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九十九章:恋爱

书名:昼火:卷三《复圆》 作者:斑衣 本章字数:15720 下载APP
2014年,9月5日。今天是我和他恋爱的第三十天。不敢相信,我和他已经在一起满一个月了,我本以为他对我没有真心,毕竟他看起来是那么的英俊风流,喜欢他的人很多很多。他对我很好,处处呵护我,为我着想。我希望他爱我,像我爱他一样爱我,但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我对他的爱永远都会比他对我的爱更多。
  我爱他的所有,但是我讨厌他的朋友。他的朋友时常介入我和他的二人世界,和我抢夺他陪伴我的时间。可是他让我和他的朋友和平相处,说我们两个人对他同样重要。我只好容忍他的朋友,尤其是今天,我更要容忍他,因为他要帮助我们完成一件大事——
  简陋的出租屋里没有空凋,室内空气燥热,只有墙角一台风扇来回吹着温热的风。女孩儿坐在窗边的桌前写日记,只穿着一条细吊带睡裙,白皙细长的脖子洇出一层潮湿的薄汗。她写得专心,没留意身后有人走近,直到一双手按住她光裸的肩膀,身后的男人问她:“写什么呢?”
  费雨晨合上本子,抬起手勾住简骋的脖子,笑道:“不告诉你。”
  简骋刚冲了个澡,只在腰上围了一条浴巾,弯着腰和费雨晨接吻。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进来一条短信,简骋目光一挑,看到发信人是展羽,于是和费雨晨分开,拿着手机坐在床上给展羽回消息,道:“快点换衣服,我们要出门了。”
  展羽弄来一辆车,一辆黑色的日系轿车,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简骋从楼上下来,看到车停在巷子里,展羽站在车头前,把前盖掀了起来,正在检查蓄电池。展羽穿着一件很宽松的白色背心儿,一条洗的发白的牛仔裤,腰上系着一件外套,头上歪歪斜斜的戴着一顶帽子,他的头发长得更长了,刘海儿斜斜的遮住眉毛和眼睛,精瘦的手臂和颈窝里滚满汗珠,戴着手套拿着扳手检查零件儿的样子娴熟老练,像是专业的汽修工。
  简骋走到他身边,道:“车不错。从哪儿弄的?”
  展羽只顾拧螺丝,把螺丝上紧了,呼通一声合上车盖,才说:“借的。”
  一粒汗珠滚到展羽下颚,堪堪欲坠,简骋用手指勾掉那粒汗珠,指腹轻轻一捻,潮湿温热的汗水揉碎在他指间。他眉梢一抬,看着展羽,展羽也在看着他,一双蔚蓝的眼睛像翻涌的海水。
  “天气真热,我们买点水在路上喝吧。”费雨晨走了过来。
  简骋回头看她,笑道:“展羽都准备好了,我们直接出发就好。”
  简骋开车,费雨晨想坐在副驾驶,但是简骋以展羽需要指路为由,让展羽坐在了副驾驶。轿车很快开过收费站,驶入高速。展羽把帽子摘掉,把头发往后捋了几下,从手腕上扯下一根皮筋儿扎住,露出整张清蔚秀致的脸。他拿出备在车里的漫画书,倚靠着车门看漫画,窗外洒进来的阳光在他的眉眼发梢闪耀,他漂亮的像一幅油画。
  简骋频频侧眸看他,他很快就察觉到了,但是无动于衷,久而久之,他唇角一弯,目光从眼角悄悄溜出去,看着简骋。两人目光相接片刻,简骋默不作声地笑了笑,把目光投向前方的公路。
  从明洲市到长岚市,走高速四个小时车程。去远离市区的避水县,又要加上一个小时。三人晌午出发,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傍晚。避水县有座大水库,建在郊外矮山上,茂密的树林掩映间淌着一条宽阔的渠道。源头正放水,水流凶猛,哗哗的水声盖住了林间的所有杂音。水库边有一座自建两层小楼,贴着白瓷砖,院子围墙当中立着一扇朱红大门。简骋站在门外,听到里面有鸡叫,似乎是两鸡互啄,叫声高昂。随后穿来一个女人的喝声,院里顿时安静了。
  简骋敲了敲门,大门里嵌套着的小门被拉开,一个五十多岁身穿红色碎花上衣的妇女站在门里,手里端着一只盆子,里面是喂鸡的饲料。女人问他:“你找谁?”
  简骋笑道:“这里是谭瑶老师家吗?”
  女人并不面善,一张瘦长的脸板直了,很有几分凶气:“我是她妈,你有啥事?”
  简骋:“我听说谭老师带了一个课外辅导班,收五年级到九年级的学生。我侄女儿成绩不太好,想找个老师辅导功课。”
  谭母道:“她在屋里上课,你进来等一会儿吧。”
  简骋进了门,扫量这座院子,院子很大,全都铺满了红砖,左边用铁丝网围了鸡圈鸭圈,右边是菜地,当中留出一条路通往正东的小楼。鸡圈边用石砖垒了狗窝,窜出一条一米多高的黑狗,冲简骋叫得很凶悍。
  谭母喝了一声,黑狗便耷下耳朵,不叫了。
  小楼上下两层,楼下是客厅并厨房和一间卧室,楼上不时传来隐约的孩子的说话声,看来谭瑶把自己的教室安置在了楼上。一个男人坐在厨房门口摘青菜,应是谭父,对来访的客人也没有热情。简骋向他打招呼,他只朝客厅里一张木质沙发指了指,道:“坐吧。”
  简骋坐下来,看到茶几上摆着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年轻的短发女人,身材纤瘦,长相中规中矩寡淡无味,她就是谭瑶。他先来这一趟就是为了确认谭瑶在家,再摸查清楚家里有多少人。
  谭父拿着摘好的青菜进了厨房,谭母在院里洒扫,客厅里只有简骋一人。简骋面前的茶几上还搁着一只搪瓷盆,掀开盖子,里面是热气腾腾的鱼汤。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只装着透明液体的拇指大小的玻璃瓶,往鱼汤里撒了几滴,搅拌均匀又盖上盖子,这套动作行云流水,仅用了几秒钟。这是迷药,微量服用就可使人意识昏沉溃散,四肢酸软无力。
  近晚饭时间,楼上的辅导班下课了,学生们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下楼。简骋站起身背对楼梯方向,随便找了扇窗户往外看,以免那些孩子看到他的脸。窗台上坐了一个半米多高的洋娃娃,睁着一双大得过分的黑眼睛看着他,他捏住洋娃娃的脑袋向后拧,拧成后脑勺朝前。
  学生们挨个说了声“谭老师再见”,就穿过院子逐一离开了。
  “你好,你是学生家长吗?”
  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略显沙哑的嗓音,简骋转过身,见到了谭瑶。谭瑶比照片上丰满了一些,憔悴了不少,正温柔可亲地看着简骋微笑。
  简骋立刻就发现她的肚子隆起,即使衣服宽松也遮不住,俨然是有孕在身。她竟然怀孕了?简骋仿佛遭受了某种冲击,站在原地一时愕然。
  谭瑶又问:“你是学生家长吗?”
  简骋按下心里的那点意外,按原定的剧本上演:“是,我有个侄女儿,马上小升初了,成绩不理想,想找个老师辅导。”
  谭瑶:“请坐,跟我说说孩子的情况。”
  和她交谈过程中,简骋发现她是一个很有休养的女人,即大方又温柔,和费雨晨口中描绘的奸滑阴毒的形象大不相同。其实他已经调查清楚了,费雨晨和谭瑶并无积怨,谭瑶长居避水县,和费雨晨只通过网络来往或互通书信,面都没有见过。但是费雨晨却对她心生怨恨,甚至想要杀她泄愤。因为费雨晨将她视为挚友,并且只有她一个朋友。几年前偶然一个机会,她们相识于网络,费雨晨起初将她视为网友,后是笔友,最终成了她单方面的挚友。但是谭瑶从来都只把她当做普通的网友,一直和她维持着可有可无的联系。
  几个月前,谭瑶怀孕,和男友订婚,索性断了和网友的联络。费雨晨费劲心思查到她的手机号,满怀期待的打通她的电话,却被告知以后不要再打扰她,她现在没有时间和心力和她写信聊天了,因为她即将结婚,组建家庭。费雨晨失去了唯一的朋友,认为自己被抛弃,遂起了杀心。
  简骋在学校里见到费雨晨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和自己类似,避世的外表下藏着疯狂的灵魂,他和费雨晨,还有展羽,他们三个是同一类人。他和谭瑶素不相识,但是今天却是为谭瑶而来。和谭瑶约好明天带侄女儿过来尝试着先上一节课,简骋就辞过这一家三口,离开了。
  走出谭家大门,正逢落日,夕阳橘黄,水渠中浮光跃金,水声犹如巨兽在咆哮,来回反复撕扯他的耳膜。
  手机响了,是唐樱打来的,接起来,唐樱焦急地问:“骋,你在哪儿?”
  简骋耳朵里突然响起尖锐的蜂鸣,他用力摇摇头,试图把杂音从脑袋中赶走,道:“我在学校。”
  唐樱:“你怎么不接月月的电话呀?她刚打给你舍友,他们说你已经两天没回学校了。月月很着急,你赶快给她打电话解释——”
  她话没说完,手机被简月抢走了,简月咬着牙问:“你在哪儿?”
  简骋:“......外面。”
  简月:“我问你在哪里!你是不是又和展羽在一起?竟敢两天不回学校,你到底想干什么!”
  简骋僵立无言。
  简月:“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回学校,明天一早我给你系主任打电话,如果你不在学校,我立刻过去找你!”
  电话挂断的同时,轰隆的水声停了,蜂鸣也消失了,天地一片金灿灿的流光,苍宁寂静。步行半里,林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展羽和费雨晨站在车旁等他。他一回来,费雨晨迫不及待问他情况,而他默然不语,心有所思。只有展羽察觉到端倪,暗幽幽地盯着他。
  几分钟后,简骋向费雨晨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我们分手吧,今天就当没有来过。”他面带微笑,看起来轻松悠闲。
  费雨晨惊愕不已,问他原因,他不说,哀求他,也无济于事。她这才看清了他的冷酷无情,道:“你不帮我是吗?那我自己动手。”她说完就钻进林子里。
  简骋没有拦她也没有劝她,他想带着展羽开车离开,但是展羽却把他的手甩开,问:“你姐姐又给你打电话了?”
  简骋拉开车门,只道:“上车。”
  展羽:“是她让你和费雨晨分手?”
  简骋:“上车。”
  展羽:“她是不是还让你和我断绝来往?”
  简骋:“上车。”
  展羽:“你就那么听她的话?”
  简骋:“我让你上车!”
  展羽幽蓝的双眼在黯淡的天色下漂着青光,如妖似魅:“我能猜到她都跟你说了什么,她是不是说如果你继续和我在一起,她就和你断绝关系?”他冷笑一声,“既然你这么听她的话,现在干脆和我划清界限好了。”
  他从车里提出一只包,走进深林:“我要去完成我们的计划,要走还是要留,你自己选。”
  他从未给简骋出难题,只这一次,但这一次他没有胜算,因为简骋走了。简骋扔下车钥匙,徒步下山。突然,一声惨绝的狗叫声刺穿了稀疏朦胧的夜色。
  简骋回过头,只看到无边的夜空,和荒莽的山林,
  
  
  第一百章:求索
  冷微澜逃走了,去向不明。简骋说她很聪明,专门找了个监控死角钻进去,随后就人间蒸发了。简骋还笑说:“她一定早就策划好了逃走路线,否则她不会消失的这么干净利落。狡兔三窟啊,看来你的公寓只是她众多避难所中的一个。”
  简月:“少说风凉话,赶快找到她。”
  简骋:“她走了倒干净,还找她干什么?”
  小区的花园里很安静,四周无人。简月还是沿着夹纵的青砖小道往花园深处走,压低了声音和简骋讲电话:“她知道太多事,她不仅仅杀死了萧一杰这么简单,好几起命案有可能都是她做的,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简骋:“你怀疑有人帮她?”
  简月想起冷微澜,简月眼前瞬间闪过无数张脸,全都是冷微澜。恐惧的、慌乱的、迷惘的、哀伤的、倔强的、虚伪的、狡诈的......这些全都是冷微澜。她本以为已经对冷微澜有了一些了解,现在才知道原来冷微澜彻头彻尾都在骗她,她从未真正了解过冷微澜。
  冷微澜欺骗她,利用她,其实她并不愤怒,因为她没有资格愤怒,冷微澜有句话说得很对:若不是她太薄情的缘故,冷微澜未必会一步步走入深渊。所以至今她都对冷微澜心存愧悔,这份愧悔是她永远无法补救,也补救不了的。
  简月道:“如果她背后确实有人,那个人一定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利用她。”
  简骋稍作沉默,道:“你的意思是,她需要你的帮助和保护?”
  简月:“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简骋边笑边叹气:“我的姐姐,我们现在自保都难了,你能不能把冷微澜稍微放一放,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啪地一声,简月把手拍在路边的梨花树树干上,手指紧紧扣住粗糙的树皮:“眼前的麻烦?你有本事瞒着我,没本事自己解决吗?”
  简骋:“我瞒你什么了?”
  简月:“开枪打伤周行的人是展羽,你却说是你的一个朋友。你瞒着我和展羽私下联络,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简骋有些无奈:“我就知道你会是这样的态度,所以不告诉你。”
  简月气道:“我说了多少次,你再也不要和展羽扯上关系。现在周行正在找他,迟早有一天他会落网,到了那一天——”
  简骋淡淡地,冷冷地说:“到了那一天,我会除掉他。不会给他出卖我的机会。”
  简月哑然。她厌恨展羽是真,但是她没有那么狠毒的心肠要亲手将展羽置之死地。
  简骋又道:“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对我有用。费雨晨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
  电话挂断了,简月捏着手机颓然地靠在树干上,忧虑难安,心乱如麻。
  有人高声喊:“简老师。”是沈冰的声音。
  简月连忙整顿情绪往外走,在花坛边看见了沈冰。沈冰身边还站了一个带眼镜的中年男人,沈冰道:“他叫王宏凡,是装修公司的负责人。”
  周行采纳了简月的建议,简月怀疑乔安娜父母不准外人进入的书房内藏有乾坤,需深入调查。所以周行让师小冉调查乔家别墅所有的装修记录,查得乔家只在六年前重新装修过,进而找到负责装修的公司,经询问负责人得知乔家书房果然有一暗门,门后通往一间地下室。
  但是师小冉和洪途上去搜查过书房,找不到那扇暗门,所以沈冰索性将装修公司的负责人叫来了。他们约好在小区内碰面,简月和沈冰来的早,负责人还没到。简月借故避开沈冰去花园给简骋打电话,讲完电话,负责人到了,三个人便往乔家别墅走去。
  简月低声向沈冰问道:“还没联系到乔安娜吗?”
  沈冰:“派人去找过,公司和家里都找不到人。她的手机一直关机。”
  从昨天到现在,乔安娜一直处于失联状态。警方以配合调查为由找过她,也打过她电话,均无所获。简月又问:“赵文郡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沈冰:“这几天赵文郡一直住在朋友家里,我们问他,他说没回家,也没和乔安娜联系,不知道乔安娜去了什么地方。”
  简月不再多问,心道赵文郡很聪明,猜到了警方即将有行动,索性从家里避出去,谁都不沾惹。但是乔安娜无故失踪,让简月料想不及。乔安娜绝非害怕谋杀父母的事迹败露,从而逃命去了,她只是暂时藏了起来。至于她为什么在如此至关重要的时刻消声匿迹,还是个迷。
  乔家别墅只有乔捷平夫妇居住,保姆张琴自出事后再没来过,整栋放了就空了下来。沈冰输入大门密码,三人进入房屋,王宏凡一眼就找到了一楼的书房:“两位警官,书房在这儿。”
  那扇没有被师小冉找到的暗门原来藏在一扇书架后,书架底部装了滑轨,机关藏在窗格里,触动机关,书架就像推拉门一样能被推至两边。王宏凡指着书架地步的滑轨给他们看:“这里就是门。”
  沈冰:“怎么打开?”
  王宏凡凭着自己的记忆在窗格里找机关,在一本书后找到一枚按钮,按下去却没有动静,疑道:“不对啊,怎么打不开。”
  简月沿着滑轨检查了一圈,在墙根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一团缠在滑轨里的棉线,蹲下来仔细看了看,道:“沈警官。”
  沈冰走过去,简月拽出一根线头:“看来是有人算到了我们会找到这扇门。”
  棉线缠死了滑轨轮,沈冰废了好大功夫才把棉线清理干净,再推书架,这次书架顺利被推开,露出后面一扇窄窄小小的暗门,只容单人弯腰通过。门上挂着锁,沈冰没有找钥匙,取下挂在墙上做装饰用的一根木笛,撬开了门锁。
  简月和沈冰弯腰走进门里,门后是一间地下室,普通卧室大小,摆着床柜。绑在床腿的一根铁链立刻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沈冰把铁链拾起来,发现一端系着粗粗的镣铐,是被打开的状态,道:“难道地下室锁了个人?”
  简月在房间里踱步慢走,查看角角落落:“总不会在间房子里养猫养狗。”
  柜子几只抽屉里全都空空荡荡,简月合上抽屉,拍掉手上的尘土,像王宏凡问道:“当年乔捷平夫妇设计这间地下室有说过做什么用吗?”
  王宏凡道:“我记得没有,他们什么都没说,只让我们在一周内装修完。”
  简月:“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
  王宏凡:“我出来之前特意问过设计师,他还留着设计方案,上面的时间是14年12月23号。”
  沈冰想找到这里有人居住过的痕迹,比如毛发、指纹等。但是床上只剩床垫,柜子里没有衣服,桌上也没有杯子等物,房间里只有几件家具,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简月早想到了这一结果,道:“这间地下室已经被清理过了,不会留下能查验身份的东西。”
  沈冰:“会是谁干的?乔安娜还是乔捷平夫妇?”
  简月思索片刻,道:“到外面看看。”
  离开地下室,三人来到客厅里。客厅稍显凌乱,除此外看不出异常。客厅东边是厨房,厨房则显出异样:厨台两扇门打开了,锅碗瓢盆往外搬了几摞,就搁在地板上,地上还有几只摔碎的玻璃杯。
  简月走进去,蹲下身往橱柜门里看,发现里面藏着水管。她想到了什么,拧开洗菜池里的水龙头,水流进入下水管道,橱柜里的水管衔接处呲出手指粗细的水柱。
  简月连忙关水,裤脚和鞋子还是被打湿了。沈冰站在门口看着她:“厨房有问题吗?”
  简月撕了一张厨房用纸擦着手往外走,道:“厨房漏水,水管修到一半却不修了。得查一查修水管的人是谁。”
  沈冰:“可能是维修公司的人,也可能是他们自己修的。但是乔捷平夫妇的手机全都在车祸现场被毁了,查不了通话记录。”
  简月又回到客厅,再次查看客厅,看到茶几上放着一台座机,她按住下查键,果然有了收获:“沈警官,你来看。”
  沈冰走过去,简月指着拨号页面的一串数字,道:“11月7号早上8点45分,这台座机拨打过110。”
  沈冰不需要她进一步提示,立刻拿出手机拨到接警中心,找到了当时的接线民警。民警对这通电话留有印象,道:“当时打电话的人是一个女人,说自己的女儿丢了。”
  沈冰把手机开了免提,简月也听到了民警的话,忙问:“安排出警了吗?”
  民警道:“没有。我正在问她地址,她的丈夫说他们女儿没事,妻子喝多了酒不清醒。我向他确认是否真的没事,他很确定,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和民警通过电话,沈冰越发觉得奇怪:“他们为什么会以为乔安娜出事了?”
  简月若有所思:“女儿丢了......有没有可能,他们指的不是乔安娜,而是被之前住在地下室里的人?”
  她的猜测实在大胆,但是却有证据做依托。乔捷平夫妇隐瞒所有人在地下室里锁了一个人,这个人此时不见踪影。乔捷平夫妇在出事前打过110报案,说自己女儿丢了,确实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们口中丢失的女儿就是以前住在地下室,如今消失的神秘人。
  沈冰沿着她的思路往下想:“他们说女儿丢了,难道意味着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有人把地下室的女孩儿带走了?”
  简月:“女孩儿?”
  沈冰:“他们口口声声说女儿,总不可能是男人。”
  简月转过头,目光又落在厨房:“查查监控吧,如果我猜得没错,6号晚上到7号早晨之间,有维修工人来过这里。”
  沈冰拿到小区内外监控录像就要十万火急赶回单位,简月和他往停车的方向走,叮嘱道:“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乔安娜,如果乔捷平夫妇真的在家里养着一个女孩儿,乔安娜很有可能是知情人。而且这女孩儿前脚刚失踪,乔捷平夫妇后脚就出车祸,绝不是偶然。”
  沈冰:“我知道,正让小师定位乔安娜的手机。”
  到了停车的地方,简月上了自己的车,降下车窗对沈冰说:“我去医院看看周队,向他汇报现在的情况。”
  沈冰想留她回单位,因为现在单位一摊事儿,周行已经住院,纵使远程遥控但对队里的事务鞭长莫及,简月一向在周行不在队里的时候主持工作稳定局面,这次也一样。于是沈冰道:“简老师,你还是回单位给大伙开个会吧,队里不能一个主心骨都没有。”
  简月看看手表,道:“我就去一个小时,下午三点就回单位。”
  说完,简月向他摆摆手,戴上墨镜,开车走了。
  她执意去医院看周行,不仅仅是向周行汇报进度,也是为了做出另一项至关重要的行动:她打算把u盘交给周行。现在乔安娜去向不明,只有两种结果,要么畏罪潜逃,要么养精蓄锐。她不认为乔安娜会如此爽快的认输,乔安娜一定会在不远的将来有所行动。现在她手中握着乔安娜的罪证,有了今天的发现,警方针对乔安娜的调查也正式开始,无异于帮了她的忙。现在铲除乔安娜的好时机,不仅因为她手中有证据,也因为乔安娜手中的把柄已经失效。冷微澜逃了,和她同居过的证据也被简骋消除干净,就算乔安娜把她将冷微澜藏于家中的事告诉周行,她也有办法反证乔安娜是诬告。
  她不能继续等下去了,直觉告诉她,乔安娜的潜伏绝对事出有因,或许此时此刻,乔安娜正在搜集她的所有弱点。到了合适的机会,这条毒蛇会蛰伏暗出,咬破她的咽喉。如果她不想被乔安娜咬死,只能先下手为强。
  医院附近有众多礼品店,简月把车停好,拐进一家花店,买了一束向日葵。她特意向店员询问,送男人什么花比较好,店员问她是不是送男友,她说不是,便选了向日葵点缀蓝色满天星。生机盎然的一束花。
  来医院,也不是完全没有私心,她时刻惦念着周行,眼下有机会借着汇报工作进度的理由到医院探望,当然要抓住机会假公济私了。
  简月到时,病房门敞着,护士恰好推着换药车走了出来。她走到门口,看到周行站在窗前,有些费力地抬着左臂往一件外套袖子里伸,她连忙走进去:“你别动,我帮你。”
  她把花搁在窗边桌子上,帮周行把外套穿好,又把他里面病服领口的扣子系上:“怎么只有你自己?你家里人没来吗?”
  周行看着她的脸,走了走神,道:“我嫌他们吵,让他们先回去了。”扭头看着桌上的一束向日葵,“这是你买的花?”
  简月把花又抱起来,递到他面前,笑道:“送你的,好不好看?”
  周行摸了摸向日葵嫩黄的花瓣,玻璃纸反出一点光在他脸上跳跃,从他温润的眉宇游移到他微笑的唇角,像一只轻飞曼舞的彩蜂荧蝶。他垂下眼眸,睫毛的阴影像下扑落,像一张网子,把飞舞的蜂蝶捕住了。
  简月看着他,突然就感受到了“神魂颠倒”这四个字的含义。
  “很漂亮,谢谢。”
  周行伸出手想接住花,但是简月却又把花放在桌上,继而向前走了一步,双手揪住他的外套,把额头轻轻抵在他右肩。这是一个极度克制的,似是而非的拥抱,但已经是简月能鼓起的最大的勇气。
  简月突然的拥抱让周行很意外,他静站了片刻,才把手放在简月后背,轻声问:“怎么了?”
  简月:“我也不知道,就是有一点......有一点难受。”
  周行:“因为我吗?”
  简月摇了下头,不说话了。周行也不再问,只极轻极慢地轻拍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抚她。简月等到自己心里那股莫名的酸楚消失,才调整了下姿势,偏过脸枕着他的肩膀,看到一旁的桌上摆着零散的文件,便问:“你在看什么?”
  周行道:“在医院也不能闲着,看看案卷资料。”他们离桌子很近,周行一伸手就把被风吹开的文件合上,“队里现在太忙,我明天就出院了。”
  简月:“你的伤还没好。”
  周行:“没关系,定时来医院换药。”
  简月担心他站久了伤口疼,就把他松开,又把桌边两张椅子上的礼盒果篮等物腾挪干净,道:“你坐下。”
  两人坐在桌子两边,周行撕开一只果篮,掏出一把小小的砂糖橘给她剥橘子。简月嘴上说着不吃,但每次周行递给她剥好的橘子瓣,她都一一接过去吃了。她没着急说什么,周行也什么都不问,只安静地给她剥橘子,她知道周行在他自己的方式安慰她。
  周行手边的橘子皮剥了一堆,简月才说:“我找你有正事呢。”
  周行还是手不停地剥橘子:“嗯,你说。”
  简月把在乔家别墅发现地下室一事告诉他,又说出自己的推测:“地下室关了一个女孩儿,女孩儿在11月6号晚上到7号早晨之间被人从地下室带走了。带走女孩儿的人是上门修水管的维修工人。我让沈冰回单位查录像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周行莞尔一笑:“你安排的很妥当。”
  他的态度实在太过举重若轻游刃有余,简月不禁纳闷儿:“你就不着急吗?”
  周行:“急什么?”
  简月:“乔安娜失踪了,她一定知情。她身上有很多嫌疑。”
  周行:“小师正在找她,在找到她之前,我着急也没用。”说完把一颗剥好的橘子递到她手里。
  简月感慨道:“跟你待时间长了,屠夫都能成佛。”
  周行笑笑,又从果篮里拿出一把小橘子。
  简月定定地瞧他一会儿,从包里拿出指甲盖大小的U盘放在桌上,道:“这是赵文郡给我的。”
  周行瞥了那枚U盘:“什么东西?”
  简月:“胡绿筠家里的录像。拍下了9月15号晚上乔安娜和赵文郡从胡绿筠家里离开的准确时间。我看过录像了,乔安娜离开的时间是晚上8点45分,不是她说的9点之后。”
  周行还是很冷静,似乎和乔安娜是否具有作案时间比起来,他手里的橘子更为重要。他默不作声地剥了会儿橘子,问:“乔安娜回到家的时候,苏美云还没走?”
  简月有些紧张地观察他的脸色:“不仅苏美云还没走,李紫暇也还没死。” 
  周行:“什么意思?”
  简月:“当时李紫暇被赵江明勒住脖子陷入昏迷,还没断气。最终动手勒死李紫暇的人是乔安娜。”
  周行:“你怎么知道?”
  简月:“赵文郡告诉我的,他在现场目睹了一切。而且他答应我会出庭作证。”
  周行:“赵文郡既然已经选择包庇乔安娜,为什么又突然倒戈?”
  简月:“他想拿回被乔安娜继承的赵家财产。”稍一停顿,又道,“他下个月就十八岁了。”
  周行感慨良多,微微冷笑道:“赵家这三个孩子论起耍心眼,谁都不输谁。”他把U盘拿起来,“既然有了人证和物证,只要找到乔安娜,李紫暇的案子就能彻底了结了。”
  简月已经做好了应对周行盘问她的措施,比如她是在何时拿到的U盘,又怎会和赵文郡有了联系,等等等等。但是周行什么都没问,貌似在心里默认她拿到U盘后就立即交给了自己,没有半分疑心。
  手机响了,是丛丽媛打来的,简月对周行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周行点点头,简月走出病房去外面接电话。周行随便掀开一页文件,把U盘扔进去用文件夹住,静坐了一会儿,又把文件掀开,从夹着U盘的这页接着看。
  这是谭家灭门案的案卷资料,在简月来之前,他一直在看案发当晚听到动静的邻居做的笔录,适才看到现场勘查记录。现场勘查记录做的详尽又冗杂,贴了很多现场拍摄的照片。他逐一看过每张鲜血淋漓的现场照片,正欲掀过其中一张,捏起的页脚又放下,盯着照片边角处——这张拍摄的是茶几上的一锅鱼汤,鱼汤里洒了血,血丝和浓稠的鱼汤不相融,缕缕行行的血丝像没有晕散的颜料。照片右上角是一扇窗户,窗台上坐着一只半旧的洋娃娃。这只洋娃娃并无特别之处,之所以引起他的注意,是因为洋娃娃的头扭向背后,扭成了后脑勺朝前的姿态。
  一瞬间,某个画面闪入他的脑袋——简骋捏着牙签盒玩偶的头部,将其脑袋扭转180度,扭成脸朝后,后脑勺朝前的样子......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把周行流散的思维瞬间拽回这间病房。
  周行拿起手机,是未知号码打来的,他接通电话:“喂?”
  “是周队长吗?”
  “......乔安娜?”
  乔安娜:“是我。明天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见一面。”
  周行道:“你有事?”
  乔安娜笑道:“我想告诉你一些关于你的搭档,简月的事。”
  周行闻言,目光移向房门,透过房门上的玻璃窗,他能看到简月背对着他,正站在门外讲电话。
  周行:“比如呢?”
  乔安娜:“比如她失踪了十几年的继父简东林,究竟被她埋在什么地方。”
  
  
  第一百零一章:流浪
  展羽失踪了,冷微澜找不到他。
  她打过他的手机,被告知关机。也去他落脚的塑料回收厂找过,院子里只剩下他那辆面包车留下的两道车辙印。其实展羽的消失不是没有征兆,两天前,展羽给她发了一条短信,上面只有一串地址。她知道那是展羽把疯女孩儿藏起来的地方。其次,展羽在网吧向她似是而非的告别,当时她就有预感,她可能再也见不到展羽,或者说,展羽再也回不来了。
  她无处可去,像只孤魂野鬼般躲进展羽带她去过的那间网吧。网吧老板收她二百块钱,把她带到大厅最深处的包厢。单人包厢里只有一台电脑和一张一米多长的沙发,冷微澜把门反锁,蜷缩着身体在沙发上躺倒。她不停地给展羽打电话,起初还期望展羽能接,后来也就不抱希望,只是为了打消漫漫长夜,给自己找了点事儿做。
  网吧里鱼蛇混杂,到了深夜,多的是不肯回家或是没钱住宿的人。包厢的门被推踹过几次,第一次被敲响时,她吓了一跳,立刻站起来,惊慌地望着半透明的磨砂玻璃门,门外的人仿佛走错了,认清包厢号很快就离开了。她把椅子拖过去挡住门,又把电脑桌拖过去堵在门口,还是遏制不住一阵阵心慌。
  她草木皆兵,外面有人高声说话都能让她心惊肉跳。到了后半夜,她筋疲力竭,索性瘫倒在沙发上,对外界的一切声响视若无睹。她认清了自己的处境,她把自己堵在小小的包厢里,既不能进又不能退,就算简月真的报警来抓她,警察冲进来后,她只能束手就擒。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被简月和展羽保护的很好,竟连一丝独自应对风险的能力都没有。展羽走了,简月和她反目,她就像被流放草原的一只羔羊,群狼环伺危机四伏,再也没有别人可依靠,只能依靠自己。
  她也在想,想自己的退路。展羽在时,她和展羽做出的计划成了一纸空谈,她根本没有展羽那样的行动能力。一直以来她都藏在展羽背后,离开展羽,她什么事都做不成。所以她只能逃,什么亚瑟什么江浔,什么乔安娜什么简月,她统统不管了,她只想逃离眼下所有的阴谋诡计,逃离成为她噩梦的长岚市,逃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隐姓埋名,重新开始。
  要想逃离长岚市重新开始,首先她需要一个新的身份,其次她需要钱。于是她萌生一个新的计划,她又一次登录亚瑟。地下暗网偏门旁道众多,只要有钱,就可以获得一个全新的身份。她顺利和一个贩卖失落人口信息的会员取得联系,双方谈妥价钱约好线下交易的时间和地点。买一个新身份不难,有钱就行,至于钱怎么来,她自有办法。
  冷微澜攥着手机在沙发上躺到凌晨,身后的窗户外天光渐白,车声和人声逐渐嘈杂。她一夜没睡,心绪杂乱,脑子里被塞了很多人很多事,搅和的她头晕脑胀。她搬开堵在门口的椅子和电脑桌,去卫生间洗了洗脸,又去网吧前台买了一盒桶装方便面,借网管烧开的热水泡了面,端着泡面回到了包厢。
  她把面搁在电脑桌上,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六点三十分,天色不知不觉已大亮。她拨出一个号码,没人接,再拨一次,还是没人接,于是改发短信,言简意赅编辑一条短信发出去,很快有了回复。乔安娜约她中午四点钟在一间叫做蓝鲸鱼的酒吧见面,她自然不会去那等人多眼杂的场所,思来想去,把见面地点约在苏美云以前住的地方,她和乔安娜曾一起去那里找过苏美云。
  现在还不到七点钟,距离见面时间还有六七个小时。冷微澜吃完了泡面,调出电脑自带的游戏,把扫雷和蜘蛛纸牌等游戏挨个玩了一遍。她时刻盯着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所以时间的流速慢的犹如更漏之滴。好不容易挨到了两点多,她穿上外套戴上帽子,背起背包离开了网吧。
  她全服武装的样子像是徒步旅行的登山客,走在人群里虽然有点显眼,但不至于奇怪。她搭了一截儿出租车,步行一公里到了小区门口,留了个心眼在门口来回转了两圈,确认四周没有人盯梢,才走进小区。
  乔安娜已在房里等她,在她按门铃之前把房门拉开,笑道:“请进。”
  天气渐凉,乔安娜还是日复一日穿着旗袍,今天穿了一件粉色交织花纹斜襟旗袍,外搭一件白色翻领风衣,显得风情万种,华贵优雅。
  冷微澜走进来,关上门,掀掉头上的帽子,道:“你现在大不一样了,见你一面可真难。”
  乔安娜捏着一只小小的印花白瓷杯子,底下垫着精致的茶托盘,笑道:“不好意思,这几天比较忙。请坐吧。”
  冷微澜坐在沙发上,乔安娜另搬了一张掂着法兰绒的椅子坐在她对面,捏着小小的杯子抿了一口咖啡。冷微澜讪笑道:“在我面前装什么从容不迫,我知道你现在怕死了我。”
  铛铛两声,乔安娜拿着小勺子在杯子里搅了两下:“我为什么要怕你?”
  冷微澜:“你们藏在家里的疯女人在我手里,你不怕我把她交给警察?”
  乔安娜:“如果你敢,你早就做了。你不敢,所以才来找我不是吗?”
  冷微澜:“别说废话了,你把钱给我,我把疯女人还给你。”
  乔安娜捏着勺子指了指靠着桌角的一只黑色旅行包:“那里有五十万。”
  冷微澜:“我要的是一百万。”
  乔安娜:“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可拿不出那么多钱。”
  冷微澜:“赵家所有财产都在你手里,你说你没钱,谁信呢。”
  乔安娜冷冷看她片刻,嗤笑一声:“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趾高气昂飞扬跋扈的样子,像个乞丐似的,抱着别人的大腿要钱。”
  冷微澜神色一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乔安娜摘掉手上的戒指扔到她身上,又接着褪手腕里的玉镯:“我还以为你是个多厉害的人物,原来不过是个披着狼皮的羊。真正的好戏还没开场,你就敲响退堂鼓急着拿钱跑路。我以前可真是高看了你,才把你当做对手。”
  冷微澜冷笑道:“你不缺对手。我是走了,但是简月还在。”
  乔安娜扔下玉镯,面露不屑:“简月算什么东西,她的把柄捏在我手上,我让她死,她就得死。”
  冷微澜佯装疑惑:“可是我走了,你的把柄还有用吗?警察在简月家里找不到我,难不成还会相信你的话?”
  乔安娜手扶了扶插在鬓发里的一根玉簪,笑道:“其实你之前说对了一句话,简月是个有手段的女人。我手里不捏着几枚棋子,怎么敢和她叫板呢。”
  冷微澜:“除了我,你还有什么棋子?”
  乔安娜睨她一眼,眼睛里满是傲慢:“也没什么,只不过我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也知道她们一家人做下的命案。”
  冷微澜心里发颤,猛地攥紧了自己的手指:“虚张声势。简月的身份普普通通,还分真的假的?”
  乔安娜:“我知道你在套我的话,试探我是不是真的知情。那我就告诉你吧,我知道你和简月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你和简月都是江晚廷的女儿,所以简月才保护你,把你藏在家里。这没什么要紧,一出狗血剧罢了,要紧的是江晚廷因强奸罪入狱,简月作为一个罪犯的女儿,怎么能公安局担任顾问呢?”
  她挑唇一笑,眼睛里冷光湛湛:“你觉得如果周行知道她的身份,还会允许她留在支队吗?”
  冷微澜强装镇定:“一份工作而已,简月学历高本事大,到哪儿找不到工作?”
  乔安娜:“说你蠢,你还卖蠢。倘若周行知道你和简月是姐妹,就算我拿不出她包庇你的证据,周行也会对简月起疑心。到时候简月就算再有本事,也经不住警方对她的调查。”
  冷微澜:“你刚才还说到一桩命案,什么命案?”
  乔安娜反问:“简月没告诉你?”
  冷微澜:“没有。”
  乔安娜轻蔑一笑:“也是,这么要紧的事她怎么会告诉你呢。反正你又帮不上什么忙。”
  冷微澜忍下了她的冷嘲热讽:“到底是什么事?”
  乔安娜提防谁似的,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简东林死了,就埋在简月以前住的院子里。”
  冷微澜心狠狠一跳,愣了愣:“你说什么?”
  乔安娜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你没听错,简东林死了,尸体埋在老院。她们一家人都知情,但是瞒不上报。”说着叹息一声,“这下子,简月可就有难了,她的亲生父亲是强奸犯,妹妹是杀人犯,家里还埋着尸体,就算她福大命大不坐牢,也得身败名裂。”
  冷微澜:“......你告诉警察了吗?”
  乔安娜:“还没有。这可是我的底牌,怎么能轻易晾出来。”
  她站起身,掸了掸袖子:“行了,天儿聊的差不多了,你拿着这些钱滚吧,滚得越远越好。”
  冷微澜把她扔在自己怀里的戒指拿起来,缓缓转动着戒环,看着碎光璀璨的两颗大钻:“你就这么放心让我走?”
  乔安娜眼皮子往下一磕,拿余光睨她:“我算是看清楚了,你就是一支经不起风吹雨打的花秧子,胆小怕事不稂不莠。离了简月,你一事难成。放你走就像放走一只耗子,还怕你反过头来咬我的脚?”
  她往窗户方向走了两步,看窗外重叠的楼影:“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不是赶尽杀绝的人,何况你还帮过我,于情于理我都得放你一马。告诉我你把那个女人藏在哪儿,然后拿着钱滚吧。”
  冷微澜把手一合,钻石攥在掌心儿,站起身看着她:“那个疯女人是谁?”
  乔安娜:“你都是一个要跑路的人了,问这么多干什么?”
  冷微澜:“不能告诉我?”
  乔安娜:“我如果告诉你,你就走不了了。”
  冷微澜把钻戒扔起来又接住,笑道:“好吧,那我不问了。疯女人在老城区胡家巷103号,一对姓赵的老夫妻家里。这对夫妻收了钱,什么都不会往外说,你去了只管领人就行。”
  她把戒指拿起来对着窗外的阳光,阳光透过戒环凝聚成一束,她眯着眼睛看着这束光,觉得比钻石的光更耀眼:“不过这枚戒指和那只手镯可不值五十万。”
  乔安娜:“你还想要什么?”
  冷微澜:“你手上还有一只表。”
  乔安娜低下头解手上的手表,奚落道:“冷微澜啊冷微澜,我以前真是太高看你了。我还没发力,你就着急认输,我还以为你至少能和我斗上几个回合——”
  砰地一声,一只花瓶咂碎在乔安娜头上,乔安娜像是被人用力推了一把,直挺挺的摔到在地。
  冷微澜手里掂着花瓶细细的颈子,垂眸看着躺在地上的乔安娜。乔安娜头皮被撕开一条口子,鲜血登时淌了满脸糊住了眼皮,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手撑着地板刚抬起身子,胸口就被冷微澜踩住,又被踩回了地上。
  冷微澜脚踩住她的胸口,蹲下身,看着她目光涣散的双眼,道:“我的确没有本事和你斗,但我是赶尽杀绝的人。你不应该太轻敌。”
  乔安娜脑部被重创,拼尽全力拽住即将流散的最后一丝意识,才没有昏厥过去,气若游丝道:“为什么?我们......我们两清。”
  冷微澜把手里花瓶的颈子往地上用力一磕,掉下一块碎片,瓶口下像是连接着一条尖锐的冰锥。她把冰锥朝下,抵住乔安娜的咽喉,道:“我本来的确打算拿钱走人,和你两清。但是我警告过你,你敢伤简月一根头发,我这条命豁出去不要了,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乔安娜咬着牙奋力挣扎,手指拼命抓绕地砖,转眼间断裂了几根指甲。
  冷微澜:“抱歉。”
  说完,她将碎片尖端刺进乔安娜的咽喉,她痛苦地呜咽、挣扎......冷微澜继续把碎片往她脖子里插,直到插进她脖子里五六寸才停下。鲜血沿着碎片边棱往外涌,很快淹没了乔安娜的胸口,她穿在身上的粉色旗袍被染成鲜红色,像是樱花从中盛开的一片红玫瑰,妖媚艳丽。
  冷微澜撒开手,陡然间气虚无力,坐在地板上怔怔地看着乔安娜敷满鲜血的尸体。虽然她已经做下累累命案,但这是她第一次亲自动手杀人,这感觉即陌生又熟悉,即酣畅又怪异,除此之外并没有太多感觉,只觉得沾满鲜血的双手湿热粘腻,不太舒服。
  她坐在地板上歇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去洗手间洗掉手上的血,洗手时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发抖,她洗着洗着突然把手埋在洗手池的池底,冷水浸泡着双手,想从这种方式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
  她很快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擦干手走出卫生间,回到客厅,刻意不去看乔安娜的脸,在乔安娜大衣口袋里搜出一个手机,手机设了指纹密码,抓起乔安娜的拇指开了机,翻出通话记录。这似乎是全新的手机,通话记录只有两三条,全都没有备注,最后打出去的电话是今天中午两点二十三分,通话时间是一分二十秒。
  直觉告诉冷微澜,几个小时前拨出的这通电话有诡,她又拨出这通电话,把手机放在耳边,屏息听着。
  片刻,电话通了,传出很有磁性的男人的嗓音:“不是说好了明天见面?还是你改主意了?”
  冷微澜一言不发地挂了电话,然后将手机关机扔到血泊里。她和周行通过电话,所以听得出来,刚才接电话的男人是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