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转动钥匙后要带一下门把手才能推开厚实的橡木门，踩上打过蜡的楼梯，脚下的木板立刻发出一阵阵的“喀喀”声。“你在哪里？”叶明杰听见电话那头的人这样问着，“我在家里。”他如是回答。
李芸桦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再站在这里，三年前离开时她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带走，但这并不妨碍她对这栋屋子的记忆。在离开的第一年，午夜梦回的时候，她仍会梦见在这栋屋子里等待着什么人回来的自己。三年后的现在，眼前的一切，不管是客厅里的家具地毯还是角落里的一件小摆设都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恍然间她有了一种想法，这到底是真实还是那些梦的延续？
“要喝水吗?”叶明杰一边这么问，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水。他似乎比李芸桦先到了一会儿，此刻脱了外套只穿着衬衣在室内走动。不过李芸桦明白，这个男人只是看上去卸下了防备而已。
“不了，谢谢。我来是有事情想问你。”
“哦，什么事？”叶明杰拉开餐桌的椅子示意李芸桦坐下，李芸桦沉默了一下僵硬地站在原地，叶明杰也不介意，自己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
“你……对嘉元做了什么？”
叶明杰只是笑了笑，但那无辜的笑容里混杂着一丝让人说不出的不安，好像狩猎者终于看见猎物落入陷阱的那种笑容，而李芸桦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猎物。别再见他，别给他机会。李蕴说过的话猛地在她脑子里回响，李芸桦握紧手，对方还没开口，她的手掌心里已经都是汗了。
“我可什么都没做。我还没那么大本事能动得了他谷氏。”
叶明杰的表情非常从容，真得就像是他什么都不曾做过一样，但李芸桦知道不是这样。谷嘉元是有事情瞒着她，而且她知道即便自己开口问，谷嘉元也不会告诉她，但谷嘉元忘记了一点，即便他不说，也自然会有人能透露给她。在离开谷嘉元的办公室后，她打了个电话给一晚上都和谷嘉元在邮件沟通的财务总监，当她告知对方谷嘉元会搭下午的飞机回美国后，对方长舒了一口气。李芸桦试探性地说要确认谷嘉元在美国的行程，虽然这件工作谷嘉元已经交给了在美国Jane来处理，但财务总监并不知情，而是告诉了她几个连夜安排好的重要会议。李芸桦至今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光从会议的名字和与会人员这两个细节上她已经能判断出个大概了。她无法相信这会是谷嘉元犯下的错误，所以叶明杰自然就成了头号的嫌犯。
“看起来在谷嘉元身边的这三年，他教了你很多。”听完李芸桦的说法，叶明杰道，“不过，我并没有设计嘉元什么，这一切不是我安排的，但你想得也没错，这也不是嘉元犯下的错而是谷爷爷在退休前亲自主持运作的一个项目的出了一点问题。”
李芸桦顿时明白了为何谷嘉元一反常态的那么焦虑。谷嘉元是个孝顺的孙子，对他来说爷爷是他的理想，他的追求，是领着他淌过湍流的旗舰。也许别人不在忽，谷嘉元却没法容忍爷爷的一世英名晚节不保。但反过来说叶明杰没有牵涉在内这件事又打消了李芸桦心底的不安，若只是平常的公司内事宜谷嘉元绝对能应付过去，生意场上本来就没有永远的胜利，有输有赢是常事。
“抱歉，是我误会你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听完叶明杰告诉她的真相后，李芸桦也就打算告辞了。叶明杰从她明显缓和下来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你是不是觉得只要这件事不是我设计的，嘉元就能顺利地把它给了解了？”
他语气里带着的嘲讽让李芸桦下意识地皱起眉。“我并没有这么想，没有人会小看你叶明杰，也请你不要小看谷嘉元，他如今拥有的一切是靠自己的努力换来的。”
李芸桦说完一时间屋内陷入了沉默。其实这话一出口李芸桦就感到了后悔，不，不仅如此，她更后悔于来到这个地方，李蕴说的对，她根本就不该再和叶明杰有任何的接触。
“你说得没错，谷嘉元如今拥有的一切确实是他自己得来的。”
李芸桦听见叶明杰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而后便见他离了座位往自己这边走过来。她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一步，叶明杰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也许是我没把话说清楚才让你了有了这样的误会，我并没有小看谷嘉元，而是你小看了你自己。这件事虽然是谷爷爷的疏忽起的头，但最终会让谷嘉元做出无法挽回决定的人却是你。”
叶明杰的表情冷得可怕，李芸桦试着摆脱他的手却发现根本做不到。叶明杰感觉到她的挣扎却丝毫没有松开手的打算而是继续说道：“谷爷爷主持的这个项目带来的亏损虽然巨大，但对谷氏来说也就让财报上的数字难看而已远不到致命的地步。但谷嘉元是个孝顺的孙子，为了维护他爷爷一世的英明他会主动将这笔烂账算在自己的头上而不是推到谷爷爷头上。谷氏内原本就有些人不看好他那种过于改革创新的理念，这个项目的失败会进一步拉低他在公司内的评价，这是其一。现在是年度财报季，任何大的闪失都会成为那些评论人笔伐口诛的对象，也会影响今年一整年投资人对公司的看法。谷嘉元要是想挽回这个局面最好的办法就是得到大股东以及合作公司的支持。”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李芸桦立刻意识到了谷嘉元会碰到的问题。在谷氏众多股东中叶明杰所代表的诚仁无疑是最重要的。两家公司的创始人当年一起奋斗的历史早已使得这两家公司像兄弟公司一般血浓于水。“你是说在股东大会上你不会支持嘉元？”
“恰恰相反。”叶明杰道：“是谷嘉元不会来寻求我的支持，而原因就是因为你。”
李芸桦愣了一下，随即感到胸口一下堵得慌。她说不出话来因为她知道叶明杰说的没错。因为她的关系谷嘉元放弃了和叶明杰的友情，没有了友情的两个人如今只剩下利益关系，那自然叶明杰没有主动去帮谷嘉元的义务。叶明杰是什么都不需要做，他只需要站在那里，看着谷嘉元堕落到最深处就可以了。
在李芸桦的身边有很多能力出色的人，原来的上司Paul是个临场应变的高手，非常会把握谈判中突然出现的机遇；兄长李蕴是个善于站在客观立场去分析问题的理智型的人；谷嘉元则非常有创新意识，是个善于积极进攻的人；而叶明杰和他们不同，他善长揣测人心，是个从人心去布局的谋略家。
想到这，李芸桦忽然松了口气。叶明杰既然料到了一切还把她引到这里就必然在这出大戏里给她安排了一个角色来拯救谷嘉元，而且已经料定了她不会拒绝这个角色。虽然她不懂她还有什么能给叶明杰的，但她不想因为自己让嘉元陷入绝境，那个人在这三年里已经为她付出了很多。即便只有一点点，她也想为他做些什么。
你想要什么就拿去吧。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失去的也没有什么能给你的了。李芸桦放松了身体不再挣扎，叶明杰也随之松开了手。
“要怎么样你才肯帮嘉元？”她突然不再害怕这个男人，因为她已然没有什么能再失去的了。
叶明杰的眼神暗了下来，而后，他给了她一个答案。
李蕴接到李芸桦电话的时候就有一种莫名的不安。这个他寻回来的妹子自小坚强惯了，什么事都是决定一个人去扛，连当初离婚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签完字然后提着行李就走。若不是嘉元立马追了上去估计这一辈子她都会躲起来一个人慢慢疗伤。两人自从相认后一直都很亲密但她从来不求他什么，今天竟然打电话来说要请他帮忙，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蕴到约好的地方时李芸桦已经到了。她穿着高领的毛衣找了个靠窗的位置，静静地坐着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路人。不过数日没见李蕴却感觉在她身上有什么变了。原本李芸桦给人的感觉是温柔带着一点淡淡的忧伤，就像很多有故事的人给人的感觉一样。而现在李芸桦给他的感觉像是一汪平静的湖水，除非你往里扔块石头否则是再也泛不起半点浪来。
“芸桦，等很久了吗？”
打了个招呼后李蕴就在她对面的位子上坐下。近看之下李芸桦精神倒还好，但气色差得很，脸白得跟纸片一样。
“没有，我也就坐了一会儿。”
李芸桦淡淡一笑，笑意丝毫没有进入到眼中。这时候李蕴又注意到另外一件事来。和他这个无业游民不一样，李芸桦一直是有份全职的工作，而且她将工作看得相当重。李蕴听谷嘉元抱怨过李芸桦不但一年到头都全勤上班，连生病的时候只要能动也必定会到公司。这样一个快成了工作狂的人怎么会在工作日的上午找他呢？
“难得你也翘班啊，嘉元这小子什么时候回来？”
李芸桦摇摇头。“我请了长假，暂时都不会去上班了。等到嘉元回来我打算办理辞职。”
李蕴一愣，半天才回过神来她说了什么。“你要辞职？为什么？”
“我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去上班，所以我想还是辞职会比较好。”
李芸桦低着头搅拌着咖啡，她这个姿势李蕴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李蕴的直觉告诉他李芸桦这突如其来的决定一定是有什么理由的。他出其不意地一伸手，拉下了李芸桦那一直包到耳际的毛衣领子。李芸桦试着用手去遮，但还是稍嫌晚了一步。她留着短发再没了衣领的遮挡，脖子上鲜明的吻痕一下子就曝露在了人的视野内。
李蕴无力地靠回椅背，这下不用问李芸桦他也知道是谁。
“你去见了叶明杰吗？你答应了他什么，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再去见他嘛。”
那天在一切都结束后，叶明杰吻了她，并在她脖子上留下了那个印记。在慢条斯理地替她整理衣着的时候他轻声笑着说了一句：“这个算是订金吧。”。那时李芸桦已然明白了他没有给她留下任何的退路。
握紧手，让指甲深深的掐进手掌心里，靠着这样的疼痛，李芸桦才能将意识抽离那天的记忆。“叶明杰已经设好了局，只要我在嘉元身边一天，他就看不透也跳不出这个陷阱。他算准了一切，除了跳进去之外没有给我留任何的退路。”李芸桦苦笑一声，“幸好他不过是想从嘉元身边把我带走，如果这个躯壳能够换来所有人平稳的生活，那我总算也有点价值了。”
叶明杰是什么样的狠角色李蕴一直都很清楚，但他之前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再次伤害李芸桦，在他已经从她身上夺走了一切之后。“那个畜生，他怎么能……他怎么能这么糟蹋你！”
“哥，别这样。”李芸桦握住李蕴发抖的手，“我不要紧的，很快就会过去的，等他腻了我就能真正自由了。”李芸桦并不后悔和那个人订下约定。叶明杰不过在和谷嘉元玩一个你争我夺的游戏，而她刚好是那个他曾经喜欢过的玩具。当他真的把这个玩具重新抢回来的时候他就会知道她已经不是一个崭新漂亮的玩具，而是个破旧的次品了。要不了多久，他就会看清楚，等他厌倦了，那时候她就能得到真正的自由了。
李芸桦有预感，那一天，并不会很遥远。
“哥，我……”
同李蕴分手后李芸桦回家收拾了一些东西，而后打了电话到公司请了长假。处理完这一切，临近傍晚她才回到那个她曾经的家同时也是接下来一段未知时日的牢笼。冬天天黑得早，书房里早早就亮起了灯。李芸桦上到二楼的时候书房的门刚好打开，打门里出来的人是叶明杰的左右手张诚。李芸桦并不奇怪在这里看见这个人，张诚到是略显惊讶，盯着李芸桦看了一会儿才认出对方。这也怪不得他，三年前一别后他再也没见过李芸桦，何况如今李芸桦剪了短发，穿上了职业的套装，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嗨，老板娘，好久不见。”张诚眼睛一转就瞧见了李芸桦手上提着的行李。“箱子重，我来拿吧。”
“我来吧。”叶明杰跟了出来，看见李芸桦手上的行李时他微微皱起眉。“你回去过了？”
李芸桦轻轻嗯了一声当做回答。叶明杰看了她一眼然后从她手上拿过行李。“以后不用回去了，想要什么告诉张诚就可以了，他会安排的。”
李芸桦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张诚，从对方那一脸尴尬的表情来看，他是知道自己和叶明杰之间的约定，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参与到叶明杰的布局里来。“张律师，好久不见，又要麻烦你关照了。”
张诚被她这么一看真恨不得立马找个洞钻下去。他是完全不明白自己老板在想什么，这强扭的瓜不甜，把一个心已经不在你身上的人硬栓在身边这不是找虐么。看看眼前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明在同一屋檐下，疏离得好像陌生人一样，这日子真过得下去吗？“没事，应该的应该的。”
叶明杰帮李芸桦把行李拿回房间后就带着张诚又回书房去了，李芸桦则开始整理东西。一打开衣橱，
她就愣了一下。这间屋子是之前她和叶明杰的卧室，在她离开之后只有叶明杰一个人在使用，理所当然的衣橱里挂着叶明杰的衣服。不过让她惊讶的是，衣橱的另一边还挂了不少女人的衣服，一眼看过去从上衣到裙子都有。李芸桦的呼吸一顿，回过神来后她关上门，把带来的衣服都挂到客房的衣橱里。她之前曾经想过，也许叶明杰这么做是想挽回两人之间的感情，如今看来那真是个无比天真的念头。三年的时间够长了，足够让另一个女人进入叶明杰的生活，住进这栋房子里。
李芸桦本来以为囚犯的日子会很难熬，出乎她的意料，除了要求她搬回这个家住之外叶明杰对她没有更多的限制。两人似乎一下子回到三年前刚结婚时的状态，那时候李芸桦得上班没有多少时间照顾家里，现在她有大把的时间，怎么消磨时间成了她现在主要的课题。叶明杰只打算将她栓在身边并不打算虐待她，他有请专人来负责家务事。李芸桦住到第二天的时候就请辞了对方，两个人的生活并没有太多的事需要打理，何况她太需要做些事情来消磨时光了。叶明杰在她搬进来的当晚就带着张诚出差两天，李芸桦就趁着这空档把房子都收拾了一下。
和她离开之前相比，整栋房子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除了厨房的一些餐具换了之外，墙上的画，角落的小摆设都没有变过。不过原本挂在起居室的两人的结婚照不见了，叶明杰也没有挂其他的东西上去，整个一面墙就光秃秃的空在那。除了衣橱里那些挂在男主人衣物旁的衣裙之外，整个房子都相当缺乏女人气。李芸桦想也许是叶明杰后来的女友并不常住这里，或者她是位并不在意这些的女性。李芸桦除了收拾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应该住的客房之外其他一切都维持了原样。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叶明杰对她的兴趣不过是一时的。她不过是个暂时被关在这里的囚犯，等过不了多久她就会离开这里。这栋房子里的一切都是属于那位能将衣服挂在叶明杰衣橱里的女性，并不是她的。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一眨眼的功夫一天就过去了。这几天晚上都只有李芸桦一个人在，她自己做顿简餐也就打发了事了。独居多年，李芸桦一直都有自己的生活节奏。在不和谷嘉元东奔西跑的时候，她喜欢在晚餐后散会儿步，收看晚间新闻，最后以看书作为娴静一天的收场。叶明杰的书房里有不少的书，李芸桦第一次看见的时候着实下了一跳。叶明杰的阅读量不小，但平时看的大多是和他工作有关的东西，而这个书房的书架上摆了不少非专业类的书籍。她也是后来才从叶明杰那里知道，那些非专业的书籍都是他父亲留下的，叶明杰在住进这栋房子后就将这些都带了进来。李芸桦挑了一本笔记小说，两天内看完了七八成。她贪心想今天都看完，但终究敌不过生物钟，一过10点她就开始迷迷糊糊了，最后索性在书房的长沙发上睡了过去。
原本应该八点就降落的飞机晚点两个小时，叶明杰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他原本以为像之前一千多个日子一样，迎接他的永远是一个冰冷黑暗的家，但今天一踏进门他就感觉到了不同。玄关处摆放了几双新的厚实的棉拖鞋，客厅里落地的节能灯微微亮着，进入低功耗模式的中央空调保持着室内一定的温度，给普进家门的人一丝温暖。流理台上的咖啡壶还是半温热的，冰箱里的保鲜盒中装着半盒手工的三明治，无论是做晚上的宵夜还是应急的简餐都可以。屋内的摆设格局大到墙上的装饰画，小到转角的一件小摆设都没有变，但非常微妙的整栋屋子突然间就有了人气，有了温度。
上到二楼，卧室里空无一人，不过书房的门半开着，门缝里透着微光。李芸桦靠着沙发睡着了，手里的书落到了地上都没察觉。她睡得很沉，叶明杰把她抱回房间这一路上她都没有醒。主卧旁就是附带的浴室，叶明杰把李芸桦放回床上后便进去冲了个澡缓和一下久坐产生的肌肉僵硬。也许是被淋浴时产生的水声影响，叶明杰冲完澡回到卧室的时候李芸桦睡得不是很安稳，似乎有醒来的迹象。叶明杰在床沿边坐下时，李芸桦动了动，半梦半醒间她呢喃了一声：“明杰……，你回来啦……”
叶明杰当然记得，过去曾有数百个夜晚，她就是这样等他回来的。
睡梦中，李芸桦感到有人抱着她在走动。由于实在是太舒服了，她并没有多想而是继续沉溺在梦里。而后，稀里哗啦的水声慢慢将她拉出梦境，半梦半醒间她感到有人在她身边坐下，她本能地问了一句，对方似乎说了什么她没能听清。带着湿气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指尖的一丝冷意让她渐渐醒转。睁开眼，头脑还没有彻底恢复运转，但她能很清楚地感觉到有人正撑在她上方俯视着她。在一瞬间的心慌意乱后，李芸桦想了起来，她现在不是在自己的家里。
房内只有一盏夜灯开着，勉强带给这间屋子一点亮度，叶明杰大半个身体仍然陷在黑暗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看清映在他眼底的自己的身影，越趋越近。而后，在她思绪终于全部归位意识到这是叶明杰的房间的时候，她感觉到了压在唇上的温度和力度。
这不是一个蜻蜓点水似的轻吻，而从一开始就带着分明的掠夺的气息。李芸桦一个分神立刻对方就侵入得更深。唇舌交缠间氧气迅速地消耗着，这反倒让困意像潮水般退去，当她感觉到叶明杰压上她腰的手的时候，她是彻底地醒了。
李芸桦不再是三年前那么天真的人，她当然清楚叶明杰要求她回到他身边不是那么单纯的一个物理位置的变动。从他提出条件后给她的那一吻和他玩味的眼神里，李芸桦已经很明白住进这个家后会发生什么了。对叶明杰的暗示她并不感到害怕，三年前那段她付诸了一片真心真意的婚姻也只维持了不到半年，更枉论现在？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只要叶明杰能放过谷嘉元，她怎么样都无所谓。但在看见叶明杰衣橱内那些女性衣物后她犹豫了，他们三个人的恩怨需要让另一个无辜的女人来承担吗？“等……等一下，明杰。”李芸桦稍稍推开压在她身上的人。叶明杰也没有勉强继续，撑起了上半身，他到想听听她要说什么。
李芸桦拢紧被解开的衣襟，调整了一下紊乱的呼吸。“我们不该这样，既然有了恋人不是应该好好珍惜她吗？”
叶明杰抓起她的下巴，眼中满是不屑。“怎么，那时候你不是都答应了吗，现在才后悔想为谷嘉元守身么。我可不是做慈善的，要我出手帮谷嘉元，这相应的代价如果不是你来付，我自然会去和谷嘉元要。”
李芸桦的呼吸一顿，而后她在一片沉默中垂下了手。叶明杰扯下她的衣物扔下床，分开她的腿挤了进去。即便隔着衣服李芸桦仍然能感受到他的温度，她克制不住惧意，索性闭上眼别过头。
身下的女人脸上毫无血色，握成拳的手紧贴在身侧微微颤抖着。她无声地叹了口气，而后闭上眼睛别过了头，乌黑的头发偏到一侧顺势落在床单上，露出撩人的颈项。这一切都看在叶明杰眼里，不过他很清楚这并不是顺从，而是一种放弃。
“你在谷嘉元的床上也是这样毫无生趣地躺着吗？”
李芸桦蓦地转过头，睁大的双眼中满是受伤的神色。她死死地咬着下唇，冷不防抬手甩向叶明杰的脸。叶明杰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压过了头顶。
李芸桦一直等到叶明杰离开才起身，她跌跌撞撞地扶着墙壁才勉强能走到浴室。一拧开水龙头，温热的水从花洒里喷出，从肩膀一路沿着身体的曲线往下淌，半透明的润滑剂随着滑过身体的水流一道淌进排水道里。
“唔……”
李芸桦撑着墙，努力支撑着发抖的双腿。一直等到那些液体全部流出体外她才放松绷紧的身体，跪倒在浴缸旁。这样跪了好一会儿后，她才靠着生出的那一点力气扶着浴缸的边缘站起来。浴室内的防雾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来，她的眼眶红得吓人，但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无论是痛哭一场还是反抗叶明杰都很容易，但若是如此，那她不知道还能靠什么来撑过接下来的日子了。不过幸好，这是通向终点的开始。
马上，一切就都会结束的。
在不断落下的水中，李芸桦紧紧地环住了自己。
“老板，这边！”
张诚在接客区向刚下飞机的一群乘客拼命挥手。按照叶明杰的安排，他早一天的航班到美国，处理完了手上的事后他便自己开车来机场接机。叶明杰提着两个人的行李，李芸桦就跟在他右手边。
“去酒店。”
叶明杰把行李放进后车厢，拉着李芸桦的胳膊坐进后排。李芸桦有些恍惚，愣了一下后才跟了上去。张诚从后视镜看了两人一眼就暗叫不好，这状态分明比他上次瞧见两人的时候更糟，那次好歹两人还能对上几句，现在这分明就是相敬如“冰”。张诚完全无法想象在他来美国的这几天里发生了什么事，何况这夫妻吵架外人也插不上嘴，就算想插嘴，张诚也不敢在老板面前说。三个人是一路无语，李芸桦脸色不太好，一路都靠着窗紧闭双眼，叶明杰则一直在看张诚交给他的文件，车内气氛既沉默又僵硬。幸好往市区的高速非常畅通，到酒店的时候比预定时间早了不少。张诚想借着这点多出来的时间和叶明杰汇报一下工作，就在登记入住后跟着两人进了房间。
“张律师，抱歉，似乎我时差还没调整过来，我先去休息了，一路过来麻烦你照顾了。”
因为过敏体质的关系，帮助倒时差的保健类药物李芸桦也不能碰，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机让她疲惫不堪。不过就算如此，她对张诚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有礼，这到是让张诚感觉不好意思。他看了叶明杰一眼，对方低头看着会议里要讨论的文件一语不发。
“老板娘，你一路也辛苦了。”
李芸桦苦笑了笑。她和叶明杰离婚这么多年，张诚仍然管她叫“老板娘”，他无非是想给如今落得没名没分跟着叶明杰的自己留几分脸面。李芸桦正要回房间的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张诚站得最近，他好意拿起手机想要递给李芸桦。“老板娘，你手机响了。是谷……”张诚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屏幕，在屏幕上跳动的人名让他顿时如鲠在喉。他偷偷打量了一下，叶明杰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冷得吓人。
李芸桦愣了一愣，接过手机的时候眼中掠过一丝痛苦。“喂，嘉元吗？”她边走边接通了电话，几步走进卧室内关上了门。
心虚地瞥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张诚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着叶明杰的神情。对方的态度比他预想得要好很多，除了脸色略阴沉了点之外似乎没什么大变化。
“这里……”叶明杰指着文件上一处细节发问，张诚立马收拾起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把注意力集中回工作上。
“芸桦，你在哪？今天Paul和我说你请了长假，是出了什么事吗？”
在决定回到叶明杰身边的时候李芸桦也决定暂时瞒着谷嘉元，她只把这件事告诉李蕴也是希望他能帮着自己在谷嘉元面前作个掩护。如果谷嘉元在这紧要关口知道真相，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叶明杰的援手的。
“没有，只是觉得从欧洲回来后一直都很疲惫，想着你不在就刚好偷懒一下。” 此时天已经全都亮了，李芸桦边说边走到落地窗前，伸手拉开窗帘。只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就又牵扯出她浑身的不适来。纵然她已经努力去忘记，但时不时的，她仍然能想起那满目的黑暗，冰冷的床单，床脚传来的“咔吱”声，还有那些快要淹没她的被侵入感。她知道谷嘉元就在不远处，她甚至能想象他拧着眉打电话的表情。想来他一定又是熬了一夜，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将就了一宿。这样一个努力的人，值得她为他做些什么。一想到这些，李芸桦就觉得一切的忍耐都有了意义。
“是吗？”谷嘉元的声音放轻松了些。“是我不好，等休假的时候我们一起开船出海，好吗？”他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只要能闯过今天这一关，他马上就会回去，回到有李芸桦的地方去。
“嗯。”
紧闭的房门毫无预警地被人从外推开，李芸桦回头便看见叶明杰站在门口。他没有说话，但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只要这样看着就能给人莫名的压力。
“嘉元，你保重，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李芸桦匆匆挂断了电话。叶明杰倒也什么都没有问，他顺手关上门后便径自走到衣橱前开始动手将带来的几件西装一一挂好。李芸桦走到他身边，从衣橱里拿出另一个衣架。
“我来吧。”
叶明杰看了她一眼，便放手让她来把剩下的外套都挂进衣橱里。“头发好像长长了一点。”叶明杰的手指抚过她的耳际的发稍，“为什么突然剪那么短？”
这是几日来，两个人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说话，李芸桦没想到叶明杰会问起这个问题。“以前东奔西跑的时候总觉得长发不方便索性就剪了。”她说着，把最后一件衣服挂进橱里。
“把头发留长吧。”叶明杰这样说着，李芸桦虽然不明白他到底出于什么目的不过仍是点了点头。叶明杰的表情缓和了些，他伸手揽住李芸桦的腰，轻轻叹了口气。
因为他的碰触李芸桦紧张地绷紧了身体，她并住呼吸好不容易才强压下推开他的冲动。“今天就是董事会，你答应过我要帮嘉元……”
叶明杰沉默了片刻，就在李芸桦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冷笑了一声推开了她。“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不会爽约，我会给你机会让你亲自证实这一点。”
李芸桦最初并不理解叶明杰这句话的意思，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李芸桦望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色，她觉得自己心口的温度在慢慢变得冰冷。
“怎么了？不高兴吗？”叶明杰就坐在她身边，“马上你就能见到谷嘉元了，他好不好，你等一会儿就能亲口问他了。”
谷氏航运这场年度的董事会几乎持续了整个下午。刚过7点的时候叶明杰回到了酒店，同时也带回了一张给她的邀请函。在那一刻，李芸桦几乎就明白了他带她来美国的意图。在董事会当天的晚上往往会有一个小的酒会，所有参与白天会议的人都可以携伴参加。
酒会在酒店的2楼举办，除了酒店的工作人员之外也有一些谷氏的员工在帮忙。谷嘉元在美国的秘书Jane就负责在接待处接待来宾。无论是叶明杰还是李芸桦她都认识且非常熟悉，但这两个人结伴出现却着实让她困惑不已。“叶先生，这是……”
叶明杰微笑着，亲密地搂着李芸桦的腰。“这位是我夫人。”
Jane和李芸桦同时因为他这番话而震惊，Jane下意识地看向李芸桦的左手，她之前见过李芸桦很多次，从来不记得她有戴过婚戒。叶明杰牵起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无名指。“芸桦因为工作的关系所以并不常戴戒指，不过以后我会让她多戴着，这样她跟着嘉元在外面东奔西跑的时候我也能安心不少。”
Jane对他这番说辞仍是有疑惑，她把目光转向李芸桦试图得到她的回应，映入她视线的却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她蠕动了一下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般地移开了目光。
叶明杰接过Jane递给他的成对的胸花，男士是插在胸口而女士则是戴在手腕上。他替自己和李芸桦戴上后，搂着她，用这种非常亲密的姿势进入会场。在场的人虽然很多都见过李芸桦不过对她并不熟悉，相反他们几乎每个人都认识叶明杰，对他带来的女伴自然是投以好奇的目光。
按照惯例，酒会以谷嘉元的答谢致辞作为开始。当会场内的灯光暗了下来时，众人也逐渐往谷嘉元所处的会场中心靠拢。
“我们也过去吧。”
李芸桦想也许她仍然是太天真，但在这最后的最后，抱着对叶明杰最后的一点期待，她仍然想试着去挽回一切。“嘉元是无辜的，他并不知道我和你的约定。不要把我们两个的事牵涉到他，不要让我再恨你了。”
叶明杰轻轻笑了一声，扶着她的肩低头在她耳边道：“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原来还有恨啊。”
李芸桦一怔，而这时候谷嘉元开始了他的致辞。他轻咳了一声，用一个小笑话作了开场，接着他回顾了过去一年遇到的问题以及新一年里的展望，并同时感谢各主要投资方的支持，他特别感谢了诚仁银行。
“看，我没有骗你吧。”
叶明杰在李芸桦耳边轻声说道，他揽着她的腰，带着她又往前走了几步。此时所有人都在听谷嘉元的发言，叶明杰和李芸桦这一动就格外的惹眼，谷嘉元的目光立刻就移到了两人身上。他看见李芸桦下意识地转身想避开，而她身边的叶明杰紧紧地抓住了她。
谷嘉元的声音有过一秒的停顿，在那一秒里他的大脑是一片空白。日夜思念的人就在离自己不过几步之遥的地方，但她身边却站着另一个让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人。数个小时前的电话和那些承诺犹如扇在他脸上的巴掌，他甚至失去了去想为什么的力气。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能够继续下去的，也许是因为这番话在前一晚他已经练习过许多次，因而身体有了反应。他也不知道后来他还说了什么，从周围人的表情来看似乎并没有不妥。他的理智在吐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彻底瓦解，灯光由明交替的瞬间，他丢开话筒，冲进人群里抓住了她的手。他试着带她离开未果，一转头就看见了站在她身后，阻碍他的人。对方的嘴角微扬着，那分明是一种胜利者的笑容。
“嘉元……不要……”
会场内的人已经适应了灯光的亮度，有几个人注意到了横亘在三人之间的微妙气氛，频频向三人投注视线。谷嘉元身上杀气惊人，李芸桦紧紧握住他的手想要拉回他的理智，他盯着叶明杰足足有一分钟才把目光挪开。
李芸桦转过头：“给我一点时间。”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意识到刚才只要再差一点，叶明杰策划的这整场戏就算是大获成功了。
叶明杰耸了耸肩，一脸的并无不可。“去吧，我在这等你。”
李芸桦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再站在这里，三年前离开时她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带走，但这并不妨碍她对这栋屋子的记忆。在离开的第一年，午夜梦回的时候，她仍会梦见在这栋屋子里等待着什么人回来的自己。三年后的现在，眼前的一切，不管是客厅里的家具地毯还是角落里的一件小摆设都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恍然间她有了一种想法，这到底是真实还是那些梦的延续？
“要喝水吗?”叶明杰一边这么问，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水。他似乎比李芸桦先到了一会儿，此刻脱了外套只穿着衬衣在室内走动。不过李芸桦明白，这个男人只是看上去卸下了防备而已。
“不了，谢谢。我来是有事情想问你。”
“哦，什么事？”叶明杰拉开餐桌的椅子示意李芸桦坐下，李芸桦沉默了一下僵硬地站在原地，叶明杰也不介意，自己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
“你……对嘉元做了什么？”
叶明杰只是笑了笑，但那无辜的笑容里混杂着一丝让人说不出的不安，好像狩猎者终于看见猎物落入陷阱的那种笑容，而李芸桦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猎物。别再见他，别给他机会。李蕴说过的话猛地在她脑子里回响，李芸桦握紧手，对方还没开口，她的手掌心里已经都是汗了。
“我可什么都没做。我还没那么大本事能动得了他谷氏。”
叶明杰的表情非常从容，真得就像是他什么都不曾做过一样，但李芸桦知道不是这样。谷嘉元是有事情瞒着她，而且她知道即便自己开口问，谷嘉元也不会告诉她，但谷嘉元忘记了一点，即便他不说，也自然会有人能透露给她。在离开谷嘉元的办公室后，她打了个电话给一晚上都和谷嘉元在邮件沟通的财务总监，当她告知对方谷嘉元会搭下午的飞机回美国后，对方长舒了一口气。李芸桦试探性地说要确认谷嘉元在美国的行程，虽然这件工作谷嘉元已经交给了在美国Jane来处理，但财务总监并不知情，而是告诉了她几个连夜安排好的重要会议。李芸桦至今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光从会议的名字和与会人员这两个细节上她已经能判断出个大概了。她无法相信这会是谷嘉元犯下的错误，所以叶明杰自然就成了头号的嫌犯。
“看起来在谷嘉元身边的这三年，他教了你很多。”听完李芸桦的说法，叶明杰道，“不过，我并没有设计嘉元什么，这一切不是我安排的，但你想得也没错，这也不是嘉元犯下的错而是谷爷爷在退休前亲自主持运作的一个项目的出了一点问题。”
李芸桦顿时明白了为何谷嘉元一反常态的那么焦虑。谷嘉元是个孝顺的孙子，对他来说爷爷是他的理想，他的追求，是领着他淌过湍流的旗舰。也许别人不在忽，谷嘉元却没法容忍爷爷的一世英名晚节不保。但反过来说叶明杰没有牵涉在内这件事又打消了李芸桦心底的不安，若只是平常的公司内事宜谷嘉元绝对能应付过去，生意场上本来就没有永远的胜利，有输有赢是常事。
“抱歉，是我误会你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听完叶明杰告诉她的真相后，李芸桦也就打算告辞了。叶明杰从她明显缓和下来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你是不是觉得只要这件事不是我设计的，嘉元就能顺利地把它给了解了？”
他语气里带着的嘲讽让李芸桦下意识地皱起眉。“我并没有这么想，没有人会小看你叶明杰，也请你不要小看谷嘉元，他如今拥有的一切是靠自己的努力换来的。”
李芸桦说完一时间屋内陷入了沉默。其实这话一出口李芸桦就感到了后悔，不，不仅如此，她更后悔于来到这个地方，李蕴说的对，她根本就不该再和叶明杰有任何的接触。
“你说得没错，谷嘉元如今拥有的一切确实是他自己得来的。”
李芸桦听见叶明杰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而后便见他离了座位往自己这边走过来。她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一步，叶明杰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也许是我没把话说清楚才让你了有了这样的误会，我并没有小看谷嘉元，而是你小看了你自己。这件事虽然是谷爷爷的疏忽起的头，但最终会让谷嘉元做出无法挽回决定的人却是你。”
叶明杰的表情冷得可怕，李芸桦试着摆脱他的手却发现根本做不到。叶明杰感觉到她的挣扎却丝毫没有松开手的打算而是继续说道：“谷爷爷主持的这个项目带来的亏损虽然巨大，但对谷氏来说也就让财报上的数字难看而已远不到致命的地步。但谷嘉元是个孝顺的孙子，为了维护他爷爷一世的英明他会主动将这笔烂账算在自己的头上而不是推到谷爷爷头上。谷氏内原本就有些人不看好他那种过于改革创新的理念，这个项目的失败会进一步拉低他在公司内的评价，这是其一。现在是年度财报季，任何大的闪失都会成为那些评论人笔伐口诛的对象，也会影响今年一整年投资人对公司的看法。谷嘉元要是想挽回这个局面最好的办法就是得到大股东以及合作公司的支持。”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李芸桦立刻意识到了谷嘉元会碰到的问题。在谷氏众多股东中叶明杰所代表的诚仁无疑是最重要的。两家公司的创始人当年一起奋斗的历史早已使得这两家公司像兄弟公司一般血浓于水。“你是说在股东大会上你不会支持嘉元？”
“恰恰相反。”叶明杰道：“是谷嘉元不会来寻求我的支持，而原因就是因为你。”
李芸桦愣了一下，随即感到胸口一下堵得慌。她说不出话来因为她知道叶明杰说的没错。因为她的关系谷嘉元放弃了和叶明杰的友情，没有了友情的两个人如今只剩下利益关系，那自然叶明杰没有主动去帮谷嘉元的义务。叶明杰是什么都不需要做，他只需要站在那里，看着谷嘉元堕落到最深处就可以了。
在李芸桦的身边有很多能力出色的人，原来的上司Paul是个临场应变的高手，非常会把握谈判中突然出现的机遇；兄长李蕴是个善于站在客观立场去分析问题的理智型的人；谷嘉元则非常有创新意识，是个善于积极进攻的人；而叶明杰和他们不同，他善长揣测人心，是个从人心去布局的谋略家。
想到这，李芸桦忽然松了口气。叶明杰既然料到了一切还把她引到这里就必然在这出大戏里给她安排了一个角色来拯救谷嘉元，而且已经料定了她不会拒绝这个角色。虽然她不懂她还有什么能给叶明杰的，但她不想因为自己让嘉元陷入绝境，那个人在这三年里已经为她付出了很多。即便只有一点点，她也想为他做些什么。
你想要什么就拿去吧。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失去的也没有什么能给你的了。李芸桦放松了身体不再挣扎，叶明杰也随之松开了手。
“要怎么样你才肯帮嘉元？”她突然不再害怕这个男人，因为她已然没有什么能再失去的了。
叶明杰的眼神暗了下来，而后，他给了她一个答案。
李蕴接到李芸桦电话的时候就有一种莫名的不安。这个他寻回来的妹子自小坚强惯了，什么事都是决定一个人去扛，连当初离婚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签完字然后提着行李就走。若不是嘉元立马追了上去估计这一辈子她都会躲起来一个人慢慢疗伤。两人自从相认后一直都很亲密但她从来不求他什么，今天竟然打电话来说要请他帮忙，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蕴到约好的地方时李芸桦已经到了。她穿着高领的毛衣找了个靠窗的位置，静静地坐着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路人。不过数日没见李蕴却感觉在她身上有什么变了。原本李芸桦给人的感觉是温柔带着一点淡淡的忧伤，就像很多有故事的人给人的感觉一样。而现在李芸桦给他的感觉像是一汪平静的湖水，除非你往里扔块石头否则是再也泛不起半点浪来。
“芸桦，等很久了吗？”
打了个招呼后李蕴就在她对面的位子上坐下。近看之下李芸桦精神倒还好，但气色差得很，脸白得跟纸片一样。
“没有，我也就坐了一会儿。”
李芸桦淡淡一笑，笑意丝毫没有进入到眼中。这时候李蕴又注意到另外一件事来。和他这个无业游民不一样，李芸桦一直是有份全职的工作，而且她将工作看得相当重。李蕴听谷嘉元抱怨过李芸桦不但一年到头都全勤上班，连生病的时候只要能动也必定会到公司。这样一个快成了工作狂的人怎么会在工作日的上午找他呢？
“难得你也翘班啊，嘉元这小子什么时候回来？”
李芸桦摇摇头。“我请了长假，暂时都不会去上班了。等到嘉元回来我打算办理辞职。”
李蕴一愣，半天才回过神来她说了什么。“你要辞职？为什么？”
“我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去上班，所以我想还是辞职会比较好。”
李芸桦低着头搅拌着咖啡，她这个姿势李蕴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李蕴的直觉告诉他李芸桦这突如其来的决定一定是有什么理由的。他出其不意地一伸手，拉下了李芸桦那一直包到耳际的毛衣领子。李芸桦试着用手去遮，但还是稍嫌晚了一步。她留着短发再没了衣领的遮挡，脖子上鲜明的吻痕一下子就曝露在了人的视野内。
李蕴无力地靠回椅背，这下不用问李芸桦他也知道是谁。
“你去见了叶明杰吗？你答应了他什么，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再去见他嘛。”
那天在一切都结束后，叶明杰吻了她，并在她脖子上留下了那个印记。在慢条斯理地替她整理衣着的时候他轻声笑着说了一句：“这个算是订金吧。”。那时李芸桦已然明白了他没有给她留下任何的退路。
握紧手，让指甲深深的掐进手掌心里，靠着这样的疼痛，李芸桦才能将意识抽离那天的记忆。“叶明杰已经设好了局，只要我在嘉元身边一天，他就看不透也跳不出这个陷阱。他算准了一切，除了跳进去之外没有给我留任何的退路。”李芸桦苦笑一声，“幸好他不过是想从嘉元身边把我带走，如果这个躯壳能够换来所有人平稳的生活，那我总算也有点价值了。”
叶明杰是什么样的狠角色李蕴一直都很清楚，但他之前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再次伤害李芸桦，在他已经从她身上夺走了一切之后。“那个畜生，他怎么能……他怎么能这么糟蹋你！”
“哥，别这样。”李芸桦握住李蕴发抖的手，“我不要紧的，很快就会过去的，等他腻了我就能真正自由了。”李芸桦并不后悔和那个人订下约定。叶明杰不过在和谷嘉元玩一个你争我夺的游戏，而她刚好是那个他曾经喜欢过的玩具。当他真的把这个玩具重新抢回来的时候他就会知道她已经不是一个崭新漂亮的玩具，而是个破旧的次品了。要不了多久，他就会看清楚，等他厌倦了，那时候她就能得到真正的自由了。
李芸桦有预感，那一天，并不会很遥远。
“哥，我……”
同李蕴分手后李芸桦回家收拾了一些东西，而后打了电话到公司请了长假。处理完这一切，临近傍晚她才回到那个她曾经的家同时也是接下来一段未知时日的牢笼。冬天天黑得早，书房里早早就亮起了灯。李芸桦上到二楼的时候书房的门刚好打开，打门里出来的人是叶明杰的左右手张诚。李芸桦并不奇怪在这里看见这个人，张诚到是略显惊讶，盯着李芸桦看了一会儿才认出对方。这也怪不得他，三年前一别后他再也没见过李芸桦，何况如今李芸桦剪了短发，穿上了职业的套装，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嗨，老板娘，好久不见。”张诚眼睛一转就瞧见了李芸桦手上提着的行李。“箱子重，我来拿吧。”
“我来吧。”叶明杰跟了出来，看见李芸桦手上的行李时他微微皱起眉。“你回去过了？”
李芸桦轻轻嗯了一声当做回答。叶明杰看了她一眼然后从她手上拿过行李。“以后不用回去了，想要什么告诉张诚就可以了，他会安排的。”
李芸桦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张诚，从对方那一脸尴尬的表情来看，他是知道自己和叶明杰之间的约定，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参与到叶明杰的布局里来。“张律师，好久不见，又要麻烦你关照了。”
张诚被她这么一看真恨不得立马找个洞钻下去。他是完全不明白自己老板在想什么，这强扭的瓜不甜，把一个心已经不在你身上的人硬栓在身边这不是找虐么。看看眼前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明在同一屋檐下，疏离得好像陌生人一样，这日子真过得下去吗？“没事，应该的应该的。”
叶明杰帮李芸桦把行李拿回房间后就带着张诚又回书房去了，李芸桦则开始整理东西。一打开衣橱，
她就愣了一下。这间屋子是之前她和叶明杰的卧室，在她离开之后只有叶明杰一个人在使用，理所当然的衣橱里挂着叶明杰的衣服。不过让她惊讶的是，衣橱的另一边还挂了不少女人的衣服，一眼看过去从上衣到裙子都有。李芸桦的呼吸一顿，回过神来后她关上门，把带来的衣服都挂到客房的衣橱里。她之前曾经想过，也许叶明杰这么做是想挽回两人之间的感情，如今看来那真是个无比天真的念头。三年的时间够长了，足够让另一个女人进入叶明杰的生活，住进这栋房子里。
李芸桦本来以为囚犯的日子会很难熬，出乎她的意料，除了要求她搬回这个家住之外叶明杰对她没有更多的限制。两人似乎一下子回到三年前刚结婚时的状态，那时候李芸桦得上班没有多少时间照顾家里，现在她有大把的时间，怎么消磨时间成了她现在主要的课题。叶明杰只打算将她栓在身边并不打算虐待她，他有请专人来负责家务事。李芸桦住到第二天的时候就请辞了对方，两个人的生活并没有太多的事需要打理，何况她太需要做些事情来消磨时光了。叶明杰在她搬进来的当晚就带着张诚出差两天，李芸桦就趁着这空档把房子都收拾了一下。
和她离开之前相比，整栋房子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除了厨房的一些餐具换了之外，墙上的画，角落的小摆设都没有变过。不过原本挂在起居室的两人的结婚照不见了，叶明杰也没有挂其他的东西上去，整个一面墙就光秃秃的空在那。除了衣橱里那些挂在男主人衣物旁的衣裙之外，整个房子都相当缺乏女人气。李芸桦想也许是叶明杰后来的女友并不常住这里，或者她是位并不在意这些的女性。李芸桦除了收拾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应该住的客房之外其他一切都维持了原样。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叶明杰对她的兴趣不过是一时的。她不过是个暂时被关在这里的囚犯，等过不了多久她就会离开这里。这栋房子里的一切都是属于那位能将衣服挂在叶明杰衣橱里的女性，并不是她的。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一眨眼的功夫一天就过去了。这几天晚上都只有李芸桦一个人在，她自己做顿简餐也就打发了事了。独居多年，李芸桦一直都有自己的生活节奏。在不和谷嘉元东奔西跑的时候，她喜欢在晚餐后散会儿步，收看晚间新闻，最后以看书作为娴静一天的收场。叶明杰的书房里有不少的书，李芸桦第一次看见的时候着实下了一跳。叶明杰的阅读量不小，但平时看的大多是和他工作有关的东西，而这个书房的书架上摆了不少非专业类的书籍。她也是后来才从叶明杰那里知道，那些非专业的书籍都是他父亲留下的，叶明杰在住进这栋房子后就将这些都带了进来。李芸桦挑了一本笔记小说，两天内看完了七八成。她贪心想今天都看完，但终究敌不过生物钟，一过10点她就开始迷迷糊糊了，最后索性在书房的长沙发上睡了过去。
原本应该八点就降落的飞机晚点两个小时，叶明杰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他原本以为像之前一千多个日子一样，迎接他的永远是一个冰冷黑暗的家，但今天一踏进门他就感觉到了不同。玄关处摆放了几双新的厚实的棉拖鞋，客厅里落地的节能灯微微亮着，进入低功耗模式的中央空调保持着室内一定的温度，给普进家门的人一丝温暖。流理台上的咖啡壶还是半温热的，冰箱里的保鲜盒中装着半盒手工的三明治，无论是做晚上的宵夜还是应急的简餐都可以。屋内的摆设格局大到墙上的装饰画，小到转角的一件小摆设都没有变，但非常微妙的整栋屋子突然间就有了人气，有了温度。
上到二楼，卧室里空无一人，不过书房的门半开着，门缝里透着微光。李芸桦靠着沙发睡着了，手里的书落到了地上都没察觉。她睡得很沉，叶明杰把她抱回房间这一路上她都没有醒。主卧旁就是附带的浴室，叶明杰把李芸桦放回床上后便进去冲了个澡缓和一下久坐产生的肌肉僵硬。也许是被淋浴时产生的水声影响，叶明杰冲完澡回到卧室的时候李芸桦睡得不是很安稳，似乎有醒来的迹象。叶明杰在床沿边坐下时，李芸桦动了动，半梦半醒间她呢喃了一声：“明杰……，你回来啦……”
叶明杰当然记得，过去曾有数百个夜晚，她就是这样等他回来的。
睡梦中，李芸桦感到有人抱着她在走动。由于实在是太舒服了，她并没有多想而是继续沉溺在梦里。而后，稀里哗啦的水声慢慢将她拉出梦境，半梦半醒间她感到有人在她身边坐下，她本能地问了一句，对方似乎说了什么她没能听清。带着湿气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指尖的一丝冷意让她渐渐醒转。睁开眼，头脑还没有彻底恢复运转，但她能很清楚地感觉到有人正撑在她上方俯视着她。在一瞬间的心慌意乱后，李芸桦想了起来，她现在不是在自己的家里。
房内只有一盏夜灯开着，勉强带给这间屋子一点亮度，叶明杰大半个身体仍然陷在黑暗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看清映在他眼底的自己的身影，越趋越近。而后，在她思绪终于全部归位意识到这是叶明杰的房间的时候，她感觉到了压在唇上的温度和力度。
这不是一个蜻蜓点水似的轻吻，而从一开始就带着分明的掠夺的气息。李芸桦一个分神立刻对方就侵入得更深。唇舌交缠间氧气迅速地消耗着，这反倒让困意像潮水般退去，当她感觉到叶明杰压上她腰的手的时候，她是彻底地醒了。
李芸桦不再是三年前那么天真的人，她当然清楚叶明杰要求她回到他身边不是那么单纯的一个物理位置的变动。从他提出条件后给她的那一吻和他玩味的眼神里，李芸桦已经很明白住进这个家后会发生什么了。对叶明杰的暗示她并不感到害怕，三年前那段她付诸了一片真心真意的婚姻也只维持了不到半年，更枉论现在？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只要叶明杰能放过谷嘉元，她怎么样都无所谓。但在看见叶明杰衣橱内那些女性衣物后她犹豫了，他们三个人的恩怨需要让另一个无辜的女人来承担吗？“等……等一下，明杰。”李芸桦稍稍推开压在她身上的人。叶明杰也没有勉强继续，撑起了上半身，他到想听听她要说什么。
李芸桦拢紧被解开的衣襟，调整了一下紊乱的呼吸。“我们不该这样，既然有了恋人不是应该好好珍惜她吗？”
叶明杰抓起她的下巴，眼中满是不屑。“怎么，那时候你不是都答应了吗，现在才后悔想为谷嘉元守身么。我可不是做慈善的，要我出手帮谷嘉元，这相应的代价如果不是你来付，我自然会去和谷嘉元要。”
李芸桦的呼吸一顿，而后她在一片沉默中垂下了手。叶明杰扯下她的衣物扔下床，分开她的腿挤了进去。即便隔着衣服李芸桦仍然能感受到他的温度，她克制不住惧意，索性闭上眼别过头。
身下的女人脸上毫无血色，握成拳的手紧贴在身侧微微颤抖着。她无声地叹了口气，而后闭上眼睛别过了头，乌黑的头发偏到一侧顺势落在床单上，露出撩人的颈项。这一切都看在叶明杰眼里，不过他很清楚这并不是顺从，而是一种放弃。
“你在谷嘉元的床上也是这样毫无生趣地躺着吗？”
李芸桦蓦地转过头，睁大的双眼中满是受伤的神色。她死死地咬着下唇，冷不防抬手甩向叶明杰的脸。叶明杰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压过了头顶。
李芸桦一直等到叶明杰离开才起身，她跌跌撞撞地扶着墙壁才勉强能走到浴室。一拧开水龙头，温热的水从花洒里喷出，从肩膀一路沿着身体的曲线往下淌，半透明的润滑剂随着滑过身体的水流一道淌进排水道里。
“唔……”
李芸桦撑着墙，努力支撑着发抖的双腿。一直等到那些液体全部流出体外她才放松绷紧的身体，跪倒在浴缸旁。这样跪了好一会儿后，她才靠着生出的那一点力气扶着浴缸的边缘站起来。浴室内的防雾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来，她的眼眶红得吓人，但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无论是痛哭一场还是反抗叶明杰都很容易，但若是如此，那她不知道还能靠什么来撑过接下来的日子了。不过幸好，这是通向终点的开始。
马上，一切就都会结束的。
在不断落下的水中，李芸桦紧紧地环住了自己。
“老板，这边！”
张诚在接客区向刚下飞机的一群乘客拼命挥手。按照叶明杰的安排，他早一天的航班到美国，处理完了手上的事后他便自己开车来机场接机。叶明杰提着两个人的行李，李芸桦就跟在他右手边。
“去酒店。”
叶明杰把行李放进后车厢，拉着李芸桦的胳膊坐进后排。李芸桦有些恍惚，愣了一下后才跟了上去。张诚从后视镜看了两人一眼就暗叫不好，这状态分明比他上次瞧见两人的时候更糟，那次好歹两人还能对上几句，现在这分明就是相敬如“冰”。张诚完全无法想象在他来美国的这几天里发生了什么事，何况这夫妻吵架外人也插不上嘴，就算想插嘴，张诚也不敢在老板面前说。三个人是一路无语，李芸桦脸色不太好，一路都靠着窗紧闭双眼，叶明杰则一直在看张诚交给他的文件，车内气氛既沉默又僵硬。幸好往市区的高速非常畅通，到酒店的时候比预定时间早了不少。张诚想借着这点多出来的时间和叶明杰汇报一下工作，就在登记入住后跟着两人进了房间。
“张律师，抱歉，似乎我时差还没调整过来，我先去休息了，一路过来麻烦你照顾了。”
因为过敏体质的关系，帮助倒时差的保健类药物李芸桦也不能碰，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机让她疲惫不堪。不过就算如此，她对张诚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有礼，这到是让张诚感觉不好意思。他看了叶明杰一眼，对方低头看着会议里要讨论的文件一语不发。
“老板娘，你一路也辛苦了。”
李芸桦苦笑了笑。她和叶明杰离婚这么多年，张诚仍然管她叫“老板娘”，他无非是想给如今落得没名没分跟着叶明杰的自己留几分脸面。李芸桦正要回房间的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张诚站得最近，他好意拿起手机想要递给李芸桦。“老板娘，你手机响了。是谷……”张诚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屏幕，在屏幕上跳动的人名让他顿时如鲠在喉。他偷偷打量了一下，叶明杰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冷得吓人。
李芸桦愣了一愣，接过手机的时候眼中掠过一丝痛苦。“喂，嘉元吗？”她边走边接通了电话，几步走进卧室内关上了门。
心虚地瞥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张诚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着叶明杰的神情。对方的态度比他预想得要好很多，除了脸色略阴沉了点之外似乎没什么大变化。
“这里……”叶明杰指着文件上一处细节发问，张诚立马收拾起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把注意力集中回工作上。
“芸桦，你在哪？今天Paul和我说你请了长假，是出了什么事吗？”
在决定回到叶明杰身边的时候李芸桦也决定暂时瞒着谷嘉元，她只把这件事告诉李蕴也是希望他能帮着自己在谷嘉元面前作个掩护。如果谷嘉元在这紧要关口知道真相，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叶明杰的援手的。
“没有，只是觉得从欧洲回来后一直都很疲惫，想着你不在就刚好偷懒一下。” 此时天已经全都亮了，李芸桦边说边走到落地窗前，伸手拉开窗帘。只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就又牵扯出她浑身的不适来。纵然她已经努力去忘记，但时不时的，她仍然能想起那满目的黑暗，冰冷的床单，床脚传来的“咔吱”声，还有那些快要淹没她的被侵入感。她知道谷嘉元就在不远处，她甚至能想象他拧着眉打电话的表情。想来他一定又是熬了一夜，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将就了一宿。这样一个努力的人，值得她为他做些什么。一想到这些，李芸桦就觉得一切的忍耐都有了意义。
“是吗？”谷嘉元的声音放轻松了些。“是我不好，等休假的时候我们一起开船出海，好吗？”他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只要能闯过今天这一关，他马上就会回去，回到有李芸桦的地方去。
“嗯。”
紧闭的房门毫无预警地被人从外推开，李芸桦回头便看见叶明杰站在门口。他没有说话，但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只要这样看着就能给人莫名的压力。
“嘉元，你保重，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李芸桦匆匆挂断了电话。叶明杰倒也什么都没有问，他顺手关上门后便径自走到衣橱前开始动手将带来的几件西装一一挂好。李芸桦走到他身边，从衣橱里拿出另一个衣架。
“我来吧。”
叶明杰看了她一眼，便放手让她来把剩下的外套都挂进衣橱里。“头发好像长长了一点。”叶明杰的手指抚过她的耳际的发稍，“为什么突然剪那么短？”
这是几日来，两个人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说话，李芸桦没想到叶明杰会问起这个问题。“以前东奔西跑的时候总觉得长发不方便索性就剪了。”她说着，把最后一件衣服挂进橱里。
“把头发留长吧。”叶明杰这样说着，李芸桦虽然不明白他到底出于什么目的不过仍是点了点头。叶明杰的表情缓和了些，他伸手揽住李芸桦的腰，轻轻叹了口气。
因为他的碰触李芸桦紧张地绷紧了身体，她并住呼吸好不容易才强压下推开他的冲动。“今天就是董事会，你答应过我要帮嘉元……”
叶明杰沉默了片刻，就在李芸桦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冷笑了一声推开了她。“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不会爽约，我会给你机会让你亲自证实这一点。”
李芸桦最初并不理解叶明杰这句话的意思，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李芸桦望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色，她觉得自己心口的温度在慢慢变得冰冷。
“怎么了？不高兴吗？”叶明杰就坐在她身边，“马上你就能见到谷嘉元了，他好不好，你等一会儿就能亲口问他了。”
谷氏航运这场年度的董事会几乎持续了整个下午。刚过7点的时候叶明杰回到了酒店，同时也带回了一张给她的邀请函。在那一刻，李芸桦几乎就明白了他带她来美国的意图。在董事会当天的晚上往往会有一个小的酒会，所有参与白天会议的人都可以携伴参加。
酒会在酒店的2楼举办，除了酒店的工作人员之外也有一些谷氏的员工在帮忙。谷嘉元在美国的秘书Jane就负责在接待处接待来宾。无论是叶明杰还是李芸桦她都认识且非常熟悉，但这两个人结伴出现却着实让她困惑不已。“叶先生，这是……”
叶明杰微笑着，亲密地搂着李芸桦的腰。“这位是我夫人。”
Jane和李芸桦同时因为他这番话而震惊，Jane下意识地看向李芸桦的左手，她之前见过李芸桦很多次，从来不记得她有戴过婚戒。叶明杰牵起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无名指。“芸桦因为工作的关系所以并不常戴戒指，不过以后我会让她多戴着，这样她跟着嘉元在外面东奔西跑的时候我也能安心不少。”
Jane对他这番说辞仍是有疑惑，她把目光转向李芸桦试图得到她的回应，映入她视线的却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她蠕动了一下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般地移开了目光。
叶明杰接过Jane递给他的成对的胸花，男士是插在胸口而女士则是戴在手腕上。他替自己和李芸桦戴上后，搂着她，用这种非常亲密的姿势进入会场。在场的人虽然很多都见过李芸桦不过对她并不熟悉，相反他们几乎每个人都认识叶明杰，对他带来的女伴自然是投以好奇的目光。
按照惯例，酒会以谷嘉元的答谢致辞作为开始。当会场内的灯光暗了下来时，众人也逐渐往谷嘉元所处的会场中心靠拢。
“我们也过去吧。”
李芸桦想也许她仍然是太天真，但在这最后的最后，抱着对叶明杰最后的一点期待，她仍然想试着去挽回一切。“嘉元是无辜的，他并不知道我和你的约定。不要把我们两个的事牵涉到他，不要让我再恨你了。”
叶明杰轻轻笑了一声，扶着她的肩低头在她耳边道：“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原来还有恨啊。”
李芸桦一怔，而这时候谷嘉元开始了他的致辞。他轻咳了一声，用一个小笑话作了开场，接着他回顾了过去一年遇到的问题以及新一年里的展望，并同时感谢各主要投资方的支持，他特别感谢了诚仁银行。
“看，我没有骗你吧。”
叶明杰在李芸桦耳边轻声说道，他揽着她的腰，带着她又往前走了几步。此时所有人都在听谷嘉元的发言，叶明杰和李芸桦这一动就格外的惹眼，谷嘉元的目光立刻就移到了两人身上。他看见李芸桦下意识地转身想避开，而她身边的叶明杰紧紧地抓住了她。
谷嘉元的声音有过一秒的停顿，在那一秒里他的大脑是一片空白。日夜思念的人就在离自己不过几步之遥的地方，但她身边却站着另一个让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人。数个小时前的电话和那些承诺犹如扇在他脸上的巴掌，他甚至失去了去想为什么的力气。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能够继续下去的，也许是因为这番话在前一晚他已经练习过许多次，因而身体有了反应。他也不知道后来他还说了什么，从周围人的表情来看似乎并没有不妥。他的理智在吐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彻底瓦解，灯光由明交替的瞬间，他丢开话筒，冲进人群里抓住了她的手。他试着带她离开未果，一转头就看见了站在她身后，阻碍他的人。对方的嘴角微扬着，那分明是一种胜利者的笑容。
“嘉元……不要……”
会场内的人已经适应了灯光的亮度，有几个人注意到了横亘在三人之间的微妙气氛，频频向三人投注视线。谷嘉元身上杀气惊人，李芸桦紧紧握住他的手想要拉回他的理智，他盯着叶明杰足足有一分钟才把目光挪开。
李芸桦转过头：“给我一点时间。”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意识到刚才只要再差一点，叶明杰策划的这整场戏就算是大获成功了。
叶明杰耸了耸肩，一脸的并无不可。“去吧，我在这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