神色。
但很快，他恢复了往日的从容。
仅仅沉默了片刻，嘴角便重新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
“既然如此，我倒是可以陪你去买衣服。
到时候，你大可写一篇关于‘与神秘男子共度购物时光’的报道，这样的内容，你们媒体界不是也很热衷的吗？”
他的提议带着一丝戏谑。
这一次，宋以城先是愣住了，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之光。
他觉得这个提议不仅解决了眼前的问题，心中的疑虑仿佛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宋以城的手指轻轻划过屏幕，解锁了手机，荧光微弱地照亮了他的脸庞，带着几分决心。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汇报这段时间以来辛勤努力所取得的工作进展。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呼叫”按钮的瞬间，一个意外却打破了这份宁静。
手机里竟抢先传来了李柯颜急促的声音。
“小以城，别往公司跑了，直接去找刘哥吧。关于傅长彦那边的情况，如果暂时没有新情报，我们暂且放一放。最近有个新星，季以琛，他的热度简直是火箭般上升，眼看就要追赶上傅长彦的势头了。
你去和刘大明一起盯着他，我敢打包票，绝对能挖到不少猛料！”
宋以城心中一惊，手指不自觉地从屏幕上收回。
通话自动切换到了免提模式，这让一旁的傅长彦也不由自主地侧耳倾听。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随后，一股难以言喻的怒意，从傅长彦的眼神中蔓延开来。
那是一种混合着不解与被轻视的恼火。
傅长彦内心的不满如同野火燎原，他恨不得一把夺过宋以城的手机，对着电话那头缺乏洞察力的上司大声抗议。
在他看来，季以琛不过是初露头角的新秀，如何能与自己相提并论？
论流量、论影响力，自己哪一点不是遥遥领先？
而且，凭什么断言傅长彦这边没有值得挖掘的新闻素材？
凭什么让自己心爱的人去贴身跟踪另一个男人？
傅长彦心中的愤怒几乎快要冲破胸膛。
那是一种既憋屈又愤慨。
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宋以城在听完这番话之后，居然若无其事地答应下来，表示会立刻联络刘大明，准备执行这一任务。
傅长彦站在一旁，只觉胸口憋闷，仿佛能听见自己血管里血液沸腾的声音，头顶仿佛都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蒸汽。
终于，当宋以城挂断电话，傅长彦再也按捺不住，不等对方有任何反应，便直勾勾地盯着宋以城的眼睛，语气中充满了认真的质询：“宋以城，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身上已经没什么可报道的价值了？”
这话如一道惊雷，让宋以城猛然怔住。
他的心猛地一颤。
差一点就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以示默认。
但幸运的是，理智在关键时刻占了上风，他突然意识到点头的后果有多伤人。
于是，他用力咽了口唾沫，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继而努力组织语言，试图以一种更为柔和的方式解释道：“不是那样的，傅先生，其实是这样的……
老板的意思是，季先生在媒体关注的某些方面，比如绯闻之类的，确实显得更‘热闹’一些。但您呢，向来注重维护个人形象，讲究低调，所以……”
宋以城的话语里充满了小心翼翼。
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次触动傅长彦敏感的神经。
“所以，你们就不拍我了？”
傅长彦的话语中，夹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
那轻轻跳跃的太阳穴，仿佛是内心情绪波动的微弱证据。
他知道，在这稚嫩的小少爷面前，任何情绪的失控都可能成为惊吓的来源。
因此，尽管心中波澜壮阔。
他依然尽力克制，让自己的声音带上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仿佛春风拂过湖面，只愿留下温暖而不掀起波澜。
显然，傅长彦这份细腻的情感管理并未被忽视。
小少爷的眼中没有丝毫恐惧，有的只是对于这份体贴的小小触动。
于是，宋以城以一种几乎能看见的真诚回应着傅长彦的疑问：“我们怎么会不拍你呢，只不过是现在，你的位置稍微向后排了排。放心吧，一旦我完成了对季以琛的拍摄，就会立刻转身，镜头再次聚焦于你！”
语毕，宋以城眨动着那双仿佛能说话的眼睛，笑容如同夏日里最灿烂的阳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却在下一刻，那抹光亮似乎想要偷偷溜走。
脚步微微后移，透露出逃离的心思。
傅长彦见状，敏捷地伸出一只手，轻轻拉住了宋以城即将离去的衣袖。
那指尖传递的温度仿佛是挽留的低语：
“可我记得，我们之前说好了，由我带你去享受那繁华街头的热闹。你的镜头下，哪怕只是一张照片，其影响力说不定比季以琛的新闻更加轰动人心呢。”
宋以城闻言，眉头轻蹙，手指无意识地在发间游走。
那尴尬的表情让人不由心生怜惜。
“确实，如果从新闻价值来看，你的或许更大。但说真的，我不太情愿。你的粉丝基数庞大，如果和你一同逛街，即使不标明我的身份，他们也定能一眼认出我来。
万一遇到太过热情的，对我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那时，我恐怕就有口难辩了。”
言至此处，宋以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羞赧。
干笑声中，夹杂着逃避的意图。
脚步，又向前挪了挪。
似是要将自己从这微妙的氛围中抽离。
幸运的是，傅长彦没有放任这一幕发生，他快速为宋以城挑选了一套既舒适又不会凸显身材缺陷的宽松衣物，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对宋以城的关怀与理解。
在那套衣服的包裹下，宋以城仿佛获得了某种保护，终于迈出了别墅的大门。
就在宋以城即将消失于视野之际，傅长彦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忽视的温柔：“记得下班后给我打个电话。”
宋以城心中虽有疑惑。
但对傅长彦的每一个要求，他总是毫无保留地接受。
于是，他回头，以一个甜蜜至极的应答作为告别。
然后，踏上了属于他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