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冬终于能够堂堂正正的站在郝思源面前了,有好几次,他都等在她下班回去的必经路口,希望着能与她不经意的遇见!可是,每次,郝思源都心无旁骛,目不斜视,白白错过他演练了多次的相逢!
周立冬再一次看着思源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视野中,心里有说不出的煎熬!他想,干脆追上去,告诉她自己已等待多时,可是,刚迈开步伐,脚又迟疑。
不用天天去公司报道,周立冬便留在新买的房子里仔细收拾,房子已经是精装修,添了些小的物件便可以住进去,周立冬闲来便采购居家用品、修改下小的布局,井成和霍燕飞有心帮忙,却被他婉言谢绝,“你们还是留在公司里帮我赚钱吧!”
周立冬喜欢停留在厨房里,因为,从这里往外看,能看到交大的全景,尤其能看到主教学楼上饮水思源的校训,能看到思源楼下那排银杏树,他看着那里,就仿佛看到了郝思源!
他渐渐体会到,思念一个人的时候,就应该安静的思念,只有这样,心才能毫无束缚的到达自由的爱情彼岸!
趁着这段时间,周立冬精心调理着自己的饮食,褒各式各样的营养粥来养胃,的确效果不错,胃出血的次数逐渐减少,而且气色也好起来。
只是,他想念郝思源的时间却多起来,有时候,从单纯美好的意想,到心烦意乱的担忧。他嘲笑自己怎么一下从一个恶劣、卑鄙的人成为了一个至情、至性的人?原来,人的转变只在一念之间!
周立冬和沈丽分手的事儿,郝思源是听沈丽亲口说的。
她堵在她公司的门口,破口大骂,“郝思源,你跟周立冬这对贱人会不得好死!”
思源本不想与她一般见识,但是,看着周围同事都向自己投来猜疑的目光,她始终还是没忍住,她走到沈丽跟前,清清楚楚的说:“我个周立冬没任何关系!你找错了人!”
沈丽象疯子一样,喊“要不是因为你,立冬怎么会离开我?”
思源一惊,“周立冬离开你?”不过随即转为平静,“你这副德行,任谁都会离开你!”
沈丽果真疯了,揪住思源的头发,使劲往地上拽,“你这个荡妇,勾引立冬,都是因为你,他才不要我!你去死吧!”人在骂人的时候,都不会考虑是不是也会骂了自己,有时候只是痛快了嘴,却损失了人格!谁是荡妇?谁做过才知道!
老朱听说九鼎沈庆山的千金找上门来闹事,而且还找了他最得力的助手郝思源,也不顾与沈家的生意交情,直接叫了保安哄人。
当看到思源被沈丽抓的满脸是伤,老朱也怒了,伸手就抽了沈丽两个大耳光,“想欺负人,你找错了对象!”
沈丽挨了打,人也清醒了,瞪着郝思源,阴阴的说:“我恨你,一辈子诅咒你!”
她又看看老朱,“我会让你为今天这两巴掌付出代价的!”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传世名言,终究会反复得到论证,只是不在此刻!
老朱亲自拿了消毒液给思源擦洗伤口,“若是落了疤,井成那小子定要归罪于我!你千万配合点啊,忍着别动!”老朱让另外的人按住思源的手脚,慢慢帮她清理伤口!
离进了看,思源总觉得老朱特别眼熟,象极了印象中的某个人,至于是谁又一时想不起来,“朱总,我来公司以前,我们在哪里见过吗?”思源盯住老朱的眼睛。
老朱笑呵呵的,但拿着棉签的手有些抖,“没有,我们从哪儿见去?”
“不对!绝对见过,否则不会这么熟悉!”思源肯定的说。
“别乱动,看看,这块皮都被掀起来了!”老朱环顾左右而言他。
“祖蓟!”思源脱口而出,“你跟祖蓟长得真象!”
“那丫头我怎么认得?”老朱矢口否认。
“那丫头?谁告诉你祖蓟是女的了?”思源打量着老朱。
“输给你了,是,我跟祖蓟是认识!”老朱终于承认。
“好象不只认识那么简单吧?”
“她爸是我舅舅!”
“我来公司上班,是不是祖蓟提前打了招呼的?”
“你是她朋友嘛!对你有些照顾是应该的!”老朱憨笑,“她警告我不许告诉你呢!”
“祖蓟!”思源笑得久了,眼睛涩涩的,想哭,“原来是她一直在帮我!”
井成得知沈丽找到思源公司大闹,立即赶过去。看到思源受伤,不禁心疼,说:“思源你怎么招惹沈丽?应该离那个泼妇远点才对!”
思源笑笑,“没事了!我不是挺好吗?”
井成指着她的鼻尖,“都快成花脸猫了,还说没事?”
“老朱,你怎么不帮我照看着思源?让她受了委屈!”井成仿佛成了郝思源的家长和监护人!
老朱说,“就知道你得怪罪我,我这不是没看着吗?不过,也没让那个恶女人检了什么便宜!”老朱伸出手掌比划着。
井成这才出了口气。
周立冬只是偶尔去双月看看。不见井成坐镇,便问霍公子,“井成呢?”
霍公子见了周立冬,不禁把刚才听到的事情又重复一遍:“沈丽去思源的公司大闹,思源受了伤,井成去安抚!”
周立冬情急之下,也飞车过去!
只是刚到停车场,就见思源挽着井成出来,他赶紧将头埋在方向盘上。
思源似是瘦了,而且比往日憔悴很多,她挽着井成,渐渐走远。看着他们相携的背影,周立冬有些自责,有些无奈,更多的却是失落和空虚!
周立冬已经等了很久,在这个门前。
他上次已经遭受过拒绝,思源曾很决绝的对他说过“你弄错了地点,等错了人!”
他不能断定自己这次的运气。抱着一堆消炎药膏和爽肤水,周立冬惶恐的等待着。思源出现的时候,他已经记不得自己究竟等了多久!
“思源!”他只敢轻声唤她,生怕自己的声音一大,将她吓跑了。
思源象是受了蛊惑,睁大眼睛,盯住周立冬。
对望了很久,只听得有东西乒乒乓乓掉到地上,两个人的目光才斩断纠缠。
“对不起,思源!”周立冬低沉的声音已变得沙哑,泛着浓浓爱与关怀!
思源轻笑,笑着笑着,眼里便流出泪水!然后,泪,泛滥开来。
爱亦或不爱,总是意难平!
思源低头检起地上的药膏,放在周立冬手上,一字一句的说:“都——过——去——了!遗——忘——吧!”
周立冬象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立即呆傻,失魂落魄的看着她决然的表情。
23、
郝思源想,如果她还有力气,她一定会将“遗忘”两个字说得更斩钉截铁,不给他或自己留任何回旋的余地。可是,她不仅少了力气,也少了勇气和坚持!
郝思源恨周立冬,恨他冷酷无情、卑鄙势力;可她更恨自己,明知道他是这么一个奸恶之人,却不能完全将他从记忆里删除!
她软弱的瘫倒在地板上,调整自己的呼吸,“这就象一场梦,很快就会过去的!”她这么对自己说。
祖蓟站在当代商城门口等郝思源,她约了她逛街。
思源到的时候,祖蓟刚好接了个电话,她看着思源走进,淘气的眨了眨眼睛,问:“你怎么猜出朱老大跟我有亲戚关系,啊?”
思源呵呵一笑,“怪就怪在你们基因太相似!不用猜,只用看的就知道!都怪我以前没注意看,要不早就观察出破绽了!”
“嘿,都好几年了才发现,还说我跟他基因相似?”祖蓟撇撇嘴,“早就告诉他,不让出卖我,还是出卖了!”
“不是他出卖你,而是你为我做了太多,让我不自觉想到你!”
“你几时学会跟我这么客气了?”
思源挽住祖蓟的胳膊,“我跟你客气什么?走吧,等会儿出来请你吃必胜客的披萨!”
祖蓟一听,“早知道带我儿子也来!”
“贪心!”思源嘲笑她。
祖蓟看上一件红底白花的真丝连衣裙,试了下,正好衬托出她妙曼的身材,因为喜欢,所以也劝思源试试,“我们穿姐妹装啊!”
思源向来不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衣着,直摇头,“我不喜欢太绚丽的东西,惹眼!”
“衣服惹眼总好过身边的男人惹眼吧?”祖蓟也是有口无心。
思源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子,一听祖蓟这么说,不免想到自己,“我身边哪有惹眼的男人了?”
“井成和周立冬,哪个不够惹眼?”祖蓟叹了口气,“别怪朱老大多嘴啊,是我主动问他的!”
思源无奈的转开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些青葱岁月里爱过的痕迹,都深深铭刻在心石上,在一生漫长的旅途中,很难遗忘!
真心爱过一个人,无论经过多长的时间,多远的距离,我们都会把他珍藏在记忆深处,哪怕不去触碰,蒙尘已久,偶尔记忆的灵光闪过,不免勾起回忆!
思源爱过周立冬,在她最美丽的青春年少时期,那种刻骨铭心的相思和爱恋即使经过岁月的风沙侵蚀,也依然无法消退!尽管在爱情的旅途中,他与她走散,她却一直幻想哪天能够再度重逢!即使爱情的热度消退了,那颗爱过的心却无法泯灭!
对他的爱有多少,对他的怨也就有多少!
而井成,是见证了她爱过的人。即使如此,依然有颗爱她的心!他的爱情和青春默默的谱写在她与周立冬的过往里。这样一个人,这样一颗心,她能深刻的理解,因为她那么真切的有着同感!
井成和周立冬?她的天平该向哪边倾斜?或许,心中一直有答案!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那么嫉恨自己,唾弃自己!
她一直告戒自己要坚强、理智,爱情的路上,要勇迈出新的步伐,尝试新的方式!
“该怎么办?你早有自己的心思!不是吗?思源,我只希望你能幸福!”祖蓟真诚的微笑着。
“祖蓟,我都没说过谢谢你!”思源因感动而泪眼迷离。
“行了,你要敢当着这么多人给我掉眼泪,小心我跟你绝交!”
研究生辅导班上,教授讲课实在太无聊,井成便拿出铅笔在白纸上乱画,画着画着,纸上跃然出现一个漂亮女子的肖像!
“有点象郝思源!”霍公子拿过去研究了半天,终于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周立冬坐在两个人中间,随意瞟了一眼井成的作品,目光定在纸上,他温柔的对着纸上那个女子微笑,眉宇间却有些忧郁。
“怎么样?是不是有些象小才女?”霍公子问。
周立冬拿过纸,用钢笔仔细勾勒记忆中那两道弯眉,一双细眼,凝视良久,才说:“这样,或许才是思源!”
井成夺过周立冬手里的纸,“你画的是她大学时候的样子,现在她已经不爱笑了,即使笑起来也不再是这样的弯眉!”
周立冬揉着鬓角,觉得内心深处一股莫名的疼痛!
霍公子好吃喝玩乐,以前因为没时间,现在周立冬偶尔来公司帮忙,他得了闲,便约了一大群人准备去踏青!
井成说:“算上我和思源啊!”
“你让思源也叫上祖蓟!”
“人家已是有夫之妇,你怎么就不死心?”
“死心?我这颗心真比死了还难过!都怪我没把握住机会!”霍公子夸张的把手放在胸口处。
听着他们说话,周立冬没有抬头,只是用手掌捂住自己的心,他的心里不比霍公子难过的少!
虽然,心,依然跳动,但每跳一下都如覆寒冰!
去踏青的队伍从双月出发,大家约好了早上九点集合!只有思源老老实实的提前赶到。
思源没想到大清早能遇到周立冬。
他在公司前台拿了报纸,坐在大厅里看,安静而沉稳,就象坐在大学的自习课堂,专注的一心一意!那时,他看书,她看他!就算他偶尔抬头,逮到她晶莹的目光,她也不会转开,而是调皮的对着他笑!
周立冬乞盼的等待了多时,也没看到郝思源一丝的笑意!她的目光越过他,深邃而悠远,仿佛陷入了另一个时空。
“思源!”周立冬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她只是向后退,直到退到一个她以为安全的角落。
周立冬没有再跟过去,远远的看着她,温柔的问:“怎么来得这么早?”
“我只是守时而已!”她淡然的口吻,仿佛面对的是一个陌生人。
周立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拉进他与她的距离?他只是痛心的反思着,他们之间何以成了今天的局面?
都怪他,年少轻狂时对利欲的向往,牺牲了内心最可宝贵的东西!当时,内心深处不是没有斗争,对于放弃这段美好的爱情,他甚至哭得象个女人!然而,最终还是鬼迷心窍,狠心的一走了之!
那时,他都没有跟他说一句再见!
周立冬说,“思源,你嫉恨我吧?当初,我疯了一样追求金钱和权利,发誓不能让任何人阻挡了脚步!误了你,也误了自己!”
思源不说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低头哽咽的哭泣!
本不应该嫉恨他的,她已决定要跟他划清界限,可内心里实在无法平静!
井成冲进大厅,怒视着周立冬,“你又对她做了什么?”他喊。
感觉到井成即将爆发的愤怒,周立冬颓然坐回原处,他其实只想跟她道歉,没想到却把她惹哭了。
井成拥着思源,让她将头埋在自己胸前,“想哭就哭吧,不要委屈了自己!”
思源没有拒绝井成的怀抱,那一刻,她发现井成是那么了解自己!
24、
霍燕飞因为迟到,进了大厅,刚好看到三个人奇怪的对峙在一起。
郝思源窝在井成怀里不肯抬头,井成对周立冬睥睨而视,而周立冬则陷在沙发里,神情黯然,脸色死灰!
“靠,大早上,你们这又是唱的那出?”霍公子直接问道。
没有人说话。
“立冬,你没事吧?”霍公子看形式不对,拍拍周立冬苍冷的面颊。
他动了动,又闭起眼,“没事,是我逾越了!”
大厅里人越聚越多,霍公子吆喝着让大家上车。井成牵起思源的手,说:“走吧,我们去十渡!”
思源乖巧的点头,跟着井成出了大厅。
周立冬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出门、上车……他期待她能回头,哪怕瞬间也好,至少,他能多看一眼她清丽的容颜!然而,她终究没有回头,而是选择依偎在井成的身旁。
他心灰意冷,垂首而叹!
原来,错过了真的难以再挽回!
新绿丛生,花木葱茏,十渡正是美景如画的季节!一群人边走边唱,恣意潇洒快活。
井成和思源断后,不急不徐。思源说:“不若在山坡上搭个帐篷,晒太阳,肯定比这么乱走来得轻松浪漫!”
井成也极赞同,倒是霍公子不同意了,“出来就是走动的,你却教唆井成跟你晒太阳!不行,不行!”霍公子拉着思源走在前边,“你跟我走吧,掉队了还能看到,如果跟井成走在后边,备不住就偷偷溜走了!”
思源耸耸肩,“我也只是说说!”
霍公子直摇头,“你还是走前边吧,让井成自己殿后!”
山路旁开满了野花,淡紫色的小花散发出甜蜜的芳香,霍公子摘了几束,纷发给同来的几个女孩子,“都戴上啊,挺漂亮的!”
后边,井成带着大家嘻嘻哈哈的唱“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霍公子也不理会,把剩下的几朵给了思源,“拿着!小才女,一会儿帮我编个花环!”
思源将花接下,“编了花环也要先给井师兄!”她向来喜欢和霍公子唱反调。
霍公子急了,“那你把花还我吧!”
思源却不肯给他,任他在后边追赶着抢,跑得累了,停在路边喘气。队伍后面的人还没跟上来,霍公子和思源边等人边休息。
天蓝草绿,水清石澈。霍公子不禁感叹,“这么好的天气,如果立冬也跟来,多好!”
思源其实听清楚了他的话,却只当玩笑,“天真的不错!”
“我说,我希望立冬也来!”霍公子一本正经的说:“他最近太压抑了,应该出来透透气!”
思源站在山路上,不肯再走,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霍公子。
“那年毕业旅行,立冬用路边这些野花编了十二个花环!每一个都为了给你!”霍燕飞说:“你以为他离开你他自己好过?他也是不得已,他母亲身体不好,家里没钱,他需要工作赚钱,养家糊口!”
“他的事儿跟我没什么关系!”思源竭力淡定。
“至少你别怨恨他了吧!看你们今天早上那架势,井成恨不得杀了立冬,我们几个可是兄弟,比亲的都亲!我不希望大家有什么不愉快!”
“以后不会有了!……”
思源手里的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在地上,被风一吹,卡在路边的石缝里,待回过神来去拿时,脚下一滑,整个人便从山路上滑落下去。
事出突然,霍公子根本没来得及阻止。
后面的人赶过来时,霍公子已经慌了神志,拉住井成,指着下边的岩石说:“快,……快,小才女!”
“思源怎么了?”井成问。
“下边……”他不停的打手势。
井成向下望去,发现刚发芽的嫩草丛有碾过的痕迹,“思源呢?”
“她滑下去了!”
井成顾不得多问,沿着滑痕往下攀爬过去,然后是霍燕飞,他边往下爬边告诉同来的人,“赶紧打电话报警!”
搜救工作进行了4个小时,警方终于在半山腰的野酸枣树丛中找到了奄奄一息的郝思源!
井成的心已经凉了半截,“思源,她不会有事,对不对?”他毫无意识的对旁边的人喃喃的说着。
霍燕飞是吓坏了,一个劲的叫思源,“小才女,别跟我开玩笑,你说话呀!”
她说不出话,因为意识早已沉睡!
一整天,周立冬都在公司帮忙打理各种事物,但忙碌中总觉得心惊肉跳,越到傍晚心情越不安。给霍燕飞打了个电话,哪知,电话那边一片混乱,根本不是霍燕飞的声音,“有个女孩从山坡上滑下去,现在情况不明,他跟井成都去了医院!”
是谁受了伤,能劳驾井成和霍公子一齐出动?周立冬顿时想到郝思源,“哪家医院?”
“……”
周立冬从下楼梯到开上车上了五环路时间不过10几分钟,他已经记不清楚连续闯了多少个红灯?
从北京到十渡四个小时的车程,又是天黑,周立冬仅仅用了三个小时不到。赶到医院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是满身冷汗,“不要有事,千万不能有事!”他边走边祈祷。
简单了解了思源的状况,他直奔输血化验室。
思源因大量失血,仍在昏迷中。
急救的医院只是县里的小医院,设备极其简陋,血库储血不足,井成和霍燕飞因为血型不同,根本帮不上忙,已经急得团团转。
同行的一个和思源血型相同的女孩子已经献了200CC的血,但200CC只是杯水车薪。
“还有没有人来?赶紧化验血型!病人需要更多的血。”医生在化验室门口喊。
周立冬挽起胳膊,说:“抽我的血,我们是同一个类型!”
“先化验!”
“赶紧抽,”周立冬急了,“我说相同就相同!”
医生被周立冬急切的表情吓到了,“出了任何问题都是你的责任!”
“我负责,赶紧抽啊!”他吼。
医生还是做了简单的化验。
当汩汩鲜血自他的身体流出的时候,周立冬只是温柔的笑,“思源,你不会有事!”
井成和霍燕飞一筹莫展的时候,听说有血型相同的人主动献血,都松了口气。
“什么样的人?我们要好好谢谢人家!”霍燕飞拉着医生问。
“你们自己去看,刚献了600CC,我们建议他在化验室休息呢!没见过这么疯狂的人!想救人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啊!”医生拿着血包送到急救室。
25、
郝思源真的做了个美丽的梦,梦里有漫山遍野淡紫色的野花、清澈的小溪、五彩斑斓的蝶……
她梦到自己长了双洁白的翅膀,轻轻一展,就腾空而起,在云雾里翱翔。
她梦到了父母,他们慈爱的冲她微笑,不断的告戒她说:“孩子,你要幸福!”
她梦到了交大,思源楼下那排刚萌芽的银杏树,及树下那群青春洋溢的男男女女。
她还梦到了栀子花的清香、玉兰的洁白……
她知道自己一直在梦里,却不愿意醒来。
井成和霍燕飞见到周立冬都极其诧异,“立冬!你怎么来了?”
霍燕飞看着周立冬苍白的面容,突然想起刚才医生说:“献了600CC的血……”
“难道……?”霍公子刚要问,却被急救室出来的医生打断,“郝思源的家属!”
井成和周立冬都赶紧上前,“怎么了?”两个人异口同声。
“我们已经尽力了,病人仍在昏迷,现在情况很危险,需要你们马上选择,要么留在这里继续观察,要么转院?”
周立冬觉得心里咯噔一下,仿佛坠入了万丈深渊。
“我们想知道最坏的结果!”井成勉强保持镇定,小心的询问。
“病人因为伤及头部,而且大量失血,如果抢救不及时或不恰当,会变成植物人……目前我们医院条件有限,也只能抢救到这种程度了。”
“不会的!”周立冬已经站立不住,整个身体抵在墙上,“思源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霍公子更是自责,“都怪我,跟她说了那些话!”
“你该死的跟她说了什么?”井成揪住霍公子的衣领。
“……”霍公子只是闭起眼等着井成的拳头落下。
“别闹了,井成,赶紧叫方周请唐伊过来!”周立冬尽力靠在墙上支撑身体,失血过多,他有些体力不支,仍能冷静的思考,已是不易。
“对,唐伊,怎么把她忘了?”井成匆忙打电话给方周,说了大致情况,然后又告诉他具体位置。
医院听说三个人请了301医院的专家来,建议思源先不要转院!
三个大男人束手无策的等在急救室外,每一秒钟都极度煎熬。霍公子已经快崩溃了,“靠,真他妈希望里边躺着的那个是我,我起码还他妈好过点!”
“里边的是你,我跟立冬也照样不能放心!”井成已经耗得筋疲力尽了,说话有气无力。
周立冬仍靠在墙上,没动过一下,他甚至连呼吸的力气也没有了。
方周带了妻子唐伊赶到十渡已是大半夜。
周立冬看到唐伊来才放心的闭上眼,喃喃的跟霍燕飞说:“我想睡一下!”
唐伊是301医院的医生,专给国家领导看病的,医术自是精湛,看了看周立冬和井成,说:“赶紧让周立冬和井成去休息,我可不想回头再给他们俩实施急救!”
郝思源真的不愿意醒来,因为她知道醒来后必会有揪心的疼痛,她情愿这样沉睡下去,永远沉浸在自己美丽的梦境中。
唐伊在医院医护人员的帮助下,检查了思源的各项生理指标,实施了各种抢救措施,然后,等待她自然醒来,即使知道她不愿意。她自信自己能救活这个美丽的女子。
周立冬只睡了十几分钟,就再也不肯合眼,一直在外面等待着,直到唐伊出来,说“她会没事的!”他才松了口气。
看到唐伊不住的打呵欠,他换下霍燕飞和唐伊,说:“我来照看一会儿,你们去休息一下!”
思源的身上、头上都缠满了绷带,她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不肯醒来。
周立冬用手指轻轻触摸她的脸,小心到了极点,“思源,思源!”他轻柔的念着,仿佛她是这个世界上他的所有、他的唯一。
周围那么静谧,周立冬只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和窗外若有若无的风。
“早知道这样,哪怕给我全世界,我都不会放弃你!”他的眼角竟有晶莹的泪。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周立冬哭了,井成站在门外,看着室内的两个人发呆。
他还能清晰的记得,郝思源毕业那年,周立冬偷偷的去送行,躲在思源楼后,看着郝思源渐渐远走,累流满面。
他不是要甘心放弃爱情,只是他必须要有所选择。还记得他在自己面前哭得声泪俱下,他说:“井成,我能怎么办?不放弃思源,我将失去工作,失去母亲,还要让她跟我一起受苦!”
他不甘心啊,所以,他反悔了!
“思源,我该怎么办?”周立冬伏在床前,泣不成声。
井成心里微酸,他本该推门进屋,将周立冬赶走,可是,他却做不到。
井成还记得很多年前,那个晚上,下了晚自习,他轻声跟他说:“井成,我喜欢上了那个叫郝思源的女孩!”
井成一愣,“怎么会是她?”他本该告诉周立冬,他一直偷偷喜欢她很久了,可是看到周立冬那兴奋的不顾一切的眼神,他却迟疑了。
“她连眉毛都会笑!”周立冬似乎还陶醉在那笑里,半眯着眼睛说。
“那你去追好了!”井成随口说了一句。
周立冬果然追过去,没头没脑的说了句:“嗨,我是周立冬!”
郝思源笑弯了一双眉眼,说:“你就是周立冬?原来你就是那个‘驮铃王子’!”那年校园歌手大奖赛,周立冬凭借一曲《梦驮铃》轰动全校,于是,大家都叫他“驮铃王子”!
井成很后悔说了那句话,“那你去追好了!”
或许,冥冥中的一句话,成就了周立冬和郝思源!整个大学时光,他都在后悔,为什么去追的不是自己?
当看到郝思源看周立冬的眼神时,井成才意识到或许当时自己真去追了,也未必能追得上思源的脚步!
那年毕业,他本该趁虚而入,去赢回思源的心,可是,思源却将自己封闭起来,逃避任何跟周立冬有关的人和事。
直到思源毕业,他想着时机可能成熟了,再找思源,已经不知去向!
井成笑自己痴心,这么多年了,依然把一个女子放在心里,念念不忘!
直到那次相遇,他才明白,自己的心依然没有改变。肯定了自己对思源那份情感的执着,所以,才有对立冬的不断试探。
他希望,过了这么多年,他们已经将对方遗忘,或者隐藏在内心最深的角落,成为人生最惨淡的回忆。
然而,事实却让他失望。
有那么一瞬间,井成似是下定了决心,“为什么我要一直做别人感情的配角?”他决定,不论立冬和思源有怎样的纠葛,他都要尽力去争取自己的爱情!
无庸置疑,他爱思源,不同于那种师兄妹的同门之谊,而是深刻的男女之情!
26、
周立冬一直守在思源床前,而井成却守在门外。这般景象似乎有些怪异。
井成在门外站了多时,听到屋里已无任何动静,才轻轻进去,跟周立冬说:“你去休息,这里我来!”
周立冬却一动不动,井成以为他不愿意,又说:“你夜里献了血,应该多休息!”
周立冬还是没反映,再看,明明已经睡着,“坐着也能睡,真是佩服了!”井成脱了自己的外套给周立冬盖上,却发现他的手还落在思源裹着绷带的手指上,他轻轻帮他拿开。
唐伊等人略微休息了一下,又赶紧回来,已是天亮。
思源仍没醒来。
但唐伊确定她不会有什么大碍:“只要脑部没问题,今天一定能醒。”之后,又开了张方子给周立冬,“这里的医生都说你不要命了,一下抽了600CC的血!这张方子拿回去,去同仁堂抓几副药,吃了补补,另外,要多吃大枣!”唐伊叮嘱完了,说:“不能耽搁了,今天我那儿还有个手术!”
方周打着呵欠出来,说:“我今天也有个案子要出庭,必须赶紧回去!”
周立冬和井成对他们夫妇甚是感激,井成说:“回北京再谢你们伉俪吧!”
方周说:“都是老乡,说‘谢’就太见外了,等思源好了,尽早让我们喝杯喜酒就行了!”
井成点头,“那你们等着哦!”
方周不知道周立冬和沈丽分手的事,说:“立冬你也是,不是说下个月办喜事了吗?怎么还不给我们发请柬?”
周立冬一时语塞,霍燕飞说:“立冬和沈丽的婚事都吹了,你就别问了吧!”
方周觉得意外,不好意思的看着周立冬,说:“抱歉了,我都没听说!”
周立冬淡然的笑笑,很虚弱,也很憔悴,“没事!”
方周和唐伊走了,井成对周立冬和霍燕飞说:“我留下照顾思源,你回去休息,燕飞回公司上班!”
周立冬看了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思源,有些不舍,说:“我也留下吧,多个人总是好照应!”
井成摇头,“看你一脸疲惫的样子,都快虚脱了,赶紧回去休息吧!搞不好思源醒了你又倒下了!”
周立冬还是不肯,井成只好说:“唐伊都说没事了!思源醒了我再给你们打电话。”
回北京的的路上,周立冬已没力气开车,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直发抖。好不容易走到一处加油站,在里面眯了好几个小时,直到井成打电话说:“思源已经醒了!”他才重新有了精神。
突生的变故让周立冬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在乎郝思源。初听到她受伤的消息时,他已经急不可待,尤其看到她躺在急救室里昏迷不醒的时候,他几乎乱了方寸,心里无助到害怕,怕就这么失去她,怕她再也不能醒来,与他同处一个世界,共同呼吸!
以前,他疯狂的寻求金钱,积累财富,到头来仍感觉自己是个贫穷的人,再多的财富也填不满欲望的沟壑。可是,昨夜,他站在她面前,用手指轻抚她柔软的面颊,却发现这样的亲昵却弥补了心灵的空虚,就在那一刻,他才明白,原来一个男人只需要一个女人就可以成为全世界最富有的富翁。
以前,他选错了方向,选错了对象,而现在,他明白了,后悔了,他还有机会吗?
突然想起方周临走前和井成说的那句话,“等思源好了,尽早让我们喝杯喜酒就行了!”
他无法平静,思源和井成,他爱的女人,他爱的兄弟!
思源醒来的时候,仍在一种无意识的状态。她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怎么了,她仿佛还在想着找个温暖的地方,搭个帐篷晒太阳,耳边还有井成带着一群人唱“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野花,她想起了霍公子摘给自己的那些小紫花,想起它们掉在地上,被风吹到路边的岩石缝里……她知道危险,本来不应该去拣,但她又想,去拣回来那些花她跟周立冬、井成、霍公子之间就再也不会有不愉快了!
对,去拣回来,她动了动,却发现身体异常沉重,“算了,别去拣了!”她自言自语的说,然后,又熟睡起来!
井成看到思源醒来,兴奋得恨不能手舞足蹈,笑着给周立冬和霍燕飞打电话通报,可是,思源仅仅睁开眼几秒钟,又轻轻闭上。
井成赶紧唤她,可思源好象没听见,继续熟睡。井成慌了,赶紧叫医生。
医生说:“她还很虚弱,需要休息,醒来又睡着是正常现象!”
他才不那么紧张。
等到郝思源真正醒来,才感觉到身体的疼痛。看到身体被包裹的象个粽子,她才意识到自己受了重伤。
“我怎么了?”她使劲的蠕动双唇,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井成也刚从熟睡中转醒,他给她一朦胧的笑,“你从山坡上滑下去!”
“我的腿折了吗?”思源觉得腿疼。
“没有,只是擦破了皮!”他耐心的给她解释。
“哦!”思源挑起嘴角,似是要笑,“我好象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的确很长,将近24个小时,我们都要担心死了!”井成知道她元气大伤,不宜过多跟她讲话,所以,说:“如果你想,还可以继续做你那个很长的梦,我会在这里守着,帮里赶走梦里的狼外婆!”
思源果真又闭起眼,只是她的梦里没有狼外婆,而是只有思源楼下那排银杏树!
回到北京,周立冬也一睡不醒,直到傍晚,忽觉身体发冷,才醒来熬了些红塘姜水。
100多平米的房子,没有其他人,只有他自己,总有些萧条、空旷。
他将阳台的摇椅搬到厨房,一个人静静的欣赏被落日拉长的思源楼的影子。手机一直握在手里,等着井成再打电话来告知思源的情况,可是,却一直没响。
一只鸟,停在外面的窗台上,吃面包的碎屑,并且唧唧喳喳的叫来其它的同伴分享美食。周立冬露出一丝惨淡的笑,“一定要在我这个失意的人面前展示你们有多快乐吗?”他将冰箱里所有的面包都拿出来,放在窗台,“如果真能另你们快乐,就都吃掉吧!”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周立冬没有去开灯,他独坐在寂静的夜色里,对自己说:“为什么偏偏失去了才想到要珍惜呢?”
27、
井成打电话给老朱,告诉他思源跟他们出来踏青受了伤,需要修养几天。
老朱很详细的问了伤势,然后说:“让她放心休息吧!”
紧跟着,祖蓟的电话就追过来,“姓井的,你们把思源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受了伤?”
井成才想起根本没有追问霍公子到底跟思源说了什么?
祖蓟依然坏脾气的喊:“要是思源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几个烂人没完!”
周立冬依然打起精神去公司上班,井成不在的时候,帮忙打理各种事物。
霍公子懊悔的跟周立冬说:“其实,小才女受伤都怪我!是我说起你毕业旅行的时候给她编花环的事儿!”
周立冬笑了笑,“那么久以前的旧事了,你还记得?当时没钱,从来就给思源送过花,想着编几花环给她,也没给成!”
“立冬!”霍公子说:“其实,你并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为什么偏要叫她误会呢?”
“不是误会,而是我自己放弃、错过了本应该属于自己的那份美好!”周立冬依然笑着,平静的说。
“其实,我不是不赞成井成和小才女在一起,大家都如亲兄弟,谁幸福都是好事,可是觉得他们之间感觉不对!”霍公子将手插在腰间做沉思状。
“不该你操心的就别管了吧?”周立冬把一大堆看完的文件递给他,“赶紧拿去签字!”
思源真正好起来,是在一周以后。当她终于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儿的时候,自己觉得有些好笑,说:“我受了什么蛊惑?怎么就一定要去拿那些花儿呢?”
井成追问,“燕飞都跟你说了什么?”
思源只是摇头,“好象说天气不错!”
井成知道思源不愿意说,也就暂且不问。
思源不愿意呆在医院,坚持回自己的住处,井成说:“那可不行,出医院可以,出去要住我家,好有人照顾你!你头部受了重伤,现在还需要观察!”
思源摸了摸缠着绷带的脑袋,说:“这样包着真不习惯!”
就在两个争执着要不要出院,回去了住哪里的问题时,周立冬和霍公子赶到。
霍公子转了一圈看着思源,“真的好了?没留什么后遗症吧?”
思源只是笑笑。
周立冬没有走太进,只是隔着两个人的距离冲思源微笑,思源却转开头,看着井成,说:“师兄,住你家要不要收我房租?”
霍公子打量着思源,“你不会头撞坏了吧?怎么能住他家去?”
井成推开霍公子,“别跟着添乱,我是说让思源住我妈那儿,好有人照应!”
霍公子才跟着点头,“哦,那样啊!”
从头到尾,周立冬一直温和的笑着,没有说过一句话,可思源只望过一眼,便看穿他眼底的忧伤,她的心也跟着刺痛,然而,却只有一秒钟的时间,之后,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不要在旧路上蹉跎!
她主动牵过井成的手,“师兄,我们去那边走走吧,我突然觉得有点闷!”
井成觉得诧异,但仍主动配合。
郊县的医院,人不象市里的那样多,地方却相当宽敞。甚至种了成片的连翘,正是花开的季节,金黄色花在阳光下分外耀眼。
思源拉着井成找了片空地停下来,说:“我真是脑袋受伤了,一见到人多,就觉得乱!”
井成宠溺的看着她,“你是成心吧?立冬和燕飞不来的时候怎么说你都不肯出来走动呢!”
“那几天浑身疼的要命!”思源呵呵笑着。
井成拉住她,认真的问:“见了立冬还让你不自在?”
看着井成洞悉一切的眼神,思源也不否认,“师兄你认真的爱过一个人吗?付出的爱就象泼出去的水,即使知道错了,仍是覆水难收!”
井成握紧她的手,柔软若无骨的小手却是冰凉,“正因为爱过才更了解你的感受!思源,我懂你的挣扎!感情若是由得了自己也就不是感情了!”
“如果,你还爱着那个笨蛋,即使知道她爱的是别人,你还爱这样的她,不如跟她一起尝试一下,让她也来爱上你!你还愿意吗?师兄!”
井成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惊喜,“叫我井成吧,我喜欢你叫我井成!”他双手把在她的肩膀,“真的下定决心了吗?你知道,我等了多久?都等得提心吊胆了!真怕你枉顾我的情谊,返回头去,寻找旧时的那片天空!”井成抱紧思源。
她将头搁在他的肩膀,尽力想象着爱上他的美好,尽管脑海中还在闪现另外的画面,但是她正尽力将那些都忘却,她真的是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不再回头。
隔着窗户,周立冬看到思源与井成忘情的拥抱。其实,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每一分,每一秒!思源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他都看得清楚,看得仔细!
霍公子也看到了,不可思意的瞪大眼睛,“井成在搞什么鬼?”
周立冬半眯起眼,说:“我们似乎该走了,太晚了堵车!”
祖蓟一听思源要住进井成家里,差点没跳起来,“思源你摔傻了是吧?你怎么能住井成家呢?”
“井成要求的!”思源解释,“他怕我万一有什么不舒服,还能有人照应!”
“你几岁?你30岁,不是3岁!自己还不能照顾自己?实在不行,来我家!井成是什么人?大学那会儿,全校有名的花花公子,被他吃干抹净你都察觉不出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思源尽力帮井成说话,“他只是让我跟他母亲住一起,他单独有自己的住处!”
听思源这么说祖蓟才平静了点,“实在不行,就住我家来!毕竟人家是外人!”
思源停了一下,说:“我打算和井成交往了!”
祖蓟似乎又受了刺激,“郝思源,你可想清楚了!”
思源眼圈都红了,“恩,想清楚了!没有开始,就没有结束!”是劫数也说不定啊!
28、
思源住进井成家里,井妈妈倒是高兴坏了,自从女儿嫁人,儿子搬出去独住后,家里已经很少有年轻人出入了,忽然来了个天仙似的漂亮女孩,说不定还是未来的儿媳妇,井妈妈自然打心眼里乐。
思源也是招人喜爱的女子,文静淡然,知书达理,陪井妈妈聊天,又头头是道。
井妈妈怎么看思源怎么觉得喜欢,说:“赶紧嫁过来吧,也好和我做个伴!”
思源只是笑笑,说:“我与井成刚交往,这太快了吧!”
井妈妈恨不得抱孙子了,哪里还嫌快,“不快,不快!等儿子结婚,我都等了七八年了!”
思源却有些犹豫,诚实的跟老人家说:“我跟井成还没到结婚的地步!”
思源将头上的绷带拆了,顺便剪了个短发,医生说这样便于清理伤口。
霍公子见了思源,一叹,“小才女,你真要从头开始?和井成!”
井成揽住思源的肩,“是啊,我们恋爱呢!”说完,似乎为了此消息的确凿性,蜻蜓点水的在思源唇上一吻,思源本就害羞,这一吻又在熟人面前,不免让她脸红心跳。思源小鸟依人般的躲在井成臂弯里,拉住井成的衬衫,“别闹,让霍公子笑我!”
井成却不听话,又在她额头烙上一个热吻。
霍公子笑,“靠,在光棍面前秀恩爱呀!”
井成偏说:“我们就是要恩爱,怎么?你受刺激?”
“有点!”霍公子努努嘴,“不过,有人比我更受刺激!”
井成和思源一回头,正好看到身后站的周立冬。不知道他已经在那里站了多长时间?笑容僵硬,眼神黯淡。
思源强迫自己挤出一丝笑来应对。
井成却坦坦荡荡的说:“你知道,我一直喜欢思源,现在她终于肯给我这个机会了,当兄弟的是不是应该祝福我?”
周立冬实在说不出话来,只能僵硬的笑着。
井成说:“作古的表情,算了,也不强迫你了!”
井成稍处理了下公司的事情,要陪思源去医院复查,却正好又来了客户,他歉然的跟思源说:“等我一下,半个小时就好!”
思源也不急,说:“工作要紧,我正好去超市买些日用品。”
井成却不赞同,“其实,对我来说,你比工作重要!超市先别去,下午回来我陪你去买,你一个人出去我不太放心!”
思源想起祖蓟说的话,原样复制给井成:“我30岁,不是3岁!”
井成拿她没办法,就让秘书陪着去附近的超市发。
秘书也忙乱,就说:“郝小姐,你先去小会议室等我,就几分钟!”
思源不禁想笑,井成和霍公子还真是能干,让公司超速运转,比起她自己所在公司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儿,真是强多了!
周立冬刚从小会议室出来,看到思源,不免一愣,然后,又是笑意吟吟,只是那笑却带了七分的苍凉无奈,“思源!”他喃喃而念,“你觉得快乐吗?”
思源本应逃开,不再与周立冬有任何牵扯,可是,她却无处可逃,况且她也逃得累了,不想再逃,有时候逃避不若面对来的有效和直接!
“快乐是需要努力去创造的!”思源没看周立冬,而是面向墙壁。选择井成,她没有把握自己能快乐,只是想勇敢的迈出一步,让自己努力忘掉过去。
周立冬对着她的背,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思源说:“你没有对不起我,真的,你或许只是对不起你自己!立冬,任何选择都没有后悔的余地!人生的路还很长,我们应该向前看!”
“是啊,向前看!”周立冬的眼神越过思源,越过门窗,看向无尽的前方,那如烟花般璀璨的前路上却都是思源的笑脸。
“我爱你,依然爱你,象被一个魔咒困住了,永远都无法逃脱!”周立冬自言自语的说。
思源蓦然转身,目光如炬,“立冬,不要再对我说这些话,都太晚了!”
他跄踉而行,站到他面前,两行清泪已然挂在面上,“思源,我们相爱过!”
爱过并不等于拥有了彼此,在某一个时段错过了,再回头,等待的那个人未必还在原地,即使如她一般坚贞不渝,依然在原地等待,然而心里却总有不可舒展的怨恨,她说:“是你先不要我了!”
周立冬的心如一叶飘摇的萍,因为无根,所以,无法找到能够停靠的土地!它飘摇着,飘摇着,在风雨中沉浮,终于疲惫……
“周总!”秘书从办公室冲出来,大声喊着。
“周总,……”然后是更多的人围过来,跟着一起喊。
思源伫立在原地,茫然的看着大家扶起晕倒在地的周立冬。
霍燕飞披开人群,“叫救护车!”
井成无声的拉过思源护在怀中:“别碰到伤口!”
周立冬只是贫血,还好!
霍燕飞松了口气,转身跟井成说:“借思源一会儿,说句话啊!”
井成却挡在思源跟前,“有什么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悄悄话,只能她听!”霍公子相当固执的说。
“立冬晕倒跟思源没关系!”井成想庇护思源。
思源却从井成身后站出来,“没事,霍公子又不是豺狼虎豹!”
霍公子极其严肃的表情在思源看来有些不同寻常,“叫我出来说什么悄悄话?”
霍公子摸了摸思源的头,“还疼吗?”
思源拨开他的大手,“还好!”
“你受伤的事儿我也脱不了干系,那天跟你说了那些话,我真后悔!”霍公子挠着头。
“没事儿,我可能得了失意症,有些话已经想不起来了!”
“你受伤的时候,立冬也去过那家县城的医院,献了600CC的血!”霍公子簇起眉头。
思源记得,周立冬和自己同一个血型。
“我问他为什么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他却说,这是他欠你的!立冬一直在为以前的事情后悔,当然,有些事情发生了、过去了,后悔也没用!你怎么选择,是你的自由,井成和立冬都是我的兄弟,选谁我都高兴!可是,小才女,就算你选了井成,能不能对立冬好点?他真的很可怜!况且,他还那么深刻的爱着你!”
思源悄悄拭一下眼角,“他又何苦呢?”
“其实,这么多年,他有哪天真正忘了你?虽然放在心里不说,但在他身边,我怎么能不了解?你嫉恨他,比他嫉恨他自己的程度差远了!”
迎面春风,暖暖如烟,思源的心被风拂的酥痒,她深吸口气,说:“我不想再嫉恨他了!”
29、
没有爱就没有恨。
决定了新的开始,就要放弃旧的回忆!
思源去医院复查完毕,医生确定:“已没什么问题,只是伤口注意别发炎!”
井成如释重负。
思源住在井成家始终觉得不方便,于是要求搬回自己租来的住处,井妈妈全力反对,却敌不过思源的坚持。她与井成,未来不定,这样登堂入室始终不是一回事!思源仍是观念保守的女子。
多日不回的小屋,已经漫了一层灰尘,思源慢慢整理,觉得温馨而惬意。
得知她回来,祖蓟班都不上了,也跟着杀过来,“我还以为你在井家当少奶奶,乐不思蜀了!”
思源边给她倒水边说:“别瞎想,我与井成才确定要交往!”
看着思源一头清爽的短发,祖蓟问,“真决定从‘头’开始了?”
思源把头上的伤口指给她看,“为了好清洗这里。怎么说话跟某个人如出一辙?”她当然指霍公子,乍一看到她头发,他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祖蓟撇撇嘴,“是时机太巧,让人联想啊!”
“尽管去想吧!”她限制不了别人的想法。
祖蓟看着思源,说:“跟井成在一起,你真的能快乐?”
思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祖蓟洞悉一切的眼神中,她总觉得自己无所循行。
“这么多年,你都有意无意的等过了,现在怎么说变就变?”
“有些事,想通了,也就过去了!”
祖蓟笑,“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就知道你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有些事情你能想通?”
“就算想不通也不想再想了!爱情只是一种需要不断被人证明的虚妄,就象烟花需要被点燃才能看到辉煌一样!”
祖蓟说:“你是才女,说话能文邹邹,可我是粗人,听不明白这么深奥的道理!你把烟花存在在一个危险的地方,哪天爆炸了,不又是一场灾难?”
思源反问,“我又能怎么样呢?”
“我想,你肯定还没忘记周立冬那个该死的家伙呢!而这样和井成开始,有些不理智,最后,又不小心让自己受了伤!当然,这两个人我哪个都不喜欢!”祖蓟拍着额头,“我不喜欢也只是说说,你乐意就好!”
思源无奈的笑着,“人生的际遇不是我能左右得了的!遇上谁,爱上谁,好象冥冥中已经注定了!”
送走祖蓟,思源靠在小区的栅栏上,厌仄仄不想动。触手的冰凉乌铁,激活了那条思念的神经:思念如花似玉的时光,艳阳下那片青春的土地,长满了幸福的蒲公英,微微的风徐徐吹来,快乐的花朵便飘满天空,年少的路上,有父亲的陪伴,母亲的笑声,一切都美好的不似真实!父亲曾说,“告别爱的时候,只希望你一切都好!”那么豁达,那么博大。而自己却苦苦困在画地为牢的空间里,说什么也走不出那片狭隘的天空!
爱了,就爱了,只要全心全意,几无怨无悔,又有什么可追怨、嫉恨?
如果还爱着,又有什么不可以说?非要苦苦求索新的开始?
思源有些恍然,而今,她觉得自己应该平和的思考,不管未来如何,她都希望自己还是那个淡然如菊的女子!清新、雅然,明媚如三月的阳光!
休息了几日,周立冬身体日渐好转,偶尔去双月上上班,但大部分时间都用在找工作上。
霍公子和井成都建议他回双月,三剑合壁,轰轰烈烈干一番大事业,但周立冬却不同意,“双月有你们俩足够了,我要找份新的工作,从头做起!”
井成知道拦不住周立冬的决定,也帮忙参谋他去哪里合适。
面试了四五家公司,却都没成功。但周立冬毫不气馁,照样投递简历,到处参加招聘会。
霍公子说:“立冬,你何苦?双月赚的钱又不是不够花!”
周立冬笑笑,“我总得干点什么吧?总闲着人会疯的!”
井成打量着周立冬,“你最近好象瘦了很多!”
“我减肥!”周立冬拍了下胳膊上的肌肉。
霍公子拍着他的肩膀,“你减肥?1米8的身高,才150斤,想成竹竿吧?”
井成提醒他,“多注意饮食!”
周立冬只是感激的点点头。
霍公子跟井成说:“立冬最近很沉默啊!”
井成当然知道他有所指,“他有心事,可惜我们都帮不上忙!”
“你眼睛总盯在郝思源身上,怎能帮上?看我的!”霍公子眼睛一转,有了主意。
周立冬对霍公子安排的什么饭局压根就不感兴趣!尤其对霍公子带来的几个什么表姐、表妹打心眼里反感,只是没说出来。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娇滴滴的跟周立冬开玩笑,“你的眼镜很有味道呢!借我戴戴看!”
周立冬赶紧欠起身子,“只是普通的近视镜,没什么特别!”
井成看着周立冬哭笑不得的表情,跟霍公子递了个眼色,“我看还是算了吧!”
霍公子却不同意,“立冬最近太孤独了,人多点或许他心情能舒畅些!”
“你这些亲戚都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井成提醒。
“他喜欢郝思源,可天下就一个呀!”霍燕飞挠着头。
井成脸色一沉,“霍公子,你再乱开玩笑我走人了!就你干的这二百五的事儿太没谱,我可不愿意跟着搀和!”
“得,算我没说还不行!一提郝思源,你们俩都跟我急!”
周立冬一直陪着温和的笑,只是一顿饭快吃完的时候,那笑再也坚持不下去,他起身扬长而去,临走跟霍公子说:“今天的饭钱都记我帐上!”
“嘿,立冬!”霍公子在他身后边喊。
周立冬早已走远!
他不是不喜欢女人,只是不喜欢郝思源以外的女人!包括沈丽!
想起沈丽,周立冬无奈的低叹,其实,他一直没有从心里真正喜欢过她。
那年的毕业实习,他分到九鼎,沈丽就象一只见了鱼腥的猫一样出现在他面前,张扬的问:“你有没有女朋友?”他本该说有,也本该拒绝她明显的暧昧!
可是,他却鬼使神差的摇了头,那一刻,他真是咬紧了牙,想把思源放在内心最深的一个角落了,可是,坚持了那么久,内心那个角落早已崩塌,思源跳跃出他的心,真真实实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早已经不是他自己!
对沈丽,他有歉意,却不若对思源那么多,那么深刻!
如果说他愿意用身体去换取沈丽的金钱,那么他便愿意用整个生命去换取思源的爱情!
30、
寂寞的对着整个灯火阑珊的校园,周立冬苦笑。
月光如洗,清冷若霜,周立冬记得郝思源曾捧着他的手,说:“冬天,在手上哈些气,就会有霜,这些霜就象我对你的思念!”
原来,她讲那些话是深有别意的,思念如霜,只是天亮的时候,阳光一照,捧着霜的手上却一无所有!犹如她对他的思念。既然选择了阳光,就必然要放弃思念的霜!
思源是绝顶聪明的智慧女子,是否早知道他会在人生的路上有所选择?有所放弃?
不知不觉,站了一夜,天已晓白,周立冬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一夜未睡。
自从离开沈家,他生活过得随意,毕竟没人约束了,偶尔熬夜看看球赛,偶尔冥思苦想些平时想不通的问题……仿佛又回到大学时候的宿舍生活。只是这里不是宿舍,这里是他的家,他想努力营造离思源最近的位置!
思源上班后,老朱问:“全好了吗?没留什么后遗症?”
思源故意摇晃着身体说:“你看这样象有后遗症吗?”
老朱点点头,“这样就来上班,井成那小子也放心?”
思源轻笑,看来消息传的还挺快,她刚决定和井成交往,老朱就知道了,“肯定是祖蓟那个大嘴巴!”
老朱哈哈大笑,全没了老总的形象,“祖蓟要知道你这么说她,不知道会不会很上火?”
思源赶紧提醒他,“别笑那么大声,大家都看你呢,没了老总的威严!”老朱才收敛了些。
老朱说:“当初祖蓟推荐你来,我还犹豫呢,这么一个内敛的女子,可能不适合这样的工作,现在看来,当初收留你还真是英明!”
“为什么呢?”思源问。
“现在大家在一起工作,觉得很开心啊,象一家人似的!”
思源有些感动,“谢谢!朱总!”
“恩?朱总!”
“朱老大!朱大哥!”思源心头生出浓浓的亲切,仿佛这个人是自己的亲人、朋友!
井成最近往思源的住处跑的勤,竟送些吃的、用的。
思源说:“别带东西了,你快把我这里当成战略储备仓库了!”
井成笑笑,“这不是借着送东西的名义过来看看你!”
“又不是没见过面,这样一天见好几次,你不烦?”
“哪能烦呢?”他是巴不得呢!
井成揽住思源的颈,给她一个深吻,同时,火热的唇不停的向上游走,落在她的上面,轻柔的摩擦,不断的索取,深入,直到尝到她舌尖淡淡的甘甜。他欲罢不能,更用力的探询,无穷无尽的索取,让欲望之火猎猎焚烧。“思源!”他发出细小的呻吟声,脑海里满是旖旎的幻想,他是一个成年男人,知道这时该如何应对,床就在旁边,他不断引诱她慢慢接近目标,他急切的需要解脱,生理的、心理的,只有他们无间的融合才能带给他更大的快感,他的手也开始在她身上摸索,寻找释放的触点,最终落在她薄薄的衬衣纽扣上……
“井成!”思源喘息着推开他,慌乱的脸上一片潮红。
“怎么了?”井成惊异于她的拒绝。
思源默然低头,“对不起,我还不习惯!”
井成咬咬下唇,用嘶哑的声音慢慢说,“不,是我太急切了!”
思源捂着脸,轻轻擦拭他吻过的唇,心里犹如有鹿在跳。看着井成一脸挫败,她顿时有些自责。为什么要拒绝井成?她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如果不推开他,她就会万劫不复!
两颗心都跳的剧烈,两个人都面面相觑,却谁都不说话。
井成已恢复了镇定,帮她整理了整理衣服,说:“我忘了今天还有事!”
思源站在那里,一动都没动,眼睁睁看着井成离开。
周立冬最近体虚,经常半夜惊醒,一身冷汗。上次给思源献血,他元气大伤!吃了唐伊开的草药,略有好转,于是,路过同仁堂,想再顺便抓上两副。
他不期能在这里遇到沈丽,尤其是上班时间。
沈丽远远的瞪着他冷笑。
周立冬却平和很多,他本不想打招呼,这样一笑而过也未尝不可。
可沈丽却喊了他的名字,“周立冬!”几乎药店的所有人都能听见,他想装听不见都不可能。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周立冬还是请沈丽喝了杯茶,沈丽看着周立冬落拓的胡茬,说:“可见,离开沈家你过得并不好!”
“你到处封杀我,让我连工作都找不到,怎么能好?”周立冬叹息。
沈丽冷哼了一声,“得罪我的下场就是这样!你恨我吧,或者你想杀了我?”
周立冬摇摇头,“我不恨你!”
沈丽却哭了,“你是不是连恨我都不屑?我却恨你!”
周立冬把玩着茶碗,“我根本不值得你恨!”
沈丽边哽咽边说:“周立冬,我以前以为你只爱钱,没想到你这么贪婪,还想要爱情!”
周立冬不语,漠然看着沈丽。
“原来,你现在连钱都不爱了!”沈丽突然意识到。
周立冬付了茶钱,迅速离开了茶艺室,伶俐而洒脱。
沈丽看和他冷漠的背影,忽然无法抑制的喊:“周立冬,你这个卑鄙的人,我为什么还要爱你?”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化做无声的抽泣。
沈丽终于知道,这个卑鄙的男人,不是没有爱,只是没有爱上她!
31、
思源将报表统计完毕,拿给老朱,说:“这个月效益好象不怎么好!”
老朱大致看了眼表上的数字,有些无奈,“现在是淡季,能有这样也还过得去了!”
“可是去年的现在纯利润要高出20%!”思源觉得效益惨淡的不可思议。
老朱说:“上个月好几个工程都被其他公司拿走了,我们也没办法。看这个月吧,希望谈下跟九鼎的合作!”
听到九鼎,思源不自觉的想到沈丽,“我们不能把宝押在一个地方,还是要多找些客户来谈!”
老朱说:“说到客户,你下午有没有时间?替我跑趟海洋馆,那边有个客户要些资料!”
思源看看自己的安排,好象能脱得开身,就应承下来。
去海洋馆,思源轻车熟路。以前大学时候,她最喜欢在海洋馆门外的小广场上散步,后来,周立冬还带她在那里玩滚轴,井成和霍公子干脆找了一帮人在那里学跳交谊舞。整得海洋馆正门外那片小空间就象他们的后花园。
路上堵车,展转了好久,思源找到客户,把资料给了他们,因为有些问题要解释,一直耽搁着,最后出来时候已经是晚上,肚子早就咕噜咕噜乱叫了。
井成打电话说双月公司里出了点事,不能接她下班。
思源笑笑,说:“你忙吧,我自己回去!”
井成有些不舍挂电话,厮磨着,“你会不会想我?”
思源顿了下,说:“我现在在外面,回去再打给你吧!”说完,忙把电话挂了。
你会不会想我?思源想着井成的问题。估计是她工作太忙吧,不然怎么会一天都没想起过他呢?都是年纪不小的人了,谈起爱情来当然不能象十七、八岁的孩子,动不动就说想死你了!
吃饭问题仍没解决,肚子一直在抗议,思源沿着高粱桥斜街一直向北,走到富海大厦下,找到以前吃过的那家老北京面馆。
正是晚饭时间,饭馆里人声鼎沸,思源随便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刚要点东西吃,老板却笑盈盈的过来,说:“丫头,我还记得你呢?”
思源冲老板微微一笑,“谢谢,我想来碗金牌炸酱面!”
老板说:“你朋友在那边坐呢!不是等你?”
朋友?思源诧异!“我没有约人!”
老板却笑,指着最里边的一张桌子说,“明明是他啊!”思源顺着老板指的方向望去,却见周立冬正盯着面前的食物发呆!
“小伙子,你女朋友来了!”老板冲周立冬大喊。
周立冬抬头,当场愣住。
周围嘈杂的人声似乎在他们的世界里不存在了,两个人呆呆的注视着彼此。
“思源!”周立冬轻轻蠕动嘴唇。
有一瞬间,思源以为这只是幻觉,直到周立冬已经走到跟前,她才明白,她真是又遇到了他。
“真巧!”思源尽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周立冬的眼神充满了热切,“你还记得这里?”
“只是路过,正好饿了!”思源不想说自己走了很远的路,特意来这里只是为了吃一碗面条。
小店里来了新的客人,老板说:“丫头,你们坐一起吧,我这儿桌子不够了!”热情的服务员还帮着思源把背包和手提袋拿到周立冬的桌子旁边。
思源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看到思源尴尬,周立冬忙说:“一起坐吧,我正好多点了一碗你最爱吃的金牌炸酱面!”
有那么一刻,思源真想拎起包,落荒而逃,可那样未免显得自己心虚,既然决定要忘记以前,又何必害怕一起坐下吃个饭呢?
气氛异常沉闷,两个人各想各的心事,谁也不说话。
服务员不断的端上来新的盘盘碗碗,都是以前思源爱吃的口味,周立冬默默的给她夹菜!而思源碗里的东西却没怎么动。
“如果多个蛋糕,还真以为我在过生日!”周立冬似是憧憬,似是回忆。
思源却不应声。以前上学时候,每次他过生日,他们都来这里吃面,而且要满桌子她喜欢吃的菜,周立冬老是笑着说:“真不知道是你过生日还是我过生日,怎么要的全是你爱吃的东西?”思源会柔声反驳:“本来吃饺子的日子,你让我吃面条,不应该补偿我吗?”周立冬便捏捏她挺秀的小鼻子,“好吧,我将就你还不行?”
而如今,他想将就她,她却不需要了!
在极其压抑的情况下,两个人吃完了饭,思源怕再坐下去会消化不良,所以想走。
周立冬却拉住她,“陪我坐一会儿吧!求你!我怕以后我们连这样的机会也没了!”
思源轻声叹息,“机会都是你自己放弃的!”声音那么轻,轻到任何人都没听见!
周立冬在面前,总能勾起思源内心那一丝缠绵隐痛。
有些人,一旦爱了,就是一辈子!
说她痴,说她傻?恐怕不是!她只是完完全全的投入了,深陷了,无法走出那个曾经的园囿,只能眼整整等待命运的垂青,帮她找回遗失的过往。
郝思源就是那个不幸的等待之人吧?看看周围,有多少曾是校园里你死我活的浪漫爱情,而经过社会残酷的洗礼,早已物是人非,劳燕西东!而她,却还抱着那一跟即将沉没的浮木,在无际的爱情海洋里漂浮……
思源说:“我真的要走了,或许井成会打电话找我!”
搬出井成,周立冬才觉彻底的无奈,他闭起眼,低声沉吟:“思源,我只希望你能幸福!”
说这句话时,周立冬已心如刀割!
32、
思源觉得“幸福”二字离自己甚是遥远,如隔世的尘埃,无法看到,又不可触摸。
井成的电话刚好打来,在那边兴奋的问:“在哪儿?我去接你!”
思源换了一副柔和的面孔,“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你加班到现在应该饿了,先去吃饭吧!”
“吃饭?不,我现在想吃你!”井成嘶哑着声音说。
思源已经满脸通红,她想起上次拒绝了他的亲热,他一直在有意无意的试探她的反映。
看到思源接电话时娇羞的样子,周立冬开始妒忌起井成,原来,不是只在他面前,思源才会露出小女儿般的憨态,她对井成亦有情有义。
思源走出去很远,周立冬才猛然回神,跟着跑过去。
春风正暖,掀起她飘逸的裙角和微扬的短发,她一向是个漂亮女子,犹如路边盛开的樱花般灿烂夺目。
周立冬走在思源身后,看着她朦胧的背影,总觉得她身上有一道奇异的光环闪着微弱的光,他失魂落魄的说:“你曾经是我的天使!”
思源有片刻的失神,她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周立冬的话,“天使…….”她喃喃自语,“可我,并不想当什么天使!”
曾经,她只希望当他背后的小女人,安静、甜蜜,在冬天寒冷的夜晚,他可以握住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前,哪怕只有两个人默默想对,都会觉得是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
然而,他却放手去追求自己的前程,将她丢弃在爱情的荒野,任她挣扎、寻找,仍是无法走出生命的荒凉。
路边,有吵架的情侣,女的彪悍,毫不犹豫的打了男的一个耳光,“我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没出息的?”
思源看得快意,如果可以,她也想这样对付周立冬,狠狠的打他,骂他,直到自己发泄了为止,可是,她不是泼妇,这样的事情终究做不来。
“立冬,回去吧,我们好象不同路!”她淡然的说。
井成正等在楼下,思源远远的就看到他靠在小区的栅栏上,颀长的身型略弓着,显得有气无力。
思源走过去,望着他笑,“这么晚就不要过来了!”
井成注视着她,“太想你,见不到就不能入睡!”
思源被他看得不自在,说:“哪有这么夸张?”
井成抱着她,“真的,一整天都在想你!”
思源有种想哭的冲动,“井成,你不能象我一样傻!”
“上大三那年就傻了,一直没好过!”井成笑着。工作了一整天,他真的累坏了,抱着思源根本不想动。两个人就这么相互依靠着,谁都懒得说话。
最后终是思源不忍,说:“你若累了,就跟我上楼休息下。”
井成当然是巴不得,欣然同往。
思源冲了两杯牛奶,其中一杯递给井成,“没有其它饮料,只有奶粉,你也喝点。”
看着杯子里冒着热气的乳白色液体,井成皱眉,“你晚上失眠吗?”
思源轻轻摇头,“已经好多了,只是喝成了习惯。”什么事情,只要养成习惯,就不容易戒掉,就象喜欢吃的东西,喜欢听的音乐……喜欢想的人。
爱一个人,会不会也是习惯?
井成若有所思的眯着眼,打量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思源,为什么她每一个姿势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赏心悦目?让人不舍别开眼。
“想什么?”连续剧正插播广告,思源转头看了下井成。
“我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
思源笑笑,“浪漫就象一袭美丽的晚礼服,普通人不能一天到晚到穿着它啊。”
井成也笑,“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不让你当普通人。当我的公主吧,我一个人的公主,时刻都穿着美丽的晚礼服。”
思源一顿,随即笑开,“又开玩笑,人总不能穿着晚礼服过一辈子吧?”
井成却只笑不言。
周立冬在一家外资公司找到工作,开始了自己的另一番事业。
霍公子和井成都替他高兴,霍公子提议,“憋屈了这么久,大家去喝一杯吧,不醉不归!”
井成推辞说:“有事,改天吧!”
周立冬也推辞,“最近胃不大舒服,还是改天!”
霍公子啐了口唾沫,说:“哥几个能碰到一起的时间真是越来越难得了。”
周立冬说:“我们不是每周都一起上课吗?再说我一有时间还是来双月,怎么说难得呢,我们是碰不到一起的时间难得吧?”
霍公子满脸不屑,“你跟井成都各忙各的,碰到一起也没话说!”
井成拍了下霍公子的头,“你工作不肯上进,丢了一大堆烂摊子给我,能不忙吗?还有立冬,说什么也不肯再帮我们分担。”
周立冬温和的笑笑,“我相信你的实力,弄两个双月也不成问题呀!”
霍公子撇着嘴,“你们俩又来这一套?累不累,烦不烦?这么着吧,为了庆祝立冬找了新工作,我们几个说什么也要聚聚,我来安排,再叫上小才女。”
一听叫思源,周立冬和井成都面色沉寂。
过了一会儿,周立冬慢慢的说:“还是算了,思源可能不感兴趣,明晚我请你跟井成喝酒吧!”
地点是霍公子选的,以前常去的酒吧。
照例是周立冬微沾,井成和霍燕飞豪饮,霍公子大笑,说:“立冬,你现在都没人管了,怎么还不敢喝?”
井成说:“你难道不知,立冬胃不好,不能多喝了?”
霍公子才点头称是,“喝起酒就忘了!那我们喝!来,井成,不醉不归啊!”
周立冬起身,去外面吸烟,他本来不吸烟的,只是觉得无所寄托,才偶尔吸两口,慢慢却成了习惯,不吸的时候觉得空落落的。
再回去的时候,井成和霍公子正和临桌的几个男子怒目相对。
“怎么了?”周立冬刚问了一句,却被临桌的人当成霍公子请来的援兵,不分青红皂白就抡起桌上酒瓶冲周立冬砸去。
霍公子和井成哪肯让周立冬吃亏,抄起凳子向临桌一扫,那几个痞男赶紧散开。
对方终究是人多,三剑客没占到什么便宜,还受了伤,井成对那几个痞男说:“你们别得意,我一定让你们几个加倍还回来。”
不知道是谁情急中报了警,警察赶到的时候,迅速摁到了几个痞男,客客气气的请三剑客到派出所录口供,
周立冬伤的最重,霍公子扶住他,说:“早让你学台拳道,就是不学,现在连防身都顾不了。”
周立冬却不在意,捂着各胳膊上被酒瓶玻璃划的伤口,说:“没事,不用暴力也能讨回公道。”
井成也受了伤,却不严重,眼角还沾了别人的血,看上去挺恐怖的。
思源下了班,给井成打电话,却听到他说在派出所,吓了一跳,赶紧打车过去。
看到井成,思源一下哭了,“怎么会弄成这样?”她拿了纸巾帮他擦脸上的血迹,轻轻的,生怕他疼。
井成抱紧思源,吻去她眼角的泪,“我没事,没事了。”
他们相拥着,甚至没看到周围还有周立冬和霍燕飞。
“我们先回去了!”在派出所门口,井成拉着思源的手,跟周立冬和霍公子告别。
霍公子酸不溜丢的说:“走吧,走吧!”
周立冬却只是笑,即使伤口还流着血,他依然笑得温润如玉。
待思源和井成走出去很远,霍公子才拉着周立冬说,“去医院吧,把胳膊上的伤口包扎一下。”
周立冬动了动,却又忍不住回头。
他已经无法再追逐,却不知道该如何止步!看着那个逐渐消失的背影,他的眼里又涌现出算计的精光。
“思源,原谅我!”周立冬的无声的说。
他已经不能自已。
33、
其实,思源看到了周立冬身上班驳的血迹,那仿佛是自己身上割破的伤口涌现出的温热液体,可是,她却不能扑过去,象扑到井成身边那样不顾一切的帮他擦拭。她只能停在井成身边,仿若对周立冬和霍公子视而不见。
思源不愿回头,过往的路太多泥泞和坎坷,促使她养成了一直向前走的习惯,任井成牵着手,走得那么义无返顾。
如果,有一瞬间,她能回首,定能看清周立冬眼里的绝望。如果,她真看到了那份绝望,她的心里会不会生出一种悲悯促使她放开井成的手,再回到周立冬的身边?
一切只是如果!
一瞬间的绝望转变成了一份压抑不住的希望!就象一盆碳火,被风吹得见不到了火苗,只是,风且住,新的火苗又熊熊燃起。
井成在思源的住处停留了一会儿,清理好身上的衣物,仍不愿离开。思源再三催促,他却充耳不闻。思源只好下了逐客令,“这么晚了,你该回去休息!”
井成随意躺在思源的小床上,“我不想动,就让我在你这儿凑合一夜!”
思源摇头,“我们早就过了能凑合的年纪。”
看着思源一脸坚决,井成欲言又止,“好吧,我走!”
思源将他送到门外,主动在他额上印了一个浅吻,轻声说了句晚安!
井成愣愣的站了足有一分钟,抚着额头上被吻过的位置,回味着她唇的温暖与柔软,“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吻我呢!”井成有些欣喜。
看着井成眼底跳跃的笑,思源低头整了整挽起的衣袖,然后困窘的说:“你,该走了吧?”
井成仍陶醉在刚才思源给予的温柔里,不愿挪动,听她这么说,才依依不舍的说:“回去肯定睡不着觉,不如让我在这里多呆一会儿!”
“赶紧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上班!”思源推着他转下楼梯。
送走井成,思源无力的靠在沙发上,让脑海里一片空白。
电视里仍在播她喜欢的连续剧,却没能引起她的兴趣,她只觉得屋里安静的可怕。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可是,脑海里不由又浮现出周立冬浑身是血的样子,她轻叹了一声,将头埋进膝间,“如果,从来没认识过你,多好!”她无奈的自语。
霍公子将周立冬送回的家,他胳膊受伤,已经不能开车。临走前,霍公子叮嘱周立冬早些休息。
他冲了个冷水澡,让躁动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纷繁的思绪是平静了,心中某一个意念却越来越强烈。“思源!”他展转难眠,想的净是她的名字。胸口越来越烫,仿佛有灼热的东西烙在上面,印记那么清晰。
他拿过手机,朦胧中拨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以往,他也会在夜深人静时按下那几个数字,听到电话里传来机械的回音,“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然后,失望的松口气,继续对着电话说那些埋藏在心中的相思,以及那些无可挽回的忏悔!
思源很少忘记关手机,因为祖蓟曾告诉她手机的辐射会降低正常人的睡眠质量,何况她还经常失眠。
这夜,许是井成走的晚了,许是她自己马虎,将手机放在案头,居然没有关。
听到有铃声响,思源拿过手机放在耳边。
手机里传出周立冬沙哑的声音,“思源,思源,思源……”一声盖过一声,每个音符都那么悲切,思源以为自己做梦,使劲摇了摇头,想把那个梦境似的声音甩远,可是,这却不是梦!
“我发高烧,你能来看看我吗?”周立冬殷切的乞求,声音那么卑微而谨慎。然后,思源从电话里听到他那边打碎玻璃的声音,似是什么东西从高处落到了地上。
“我想喝水!”周立冬的声音似呓语般含糊。
“发烧了去医院吧!我不是医生。”思源挂了电话,并卸下手机电池,然后继续睡觉。这次,她真的做梦了,梦见周立冬站在思源楼下,温和的笑着喊她的名字,“思源!”她不理他,他就一直喊,直喊到泣血。看到了血,那刺目的鲜红让思源忍不住尖叫,再次醒来。
终究还是不忍,思源起身穿好了衣服,在屋里转了几圈,给井成打电话,井成已经关机,打给霍公子也是一样的结果,思源没了主意。
即使是素不相识的人有困难,她都不会置之不理,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周立冬——她曾经爱过的男人!
“水!”发烧的人应该特别想喝水吧?身边没有人照顾,连水杯都打碎了,他喝到水了吗?
思源跟自己说:“还是去看看吧,他病着呢,而且打电话求助,有什么好心虚的呢?”
可是,转了一圈,又跟自己说:“没有义务去看他啊,跟他已经没任何关系了。”
“去吧,就当去看个陌生人!”
“不行,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不能动摇!”
“……”
……
就在思源犹豫的时候,已经不自觉走到小区门口。正是半夜,零落的街灯忽明忽暗,闹市的霓虹也凋零,偶尔驰过的车辆,载着不尽的萧索驶向这个城市的灯火阑珊。
有出租车停在思源跟前,司机打量着眼前的漂亮女子,问:“去哪儿?”
思源一愣,终于回过神,连忙摆手,“对不起,哪儿也不去!”她后退回去,站在铁栅栏里边,心里有淡淡的失落。
又驰过几辆车,思源终于鼓足了勇气,伸开胳膊拦下一辆,“我去交大嘉苑!”
思源只是听井成说过周立冬住在几号楼几单元,居然都记住了。凭着感觉,按了门铃,如果错了,她会转头就走,就当自己根本没有半夜疯狂的跑出来过。
可是,却对了,周立冬开了门。
他靠在门口,显然是高烧,烧的没了力气,昏昏沉沉对思源说:“我想喝水!”
思源根本来不得多想,扶他进去,安抚他躺好,然后摸索着去厨房帮他倒水,他住的地方她从没来过,一切却毫无陌生感,
让他喝了水,思源又打扫了地上的碎玻璃,碎玻璃是水杯的残骸,或许之前他想喝水,却不小心将杯子打碎了。
收拾好这一切,思源才看向周立冬,他喝了水,可能感觉舒服些,静静的躺在床上。
“思源!”周立冬伸手拉住她,“我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求你别走!”
34、
周立冬一直拉住思源的手,即使浅睡入梦,手上的力度却依然不减。
思源被那份灼热荡得有几分窒息,想轻轻将手抽回,却被握得更紧,“别走!”他呓语,虽不甚清晰,但声音里的惊慌却那么明了。
思源木然看着躺在床上的周立冬,心头涌上一股涩涩的酸楚,“立冬,你这样又何必?”
他何必呢?不过是放不下罢了!
她还是使劲抽出被他握久了的手,轻轻揉捏着,然后贴在他额上试了试说:“你这里可备了退烧药?”
周立冬闭着眼睛,摇头,即使是备了,他也不愿意承认。他不想服药,怕药效上来自己不小心睡着,而思源会不告而别,那样,等他再醒来,一切还是一场梦。他宁愿这样煎熬着感知她的存在,他喜欢她那双温柔细腻的手触在自己额头上那清凉细滑的感觉,仿佛饥渴了很久的人终于找到了水源。
他安心的闭着眼,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平静和怡然。这样的时刻,身体的不舒服都已经是小事,根本不重要了。
思源浸湿了毛巾帮他散热,仍不见好转。这样烧下去决不是好兆头,她只好半夜里去敲学校医院的门,值班的校医估计是正睡的沉,被人打扰了好梦,态度很是恶劣,“这大半夜里折腾!就不知道提前准备些必备药?”思源只能抱歉的陪着笑,“实在是没办法啊!对不起,打扰您休息了!”买了退烧药,思源匆匆回去,给周立冬服下。直到凌晨,周立冬的体温才降下来,思源总算松了口气。
周立冬朦胧的知道思源去而复返,给他吃了药,他睡着了,然后出了通身的汗。他本想不吃那些含有嗜睡成分的退烧药,可是却耐不过思源温柔的哄劝。他一直求她不要走,她都答应了,所以他才吃的。有她陪着,哪怕是让他吃毒药,他都会毫不犹豫。
他睡着的时候还在想,思源会不会怪他,故意冲了冷水澡,让自己发高烧。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他根本没期望她能听到他的乞求,可能是上天顾怜他吧,居然让思源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安静的醒来,微笑着睁开眼找寻昨夜梦中的身影,可床头却空荡荡。被欢喜充斥的心中一下子变得空虚,如同沉到了谷底。
“思源!”他冲到门口,想找寻她消失的痕迹,却什么都没有。她真的走了,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离开了,留给他无限的怅惘与失落。周立冬失魂落魄的走回屋子,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身体的温度又升高起来,他强忍着眩晕的感觉走到厨房,正是太阳初升的时间,对面的思源楼应该沐上了一层金色的阳光吧?
周立冬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厨房的玻璃窗前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么安详而柔和,正看着被晨曦覆盖的校园发呆,他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思源!”他低唤一声,那个身影慢慢回过头,“醒了?”她走到他面前,淡淡的笑着,如清晨的露水般清亮透明。
“我以为你走了!”他的声音中透出惶恐。
“是该走了!”她转身出了厨房,边走边交代,“退烧药放在床头,再烧起来可以先吃一片,我会给井成或者霍公子打电话,让他们来看你,或者陪你去医院!”说完,思源已经退到门口,周立冬无力的摊靠在墙上,“你,一定要走?”
“其实,我本就不该来!”思源轻声叹道。
望着思源消失的背影,周立冬自嘲的笑着,那么悲哀,那么无奈,但他相信昨晚的一切不是梦!思源那么真实的出现过在他面前,带着无限焦虑的表情,那分明是对他无言的关心。
思源回到住处,简单的洗了把脸,然后给井成打电话,仍是关机,她怀疑他昨晚是不是把手机弄丢了。还好,霍公子的电话已经畅通,“一大早,特意来向我问早安?”霍燕飞嬉笑着说。
思源清清嗓子,说:“立冬病了,昨晚发高烧,你与井成,谁去看看吧?”
“立冬病了?昨晚我送他回去还好好的呀,怎么突然发起了高烧?……立冬病了,你怎么知道?”霍公子问。
“你与井成手机一直关机,他向我求助。”思源不想跟霍公子多谈,就说:“我上班要迟到了!”随后挂了电话。
霍燕飞赶到交大嘉苑的时候,周立冬还停靠在厨房的墙上,他一直保持着同一姿势没动过。
霍公子上前试了试他的体温,吓了一跳,“都他妈快烧糊了,你怎么就能呆得住?”霍公子二话没说,赶紧将他送到了最近的医院。
趁着医生给周立冬打掉针的工夫,霍公子给双月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一会儿井成来了,告诉他,我在人民医院陪立冬打掉针呢,这厮发烧快烧成灰了!”
不到半个小时,井成已经开车赶到人民医院,找到霍公子跟周立冬,“是不是胳膊上的伤口发炎了?”井成打量着周立冬憔悴的面孔,担忧的问。
他摇头,惨淡一笑,“可能着了凉!”
井成捶了下他的肩膀,“怎么不知道自己保重?”
霍公子也嗔怨,“就是,这要再引起伤口发炎,可有你受的!”
周立冬只是微挑起唇角,默而不言。
打完掉针,又拿了一大堆药,井成和霍燕飞将周立冬送回去,“有事儿再给我跟燕飞打电话!”井成交代。
“还说打电话,给你打了一大早,都没开机!”霍公子说。
井成才想起来,昨天手机没电了,忘了换电池。
井成和霍燕飞走的时候,也不知周立冬有心还是无意,跟井成说:“替我谢谢思源,昨晚劳她来照顾我半夜!”
井成簇起眉头,“思源知道你生病?”
霍公子附和着,“怪不得早上小才女给我打电话,让我来看立冬!”
井成冷冷的笑着,“你的谢意,我会帮忙传达!”
35、
思源上班的时候,有点心神不宁,本想跟总经理请假休息半日,可是,老朱却没露面,快到中午的时候才给思源打了个电话,通知她他人在承德,周末才能回北京。
“去承德有事吗?”思源不免有些好奇。
“九鼎的苏先生推荐我们做避暑山庄的项目,挺不错,过来看看!”老朱身边闹哄哄的,可能一起去的人不少。
听到九鼎,思源仍有些心惊,提醒老朱:“做外地的项目很麻烦,我们也没这么多人力、物力支撑,要慎重考虑才行。”
老朱爽朗一笑,“我明白你的顾虑,这个项目绝对没问题,做完了,能扭转我们目前的亏损状况。”
电话那边有人喊老朱的名字,思源不好再多说,只能挂了电话。
中午吃饭的时候,思源又拨了一遍井成的手机,听到熟悉的铃音,知道没丢,才放心了。
等了很长时间,井成才懒洋洋接起电话,“思源,有事吗?”
被井成一问,思源顿时无言,她找他当然没有什么非说不可的事,“想问问你吃饭了吗?”思源有点想咬自己的舌头。
“没呢,燕飞去接立冬,一会儿一起去吃!”井成的声音里有明显的疲惫。
思源问:“很累?要不要……”她本想说要不要晚上去我那儿喝粥?她最近偶尔有时间自己熬些粥喝,好消化又滋补,而且手艺日渐精湛,很是不错。
井成办公室里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思源还没说完,已被井成打断,“有个重要电话,我一会儿再打给你!”
“哦,不用了,你忙吧!”思源体贴的说道。
老朱不在,有好多工作都压在思源身上,她晚上又没有其他事情,自然就加班到很晚,累得几乎要虚脱。这样也好,省得想起井成和周立冬,两个人都让她心烦。
公司楼下新开了家男装品牌专卖店,思源路过的时候,见里边仍是灯火通明,残夜的灯火容易让人感到温暖和向往,尤其对孤独寂寞的人来说。
思源鬼使神差般的走进去,服务员热情的招呼她,“给男朋友买衣服?”
思源不好意思的笑笑,她从没给井成买过任何东西,以前上学的时候倒是老帮周立冬挑衣服。
“高吗?胖吗?”服务员问的详细,思源的脑海里飞快的闪现出井成和周立冬的影子,两个身型不停的重叠,分开,再重叠。
思源茫然的点头,指着一件格子衬衫说:“就要那件吧!”她一直偏爱格子衬衫。
等公交车的时候,思源看着手上拎的衬衫,不禁觉得好笑,这么老土的款式,恐怕井成不会喜欢吧!
从车站到住处还有一段距离,思源喜欢慢慢的走,边走边感受春风的柔和与细腻,她喜欢这种轻松的感觉,能让人忘记所有的烦恼与忧伤。
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遇到周立冬,怎么想都不会是偶然。思源在路边站定,直直的看着他高大的身影,费了很大力气,才从齿间挤出两个字“好巧!”
周立冬似是等了很久,弹开指间的烟头,温和的笑着,“真是巧,还以为你早到家,我又空等一个晚上。”
思源笑不出来,只是淡淡的说,“为什么要等呢?明知道没有任何意义。”
周立冬靠近思源站的位置,仔细的看着她的眼睛,声音里有无限感慨,“只是想每天能看看你的身影。”
思源沉默了半晌,然后轻声说:“立冬,……一切都过去了,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她的眼睛里好象弥了一层雾气,怎么也看不清街灯下那副固执的面孔。
“有些事情,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周立冬将手搭在她的肩头,手上有滚烫的热度,使得她不自觉的后退。
“你生病了,在发烧,应该回去休息!”思源边退边说。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周立冬伸开胳膊拦住思源的退路,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
思源只是呆呆的看着他面上的表情,那种殚精竭虑的渴求让她产生了错觉,那不是周立冬,而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在向一个富裕的人乞求一枚糖果。
周立冬的唇轻轻落在她的脸上,带着同样滚烫的热度,慢慢寻找她的唇,思源闭上眼,颊上有豆大的泪珠滚落,“立冬……”她喉咙里哽着这两个字,怎么也念不清晰。
他的唇印在她脸上,如五月的春风般轻柔细腻,他吻去她的泪珠,然后继续探询她唇齿间的芬芳。他与她都沉浸在一种美妙的纠缠中,无法放开彼此。思源眩晕了,任自己在在这个怀抱里堕落、沉沦。过了很久,她才慢慢恢复意识,抬起头,深深的吸了口气。
她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面前的周立冬,他潮红的脸上有一种喜悦的光,“思源,思源!”他兴奋的喃念着她的名字,想再去吻她。一瞬间,她明白过来,羞愧的想逃跑,却被周立冬牢牢圈在怀中。
思源根本没来得及思考,扬手打了他一个耳光,“别靠近我!”她哭喊着。
这一巴掌打的太用力,周立冬脸上立刻出现了五个清晰的指印,他抚着脸,主动拉开和思源的距离,“别哭,我不靠近你!”
思源从没有这么歇斯底里的哭过,她抱紧自己,蹲下身,将头埋在腿间,用力哭着。
周立冬已经乱了方寸,他不想惹她哭的,“都是我的错,别哭了!”他只能轻声哄劝。
她哭了多久,他就劝了多久,最后,她实在哭得没了力气,干脆将身体靠在路边的护栏上,边擦泪边哽咽,表情象极了受惊吓的孩子。她说“立冬,你这样会让我恨我自己!”
周立冬捂住胸口,嘶哑的说,“思源,对不起!”即使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经很不堪,但他仍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他迫切的需要她也爱他!
曾几何时,他也对自己狠过心,想成全她与井成的幸福,但是,真的看到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疯狂了,他无法漠视她的存在,他那么深切的妒忌着井成。他知道自己狭隘,自私,终将得到报应,可是,他宁可遭受报应也要争取能让思源再回到自己身边。
思源终于不哭了,她拾起掉在地上的东西,无奈的说:“立冬,求你不要再来打扰我吧!”
周立冬却摇头,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如果那夜她没有出现过,或许他已经将她埋在内心最深处,慢慢遗忘了。可是,她却出现了,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无法自已。
思源已经走远,周立冬仍呆呆的站在路边,遥望那个熟悉的身影。
夜已深,井成也辗转难眠,晚上应酬回来,他一直等着思源给他打电话,昨晚去立冬那儿她应该给他一个解释,即使她只是单纯的去看望和照料朋友。可是,等到了深夜,思源那儿却没任何消息。他也想直接打电话问思源昨晚到底是怎样的情形,可是,那样未免显得他对她缺乏信任。强忍着玩了两个小时的魔兽,井成再也坐不住,直接拨了思源的电话,却是已关机的回音。反正也睡不着,井成打算去看看。不是想去打扰她,只是要知道此时此刻她正在做什么,他才能心安。
哎!爱一个人的时候,做很多事情都太盲目。
36、
皎洁的月光下,那个清冷仰望的身影让井成为之一愣,他还在发着高烧,怎么能经受得住这春寒料峭?井成想停车下来,催促他离开,可是略一想,还是作罢。
他只是从车窗里遥遥的望着他,这个立冬,对思源的心意仍旧不改!而面对这样的情形,他自己又该如何?
井成开着车直接绕过岔路,离开思源住的小区。回到家,已经疲惫不堪,他不禁问自己,为什么要爱上郝思源?这么多年,亲朋好友介绍了美女无数,同时还有自己主动送上门的大量香艳女子。可是,对于这些人他一概都没有兴趣,惟独对思源念念不忘?明知道她有心病,仍不改初衷。“井成啊,井成!你真的已经无可救药!”他对自己说。说完,又有几分自责,今天,为什么要迁怨于思源?立冬生病她去照顾又有何不可?即使在跟自己交往,她并不是私有财产,她有权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井成捧住头,望着天花板,长长的叹了口气。
翌日清晨,井成很早就等在思源公司楼下,一手提着刚买的早餐,一手拿着报纸边走边看,思源公司的人见了,都跟他打招呼,“井总这么早!”井成笑着点头,“早!”
思源顶着两个黑眼圈姗姗来迟,见到井成微微一笑,却略显拘谨,“大清早,有事?”
井成把早餐递到思源手里,“路过,来看看你,想着你肯定没吃早点,就顺便买了。”
看着手里尚冒着热气的牛奶和三明治,思源心里一阵感动,“你吃过了吗?”
井成却摇头,“多少年养成的习惯,早上吃不下任何东西。”
公司有人从楼下经过,和思源开玩笑,“思源你真是幸福,有井总一大早送爱心早餐!”
思源赧然微笑,跟井成说:“要不要上楼喝杯茶?”
井成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我约了客户,马上要过去!”
他匆匆要走,却被思源叫住,“最近学了不少厨艺,晚上请你尝尝我做的饭吧。”
井成当然求之不得,“晚上下班我来接你!”
下午回到公司,看井成一脸幸福的样子,霍公子忍不住问:“买彩票中了五百万?”
“或许比中五百万更有意义,晚上,思源要亲自下厨请我吃饭。”
霍公子捏着下巴,“她就没说也叫上我?”
井成吹着口哨,“没说!”
“怎么人缘混到这么惨?”霍公子仰天长叹,之后,似乎有涌起新的希望,“井成你说,吃饭时间,我如果直接去她那儿不会被赶出来吧?”
“会!”井成毫不犹豫的回答,“我们享受二人世界,你说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也是,还是不去了,免得被你追杀!”霍公子抓起车钥匙,说:“我找地方解决温饱去,你们就不用惦记我了!”
“本来也没惦记!”井成小声说。
五点钟,井成给思源打电话,“我去接你下班?”思源仍在忙,井成说:“那我先去买菜好不好?等你下班了能直接回去做。”不等思源答话,他已经开车直奔超市。
买了一大堆东西,装满了整个后备箱,井成又去接思源下班。
看着井成匆匆赶来,额头泌出了细汗,思源不禁随手拿出纸巾帮他擦拭,“又不着急,何必赶成这样?”
思源的身体和井成靠得太近,井成能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体香,他有瞬间的失神,随即开怀一笑,“交大才女郝思源要亲自下厨,小生太激动了!”
二人回到思源住处,开始张罗晚餐。
思源果真厨艺不俗,一会儿时间做了四样小菜,且色香味俱全,她走出厨房,边解开围裙边说:“献丑,献丑!”
井成用手捏了几片萝卜放进嘴里,咂摸了一下,“甜咸适度,清脆爽口,不错,不错。果然出得厅堂,下得厨房!”
思源笑笑,“你平常都去什么王府、无名居的,我这家常菜比起那些可是差远了!”
“可我却巴不得天天吃这家常小菜!”井成看着思源,话说得别有深意。
思源一顿,转向厨房,“我看看汤煲好了没有。”
霍公子约了周立冬去吃海底捞,周立冬问:“怎么没见井成?”
霍公子哼了一声,“他有小才女陪着,而且要亲自下厨给弄晚餐,哪里还能跟我们一起来吃这粗茶淡饭?”
周立冬眼神一闪,“哦,原来如此!”
看到他脸上的清冷寂寞,霍公子才知道自己又说错话,赶紧岔开话题,“靠,饿死了,我现在能吃得下一头羊。”
周立冬吃得很少,也没怎么说话,不停吸着烟,默默地看着霍燕飞吃。
霍公子说:“立冬,你大方点行吗?就把小才女让给井成,别这么虐待自己了!”
周立冬笑起来,“怎么让?她已经印在我心上了!”
霍公子一口喝干杯中的啤酒,“忘了她吧,象我一样,做一个没有心的人!”
周立冬固执的摇头,“我忘不了!”
思源也吃得不多,看着井成风卷残云般的吃完一盘又一盘菜,她笑着,“不用这么卖力的给我面子!”
“哪里是给你面子,真的是好吃!”井成吃完最后一口,还在回味。
吃完饭,井成帮忙洗碗,思源在一旁切水果,井成说:“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洗碗呢!原来,是这么幸福的事情。”
思源握着水果刀的手一偏,差点切到指头,井成看了心惊,忙说:“放着,等下我来切。”
思源觉得歉然,“本来请你吃饭,却让你帮忙做家务!”
“我这是能者多劳!”井成洗好碗筷,又切了水果,拉着思源回到房间看电视。
思源想起昨天买的衬衫,拿给井成,“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在我公司楼下的专卖店买的!”
井成简直兴奋,问思源,“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又请吃饭又给买东西?”
37、
周六上课,井成穿了思源送的格子衬衫,引得霍公子频频注视,“你小子不会把立冬的衣服穿错了?”
井成一皱眉,“怎么会是立冬的?”
霍公子大笑,“我们三个人只有立冬喜欢穿格子衬衫,而且穿起来好看!”
“难道我穿起来就难看不成?”
“不难看,但感觉总是怪怪的!”霍公子嬉笑着,“这衣服立冬穿上应该比你好看!”
井成说:“呸,你是不是妒忌这衣服是我女朋友送的?”
霍公子才不说话。
周立冬只是看井成和霍燕飞打闹,自始至终都没开口。
看周立冬专心读书,霍公子偷偷凑上去,低声说:“呆会儿下课,去洗浴中心打牌?”
周立冬根本没理他,霍公子干脆抢过他的课本,“到底去不去?”泛黄的纸书被霍公子一扯,淅沥哗啦掉落在地上,书页里夹着的一片金黄的银杏叶飘散出来。
“不去!”周立冬狠狠瞪了霍公子一眼,蹲下身去拣那片叶子。
“不去就不去,怎么搞得阴阳怪气?”霍公子抱怨着,眼疾手快地帮周立冬拣到银杏叶,可能因为叶子太干,或者霍公子太不小心,叶子从中间折断。
周立冬抢过折断的银杏叶,使劲推了霍公子一把,收拾起自己的东西,丢下一句:“我不舒服,先走了!”转身离开了教室。
“立冬发什么神经?一个大男人为片树叶跟我发脾气!”霍公子跟井成说。
井成耸耸肩,“可能真不舒服!”
下了课,霍公子和井成去交大嘉苑找周立冬,看见他正翻来覆去摆弄那片折断的叶子,桌子上摆着剪刀和胶条。
“至于吗?不就是一片破烂叶子?你要喜欢,等入冬的时候我给你拣上一麻袋!”霍公子说。
周立冬也不理他,自顾坐在桌前仔细粘贴。
看着叶子上每一丝脉络经过岁月的洗涤依旧清晰,井成问:“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周立冬停下,淡淡的说:“没有,只是我自己一直偏执的喜欢着罢了!”
霍燕飞被周立冬脸上那种哀伤的绝望震慑了,嗫喏着说:“对不起,我又不是故意要给你弄坏了的!”
周立冬小心翼翼的将叶子再放回书页里,说:“算了,也怪我,没收好!”
晚上,三个人去洗浴中心打牌,周立冬一直心不在焉。
“拜托,说句话行不行?”霍公子把手伸到他眼前来回晃。
周立冬又温和的笑起来,只是那笑意却显得虚伪,“玩吧,我没事儿!”
或许是真的没什么事儿,也或许是把事情放在了心里,不足于外人道!
从承德回来,老朱更坚定了与九鼎合作的信心。搞了好几个项目策划,都是思源执笔,思源直觉上总感到有些不妥,但又说不出来为什么。
思源工作一忙,不免冷落了井成,井成却每天电话打的更殷勤,对思源百般关护。偶尔思源与井成见面,无非一起吃个饭,然后思源会滔滔不绝的跟井成说些工作上的事情,听取井成的意见。
因为项目合作关系,老朱跑承德的次数越来越多,公司的事情,很多都推给了思源。
一下午,思源都在跟九鼎的业务部联系,修改计划书。对方提的要求可谓苛刻,思源反复推敲,生怕给了他们漏洞可寻。
材料商是九鼎指定的,思源给他们打电话共要了五批钢材,可是,承德项目基地却说只送了两批。思源一再追查,交涉了多次,对方终于答应月底会再送两批过去。
承德的项目已经开工,公司资金一下吃紧,思源提醒老朱,再这样下去,公司将无法正常运营。老朱却没当回事,“只要做完这个项目,资金马上能到帐回炉,不愁赚不到钱。”
“这么大的工程,九鼎肯给让我们白赚?这事情怎么想都蹊跷!”思源用手轻拍着额头,今天所有的事情都让她头大。
“放心,这个项目是苏先生关照我们的,而且他自己也有投入,不会扯上九鼎太多!”老朱自是信心百倍,停了一会儿又说:“不要因为沈丽那个人耿耿于怀!”
听老朱这么说,思源有些泄气,“可能是我想太多!”
刚挂了老朱的电话,井成的热线又响起来,思源按住听筒,稳了稳情绪,才接起,柔声问:“有事儿?”
“晚上一起去吃烤鱼,霍公子推荐了一个好地方,保证你喜欢!”近来,井成一直关心她的饮食,因为怕她工作忙到很晚,省略了晚餐。
有好多事思源正想听听井成的意见,也就欣然答应。
吃饭地点就在交大东门外的一条巷子里,店面不大,外面却等了成群的人。好在井成提前订了位置,到了店里,直接被经理领进去。
果然是思源喜欢的地方,巴掌大的店面,处处透出朴实与真挚。
两个人坐下来,点了鱼和蔬菜,话题自然又落到工作上。思源说:“朱总最近和九鼎合作做承德避暑山庄的工程,我总觉得不太稳妥。”
“老朱在圈子里混了多年,不可能轻易吃亏!”井成安慰思源道,“况且你不是也提到是合作?既然合作,有九鼎撑着,你们还怕什么?”
“正是没有太多后顾之忧,才觉得事情可疑,九鼎凭什么要让我们白白赚这一笔?它自己又不是没实力?还有那个苏先生,真不知道什么来头,朱总对他言听计从!”
“苏先生?九鼎的业务部主任苏士庆,这个人我见过,倒是没什么不好的印象。哪天我再详细问问吧!”说话间,鱼已经烤好,服务员端上来,透着一股焦香。井成夹了一块肥嫩的给思源,“你最近太累,应该多吃点补补!”
思源尝了一口,果然美味,刚要问井成“这是什么鱼?”一抬眼,却被刚进来的人影挡住了视线。
周立冬站在人群里总那么突出,让人无法忽视,他身侧还跟着一个一位妙龄女子,青春又有朝气,衬得他更卓尔不凡。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气里相遇,片刻间无声的胶着,似是再也断不开。
周立冬向前倾了倾身子,想与思源靠得更近,可突然间又想到什么,呆呆的站在那里,远远的与她遥望。
“再来一块?”井成将挑好刺的鱼肉放进思源的盘子里。
思源回过神,好象什么也没发生过,什么也没看到过,冲井成微微笑着,说“真是很好吃,谢谢井师兄!”她想都没想,话就这样脱口而出。
38、
思源恨不得咬断舌头,她与井成早就不再是昔日单纯的师兄妹,她无意间这么称呼他,是不是有意要把距离拉远?她眨着一双黑亮的眸子,歉意的看着井成,显得自责又懊悔。
一句井师兄也让井成有所会意,但他只选择不动声色的让自己慢慢消化,“怎么突然之间就跟我论起了辈分?”他的语气里有几分玩笑,使思源逐渐放松下来。
“以前叫习惯了,才会偶尔蹦出一两句!”思源吐吐舌头,她不想带给井成太多沉重。
井成没再追问,只是夹了思源喜欢的蔬菜给她。
此时,周立冬已经走到思源与井成跟前。
井成大大方方的跟他招呼,“嘿,立冬,好巧!”
周立冬却看着思源,一动不动,过了好半天才笑起来,“燕飞说这里鱼烤得不错!”
“的确!”井成赞同的点头,然后瞟了一眼周立冬旁边的女子,了然一笑。
周立冬却赶紧解释:“这是新公司的同事!”
思源抬头仔细看那女子,即使称不上漂亮,却也眉清目秀。那女子正用一种脉脉的眼神看着周立冬,说是同事,恐怕不止。
无心多想,思源只是冲他们轻轻一笑。
吃完东西,也没跟周立冬打招呼,思源与井成就匆匆离开。井成牵着思源的手,从马路横穿过去,有车从他们身后呼啸而过,两个人不自觉握紧彼此的手,相视一笑,再回过头看刚才的车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为什么非要走得这么急?”井成问。
“那边有家礼品店,九点之前关门,不抓紧,今天就买不成礼物了!”思源调皮的说。
她少有的活泼情绪感染了井成,他也跟着微笑,“为什么要买礼物?”他有些疑惑地问。
思源眨眨眼睛,“今天有个人过生日!”
想了半天,井成问道,“谁过生日?你不是青年节才过?”
“我只过农历生日,四月初八,不一定总赶上五四青年节。”思源解释。
井成有些懊恼,“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他一直记得她的生日是五月四号。
“怕你又费心张罗,那样就没意思了!”思源实在是怕井成太用心思,劳心劳力,弄得大家都累。其实,今晚,她本打算也不说的,让时光在两个人的轻言慢语间悄悄溜走,留下一瞬间最美妙的回忆。可是,她还是告诉了井成,因为,他现在的身份是她的男友,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出于爱与尊重,她必须要告诉他,得到他的祝福。
礼品店不大,架子上摆满了精美的玩具和装饰品,都价格不菲。井成却看不到眼里,“真不知道该送给你什么好?好象什么东西都配不上我的女神!”
思源想了想,说:“给我买个玩具熊吧,原来的那个洗了好几次,毛都卷了,该淘汰了!”
老板赶紧拿出所有的毛绒玩具让思源挑。
思源看了看井成,柔声说:“我喜欢肥肥胖胖的熊仔,可以吗?”此时,别说是一只玩具熊,就是思源要一动物园北极熊,井成都不会犹豫。见思源一直盯着一只毛绒绒的棕熊发呆,井成赶紧问,“那个可好?”思源点头。
老板却有些急,赶紧说:“换一个好吗?这件已经定出去了,客人让一会儿送过去的。”这里的玩具都是限量版,已经定出去就意味着有钱也买不到。
思源有些失望,井成却说:“就这个吧,我女朋友喜欢,我出双倍价钱。”
老板有点为难,面对利益的诱惑,又有些动心,想了想说:“可能不太好,那位客人……要不这样,我给客人打个电话问问,看他能不能割爱。”
老板翻开定货单,查找定货客人的电话,边看还边念,“王女士、陈先生、周先生……对了,就是这位周先生,长得文质彬彬的,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思源心里一紧,暗劝自己,“别慌,这只是巧合!”她跟着老板登记的单子看下去,定货人:周先生,货款已付,送货地址分明是自己家。
思源愣了下,随即跟老板说:“突然觉得这只熊太笨,我还是不要了!”
老板松了口气,随和地说:“是啊,那您挑点别的什么东西?”
井成若有所思地看着思源,坚决的说:“还是让老板打电话问问吧,难得有你喜欢的东西!”
思源猛然摇头,乞求的看着井成,低声说:“要不给我买个水晶相框吧?就能把你的照片放在床头了。”
井成笑笑,“也好,只要你喜欢。”
从礼品店出来,思源捧着井成送的水晶相框,觉得无法摆脱的沉重。不远处有家影院,正在放时下正流行的喜剧片,她默然挽起井成的胳膊,说:“今晚,一起去看个电影吧!”
井成想了下,说:“你不是前些日子看过这片子?不如去我那儿,有个好看的电视剧你可能喜欢。”
思源勉强提起兴致,“什么片子?是韩剧?”
“就是韩剧,本来我姐姐想看,托人买了却放在我那儿,估计是忘了!”
思源不想那么早回家,或者说根本不想回家,就答应井成:“好啊,我们去看。”
井成的住处在二环最繁华的地段,寸土寸金,他一个人却占了将近200平米的面积,思源不禁惊叹,“没想到你一个人居然住这么大!”
井成说:“要不,你也搬来一起住?”
思源一阵脸红,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井成找出光盘给思源看,是她期待已久的一部连续剧,思源不禁高兴。
背投和音响的效果都很好,一点都不亚于电影院的设备,两个人分别窝在沙发里,看得津津有味。看得累了,思源就靠在井成的臂弯里。井成任她靠着,动也不动,生怕打破了这静谧的温馨。
看着看着,思源睡着了。
井成将电视的音量调低,默默看着思源的睡颜,轻轻抚摸她柔软的头发,露出无奈的笑容,“该拿你怎么办呢?亲爱的思源。”他低叹,“为什么我们的爱情,就像圆周率,精确再精确,无限循环,无限接近,却永远无法到达终点?”
39、
思源动了动身子,继续在井成怀里熟睡,还不时如婴儿般呓语,“你看那思源楼……”
井成的手悬停在她的脸上,没有再动,或许思源楼对他来说永远都是梦中的蜃景,永远缥缈的缺乏真实。
他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穿过客厅的走廊,来到卧室,又轻轻的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放心睡吧,你的思源楼会屹立不倒!”
而此时此刻,沐浴在同一片月光下的周立冬正在抱着一只棕色的玩具熊发呆。本以为匿名送去的生日礼物会让思源惊喜,既而会联想到自己。毕竟,她一直喜欢这样的玩具熊,大学时,他送过一件相似的礼物,竟让她爱不释手,她曾眉开眼笑的告诉他:“我会把它当成你哦,对着说话,抱着睡觉,跟它讲心事,跟它诉相思……”当时,他还取笑她,“怎么能把一只笨熊当成我?”可如今,他多么希望自己就是那只陪伴思源的笨熊。
刚刚,礼品店的送货员来敲门,他还期待是思源,以为是她收到了他送的礼物,终于想到了自己。
可是,他却万分失望,“不好意思,周先生,您填写的送货地址一直没人接收,那位姓郝的女士根本没回过家,所以,只能把东西送到您手里。”
“为什么不放在她家门口,她回去的时候会看见!”
“这么贵重的玩具,万一丢了……”送货员战战兢兢的看着周立冬,话说了一半,却不敢再说。
周立冬只能颓然叹了口气,“算了,就给我吧!”于是,他抱着那只熊走到阳台,沉沉的坐下,透过阑珊的灯火,与思源楼对望。
“为什么连这么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他问的有些凄楚,可是,回答他的只有风和春日里肆虐飘扬的沙。
思源停在井成家无比宽阔的客厅,看着中间闪着华丽光泽的真皮沙发,努力想自己昨晚是如何进的卧房?可是,想了半天还是放弃了,因为大脑里根本就是一团乱麻。
井成打着呵欠走出另一间卧房,看见思源展开一个无比欣悦的笑容,“早,昨晚睡得可好?”
思源点点头,“好,你呢?”
井成却摇头,“说实话,一点都不好!”他伸伸懒腰,“美女在侧,正常男人都心痒啊!”
一时,思源竟不知道他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她脸已经红得象个番茄,小声解释,“看着看着电视就睡着了,还以为你会叫醒我?”
“你最近工作太累,应该好好休息!”井成饶有兴味的看着思源,“怎么脸这么红?”
见思源低头不言,井成笑笑,“饿不饿?冰箱里应该还有牛奶。”他打开冰箱,拿出牛奶,放到微波炉里热上。
思源看看表,已经早上八点半,于是说:“恐怕来不及了,今天还要早点去公司,陪朱总去趟承德。”
井成也不强求,“等我换个衣服,送你去公司。”
临出门之前,井成还是将热好了牛奶随手拿上,放到思源手里,“一会儿车上喝吧!”
思源怕老朱等得急了,匆匆忙忙往楼上跑,跑了一大段,才忘记跟井成说再见,又赶紧折回来。井成的车依旧停在原地,他正望着她刚才离开的方向,“怎么又突然跑回来?”他颇有些期待的问。
思源给他一个灿烂的微笑,“我们是不是忘记了说再见?”
井成嘴角一扬,“还以为你不会回头呢?”
“或许,有时候应该尝试!”思源眨眨眼,转身往楼上走去。
一直没有等到思源回住处,周立冬只好大早上来到思源公司楼下的接待处,这里是思源上班的必经之路。
远远的隔着玻璃,他看到思源自井成的车上下来,而且又折回去与他说笑,看来,思源与井成之间早已不是他所想的简单朋友。面对井成时思源明朗的笑容让他越发妒忌。
他摘下眼镜,使劲揉了揉眼睛,直至眼里涌出了源源不断的液体,冲洗了蒙尘的双眸。好象不这样,他就看不清晰对面的郝思源。
温热的牛奶洒了一地,那是思源边走边喝了一半剩下的。她慌忙去擦溅到身上的乳白的液体,怕它们渗透到衣服里,再也洗不净。
周立冬怀里那只皮毛柔软的棕熊玩具冲思源傻傻的笑着,而她却泪流满面。
他已然挪到了她的跟前,不敢妄动一下,只是等待她开口。
她声音哑哑的,如同叹息与哭泣。
他拉她到无人的接待室,关起门,用身体挡住门的把手,这样,她就无法对他视而不见了。
周立冬喜欢笑,无论何时,他都能笑得温暖又含蓄。他依然在笑,在这样心若滴血的清晨,他居然对着思源笑得毫无保留,如同身边那只傻笑的玩具熊。他说:“我多么羡慕它,又多么希望你能把我当成它,对着它微笑,对着它讲心事……”
“求你别说行不行?求求你!”思源的泪水已经决堤。
“别哭!”周立冬想用手帮她拭去泪水,却被思源挡住,她象看着陌生人一样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后悔?为什么?有时候,选择了就是选择了,就算后悔,也没有回头路!……即使再怎么补救,造成过的伤害都难以弥补。”
周立冬呆呆的说不出话。
“去追求你要的东西吧,求你不要再纠缠!”
“我要什么呢?如果早知道就好了,不会枉走了这么多岔路!”周立冬突然没了力气,连声音也不再是他的。他将那只玩具熊放在思源身边,轻轻摆放好,让它也陪着她哭。
“如果,下到十八层地狱能得到你的原谅,我愿意去!”周立冬说完,将接待室的门打开。
思源顾不得将眼泪都擦干,哭着跑出了接待室,身后全是周立冬泣血般的叹息。
老朱已在办公室等待多时,见思源如火箭一般冲进来,觉得诧异,“怎么了?后边有虎还是有狼?”
“都没有。”思源不自觉向身后看了一眼,空空如也。她松了口气,问老朱,“去承德几点出发?”
老朱让秘书拿了毛巾给思源,“去洗把脸,我们马上出发!”
一路上,春光明媚,风景无限,老朱没问思源早上到底为了什么哭得那么肝肠寸断,他只是看着窗外的绿树红花,问思源,“你知道春天如何才能不枯萎?”
思源被这禅机弄得懵了,思考了半天仍不得要领。
“用眼睛把她放进心里!”老朱说:“心永远骗不了人,放在心里的东西永远都是鲜活的,即使一段多年前的记忆!”
思源闭起眼睛,不想睁开,她努力回想内心深处那抹最鲜活的记忆。
40、
思源努力寻找脑海深处最鲜活的记忆。
曾记得,在寒风萧瑟的冬日,她穿过云雾笼罩的阴霾,看到暖暖的阳光和阳光下那个俊逸清朗的身影,不由会心一笑,“等久了吧?”她问。
他摇头,满不在乎的说:“等待也是一种幸福!”
她嘲他,“早知道我就不来,让你永远都幸福下去算了,这么冷的天还要去溜冰。”她搓着快要冻僵的双手,故意撇着嘴。
他包容的牵过她纤细的手,放在棉衣的腋下,“这里暖和!”他那么心无城府的笑着,好像眼里只有她,全世界都不存在了。
如果,她曾经是他的世界,那么,那样的时刻应该永远都鲜活了吧?
曾记得,他们第一次在公园里约会,那是距离交大最近的公园,里面长满了苍翠的竹和茂盛的草。
她赖在石墙边不肯走,“累了!”她很少跟他撒娇,“背我!”说得那么理所当然,颐指气使。
他二话不说,背起她就走,边走还边哼着电视剧《西游记》里猪八戒背媳妇时的乐曲,她趴在他肩上笑得喘不过气来,直拍他宽厚的脊背。
如果,他是曾经的世界里最真实的笑声,那么,那样的笑声也应该永远鲜活吧?
为什么内心所有最真实、深刻的记忆里总有那张想忘记却永远无法忘记的面孔?
思源半闭着眼,朦胧中看到车窗外闪过的树,那繁茂的枝叶岂是说砍就砍得断的?脸上两行清泪已经干涸,只留下淡淡的痕迹。即使爱着,依旧深深爱着,又能怎样?
眼前又浮现出井成渐渐清晰的面孔,或许,他才是她的良人!
漫长的旅途中,思源没再说一句话,她漫无目的的看向窗外。外面的景色再美丽,路过了也就路过了,永远无法捧在手心,珍藏一世。即使记在心里,成为那抹最鲜活的记忆,也终究只是记忆。
承德——一个美丽的小城,与思源想像中的差距不大,她喜欢这里的安静与淳朴。
下了车,老朱带思源与苏士庆汇合,老朱热情的介绍他们认识,“思源,这位就是九鼎的苏先生了!”
思源打量了下眼前的小个子男人,又矮又胖,精明的面孔中透出憨实、可爱,思源冲苏士庆一笑,“苏先生,幸会,请多指教!”她冠冕堂皇的应付了两句,赶紧拿出文件,对照现场的施工情况。
苏士庆说:“哈哈,老朱,你这秘书真是太有责任心了!”
老朱也跟着笑,“她就是这样,什么事儿都较真。”说完,老朱拉上思源跟着苏士庆往避暑山庄深处走,“前边还有几个小项目,这里回来看也不迟。”
思源无奈,只好跟着进去。
走了一下午,看了两处施工现场,几个负责人都陪着,汇报了现场的情况,已经是晚上下班时间,思源累得不想动,一群人又开始商量找地方吃饭。思源抱歉的说:“我真是不想吃,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老朱想了想,“上次我来住过得酒店就在对面,让司机去开个房间,你休息下,晚饭我让司机给你带回来。”
“不用了,我只想喝点水!”思源仍是感谢老朱的体贴,他就象兄长,处处对她照顾周全。
酒店不大,却很干净。
思源在一楼大厅等着司机去开房间,无意间却看到沈丽,对这个女人,她一直印象深刻。她提着LV的挎包,高昂着头一直走进酒店大厅,在电梯口站定,好像等人。
她怎么会在这里?思源不免好奇。
沈丽边等人边接电话,根本没注意到思源的存在,“我和苏先生都在承德,......你不能去找他,他现在很忙。”
“......”
“好的,见了他我会提醒他!”沈丽挂了电话,向四周看了看。
思源赶紧低下头,错过与她对视的目光。
过了好半天,电梯里走出一位男子,跟沈丽手牵手一起出了酒店。
既然沈丽知道苏士庆在承德,那么她是不是也知道他正与老朱合作?如果知道,她为何不反对?毕竟上次老朱动手打了她一个耳光,以她个人的角度来讲,万万不会同意这样的合作,
除非,她另有意图。
思源心里一惊,赶紧给老朱打电话,可是,电话却无法接通。
思源暗暗祈祷,希望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吃完晚饭,老朱醉醺醺到酒店接思源一起回北京,思源将在酒店看到沈丽的事情告诉他,“既然沈丽知道苏士庆跟我们合作,又坐视不理,同时,还任由苏士庆个人中饱私囊,其中肯定有蹊跷。”
老朱摇头,“你的顾虑我原来也有,认为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可现在看来,应该不会,这几个项目,不论是九鼎还是苏士庆个人都比我们占的股份多,如果砸了,他们比我们损失更大。”
思源苦想了半天,仍是想不通,便不再说话。
夜里,高速上车少,一路飞驰,回了北京刚好将近凌晨,老朱跟司机交待,“先送思源回家。”
“不用,把我放在四环路上,我打车回去就行。”今天跑了一整天,大家都累,思源不愿意再麻烦司机送。
“那样怎么能让人放心?”老朱斩钉截铁的说:“我说送就送!”
正争执着,老朱的手机响了,那边是井成责问的声音,“你把思源带到哪儿去了?”
“车上,刚回到首都,现在到五环了,你要不要来接?”老朱有心逗他。
井成却很认真,“好,我就去!”
思源赶紧阻拦,“这么晚就不要来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她想,他也工作了一天,已经很累,再来接自己,她实在于心不忍。
井成迟疑了一下,问:“你确定自己能行?”
思源吃力的笑着,尽量让笑声轻快自然,“肯定没问题,到家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哦!”井成应了一声。思源听到滴答滴答的忙音,知道井成已挂了电话,她把手机还给老朱。
老朱却极不赞同的看着她,“为什么不让井成那小子来接?”
思源尽量保持笑容,“他太累了,应该好好休息。”
“不让他来,他怎么能放心休息?”老朱摇摇头。
既然思源坚持,老朱就让司机在四环上靠边停了车,又看着思源打了车,并记下出租车的牌号,“到家也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他叮嘱。
初夏的夜晚,清凉似水,温暖如玉。
走到离住处不远的地方,思源下了车步行回家,她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行,肆意放逐自己的寂寞与哀伤。
她想念自己永远离开的父母,那种骨血相亲的生离死别,是内心无论如何也无法填补的残缺伤痕。
她也想念那些逝去年代里的青春飞扬,爱情与友情滋生出的相偎相依伴随她走过多少年少轻狂?只是到头来却留下蚀骨蚀心的伤痛。
一个人独行在夜色里,几乎要被这无边的黑暗融化,思源不想逃避,也不想挣扎,她只想顺着无尽的路走,然后走下去。
41、
近来,周立冬都睡不塌实,心里老想着郝思源,从无意间想到绝望,只要一想到她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了,他就痛苦的想要将自己撕扯成无数碎片。他怎么都想不通,当初自己为什么会财迷心窍,放弃爱情去追求前途?那些对他固然重要,可是她呢?没有她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为什么没有早点意识到这一切?误入歧途很长时间,一直自欺欺人,故意忽略内心最真实的声音,可是现在,他不想忽略了,他想顺着自己的心思从新开始,可她却不会再给他这样的机会。
30多岁的男人,经历过很多人生的风浪,现在最想要的只是一个平静的港湾,让心停泊。可是,没有了郝思源,哪里才是他的港湾呢?
又是半夜无眠,一大清早,周立冬开始收拾屋子,他认真清理屋里的每一个角落,小心擦拭家具。一个人生活,少了别人的照顾,也少了别人的干涉,他更热爱清洁,随心所欲摆放家具和电器,总让自己的空间纤尘不染,他知道这是洁癖,但是,他不愿意去纠正自己的行为,任自己保持这样的状态。他希望自己的心里也有这样一片洁净的空间,为那个一直念念不忘的人特意保留。
远在老家的父亲很少这么早给他打电话,周立冬看看挂在墙上的华贵钟表,才六点半多点。他愕然了半天,还是接起了电话。
“你三大爷的病又严重了,今天还要去北京,你堂弟跟着,还想住你那儿,你一会儿去给找个医院,晚上去车站接他们一下。”周父一副命令的口吻,他一向这么跟儿子说话,显得威信不容置疑。
周立冬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父亲的要求。
他环视宽敞的房间,这里住上七、八个人都不成问题,可是为什么,他却不想让别人踏入这个屋子?如果有人住进来,除了自己,也只能是郝思源,他不想另外的人透过这个特殊的空间来窥视自己的内心,非常不想。
周立冬没有来得及吃早饭,他要先开车到医院给三大爷挂号,然后在九点之前赶到公司,如今去新公司上班,给别人打工,时间已经不能由自己安排,但是,他不后悔这样的选择,起码他为自己能重新靠近思源解除了第一个障碍。
人生的任何一次重缝都是偶然。在医院见到沈丽,周立冬未觉任何意外,她肚子的孩子应该已经三、四个月,经常例行检查应该很有必要。
沈丽还是老样子,愤然瞅着周立冬冷笑。
周立冬却笑得没有任何情绪,他本不想跟她打招呼,可转念一想,他终究欠沈丽不少,该给的面子还要给她,“一个人来吗?”他问,温和的声音却透着冷淡。
沈丽点点头,仍旧冷笑,“你又来这里干什么?”她说话的时候神情里却有一丝期待。
“替人挂个号!”周立冬不想多说。
“哦。”沈丽彻底死心,不自觉的摸了下肚子,说:“我下个月订婚。”
“恭喜!那个健身教练?”
“不,一个赛车手,他的比赛项目急需要九鼎的支持。”沈丽冷傲的说。
周立冬心底轻叹,沈丽永远逃离不了这样的命运,仗着万贯家财去选择一个急需的丈夫,可这样的人中,有几个还有真心?
“多保重!”除此之外,周立冬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他转身离开的一刹那,听到沈丽尖细的声音喊,“你跟郝思源永远得不到幸福!”
幸福,那是多么遥远的事情!周立冬嘴角轻轻一挑,“你说的那两个字,我早就不敢奢望。”
周立冬下班,去车站接三大爷和堂弟,路上堵车,他到的时候,他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周立冬抱歉的说,“下班晚了,路上又堵车,让你们等久了。”
三大爷只是哼了几声,说:“我跟你弟都没吃饭,还等着去你那儿吃饭呢!”
周立冬是个孝顺孩子,听三大爷说没吃饭,赶紧在车站附近找了餐厅,请俩人吃了丰盛的晚餐,才回交大。
坐在车上,堂弟问:“大伯说你跟对象分手了,是真的吗?”
周立冬坦然承认。
三大爷叹了口气,“造孽呦,有钱烧着了?这么好的丈人家,钱多的三辈子都花不完,怎么就说分就分了?”
周立冬也不解释,只认真开着车。堂弟才注意到这车已经不是上次来坐过的奔驰,而是普通的奥迪A6,感叹道:“有钱跟没钱就是不一样!”
周立冬只是微微一笑,他早知道有钱跟没钱的差别,也知道金钱的重要性,可是,他这辈子不能光为了钱而活不是吗?
到了交大附近,周立冬找了一家价格适中的招待所,安排三大爷和堂弟住下,并交代,“我已经付过钱,你们安心住着就行,有事儿就给我打电话!”
三大爷说:“你爹不是说你买了房子?怎么让我们住这里?”
周立冬解释,“新买的房子,还在装修!”他不是想撒谎,只是觉得这么说会让他们感觉好过点。
双月公司成立周年庆,井成和霍公子商量搞个大型聚会。一向喜欢玩乐的霍公子当然没有任何异议。公司里年轻人多,霍公子建议搞通宵舞会。井成打电话问周立冬意见的时候,周立冬正在公司加班,“大家喜欢就行,我没更好的想法和提议。”
于是,井成和霍燕飞开始张罗双月公司的周年庆典。
井成当然也拉着思源参与近来,她一向做事周全、细致,而且有想法、有创意。
思源一直忙碌,好久没去看望过井妈妈,当初她去十度受伤,回来曾跟井妈妈一起住,老人家给过她不少照顾。于是,这天下班,他与井成约了时间去看井妈妈。
井妈妈看到儿子和思源,当然乐得合不拢嘴,拉着思源直有说不完的话。
井成在一旁一时插不上嘴,只有着急的份儿,“看到思源我这个儿子倒成了外人?”
井妈妈笑呵呵的拉着思源,“看,有人吃醋了呢!”
井妈妈问思源和井成最近都忙些什么?井成把双月周年庆典的活动跟母亲做了汇报,井妈妈想了一下,说:“庆典的日子不错,你跟思源何不就着喜庆把婚事订下来?”
“订婚?”井成欣喜,“我们怎么没想到?”井成看向思源。思源根本没思想准备,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映。
见思源不说话,井妈妈以为她默许,说:“明天我就去把祖传的戒指取回来。”老人家一直把所有贵重的首饰放在银行的保险柜里,现在要用到了,她自然无比高兴。
从井母那儿出来,思源一直沉默,井成明白,她是为了订婚的事儿烦恼。
“我妈她只是说说,她一直为了我的婚事着急,如果觉得没准备好,我们可以再等等?”井成的目光柔和而清澈,话语中满含真挚。
思源辞穷。
42、
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又为什么要让无辜的人没有理由的等下去呢?又有谁能够在毫无希望的情况下一路坚持到底?
井成多么不幸,爱上了思源,注定在煎熬中等待,只是不知这等待会是怎样的结果?
“周年庆典的确是个不错的机会!”思源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认真的看着井成喃喃的说。
“你居然同意!”井成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思源的心思他太了解,能说出这样的回答,实属不易,看来她对他并非无情。
思源涩涩一笑,问井成,“你真的不在意?”
井成将手搭在思源肩头,眼里写满深情不悔,“我在意,非常在意,但是,我更在意你的拒绝,那样,会让我觉得看不到任何希望!”自己爱着的女人,仍然深爱着别人,他怎么能不在意?每当夜色深沉,别人都沉入梦乡的时候。他无数次被噩梦惊醒,梦到思源与立冬手挽着手一直走向天涯,任他怎么呼唤,她都不再回头,他也曾抑制不住自己的行动,追上去拉住思源的手,可是,她的身体却突然变得缥缈而透明,化做烟雾,在他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怕那样的结果,所以,他要想尽一切办法,让她留在自己的身边,哪怕她心里仍有立冬的影子。他相信凭着自己对爱情的那份执著,总能将她感动,让她爱上自己,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思源神色微凛,将头靠在井成胸前,“或许,我答应的贸然?”
“没有尝试,怎么能知道对错。”井成收拢胳膊,将思源抱紧,“或许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他将头高高抬起,仰望天空,夜幕上繁星点点,似是对他们无尽的祝福。
霍公子听说井成和思源要在公司周年庆典上订婚,高兴得咧着嘴大笑,“井成,还是你行,不声不响抱得美人归啊!我怎么就没这样的福气?”
井成也笑,“谁让你你天天都抱得美人归!”
“我那还不是逢场作戏。”霍公子抱怨,“每次应酬,你和立冬闪得比谁都快,哪次不是留下我来收摊?”
“估计还有事儿让你去收摊呢,”井成将庆典计划交给霍公子,“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要你负责了,你知道,公司最近新拿到了一个大项目,一点都不能马虎。”
霍燕飞抱着一大堆资料哀叹,“我怎么就这么命苦?”
周立冬在新公司上班后,对双月的情况并不怎么关注,霍燕飞拿了庆典计划书给他看,他只是乱翻了几下,就扔在桌上。
“好歹给点建议!”霍公子随手拿起他桌上放的烟盒端详。
“还是那句话,你们看着办就好。”周立冬拿出打火机,递给霍公子,“要不要来一支?”
霍公子托起腮帮,仔细打量周立冬,“你以前抽得不勤啊,怎么就迷上了这口?”
周立冬握着打火机,“啪”一声燃起细小的蓝色火苗,凑进唇边,点了根烟,“这有什么不好?”
霍燕飞懒得跟他说,“脾气好象有点大?”
周立冬才意识到自从霍公子来了他一直板着脸。
“没有,只是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他笑着,一双炯炯的眼睛却透着哀伤。
“凡事看开点吧,至少你还有我这个哥们!”霍公子懒洋洋的离开周立冬的住处。
周立冬一口一口慢慢吸着烟,平静的面色渐渐变得深沉。
祖蓟与霍燕飞向来不和,每次上课她都离他们远远的,但这次她来晚了,没地方可坐,便找了个最后面的位置坐下,正好在霍公子旁边。
霍公子瞟了她一眼,取笑道:“怎么能容忍跟我坐一起了?”
祖蓟瞪着他,“课堂又不是你们家开的,坐哪儿是我的自由!”
看到祖蓟来,井成微笑着和她打招呼,然后拉着霍公子低声说:“别老跟祖蓟过不去,人家又没得罪你。”
“她是没得罪我,可我就是看她不顺眼行不行?”霍燕飞偏执的说,说完,居然一愣,他真是看她不顺眼吗?
霍公子的话祖蓟听得清晰,什么叫看她不顺眼?祖蓟火气也大,将课桌上的书冲他一摔,“你这没进化好的黑猩猩,别以为自己多了不起,我还看你不顺眼呢!”
“黑猩猩?”霍公子凑近祖蓟,冷声问:“你说谁呢?”
看着霍燕飞脸上抽搐的肌肉,祖蓟觉得心中快意,上学的时候,两个人干过无数次仗了,每次她骂他粗鲁如黑猩猩,他都暴跳如雷。
“说你,怎么样?”祖蓟并不畏惧,扬扬眉毛,眯起眼睛盯着霍燕飞瞧。
霍公子攥紧的拳头已微微抬起,“你再说一次试试?”
“黑猩猩!”祖蓟不知死活的又说了一遍。
霍公子的拳头眼看就要落下,却被井成拉住,“冷静点,这还上着课呢!”
周立冬听到响声,也坐过去,看到霍公子和祖蓟正吵得紧,忙拉着霍公子离开。
教授在前面讲课,居然不知道后面濒临战争,还一直问,“后面的同学可听得清楚。”
井成摇摇头,忙安慰祖蓟,“别生气了,燕飞就是好开玩笑,都老同学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祖蓟哼了一声,“霍燕飞个大猪头!”
周立冬拉着霍燕飞到楼下的大厅,霍公子还愤愤的挥拳头,“靠,要不是看她女的,老子肯定揍她!”
周立冬哭笑不得,“她要不是女的,你肯定没工夫搭理她了。”
霍公子顿住,“你怎么知道?”
周立冬叹了口气“她与思源曾是室友!”
那时候,思源正和周立冬关系密切,两个人好得恨不能化为一体,当然是无话不谈,就连祖蓟暗恋霍燕飞思源都有意无意的跟他透露过。那时,他与思源正忙着享受缤纷爱情,根本没时间去撮合祖蓟跟霍公子。
霍公子咽了口吐沫,象泄了气的皮球,靠在柱子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我,……”
周立冬伸手到口袋里找烟,直到点上一支,才舒了口气,慢慢开口说到:“怎么偏偏到了这把年纪,我们才放不下了?”
43、
思源和祖蓟坐在必胜客最偏僻的一个角落。看祖蓟盛了满满一大盘水果沙拉,思源不禁笑道:“心情不好的时候,吃太多甜食容易发胖。”
“瞎说,谁心情不好了?”祖蓟坐在思源对面,低头吃东西。
“井成说你跟霍公子吵架。”思源将盘子拉到自己面前,不让祖蓟吃太多甜食。
“怪不得消息灵通?”祖蓟哂了思源一眼,“旧爱新欢都在,随便哪个都能通风报信。”
思源皱起眉头,“的确是井成说的。”
“左一个井成,右一个井成,你到底打算跟他们耗到什么时候?这三个人真让人倒足了胃口。”祖蓟愤然的情绪又起来。
这下换思源猛往嘴里塞东西了,“我跟井成下个月订婚。”她含混的说。
祖蓟差点呆住,“你没开玩笑?”
思源使劲绷住面色,用力摇了摇头,仿佛不这样就无法坚定自己的信心。
“兜了一大圈,怎么还是逃不开?”祖蓟并没有因为思源要订婚而兴奋,语气里反而多是担忧。她似乎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思源的心思,周立冬伤她至深,她不敢再次靠近他,不敢轻易原谅他,怕自己再受到伤害,可同时她又舍不得忘记过去,所以才选择了井成,因为井成身上有周立冬的影子?可是,思源是否明白,这无非是饮鸩止渴?
“祖蓟,祝福我吧,我需要你的支持!”思源期待着祖蓟说些什么。
可是,祖蓟只是摇头。
因为井成和思源要订婚,井妈妈忙不停的张罗,跟井成说:“你那个房子需要重新装修一下,留待结婚用。……一定要通知亲戚朋友都来,好热闹一下。”
井成笑笑:“又不是结婚,请几个亲戚朋友过来吃个饭就行了。”
井妈妈却反对,“太简单了,思源会不高兴。”
“她才不喜欢人多,不信您去问她!”
井成拿了祖传的翡翠婚戒看了又看,总觉得不适合思源的风格,她喜清淡,这水润浓绿,于她似乎过于花哨,不禁想着另外定做一枚新钻戒。至于祖传的宝物,就等结婚时再交给她收管吧。还没订婚就想到了结婚,井成笑自己心急。
为了确保自己的订婚仪式万无一失,井成又找霍公子问了一遍公司周年庆典的安排,直到霍公子拍着胸脯保证,“交给我,绝对没问题。”
近来,周立冬很少过问双月的事情,他觉得那里有井成和霍公子足矣。闲来,他翻看霍公子留下的庆典策划方案,里面居然增加了一个订婚仪式。周立冬会心一笑,谁会赶在这个日子订婚呢?应该是公司的员工吧?的确是个喜庆的日子呢!
他想起和沈丽订婚时的情景,在全北京最豪华的大酒店布置了一个三百多平米的花厅,铺满了玫瑰花瓣,所有桌椅都用红丝绸包着,极尽奢华。可是那样的仪式华丽却虚幻,永远感觉不出真实。周立冬尽力想当时沈丽的样子,可是,却觉眼前一片模糊,或许,对那场华丽的梦他早就忘却了。他本是一个穷人的孩子,根本不属于那个声色犬马的世界。他心底最期待的还是一个简单温馨的画面,握着他深爱的那个人的手,穿过岁月悠长而宁静的小巷,任原始的锣鼓敲出最单调的喜悦,然后他与她相与一生。
这是奢望吧?他面前又浮现出那张清丽的面孔。饮水思源,他觉得那条潺潺的小溪正围绕着自己畅意的流淌。他独坐在那里不敢动,怕一动,这美好的想象就不存在了。
思源做完最后一份报表,回头一看,公司里人都走光了。看看时间,已经将近六点。
她不急着走,打开网页粗略的浏览,点开大学的校友录,里面有昔日同学们五花八门的留言,无非在互相劝解,互相告慰,互相攀比,互相……大家这样不辞辛劳的留言,也许只为了让自己曾在意的那个人看到而已。
思源每次打开只是看,单纯的看,借以消磨自己心中那份无从寄托的爱与怨恨,她从来不发表自己的看法。
校友录里有新加入的同学,陌生的名字,陌生的口吻,她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曾有过这样一位同窗。等待救赎,他犯了怎样的错误,又等待谁的救赎?
思源看了他发的贴,每次发言,他都仿佛自言自语,别人根本看不懂他到底在说些什么,或者也根本不想看懂。
如果忏悔无门,就对着思源楼下那排银杏树去诉说吧,它们会听见!思源匿名发了回复,头一次,她回复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井成的电话追过来,“还在加班?我马上去接你。”
思源柔柔的声音轻允,“恩!”
或许,他已经走在路上,思源握着听筒一阵恍惚。
她与井成,到底是对还是错?他是否也与她一样,明明知道前面是悬崖峭壁,也要继续前行,只等待那一刻,摔的粉身碎骨。
终是不舍,又无从解脱,两个绝望的人互相依偎,或许只是为了简单的取暖。都在等待,都在期盼,却是要破釜沉舟,逼自己走上不归路,然后赌自己在路上的命运。
她知道,井成爱她,她从不怀疑那份爱,只是觉得沉重,因为,她怕自己还不了他同等的爱。她愿意尝试,愿意给自己一个新的机会,愿意在自己以后的生命里体验人生每一次转变带来的痛苦亦或欢乐。
答应井成的时候,她的内心冲动不已,却也有几分虔诚,但是这些,永远填不满内心深处的失落。任何时候,她都感觉孤独而寂寞。
井成到的时候,思源正好关了电脑,准备锁门下楼。
“一整天都没好好吃东西,饿死了。”井成拉着思源的手,说:“我们去吃日本料理。”
“就知道吃!”思源笑他,“小心吃成大胖子,我就不喜欢了。”
井成心里一乐,“那你喜欢这样的我?”
望着井成星烁的眼,思源居然无法流畅说出简单的“喜欢”二字。
井成的失落并没有写到脸上,即使她不说,他也表现的完全不介意,“走吧,去晚了吃不到你喜欢的蒜蓉牛肉卷了。”
周立冬并不希望父亲来北京,在电话里,他一直跟他解释:“我现在换了工作,天天上班,根本没办法陪你。”
“去了也不用你陪,我只是想去看看你三大爷,还有两个事儿要跟你说说。”
“什么事儿在电话里不能说吗?”
“我琢磨着还是去一趟。”周父向来固执,“我就买晚上走的火车票,明个一早就到了。”
周立冬无奈的掐着头皮,有这样的父亲他只能苦笑,非常难过的苦笑。
44、
周立冬的确没时间去接父亲,一大早,公司安排了晨会,他要发言。新公司里,他倍受器重,几乎平步青云。看来,是金子哪里都能发光,以前在九鼎,有沈家的庇护,反而显现不出他能力超群。
犹豫了半天,周立冬还是给霍公子打了电话,“我老爹从老家过来,我早上走不开,劳驾帮我接一趟。”
霍公子不止一次见过周父,以前上学时候,他来学校看儿子,周立冬工作了,他来看他公司,周立冬订婚的时候,他来看未来儿媳,这几年间,见面的次数多了,也就熟识了。“没问题,告诉我车次!”
周立冬说了时间和车次,还特意叮嘱霍公子,“我爹事儿多,你别闲烦!”
“哪儿能呢?你爹就是我爹!”霍公子信誓旦旦,周立冬才放心去公司开会了。
霍燕飞接到周父,将他带的大包小包放进车子的后备箱,顺着盘桥下来,上了主路,周父才问,“立冬到底忙啥?”
“他上班,”霍公子解释,“在一个新公司当上了部门经理,比较忙。”
周父眼角掠过一丝笑意,“有以前当什么副总的官大吗?”
霍公子忍住笑,“当然没有,那也不叫官。”
周父没弄明白,见霍燕飞笑,也就没再问。
车子上了二环,早上上班高峰比较堵,霍公子给井成打了个电话,说:“我帮立冬接下周伯伯,晚点到公司。”井成得知周父来了北京,也礼貌的问候了一番,跟霍公子说:“没事,你给老人家送到了再过来。”
周父也认识井成,随即向霍燕飞问起,“小井长的怪好的,找到对象没?”
霍燕飞赶紧点头,“他下个月订婚。”
周父叹了一声,“不小了,都该成家了,你说立冬这娃咋就不急?”
霍公子不知道该怎么说,也就假装专心开车,没应声。
“不瞒你说,我这次来,就是托亲戚给立冬介绍个对象,也在北京上班,人家说要见见面。”周父接着说:“人家说那姑娘长得俊,比立冬原来那媳妇还好看。”
霍公子笑笑,“伯伯,没准立冬的事儿是不想让您操心。”
老人点点头,“立冬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懂事,这事儿我还得问问他。”
说话间,到了交大嘉苑,霍公子在楼下物业处拿了周立冬留下的钥匙,送周父上楼,边开门边说:“立冬这个地方真是个风水宝地,您老人家一定得多住些日子。”
周父进门一看,这么宽敞的屋子,禁不住生气,“有这么大的地方,还让他三大爷住外面?回来看我怎么刮他。”
霍公子接了人并送到了地方,自然完成了使命,给周立冬发了个短信,赶紧去双月上班了。
晚上,周立冬下班买了一大兜子菜,想亲自下厨,给父亲弄点好吃的。
周父却不领情,见了儿子就骂,“没良心的东西,你三大爷白疼你了,来投奔你,居然让他住在外面!”
周立冬明白过来,解释说:“三大爷来的时候,我这房子装修呢,再说他住宾馆也是我出钱,不是一样吗?”
“你出钱那也是外面!”周父固执的认为让自己的堂兄住在宾馆就是生分。
周立冬觉得委屈,没再解释,就默默去了厨房。看来,在观念上他已经有所改变,这种变化,只会让他与父辈的想法逐渐偏离,从而越走越远。
胡乱吃了些东西,周立冬陪父亲去宾馆看了看三大爷,他已经快痊愈了,看到他们来赶紧拉着老兄弟的手说:“多亏了立冬这娃啊!”周父的神色这才缓和。
从三大爷那儿回来,周立冬陪父亲在交大里散步,晚风轻凉,吹在身上极舒服。周父点了根烟,含在嘴里,吐出来的烟雾顺着风儿飘出去老远,周立冬禁不住诱惑,说:“我也来一支。”
周父猛然间回过头看着儿子,“你不是不抽?”
周立冬笑笑,“有时候工作累,抽一支解乏。”
周父慢慢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他,又划了根火柴帮他点上。微暗的校园里,这一点火光显得诡魅而妖娆。
“你大姨的大姑姐在北京给你找了个对象,人家说想见个面,看看你。”周父边走边说。
周立冬觉得好笑,“我的事儿您就别操心了!”
“你多大了,我怎么能不操心?”周父瞪着眼,粗声粗气的说,“咱们老家象你这么大的,孩子都好几岁了。”
“这里不是老家!”周立冬平心静气的解释。
“不是老家就不结婚了?你那个同学,叫井成的吧,人家不也要订婚了?”
“井成?”周立冬吸了一口凉气,抓住父亲的肩膀,“谁说他要订婚了?”
“小霍说的啊。”
周立冬呆住。
怪不得公司周年庆典里增加了一个订婚仪式的内容,怪不得霍公子说:“凡事看开点吧,至少你还有我这个哥们!”原来要订婚的是井成,那准新娘无疑就是思源了。
周立冬大笑,在父亲面前笑得泪水肆溢,“井成和思源要订婚了!哈哈……”
周父一时没弄明白,只疑惑的看着他怪异的狂笑。
周立冬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哭是笑了,他只觉得内心压抑的难受,他握紧了拳头,任额头上暴起青筋,“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对着明湖使劲呼喊,却只听到风带回来的飘渺回音。
正是下晚自习的时间,来往的学生都好奇的看向这对父子,沧桑黝黑的老父,一看就是来自偏远的农村,而旁边那个英俊白皙,尊贵如王子般的儿子却好象来自另外的世界,多么鲜明的对比。而更让人好奇的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年轻男子却笑的那么悲哀,仿佛失去了全世界。
周立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送父亲上楼休息后,他从交大校园一路狂奔,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只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跑下去,不能停,如果停下来,他一定会心碎而死。
思源的窗前仍亮着灯,从楼下能隐约看到窗内模糊的剪影,她正靠在窗边看电视吧?因为从他的视线望去,能看到她娇柔的背。
他不顾一切的冲上楼,用力拍打防盗门,“开门,思源,求你开门!”
“吱拗”一声,防盗门似乎发出呜咽的哀号,屋内是思源惊诧的面孔,但这惊诧只有一瞬间,之后,她又伪装出一份冷漠的淡然。
他顾不得看清她的表情,挤进门内,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写满乞求与绝望,“思源,不要!”他突然抱紧她,以此来感受她的真实和存在。
思源想着推开他,无奈他的臂膀太牢固,挣扎了半天仍是徒然。
她只能任由他抱着,象个木偶。
他狂热的寻找她的唇,他的颈,想唤醒她温暖的记忆,“再给我一次机会,与井成公平竞争的机会。”他的唇在她光洁的脖颈间游走,并喃喃出声。
45、
思源不自觉的后退,让立冬蛊惑的声音在记忆里飘远。她记起当年他说:“我要走了,分手吧!”“我需要去追求那些梦寐以求的东西!”“对不起,爱情不是全部。”“……”
“不!”思源喊出声来,“没有机会了!”她的声音透出决绝,哪怕这一辈子,她依然爱着他,她也不能给他任何机会了,毕竟那些曾有过的伤无法平复。
“立冬,你走!”思源抱着头靠在门上,“走啊!”她喊。
周立冬被她无望的表情震慑了,那苍白的唇,尽管被他吻过,却丝毫没有血色,那弯弯的眉眼上,挂着比冰霜都要寒冷的泪珠。什么样的悲伤,才会孕育出这样的苦楚?那种孤独的绝望只有经历过生死离别的人才会显露,看来,思源是铁了心要让他遗恨终生。
他还能怎么样?潇洒的给她祝福?如果能这么放手,他早已经解脱了。他不能,当爱透彻心扉,他已经不能自已。
“我走!”周立冬奇怪自己居然还能笑出来,他对思源绽放出温暖的笑容,一如当年在银杏树下那般幸福与满足,“我走,再也不来打扰你!”
活了30多年,周立冬只觉得一个字——累。
小时候,当别的孩子偎在父母怀里看动画片的时候,他正帮忙哄着弟弟妹妹满街转;上学了,当别的孩子打打闹闹、相互嬉戏的时候,他正在用功苦读;考上大学总算松了一口气,可是,当别人都享受校园生活、谈恋爱的时候,他又开始为金钱发愁;毕业了,正赶上母亲重病,需要大笔金钱来维系生命,他不得不选择放弃爱情。选择沈家,他是多么无奈,他不只一次告戒自己要认命:专心工作,忘记以前,哪怕做牛做马都要出人头地。于是,他拼命工作,细心经营,终于在九鼎占有了一席之地。与沈丽的关系,也不能让他省心,他知道沈家大小姐娇纵、霸道,便百般忍让,百般讨好,他所有的小心翼翼只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如果没有思源的出现,没有沈丽的背叛,或许,这一生,他会就这么委曲求全了,尽管有遗憾,尽管不甘心,但他会隐忍。
思源是他半生暗淡生活中唯一一抹亮丽的色彩,她真诚而毫无保留的爱过他,给了他最无私的爱情,给了他最美好的回忆,他无法忘却,于是,当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不能抑制自己了,他疲惫的心又开始鲜活的跳跃起来,哪怕只是靠近她,他都觉得幸福。
沈丽意外怀孕,正好给了他一个离开沈家的借口,如果没有此事,他不知道自己将等到什么时候才会有勇气下定决心,放弃到手的一切,重新开始。可是无论如何,他自由了,可是思源却已经不再等他。
他茫然的追求了很久,觉得自己几乎累得喘不过气来,可到头来却一切成空。
周立冬站在交大嘉苑的顶层,向下望去,地面并不遥远,那些伫立在楼下昏黄的街灯似无数个招魂的使者,叫嚣着“跳下来吧,你就解脱了!”他轻轻挪动脚步,靠近楼顶边缘,这寂静的黑夜里,他一无所求了,也许,就这样结束也未尝不好!尽管想念,尽管不舍,但她终究不能原谅他了,那么,余生于他还有何意义?
就在恍惚纵身的一刹那,随身携带的手机响起,他停住,机械的按下接听,那头,是周父急切的声音,“怎么还没回来?我都睡了一觉了。”
“就回来!”他挂了电话,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楼顶边缘,一只脚已经抬起要往下迈去,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回到家,周立冬还心惊不已,生死一刹那,他怎么就没有感到留恋和害怕?
冷汗溺湿了衣服,他懒得解扣子,用力一扯,将衬衫从身上褪下。放了一浴缸热水,将全身浸泡进去,才感觉身体里的血液有了流动的迹象,然而随着水温的变化,这缓慢的流动又开始凝固。
周父看到儿子回来进了浴室,好半天不见动静,忍不住进去看个究竟。
他正躺在浴缸,将头埋进水里,从外面看就象溺水的样子。
周父冲到浴缸边,叫他:“立冬,你干什么?”
他懒得回答,仍一动不动,周父急了,从水中托起他,喊“立冬,儿啊!”
他才缓缓睁开眼,“爹,你去睡觉,我累了,泡个澡。”他毫无情绪的对父亲说。
看儿子一副不大正常的表情,周父心里担忧,“大半夜,不睡觉泡什么澡?”
周立冬置若罔闻,闭起眼睛,轻声说:“别管了!”
周父从没见过儿子有这种模样,叹了口气,说:“我不管,你自己早点睡吧!”
自周父跟周立冬说要与亲戚介绍的对象见面后,周立冬一直没什么反映,周父有些着急,催促道:“人家说这几天有时间见面,你安排安排吧!”
周立冬闷闷的看着父亲,“我的事情,你们就别操心了行不行?”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周父问。
周立冬没吱声,不承认也不否认,周父心里有数了,继续说,“是不是书架上那本相册里的女娃?”
“你什么时候看了我的相册?”
“前天晚上你出去的时候,我帮你整理书架,就看到了,藏的还挺严实,一本儿都是一个人,不说俺也明白了。既然你有了对象,那我就不管了,等会儿给人家那头回个话,就说这事儿黄了。”
见父亲不再坚持让他去相对象,周立冬才觉得稍轻松了一点。
为了照顾周立冬的面子,这日晚上,霍公子做东,请周父吃饭,算是接风洗尘。
霍公子顺便叫了井成,井成说:“我得陪思源去选礼服,估计去不了!”
“周伯伯来了不露个面,不好吧?”霍公子想了想,“要不这样,我们去了先吃,你们选完礼服再来。”
井成没什么异议,“那也好,只怕太晚了去不成,你们别等我们就行!”
井成去接思源下班,正好碰上老朱,两个人好久不见,自然寒暄了一阵。
“天天来报道,也不知道什么事情能请我吃上喜糖?”老朱与井成早就熟识,开开玩笑也是常事。
“思源没跟你说,我们下个月订婚!”井成连眉毛都带笑意。
“订婚?”老朱憨笑,“思源瞒得挺好,我可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思源喜欢低调,可能到了时候才会通知你吧?”井成笑言:“不过,我可是提前说了,到时候得来捧场!”
“那是,我可是把思源当亲妹子看待的,怎么能少了我这个娘家哥哥?”
思源收拾所有报表从里间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看到井成与朱总正有说有笑,她冲井成微一笑,“早来了?怎么也不叫我?”
井成宠溺的看向她,“没事,不急!”
两个人刚要走,思源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对老朱说:“明天要给九鼎的项目报表我放在您桌上了,有几个数字还有疑问,您再核对一下,不行我再重新做一遍。”
“行了,井成都等急了,快走吧!”老朱挥挥手。思源就是凡是太细心,太认真。
“好吧,记得看看报表后面的那组数字!”思源又叮嘱了一遍。
走出公司,井成才笑道,“真不知道你们公司老朱当家还是你当家?”
思源吸了口气,“朱总是我的恩人,也象亲人,有些事情,我得帮他分担。”
提到亲人,井成有些心疼,他知道思源的父母都已逝去,她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井成握紧思源清凉的小手,说:“走吧,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
46、
思源柔顺的眼神直直的盯着井成,他那句“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让她感动,他那份爱她的心思那么明了,即使给不了他相同的爱,但她可以在以后的日子里好好关心他,照顾他。
思源踮起脚,在井成腮边轻轻一吮。
井成欣喜若狂,用手指摩挲着她的唇接触到的地方,他宁愿相信这是一个吻,思源主动献给自己的第一个吻,那么自然流畅,没有犹豫,没有迟疑。他当然也不会犹豫和迟疑,拉过思源,在她唇上覆上自己的印记,这次,她没有推开他。
纠缠了几秒钟,他感觉到了思源呼吸的急促,才恋恋不舍的抬起头。
思源脸上早已飞满红霞,不敢再看他。
井成笑了,他简直不相信自己还有这样的好运,抿了抿嘴,唇畔还粘了她粉红的唇膏,很是香甜,象极了小时候吃的水果糖。
看来,与思源订婚真是个不错的决定,能让她慢慢接受自己,如果以这样的方式发展下去,凭着思源的善良与自己的真诚,未来的幸福或许已唾手可得。
两个人在燕沙逛了很久,为了选订婚礼服。虽然思源并不期待这个订婚仪式,但她着实被井成感动,想着如果和井成重新开始也未尝不是一种简单的幸福,此时此刻,她的心情虔诚而忐忑。
不是井成挑剔,而是思源穿什么都好看,试了几套礼服下来,井成有些眼花,拿不定主意要选哪套,他总觉得这些礼服都不够华美,难以衬托思源的清新气质。
思源当然以井成意见为重,既然他不点头,她就不好自作主张。
转了一圈下来,衣服没选成,却累得满身是汗。井成拉着她坐下休息,最后干脆决定请设计师来量身定做。
“只是一个订婚礼服,何必这样讲究?”思源不想铺张浪费。
“一生就这一次,当然需要选最好的!”井成少有的坚持。
“最好的不一定适合自己!”思源靠在井成旁边,随口说到。
井成一顿,强压住心中顾虑,“总之,我来负责,你就等着做一名最美的准新娘!”
从燕沙出来,井成才想起霍公子还叫自己一起去给周父接风,差点忘记他那茬儿。
虽然不愿意让思源再看到周立冬,但是,如果先将她一个人送回去,再去与他们会合,时间上就会有些迟。
想了想,井成还是带上了思源,也许,过了这么久,经过这许多事,周立冬也该放手了吧?毕竟思源已经答应和自己订婚了。他情愿尽量往好的一面想。
坐在井成车上,思源无意识的往外看,路旁绚烂的霓虹一闪而过,只留下烁目的光影,他们在车海里游走,也在这光影里穿梭,好像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再转头向外望的时候,已置身再朝阳门外。
思源疑惑,“我们去哪儿?”
井成才解释,“立冬的父亲来北京了,今晚霍公子做东请吃饭,我们也露个面,去看看老人家。”
思源咬着唇,漆黑的眸色闪过迟疑,“你们三剑客关系好,你应该去,为何还拉着我?”
“马上就成为一家人了,还分彼此?”井成笑着说,虽然他有意将语气放轻松,但思源还是听出了里面的试探。
一家人?也就是说以后他的朋友就是他的了!他与周立冬是兄弟,从大学到现在一直不分彼此,可是,她又将如何跟他相处?
思源觉得烦躁,打开车窗透气。井成看不清她表情,以为她在为这件事生气。
“如果不想去就算了,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吃东西。”井成打开左转灯,想在前边调头回去。
思源却说:“去吧,问候长辈是该有的礼貌!”
“真的不介意?”井成小心翼翼的观察思源的表情。
思源回头冲他笑着,“该面对的总要面对,不是吗?”
井成不禁佩服她的勇气,看来自己没赌错,她真是想把过去的牵扯截断。
周父由霍公子和周立冬陪着,在宽敞的包间享用美食,还喝了几百块钱一瓶的珍品二锅头,心里有点飘飘然,说:“我这辈子比别人有福啊,养了立冬这个儿子没白养。”
霍公子连连点头,“立冬是不错,优秀青年呐。”
周立冬白了霍公子一眼,“别跟着我爹捣乱,我有什么不错?哪样能比得上你?”
“你除了泡妞没我强,样样比我好啊!”霍公子边说边笑。
周立冬直摇头,“赶紧吃东西吧,喝了这么多也不知道垫补点儿?”
“我这不是为了等井成吗,这丫怎么还不来?”霍公子拿起手机,“我还是打个电话问问吧。”
周立冬拦住他,“算了,他可能忙吧!”
“忙什么?不就是……”说到一半,霍公子又生生把话咽回去,他想,还是先不告诉周立冬井成和思源订婚的消息,免得他难过。周立冬对思源那份心意他太了解,那不是普通的喜欢,而是非她不可的强求。
其实,霍公子也是鸵鸟心态,即使他不说,难道他就能一辈子不知道?公司周年庆典那么大的活动,周立冬能不参加?到时候他还能如何隐瞒?
井成和思源走进包间的时候,里面的三个人均是一愣。
周父想,原来立冬喜欢的女孩这么漂亮,比照片上好看多了。
周立冬更多的是疑惑,思源为什么也来了?
霍公子则是着急,心里说:“井成啊,井成,你怎么还带了这个姑奶奶,这不是名摆着来刺激周立冬吗?”
井成没注意三个人呆楞的表情,进来就笑着和周父打招呼,“周伯伯,欢迎您老人家来北京检查我们的工作。”他见过周父多次,也算熟悉。
思源没说话,只是陪着微笑。
周父看看儿子,再看看思源,发现他正盯着她看,脸上那份掩饰不住的情思那么明显,是了,就是这个女娃吧,真是与自己的儿子很相配。
“来,娃,叫什么名字?”周父让思源坐在自己旁边。
“她叫郝思源!”霍公子看着一脸尴尬的思源,赶紧替她解围。
井成皱了皱眉,心底有一丝不悦。
周父热情的给思源夹菜,“这么晚来,饿了吧,多吃点。”
思源不自觉把椅子向后挪动。
“立冬这娃也真是,有了对象也不跟我说。你可别抻意,他呀,就是这样,什么事儿心里有主意。”周父边说还边看看儿子,笑得一张脸上全是皱纹,象个放大的核桃,“要说立冬,也是个好孩子,聪明、能干还孝顺……”
周立冬一直看着思源,看的仔细又认真,至于父亲说了什么他根本没在意。
井成已经面色铁青,握着酒杯的手一紧,水晶杯子瞬间碎裂,“够了,周伯伯,您好象弄错了,思源是我女朋友,我们下个月要订婚!”
思源早已面色苍白,看着神色震惊的三个人说不出话来。
47、
要不是霍公子喊了声:“服务员,买单!”可能大家还会在包间里继续面面相觑。
思源被井成拉着出来,在旁边的停车场等井成去取车,此时,她大脑里还是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立冬的车也停在同一个地方,他从思源身旁经过的时候,看到她一片呆滞神情,突然觉得心痛难忍,“思源!”他试着轻喊了她一声。
思源不敢移动脚步,更不敢回头,只是向井成的方向张望。
周立冬自嘲的笑笑,“刚才的事儿,对不起!”思源却没有回应。
恰好井成已经将车子开过来,她飞快的钻进去,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这些人。
霍公子结完账也跟着出来,看到井成要走,赶紧说:“捎一段,我今天没开车。”
井成按下车窗玻璃,冷冷的说:“你坐立冬车走!”
“立冬不顺路。”霍公子急忙躜过来,想拉开车门。
井成猛然踩了脚油门,车子已经呼啸而去。
周立冬站在霍公子身后,看着飞驰而去的黑色奥迪,觉得一切都那么遥不可及了,“我送你吧,反正没什么事。”
霍公子回头,看到苍黄灯火下周立冬眼里一片寂静的死灰,觉得骇然,“我打车,你跟周伯伯早点回去休息。”
周立冬笑笑,“随你,觉得方便就好。”
周立冬取了车,去饭店门口找父亲,发现人不见了,四周找了找,仍没看到人影,他人生地不熟,能去哪里?周立冬有些惊慌,却毫无办法,只能坐在车子里等。
整个世界静谧的荒凉,车里的音响也似受了伤,悲伤的吟唱寂寞沙洲冷,“……那样浓烈的爱再也无法给,伤感一夜一夜,当记忆的线穿杨过往支离破碎,……”周立冬无端被这音乐弄得心烦意乱,各种情思潮涌,却没有任何头绪。他摘下眼镜,任视线模糊,然后,感受到眼角的潮湿。心里那个破了的洞越来越大,大到吞噬了所有声音、所有影像,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那种岑寂的孤单冰冷的可怕,唯有寂寞的恐惧相伴,而他却无处可逃。要知道生命有这般痛苦,有想爱却不能再爱的无奈,有种种水深火热的挣扎,他何必要走这一遭?被拒绝、被丢弃,他还能去哪里再找寻希望?
胃里又开始翻滚,那种逼人的疼痛再袭来,他咬紧牙强忍,在车里到处翻找胃药,有段时间没痛过了,他几乎忘了那些止痛的瓶瓶罐罐放在哪里?
低喘一声,嗓子里的咸腥涌出来,那只能是触目的血,他抹掉不看,将帕子直接扔出去。
大约过了一刻钟,周父才慢慢悠悠的折回来,见到儿子,问:“可以走了?”
周立冬点头,“刚才去哪儿了?我没看见你啊。”
“到处看看,这里真豪华,这辈子头次来这么高级的地方吃饭呢。”周父捶了捶腰板。
回去的路上,周立冬开车,周父坐后边,两个人谁也没开口说话。
回大交大嘉苑,周立冬进了书房就没出来,周父在客厅坐着,等着他来给个解释,却不见动静。老人叹了口气,冲书房喊,“明天我还是跟那个亲戚联系联系,去看看她给介绍的那对象。”
周立冬不想回应,也已无力回应。
井成将思源送回住处,本以为她想一个人安静一下,可是,思源却拉住他,“井成,陪我呆会吧!”于是,他陪她上了楼。
思源陷在沙发里,歉然的看着井成,说:“我不知道立冬的父亲为什么误会,我已经下定决心要……”
没等她说完,就被井成打断了,“不能怪你,只是个误会。”
思源抱紧双肩,只觉得一阵无力。
井成在她旁边坐下,轻抚着她的头发,“别想太多。”
思源趴在井成肩头,低喃:“井成!”
“嗯!”他答应着,他喜欢她用这么柔和的声音唤自己,“今天太累了,早点休息!”
周立冬轻微胃出血,几天都吃不下东西,身体迅速消瘦下来。看着儿子日渐憔悴,周父也不再提相亲之事。倒是想起此来北京的另一个目的。“你表姐家的孩子今年考大学,如果考上了,想跟你借点钱。”这日,父子两个在楼下散步,周父终于找机会跟儿子说这事。
又是钱,周立冬烦闷,“考上了再找我要吧,现在手头也没什么现金,都买了股票。”
周父被堵回来,心里有点抱屈,“你现在有钱了,怎么没良心了呢?”
周立冬无语,他宁愿自己从来没钱,也从来没因为钱而出卖过自己。不过,那些做过的错事不会因为自己不愿意就没做过,那些美好的东西就因为一个钱字而消失殆尽,多么不值。“钱,这个字害人不浅啊!”他感触太深,以至说出话来都是叹息。
“有钱有什么不好?这个世道没钱才不行!”
“有钱了,我就能幸福吗?有钱了,我就能快乐吗?钱能买到爱情吗?能买到思源的原谅吗?能买回来我们曾经拥有过的一切一切吗?”周立冬不是想质问,而是想倾诉,可不自觉那微扬的语调竟透出落魄的无奈,他哂笑着,回望父亲。
周父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在他印象里,儿子从来都是笑对人生,无论遇到多大挫折,都能平静如水,面不改色,无论生活多么艰辛,都能甘之如饴,云淡风轻,他从没见过儿子露出如此哀伤与绝望的表情,那死灰的眼神里仿佛看不到生气,即使他就站在跟前,却觉得那么遥远。
“儿啊,莫要瞎想,你有钱了,找什么样的对象没有?就小井对象那样的也不在话下!”周父知道儿子喜欢的人是井成的对象,那个唤作思源的女孩,可人家是井成的人呀,这不是强求吗?
“如果不是因为我要钱而不要她,或许她现在已经嫁给我了吧?”周立冬的脸上因这样的憧憬而浮现出一丝笑意,那么柔和,那么专注,那么深情。
周父心疼的望着儿子,愁眉不展。
七天后,井成为思源订做的礼服送到思源公司,抚摸着象牙白的的柔软真丝面料,思源终于有了要订婚的感觉。多么奇怪的事情,大学时她对周立冬爱的死去活来,而与井成仅仅是同门之谊,可现在她要订婚的人却是井成而不是周立冬。对于周立冬,即使爱着,也要放弃了,她终究不能原谅他当年的抛弃。
同事们看着这昂贵华丽的衣服,纷纷赞叹,“太美了,思源要是穿上,还不迷倒一片?”
老朱拉下脸,“都不忙正经事,瞎讨论什么?她要迷倒一片有什么用?不怕井成打翻醋坛子!”
众人大笑,思源也跟着莞尔。
正在大家说笑的时候,公司楼下服务台打电话过来,说外面有人找郝思源小姐。
48、
见到周父,思源有些诧异,这个神情严肃的老人给她的印象还算和蔼。她请他在楼下的小会客厅坐下,并买了杯饮料给他,“喝点水吧,今天天气有点闷热。”
老人握着纸杯,泯了一口凉丝丝的酸梅汤,不好意思的说:“我问了小霍,才知道你在这里上班。坐车也挺方便,就来了,也没跟立冬说。”
思源在周父对面坐下,“您找我有事?”
“我在立冬的相册里看见过你照片,还以为……”
“您误会了!”思源笑笑,她很意外,原来老人误会的缘由在这里,而这么多年了,周立冬居然还保存着她的照片。
“立冬……你们早就认识吧?”周父虽然有点不自在,还是问出来,“看那些照片,好象还在上大学?”
思源的思绪飘了很远,“是啊,还在上大学。”那时候她还是个扎着马尾,穿着运动衫的小姑娘,快乐得不知道什么是忧虑。天天跟在周立冬身后,陪他打球、上自习、去食堂买饭……跟他撒娇、跟他捣乱、跟他急、跟他凶……而好脾气的周立冬却一直对她笑,温暖和煦,如金色阳光洒在海面上,泛起爱与关怀的鳞波。思源的目光变得清澈起来,粉红的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柔和,可是转瞬,这柔和却变得嘲讽起来,“都过去很多年了!”
“立冬,他还是很喜欢你!”周父的坐在那里,闷闷的说。
“嗯!”思源轻轻的点了点头,“您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个吧?”
周父不敢抬头看思源,只好低着头看桌上那杯颜色深红的饮料,“那娃不敢来告诉你,竟折磨他自个儿了,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让我这老头子看了都心疼啊。”
思源心里拥堵,但仍表现出冷静与自制,“他没必要对自己这样。”
周父叹了口气,“娃啊,我来这里找你,不求别的,就是想让你劝劝立冬,别那么想不开。”
思源苦笑,“恐怕我不方便。”
周父木然的眼神更黯淡了,哀哀的说:“我那儿也是命苦!”
思源别过头去,抹了一把面上的湿热,说:“让井成和霍燕飞去劝他吧!”
思源回到公司,老朱把手机递给她,“井成那小子打了不下十个电话了!”思源才发现自己刚才下楼没带手机。
给井成回了电话过去,他可能正在忙,按了接听,却还在那边跟别人说话,“今天就讨论到这里,二组可以负责下面的工作,有问题再找我。……喂,思源,你回来了?”他的声音低沉柔和,充满磁性。
“刚下楼一趟,没带手机。”她解释。
“噢,我想问你礼服收到了吗?有没有试试?合身吗?”井成边说话边打开抽屉,里面是他上午刚从精品店取回来的戒指,简单的铂金指环上镶嵌了一枚两克拉的钻石,闪着璀璨的光芒,订做的时候,他没告诉她,只想给她个惊喜,简洁的设计质朴又不失高贵,应该能让她喜欢吧?
“刚送过来,还没来得及试。”思源看着那精致的礼服,心里有几分莫名的惧怕,但还是以轻快的语气告诉他:“应该会很漂亮!”
井成心安了,只要她喜欢,他的心思就没有白费。
下午,总算不忙,老朱出去办事,思源留守公司。闲来打开校友录,又是一页页花花绿绿的的留言,思源浏览了一番,觉得无聊,就在想要关闭网页的刹那,又看到那个等待救赎的留言,附在她的回复下面:思源楼下那排银杏树不能读懂相思,天佑会堂的宽敞也容不下那颗爱她的心,我该如何?
原来,大学时候,不止她的爱情遭受了挫折,那美丽的银杏树,见证了多少分分合合?天佑会堂又容纳了多少失落的心?每个人都在等待救赎,等待一线生命赋予爱情的生机。只是思源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班上哪位同学在等待救赎,又在等待谁的救赎?
略一思索,思源快速在键盘上敲击:没有人是上帝,救赎只是自己对自己的宽恕!
随着双月公司周年庆典的临近,周立冬越来越沉默,周父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可是,也只能是干着急没办法。
交大嘉苑小区门口每晚都有夜市,出了门就能看到,无非是一些非法经营的小商小贩,经营内容也算丰富,吃穿用度,一应俱全,近来还多了宠物,那些小猫小狗小兔子,就那么贸贸然摆在地摊上,城管来抓过多次,可是无论怎么禁就是不止,也就随他去了。
周父是喜欢这样的夜市的,很像老家的赶集,非常有亲切感。晚上蹓弯的时候经过,免不了多看两眼。
这次,他的确看到了好东西,一只虎头虎脑的小狗,像个小雪球,“买一只吧,好跟你做个伴。”周父停下来看那只小狗。
周立冬对养狗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既然老父提出要买,也就掏钱买了,这种小东西估计养不了几天就呜呼了。地摊上的东西到底不贵,几十块钱的事,同时还顺便买了狗床和狗玩具。
周父又在北京呆了几日,便要求回老家去,临走叮嘱儿子,“胃不舒服就赶紧去医院看。”
“知道。”周立冬将他送上车,看着车开了才离开。
出了车站,周立冬接了个电话,然后停下吸了支烟,之后直奔双月。
见了井成和霍燕飞,周立冬说:“最近股市形式一片大好,我们抽出资金入到股市,不出一年,就能再赚两个双月。”井成和霍燕飞将信将疑,“怎么突然要炒股?”
“我得到消息,九鼎将重组上市,趁这个机会,我们买它原始股,等于白赚。”周立冬不急不徐的说,他向来头脑清晰,人脉甚广,在决策方面很少出错,所以,由不得井成和霍燕飞不信。
“这一投就是双月的全部家当,务必要有十成的把握。”井成做事也越来越小心。
“放心,双月也是我的全部家当!”周立冬黯淡着神情,叹了口气。
月底的时候,天气已经炎热,周立冬胃不舒服,不能多吃东西,越来越憔悴。
有天上完课,霍公子喊饿,非要到他家喝杯茶。
周立冬懒得说话,沏了壶碧螺春,放在餐厅,让霍公子自斟自饮。霍燕飞也不客气,自顾到冰箱拿了茶点,边吃边喝。
周父买来的那只小狗闻到茶点的香味,从阳台跑出来,冲霍公子要吃的,霍公子哪肯给它?瞅了半天,见霍公子没动静,小狗便可怜兮兮的望着周立冬。周立冬却对小狗视而不见,小狗倦了,便趴在周立冬脚底下,不叫也不闹,安安静静的等着。
周立冬也一直不说话,面部表情的看着霍公子吃喝。
被他看得不舒服了,霍公子一扬手,把茶点抛给小狗,小狗便慢慢走过去吃。
霍公子吐了口气,将脚搭在另一张椅子上,“靠,你养的狗都有抑郁症了!”
周立冬仍不是不理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被他看得不舒服,霍公子换了个姿势。
周立冬点头。
“那个庆典,你不能不参加,谁不知道你是公司的幕后老板?”
“我没说不去!”周立冬定定的看着霍公子。
49、
看着思源穿上那套丝质象牙白礼服,祖蓟也觉眼前一亮,“太漂亮了!月亮仙子下凡啊!”
思源笑而不语,只是专心的涂着唇膏,过了会儿,她问祖蓟,“穿这个会不会太夸张?总觉得没必要。”
祖蓟站在她身后,帮她梳着头发,“怎么会夸张?今天是你订婚仪式啊。”
“只是订婚,又不是结婚!”
“好好呆着,”祖蓟拍着她的头,“发型乱了,……我看,等你们结婚的时候可得比这个隆重多了。”
思源看着镜子里美得不真实的自己,心里一阵打鼓。
公司临时租用的活动大厅里已经聚满了人,霍公子正带着音响师调试设备,“哥们,弄好点,音响可是舞会的关键。”
音响师唯唯诺诺的点头,“保证没问题。”
霍公子看看表,“快点吧,要开始了。”今天,他可是舞会的司仪。
周立冬和井成还都没露面,“这两个家伙,搞什么鬼?”霍公子插着腰,拿了瓶水就往嘴里灌。
井成也穿一身象牙白的礼服,更显得玉树临风。他抱着一束火红的玫瑰从停车场出来,正好看到方周和唐伊。“我就说一定能喝到这杯喜酒的!”唐伊笑着打量井成,“果真一表人才啊!”再看方周,唐伊撇撇嘴,“都是从一个地方来的,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他不是比我早两代移民吗?要不能退化成这样?”方周冲井成扮了个鬼脸。
“大言不惭,小心别让风闪了舌头!”井成拍着他的肩膀说。
唐伊笑得更肆无忌惮,拉着方周:“我们先进去等着,一会儿准备闹新人。”
井成赶忙从花束里抽出一支玫瑰递给唐伊,“嫂子,您千万手下留情,悠着点啊。”
唐伊接过花,和方周笑嘻嘻的进了大厅。
后面,井母带着井成的两个姐姐也已经赶到。
井成摸了摸衣服口袋里的小方盒子,满意的笑了。
思源是由老朱和祖蓟护送来的,路上,祖蓟曾小声问她:“你真的都准备好了!”
“好了!”思源怕自己的语气不够坚定,还使劲点点头。
祖蓟握紧思源的手,“我们是好朋友,好姐妹,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
思源点头,眼里闪烁着泪光,“我一定会让自己幸福。”
“傻瓜,这么好的日子,你哭什么?好不容易化的妆,一会儿花的了难看。”祖蓟小心的帮她拭去眼角的潮湿,同时,也拭去自己眼角的泪。
老朱在前边开着车,边走边说:“得了,姐妹情深看多了,也没见过象你们这样的呀,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们就煞风景吧!”
思源和祖蓟才忍住不哭了。
双月周年庆典开始的时候,周立冬还没出现。
霍公子急得团团转,“他怎么能不来,他还要代表公司致辞呢!”
“放心,他不会不来!”井成安慰霍公子,“立冬做事,向来周到。”
果然,过了一会儿,周立冬姗姗而来。
今天,他穿了件粉白的条纹衬衫,没打领带,下边随意配了件APPLE的仔裤,看起来并不是来参加公司庆典,倒像是参加同学聚会。
“接下来要你致辞了!”井成小声提醒周立冬。
周立冬浅浅笑着,目光在大厅里逡巡,寻找思源的身影,见她安静的坐在一侧的角落里,才慢慢走向主席台。
她说过,她喜欢看他穿格子衬衫,现在她应该看到了吧!
他的目光只落在她身上,那纯黑的眸子透出期待和祈求的光芒,仿佛要看到她的灵魂深处。他用浑厚嘶哑的声音念着霍公子写好的致辞,但心里却用另外的声音念着:思源,我爱你!
思源闭上眼,不敢看台上那个挺拔的身影,为什么他苍白的面孔如烙印一般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抹也抹不掉?
祖蓟坐在她旁边,担忧的看着她,“思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那里不舒服呢?是她的心不舒服吧!身体里仿佛有尖锐的刺在穿梭游弋,所到之处都是揪心的疼痛。
再冗长的致辞也有结束,再牵缠的情丝该斩断还是要斩断,思源毅然抬起头,看向周立冬。怨恨到这时候已经不存在了,只化做深切的悲哀,他们的爱情也是悲哀吧?
音乐声想起,井成已经向她走过来,象牙白的男式礼服衬着那张俊逸的脸,周身散发出一种圣洁的光,将她浓烈的愁思化解无形,他才是她的救赎吧?
司仪霍燕飞高昂的声音宣布:“今天还有另外一件喜事,那就是井成先生和郝思源小姐要订婚。”
热烈的掌声淹没了一切。
祖蓟将思源的手放在井成手里,“祝福你们!”
思源看向井成,他正冲她微笑,那愉悦的笑容好像从心底发出,那么自然而亲切。思源也想回他以微笑,可是不管怎么努力,都笑不出来。
她感到有一双帜烈的眼在盯着自己,那绝望的气息透过人群感染到身上,冰冷得让人颤栗。
井成伸手去找戒指,他要用恒、久、远套住自己的爱,不允许她再犹豫、退缩。
“郝思源,我爱你!”井成在人前郑重许下诺言,然后等待思源的许诺。
思源深深的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扪心自问,自己的爱较之井成算不算爱?她知道,自己喜欢他,这个儒雅英俊的男子,曾带她走出悲伤,曾给她真正的温暖,他值得自己去喜欢,她也愿意与他携手走过人生以后的日子。这是爱吧?尽管不够深切,不够坚决,不够执著,不够圆满,但起码,她尽力了。她告诫自己以后要一心一意去爱他,放下所有,只去爱他,尊重他,照顾他。
“井成,我也……”她学着他的口气,想说,我也爱你!可是,那个爱字却卡在嗓子眼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周立冬远远望着思源,她会不会也如井成爱她一样,爱上了他这个异姓兄弟?思源也要许诺爱井成了吧?
他转过身,不愿看到思源脸上那别人给予的幸福神采。
“井成,我也……”思源的声音,在他耳畔回荡。
周立冬心如刀绞,闭上眼,他不能回头,怕回眸的一刹那,心便碎了。
50、
他不能回头,怕回眸的一刹那,心便碎了。
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回荡,都化成她美妙的身影。
“井成,我也爱你!”她清甜的声音,是不是在说她爱井成,她已经爱上了井成?那么他该怎么办?谁来爱他,他如溺海的孤魂,在汪洋里沉浮,想努力抓住些什么,但是,已经挣扎的精疲力竭,只能两手空空的沉沦!
胃里的绞痛勾得心也跟着痛,如果他还有心。周立冬一只手捂住胸口,一只手使劲撑在桌子上,脸色灰白,豆大得汗珠不断从额上滴落,“思源,对不起,真得很对不起!”他呓语般低喃,然后整个身子向后跌倒,嘴角渗出大口的鲜血。
“井成,我也爱你!”思源庄重的声音在大厅里回响。
井成欣喜若狂,捏着戒指的手轻轻颤抖,他想半跪下身帮她把戒指带上,可手上的细汗却让手指一滑,那枚晶亮的钻戒就像流星一样滑下了宇宙。璀璨的钻石与地面接触的瞬间发出“叮咚”一声清响。
所有人都愣住。
然后,人群里爆发出急切的叫喊声:“周总晕倒了,周总吐血了!”
霍燕飞和井成最先劈开人群,冲上去,“立冬!”霍燕飞衣襟还别着胸麦,一声长吼吓坏了所有人。
思源还站在原地,她不敢动,她宁愿相信这是一场梦,而刚才只是梦里的闹剧,她不能动,怕一动就惊醒了,梦就变成了现实。
“唐伊,唐伊!”井成到处找唐伊,“快来看看立冬!”
“急性胃出血,赶紧送医院!”唐伊略检查了一下情形,赶紧帮忙叫了救护车。
还好,是唐伊亲自打的电话,救护车来的很快,而且唐伊已经交待医院马上实施急救。
霍燕飞和井成一直抱着周立冬,不肯松手,唐伊和方周强把他们分开:“有我跟方周在,不会有事!”唐伊衣服上还别着井成给的玫瑰花,如血般刺目。
井成摇头,“我们都得跟着,我们是他的兄弟!”
“你回去,我跟着就行!”霍燕飞把井成推回倒门口,“你还得要跟小才女订婚!”
井成想起那滚落在地的戒指,想起思源苍白惨淡的面孔,坚持的说:“我跟着去,思源会理解的!”
救护车的声音渐渐远去,大厅里仍有音乐隐隐约约地敲打着耳膜,思源被祖蓟拉着坐回原处,“不会有事的!”祖蓟握紧她冰冷的手。
井成的姐姐坐在前排,拣起掉在地上的钻戒,拿给思源,“井成专门为你订做的,想要给你一个惊喜。”思源无意识的戴起来,不大不小的指环,刚刚合适,只是指环上那枚夺目的钻石让她觉得格外刺目。
医院这边有唐伊照应着,自然方便,井成和霍燕飞被安排到唐伊办公室休息。
唐伊从急救室回来,忧心忡忡,说:“现在还在急救,情形不太乐观。我刚才去查了他的病历,照出血的程度和次数看来,有胃癌的可能!”
“不可能!都什么时候了?唐伊你别跟我们开玩笑。”井成觉得身体颤抖的厉害。
霍燕飞也好不到哪里,声音也在打颤,“不会,不会,肯定不会!”
“等切片出来看结果吧!”唐伊揉着一头短发,无奈的看了看自己的丈夫方周,“你能不能出去帮他们买两杯咖啡?看样子他们需要提提神。”
周立冬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可是为什么死之前还有那么几丝遗憾?思源微笑的面孔不停的在他眼前闪过,每一次都给他带来几分生的希望,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由什么可以留恋,那也只有她了,那个他爱过也爱过他的女子。“立冬!”他好像听到她在唤他,声音如天籁般优美动听。“思源,对不起!”他在心里说。
胃部的疼痛已经不那么撕心裂肺,转成呼吸时的阵阵刺痛。他知道自己仍在呼吸,只是不那么自由,氧气管好像插在呼吸道里,每吸一口气都要动用全身的力量。
他知道自己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因为有好几次,他都想让灵魂不再醒来。
“立冬,立冬!”朦胧他不但中听到了思源的声音,而且还有井成的,霍燕飞的。他们都在吧?他爱的女人、兄弟!
他满足的睡了。
急救结束,医生通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井成给思源打了个电话,纵使平静的语气也难掩内心的紧张,她问:“怎么样了?”
“人还没醒,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唐伊怀疑是胃癌晚期!”井成不想隐瞒她什么,该知道的应该让她知道,哪怕她因此而有不同的选择。
“哦!”思源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就再没说什么。她还能说什么?井成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惊得她已经喘不过气来。胃癌晚期!多么恐怖得字眼,那已经意味着死亡。
“思源,”井成喊,“你能过来看看吗?”
“不!”思源扔掉手机,仿佛那是恶梦的开始和源头。她为什么要去看他?她早就决定不爱他了,那个多年前为了前途而抛弃她的男人,那个现在仍然会以更决绝的方式抛下她的男人!现在,她根本不想见到他。
祖蓟一直陪再思源身边,看到她扔掉手机,一下哭得象个孩子,祖蓟赶紧扶住她,“怎么了?”
井成的声音还再手机里反复喊,“思源,你要来!”祖蓟才明白可能周立冬有危险。
“赶紧换个衣服。”祖蓟自作主张帮她换了衣服,拉着她出门,“你要去,这次我支持你!”
已是黄昏,夜灯初上,喧闹的街头逐渐冷清,思源一步一步靠近那个离死亡最近的地方,她对着空气说:“周立冬,难道我上辈子欠了你的吗?”
井成已在医院门口等她,看到她边走边哭,哭得全然没了力气,又是一阵莫名其妙得心疼:“思源,别哭了!去看看立冬吧。”
思源却扑在井成怀里哭得更甚,这个怀抱仿佛成了她宣泄得唯一途径,“为什么会这样?井成。”
他抚着她柔软的头发,吻去她的泪水,“别哭!”
思源终于站在病房内,站在周立冬的床边。她愣愣的看着他,没有言语也没有表情。
周立冬很想看清楚床头那个模糊身影,她象极了他的思源,象极了那个自豪的笑着跟他说:“瞧,那个楼是以我的名字命名的呢!”的交大才女郝思源。
他忍住身体的疼痛,费力的蠕动嘴唇,想叫她,“思源!”可是,尽管用尽了全力,他依然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又想起晕倒前的那幕,思源用庄严的声音说:“井成,我也爱你!”他爱井成吗?周立冬无法思考,只是想起之前那些画面,又觉得一切灰暗起来。他动了动,又颓然倒下,干脆睡去吧,别再醒来!
“医生,救他!”思源凄厉的高喊,之后,瞪大眼睛,使劲捂住嘴,想哭却哭不出来。
51、
那是一个很美的梦,美得让他不愿意醒来。梦里有宽敞明亮的教室,葱郁的银杏树,清澈的明湖;有井成、霍燕飞的身影,更有思源的笑颜;梦里有春天的花,夏天的草;梦里有太多他想珍惜、珍藏的回忆。如果生命能永远在梦里存在,他决定停留了,不再醒来。
“立冬到底怎么样了?”井成问唐伊。
“他身体太虚弱,情绪还受了刺激,晚点才能醒!”唐伊看向思源,“你刚才进去跟他说了什么?看样子,他昏迷的时候情绪有些变化。”
思源摇摇头,“没说什么,我以为他死了。”她唇色苍白,看起来象受了惊吓。
唐伊没再追问,只说:“折腾了一天,大家都饿了,去我们医院食堂吃点东西吧,回来立冬估计就能醒了。”
霍公子第一次对吃东西不感兴趣,对唐伊说:“你说的那个什么切片分析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明天,大家要有点心理准备。”唐伊说完,先出了办公室的门,在外边等着。
三个人谁也没动。
周立冬还是醒了,因为滴在手上的液体太灼热。那是眼泪,是思源的眼泪,他不想让她替自己难过,所以,他虚弱的睁开眼,努力在面颊上勾出一抹称之为“微笑”的表情。
思源正看着他,眼底装满了柔弱的凄楚,“立冬!”她无声的唤他。他动了动手指,覆在她抓住他胳膊的小手上。
视线渐渐清晰,他看到她身后还站了井成和霍燕飞,“靠,终于醒了!”霍燕飞长长的舒了口气。
井成走到床头,温柔的拍了拍思源的肩膀,“别哭了,立冬都醒了!”井成还穿着上午那身象牙白色的礼服,西装外套上沾了褐色的血迹,显得颇为狼狈。
思源用手拭去残泪,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却让周立冬看清了她无名指上那枚硕大的钻戒。
“恭喜你们……订婚了!”周立冬咬紧牙,忍着剧烈的疼痛,从唇齿间硬生生挤出这几个字。
井成满以为思源会解释,会否认,会原原本本的告诉周立冬事情的经过,但她没有,她冲他点头微笑,灿烂而明艳,她站起身,倚在井成身边,用清脆响亮的声音说了句:“谢谢!”
周立冬再次闭上眼,两滴清亮的泪珠自他眼角滚落。
霍公子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乱叫,一天没吃东西了,他又有了食欲。此时,正好唐伊和方周进来,霍公子拉了井成和思源,“我们得去吃点东西!”
从医院出来,井成默默陪思源走了很远的路。她一直不知疲惫,他也不喊停,一直跟着她走。直到走出四、五站地,思源才停下。
“累不累?”井成帮她擦擦汗,问。
思源摇头,突兀的问了一句:“立冬会死吗?”
井成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思源呻笑,“或许,他根本就没权力死吧?他身上那么多担子,还有他那些又高又远的梦和追求,他怎么能死呢?”
井成将思源护在怀里,轻吻着她的额头,“立冬不会死!”
思源笑了,“那就好!……井成,我们结婚吧,下个月,或者下下月!”
井成一颤,“思源,你怎么了?”
“没事,我就觉得累了!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她窝在井成怀里,瑟缩着,象只受了惊吓的小猫。
井成心里已然无味陈杂,结婚!他梦想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了?他甚至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思源的爱,去换取与她的婚姻与厮守。她居然主动提出要跟他结婚,他怎么能不惊喜?怎么能不答应?
可是,思源为什么这么急着着提出结婚?他想起仍在医院躺着的立冬,不免心中苦涩。思源啊思源,你真傻!何苦这么逼迫自己呢?难道结婚就能让你断了所有退路?怪不得你感到累?是你太善良还是太狠心?
井成摇摇头,“不急!”
思源倏然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为什么不急?你不怕我中途变卦?”
“你会吗?”井成的手不自觉的收紧,看来,他仍是舍不得她。
“我不知道。”思源不愿面对这样的问题,她左右不了自己的心。
井成虽有失落,但随意却释然一笑,“思源,你重新再选择一次吧,我跟立冬,你再选择一次!”
思源讶然看着他。
他终是舍不得她为难!
周立冬的检查结果已出来,跟唐伊推测的一样,胃癌晚期!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霍燕飞和井成正在公司喝咖啡,霍公子煮了一壶上好的蓝山,满室飘这咖啡醇厚的香味。
“刚给医院打了电话,说立冬情形不错!”霍公子给井成倒了杯咖啡,“从我们家老爷子那儿偷来的,正宗的蓝山,倒是便宜了你。”
“去,端出去,老子不稀罕!”井成也在为周立冬的事儿烦心,情况不明总是让人不安。
“得,喝点吧,看你那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儿,昨晚肯定没睡好,提提神儿。”霍燕飞端起咖啡就要喝,正好井成得手机响了。
电话是方周打的,“唐伊说立冬那儿结果出来了,跟她原来想的一样,胃癌晚期!”
井成一下跌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原先他还幻想是唐伊弄错了,现在看来,想自欺都没办法了。
“胃癌,晚期!”霍公子也听见了,手上一杯滚烫的咖啡咣当一声调落在地上,溅得乌亮的大理石地板上到处是咖啡杯的碎片,满室咖啡香浓郁的让人窒息。
一早起来,思源的心一直怦怦乱跳,她怀疑自己昨晚没睡好。连夜的恶梦让她乏力,偏偏公司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她去做。顾不上想很多,她赶紧去了公司。
与九鼎的合作项目已经接近尾声,等验收一过,公司大部分资金就能回笼。近来,公司财务非常吃力,因为几个大项目一直没有回款,再这样撑下去,公司面临解散的危险。老朱也知道目前的状况,三番两次找九鼎的苏士庆要钱,但每次,苏士庆都找借口推脱,老朱只能等工程验收完毕再说。
中午的时候,思源给井成打了个电话,井成正在301医院,旁边似乎还有霍燕飞的声音,思源赶紧说:“没什么事,只想问问你吃饭了没有?”
“还没!”井成简单的答道,“立冬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胃癌晚期,我跟霍公子正再这边办住院手续呢。”他的情绪已经沉淀下来,平静了许多。
思源一个跄踉没站稳,扑到办公室的桌子上,撞出一大片淤青。
“晚上下班来看看吧,他现在需要我们大家的支持!”井成叮嘱思源。
思源安慰自己,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胃癌肯定能治好!
想起周立冬,思源觉得胸闷,好好的,刚三十几岁怎么就得了胃癌?他不是一直都懂得养生,懂得爱护自己吗?他不是除了自己以外什么都不关心,什么都不在意吗?他为什么不能再自私一点?把这个病让别人得去?
哎!周立冬啊,看来,他不是不爱护自己,只是爱自己的程度远没有他爱他的家人那么多,他关心了太多人,也在意了太多事,所以,他已经没办法再更自私了。他的沉重,岂是别人能全部看到,全部了解的?
思源叹息着,她应该去看他吗?凭什么呢?
井成说,“思源,你重新再选择一次吧,我跟立冬,你再选择一次!”他为什么让她重新选择?难道他看到了自己的挣扎和犹豫?看到了自己的三心二意?看到自己的徘徊和踯躅?
不要选择了,她已太累!
52、
周立冬以为自己只是胃出血,只要抢救及时,没什么大碍,在医院观察几天就可以了,他以前也因为这个病住过医院。可是,这次井成和霍公子要给他办长期住院,周立冬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胃部的疼痛已经减轻不少,可是仍浑身酸软,站不起来。“我怎么了?”他问病房里进进出出的霍燕飞。
“你那个破胃,……”霍公子说了半句话却说不下去了,“好好养着吧!”
周立冬仰在床上,轻笑,“总不能天天在医院躺着不去上班吧?”
“还上什么鸟班?井成都给你去公司请了长假了。”霍燕飞咬咬舌头,“差点就胃穿孔了,还是老老实实呆段时间!”说完,他拿了水壶冲出病房。
“你跑什么?”唐伊正好进来,看霍公子慌乱的神情,有点诧异。
“立冬那个病,怎么跟他说?”霍公子攥紧拳头,使劲捶在走廊的墙上。
“通知他家人了吗?”唐伊问。
“井成说先不要通知,怕他父母知道了受不了打击,他们家兄弟姐妹中有出息的就他一个。”霍公子也不知道怎么办是好。
唐伊想了想,“慢慢再告诉立冬吧,还得考虑着他的情绪问题。”
周立冬在医院住了好几天,思源一直没再来看过他。他明白,既然她与井成定了婚,就不能再与他多有牵扯。她终于选择了井成,摒弃了自己。如果他是思源,也会这么选择吧?谁不想选择一份最初的美好和最后的安稳!
一个是爱人,一个是兄弟,他还能怎样?
他只能将头埋进枕头里,夜深人静时独自哭泣。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周立冬有点想念交大嘉园的房子,那里能望到巍峨的思源楼,能望到落日馀晖里的银杏树,能让他的心与思源无限靠近。
井成无奈的拉着思源,“去医院看看吧,立冬的病或许……”
思源固执的摇头,她有自己的倔强。
“不为别的,就因为我们是朋友!”井成柔和的劝导她。
“做为朋友,我已经去过一次!”她不敢再去第二次,她怕再去,自己会无故心软,会不顾一切的陪着他不再离开。
“思源,……立冬——他一直很爱你!”井成低沉的声音里有迂回的滞涩。他一直爱她吗?或许爱吧,但她却犹记过往,对那份爱有太多怀疑和否定。
思源觉得头痛难忍,“井成,我该怎么办?”
井成握住她的手,传递给她温暖和力量,“别想太多,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好!我会支持你。”因为,我爱你,思源!后面的话他却说不出口。
周立冬吃不下任何东西,情绪也很低落,井成和霍燕飞都着急,井成当着周立冬的面给思源打电话,“思源,你厨艺不错,给立冬熬点粥喝吧!”
听到思源轻快的答应,周立冬心情大好,中午就着牛奶吃了半块蛋糕,霍燕飞暗中跟井成树大拇指,“有效!”
果真,晚上思源带了野菜粥来。思源已经褪下那颗硕大的订婚钻戒,光洁修长的手指端着小瓷碗,盛上递给周立冬,周立冬居然喝了两小碗。
思源仍站在井成身边,看起来两个人很亲密的样子。
周立冬自嘲的笑笑,眼神又黯淡了,自作多情的滋味并不好受,可是,他宁愿相信刚才思源看自己的眼神里闪过的是担忧!他奢望她对自己还又那么一点点感情。
在这之后的几天,思源偶尔又来过几次医院,有时候是井成陪着,有时候是自己来,每次来了都会带些吃的喝的,弄给他吃,有时也会陪他坐上一会儿,她不怎么说话,他也不说,两个人无言相对。
也有几天,她没来,他胃疼的厉害,无法吃东西,任唐伊给注射葡萄糖。他竟然想念起两个人无言相对的时光,也许,这会是他生命中最珍贵的回忆。
他不好向井成问思源的情形,她没有来看他,他宁愿相信她工作很忙。
周立冬预感到自己的病不是那么简单,因为一次一次的检查让他突然意识到这些已经非常规。而且井成和霍燕飞天天泡在医院,几乎对他寸步不离。
终于,他找到机会问唐伊,“我的病情到底如何?”
以他的聪明,迟早要发现,所以唐伊也不隐瞒,“你得了胃癌,已经有一段时间,现在应该算晚期。”
周立冬比唐伊预想得还要平静许多,“还有救吗?”
“当然有!”唐伊肯定的说。
“多少几率?”
“一半!”其实连一半的一半都没有,唐伊不能毁了他的信心,又不能把话说得太满,以免他怀疑。周立冬太聪明,有些谎言对于他一戳即破。
“井成他们都知道?”
“知道,但没告诉你家里,这要听你自己的意思。”唐伊佩服周立冬的缜密。
“别告诉了,他们受不了打击。”果然与井成说的一样,“也别让井成和燕飞知道我已经知道此事,要不他们更担心。”周立冬交待。
周立冬又回了一次交大嘉园。六月中旬,正是毕业的季节,很多人正忙着照毕业照,吃散伙饭,交大南门外异常热闹。他又想起自己毕业那年,提上行李就匆匆溜走,生怕自己后悔了。当时是多么孤勇!根本没想过以后会怎么样。
小狗见他回家,异常兴奋,用细小的爪子挠他的裤脚,他才发现这个小东西居然和他有一样的眼神,平淡中带着执拗,温和中不乏狡猾。他奇怪,这么多日子,它居然还那么活蹦乱跳,再去阳台一看,一大袋狗粮袋口敞开,里面已经所剩无几。卫生间的一大盆清水也下去了大半。“小东西,你的求生欲望真是强烈!”周立冬笑笑,该考虑将它送人了。
他走到书房,略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看过的书,有些还只看了一半。
周立冬打开厨房的窗户,再一次将思源楼的全貌尽收眼底。收拾好一切,他才去了医院。
井成和霍燕飞差点急疯了,见到周立冬好好的回来,才放心了。霍公子一个劲埋怨,“你这么病着,怎么能乱跑?”
“没乱跑,只是回交大嘉园喂喂小狗。”周立冬耐心的解释。
“糟糕,都忘记狗的事儿了!”霍公子说:“你再这儿好好养着,明天我去帮你喂。”
“不用,回来之前我已经把它送人了!”周立冬说。
看着周立冬的表情,井成若有所思,怀疑他知道了什么,“以后有什么事儿先跟我们说一声再行动。”
唐伊请了最好的肿瘤医生帮周立冬做手术前的最后检查。医生不动声色的查看了全部数据,又看了他的情绪状况。
周立冬尽量表现的满不在乎,跟医生说:“这该死的胃出血折磨我这么长时间,可真不好受。”
医生看了看唐伊,跟着点点头,说:“这个病是挺折磨人!”
检查完了,唐伊带着医生离开,方周来接唐伊下班,顺便过来探望了周立冬。
“放心吧,一切都没问题。”方周冲周立冬眨眨眼,“自己保重!”
“谢谢!”周立冬笑笑。
之后,思源下班也顺路过来,两天没见,思源觉得周立冬又瘦了不少,“吃不下东西吗?”
“很想念你熬的粥!”周立冬放纵自己多看她两眼。
“好,我明天带给你!”思源安静的在他旁边坐下。
“思源,你跟井成什么时候结婚?”周立冬突然问起。
思源心里象赌了一块石头,沉声说:“不知道,还没订日子呢!问这个干嘛?”
“哦!”周立冬卧在床上,“我在想给你们送一份什么样的结婚礼物呢!”
思源仰起头,不让自己往下看,怕一不小心,泄漏了那份伪装的平静。她幽幽的说:“立冬,我爱过你!”
周立冬内心的欣喜已经无法言说,可是转念又一阵黯然,“都过去了!”他叹息,该把握的时候没有好好珍惜,现在一切为时已晚。
思源苦笑,“是啊,都过去了。”以后只能怀念!
53、
周立冬做手术那天,思源没能去医院看他,因为,老朱的公司出事了。
九鼎的苏士庆因为经济问题被告发,人逃到了国外,老朱在承德做的所有工程的钱暂时都无法要回了,而同时,九鼎的沈丽却否认与老朱合作过。一大本烂帐需要重新理清,如果事情得不到好的解决,又暂时拿不出钱维持其他项目,老朱面临的将是破产的危险,思源替老朱感到难过。
老朱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好几个人进去劝过,仍不见他出来。思源甩了甩头,抹去额上的汗,冲进老朱办公室,看他正陷在椅子上发呆。
“办法都是想出来的,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不能消极对待!”
老朱点点头,“都怪我当初太急功近利,没听你的劝告,现在公司弄成这样,连累了大家。”
“别说这样的话!”思源眼圈红红的。
老朱迅速在记事本上撕下一页纸,“这个余东明是我朋友,如果公司破产了,你去他那儿,我都帮你说好了,这是他的电话。”
思源看了看纸上的电话和地址,“你这是干什么?”相处了这么久,老朱就跟亲人一样,现在居然赶她走。
“你个性太强,去了别处难免要吃亏。”
“我哪儿都不去。”思源迅速揉皱了那张纸,丢在地上,“现在,我们要寻求帮助,同时,揪出苏士庆,拆穿沈丽的阴谋。”
“谈何容易?既然她是有心算计,就不会给我们任何把柄。”老朱很消极。
“那需要我们试试看!”
在唐伊的帮助下,周立冬的手术还算顺利。待到醒来时,只看到井成和霍燕飞焦急的面孔,却没见到思源,他不禁有些失望。
井成给思源打了几次电话,都没人接。晚上下班的时候,思源才打给井成,声音中透出浓浓的疲惫,“立冬的手术还顺利吧?”
“如果方便,你过来看看!”井成叮嘱。
“我加班,可能晚点才能过去。”
“恩,我跟立冬说。”
周立冬睡过几次,又醒来,才看到思源。她的短发已经长长,簌簌的垂在肩上,有一份说不出的清雅,只是她的脸庞却透出倦意,她在他手心胡乱写着自己的名字,周立冬满意的笑了,终于安心的睡着。
这几日,井成和霍公子也很累,霍公子出去买吃的,井成在唐伊的办公室的椅子上居然坐着睡着了。思源从病房出来,去找井成和霍公子,正好看到熟睡的井成。
思源将空调调小了点,睡觉得时候正对着空调吹,不得热伤风才怪。
听到动静,井成醒来,一看是思源,不禁一笑,“去看过立冬了?”
思源点点头,她也很累,坐到井成旁边,问:“切了大半个胃,立冬以后怎么办?”
井成怕她太担心,赶紧安慰道:“医生说只要康复了,以后不会有太大影响。”
思源还是不放心,“立冬不会死了,对吗?”
井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沉重得点点头。
苏士庆依然没有消息,九鼎开始准备上市。
周立冬恢复了些元气,就让护士帮他拿了笔记本放在床头。
井成和霍燕飞最近都回公司了,按照周立冬的要求,筹集公司所有的资金,就等九鼎上市,购买其原始股。
思源这几日疲惫不堪,但仍抽时间来医院看周立冬,这日,病房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沈丽。
她隆起的肚子已经相当明显,看到思源和周立冬,显得很愤然,“怎么,姓朱的那个公司都要破产了,你还有时间来这里勾引男人?”
思源向来对沈丽没什么好感,“你,你为什么要设计朱总?”
沈丽轻蔑的一笑,“为什么?你说呢?我要让他为曾经打我的一巴掌付出代价!”
阴险的女人,“怎么就不知道为自己的孩子积点德?”
沈丽表情变得阴翳,“你以为我不想,还不都是因为你,因为你,你抢走了周立冬,让我的孩子没有了爸爸。”
看到沈丽歇斯底里的狂叫,周立冬跟思源说:“去帮我打点热水吧,今天还没擦过脸呢!”
支走思源,周立冬看向沈丽,“你牺牲苏士庆就是为了要报复思源和老朱?”
沈丽妩媚的笑道:“不止,也是为了防止你再从他身上套九鼎的信息。”
周立冬摇摇头,“你知道,苏士庆随时都可以出来反咬你一口的。”
“他已经没机会了,收了我的好处,他还敢出来说话吗?”
周立冬冷眼看着沈丽,“有时候,别太自信,人外有人!”
“人外的人是你吗?我来也是要告诉你,九鼎的原始股你拿不到了,苏士庆一走,你在九鼎的势力也就瓦解了,这就是为什么我要付出那么打的代价赶走苏士庆这个人。”
周立冬沉静的靠在床头,“真是变得如此聪明了,你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不是单纯的为了告诉我这些吧?”
“当然不是,我是来找你谈条件的。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我离开这里,让我的孩子跟你姓,你拿九鼎一半的身家。”
“否则呢?”
“你什么也得不到,双月也将在以后的日子里破产。”
“我需要考虑!”
“我只等三天。”
沈丽离开的时候,思源正好打水回来。她恶狠狠的看着思源,“如果老朱破产也都是你害的!”
思源转头根本没理她。
思源拿毛巾沾了温水,拧干,递给周立冬擦脸,顺便帮他收了床头一本翻了一半的书。
书里飘出一页书签,是一枚干透的银杏叶,断了两截,背面用胶纸粘着,显得不够精致。她将书签拿在手里,想起很多年前,她在思源楼下,拣起的枯叶,她原本想帮周立冬压制一枚漂亮的书签。
周立冬看她失神,说:“等有机会帮我做一枚书签吧!”
思源只是点头。
三日以后,沈丽再找到周立冬,两个人说了几句话,沈丽便匆匆离开。
井成和霍燕飞都奇怪这个女人来这里干什么?霍公子还半开玩笑的说:“估计是对立冬余情未了吧!”
九鼎公司一上市,老朱压力顿时明显,公司已经不得不解散。关键时刻,周立冬让井成拿了一大笔资金注入,老朱这儿才得以缓解。
思源知道,这件事是周立冬帮了忙。
这几日,她一直往医院跑的勤,因为周立冬情绪不太好,井成和霍燕飞几乎应付不过来。只有看到思源,周立冬才不那么沉默,即使她不对他说什么,他也会欣然微笑。
九鼎的股票短短半个月时间已经翻倍,双月大赚了一笔后又悉数抛出。
就在双月抛出股票后不久,苏士庆在上海被警方抓获,很快抖出九鼎一些劣迹,并承认是沈丽指使自己利用承德避暑山庄的工程项目套取一些小公司的利益。随即,九鼎官方发言人出来澄清,那些工程欠款已经划给涉及到的公司。老朱收到了所有项目结款,于是把自双月借的钱连同利息一起还给井成。
此时,九鼎股票已经跌到谷底。周立冬又让井成和霍公子疯狂买进。
老朱度过难过,自然感谢思源,说:“以后公司有你20%的股份,可随时套现,也可分红。”
思源却不肯要,“你给的工资已经不少,再多了我拿的不安心。”
老朱只能作罢,“那就等你结婚的时候,我来送嫁妆,毕竟有祖蓟那层关系,我也算娘家大哥了。”
思源心里暖暖的,“如果真要结婚,少不了剥削你。”
54、
七月底,周立冬开始接受放化疗,巨大的身体折磨使他情绪更低落。思源偶尔去医院看他,回去的时候,他就将她送到五棵松地铁口,久久凝视她离开的身影。
有时,井成和霍公子轮流来陪护,却都被他赶走,“又不是病入膏肓,哪需要这么劳师动众?”井成和霍公子只好回去,平时都是通过唐伊了解他的病情,偶尔去探视。
井成已经多日未见思源,既然说要让她重新选择,就不能给她任何影响,任何压力。
思源会主动给井成打电话,说说工作中的问题,征求他的意见,有时候也似朋友或情人间的关心,嘘寒问暖。大家谁也不多说,只是单纯的维持一种联系。
当周立冬的治疗告一段落的时候,他选择了回老家静养。
他走那天,下着大雨,雷电闪闪,狂风大作,飞机无法起飞,井成只能帮他换了张火车票,“软卧下铺,应该会很舒服!只是坐的时间长了点。”
周立冬笑笑,看着身后的三个人——思源,井成和霍燕飞,冒着大雨,他们全来送他,他应该知足了。
“静养几日就赶紧回来,还要复查呢!”霍燕飞帮他拿着行李,叮嘱道。
周立冬还是笑,那么温和含蓄,那么潇洒逸然,“我会的,真高兴认识了大家一场。”他将目光停留在思源身上,“思源,你本该恨我!”
思源淡然笑着摇摇头,“立冬,我不恨你了,真的,因为,我还……”后面的话她还没说完,周立冬却打断她,“无论如何,你要幸福!你跟井成都要幸福,人生太短暂,别让自己遗憾!”
“嗯,我不会!”思源强忍着泪水。
雨越下越大,恨不得要将这个世界吞没,周立冬最后一次拥抱了下思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将唇停留在她面前,却始终没有印下痕迹,“我走了!”说完,他转身上了火车。
雨疯狂的下,如瓢泼。
火车缓缓开动,思源在车外能看到周立冬那张含笑的脸。那笑容逐渐变得缥缈,幻化成一种决绝的苦痛。
思源挣开井成的手,抛开罩在身上的伞,紧追着火车,越跑越快,她用嘶哑的声音的喊着周立冬的名字,然而哗哗的暴雨声却将那泣血的声音掩盖了。
周立冬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思源的身影,他舍不得遗落下她任何一个动作,任何一个表情。坐在火车上,透过车窗,他无声的在心中跟她说永别。
暴雨中传来思源呼喊,那句凄厉的“立冬,我爱你!”让他泪如泉涌。
爱过了,错过了,丢失了,原谅了,终于又找到了他的爱情!周立冬笑得泪水肆虐。
车窗外的一切逐渐模糊,只留下天地间一片混沌的朦胧。这雨,洗刷了所有灵魂的污垢,终将还他一颗干净的心。
他又想起思源说过的话,“有些人这一辈子都不能在一起,但有一种爱情,却可以藏在心里,想念一辈子!”他与思源就是这样的缘分吧?
周立冬离开北京后,将交大嘉园房子的钥匙给了井成,“有空带思源去帮我看看房子吧,思源会喜欢那里的。”
所以,井成把房子的钥匙给了思源,“立冬托你照看房子,有时间去帮他收拾收拾吧!”
老朱的公司度过难关后,事业蒸蒸日上,思源依旧每天忙碌。
九鼎为了力保大局,免去沈丽财务主管的职务,隔了段时间,思源在某娱乐小报上看到沈丽要结婚的消息,新郎似乎也姓周,却不是周立冬。思源笑笑,将报纸扔到一边,继续浏览校友录的网页。
那个等待救赎同学许久没有留言了,这日,却破天荒出现了,留了很多话,都是TO郝思源。
“死亡才是救赎的唯一出路,你的原谅,是我最大的幸福。”
“我的爱情卑劣过,无耻过,却从没消失过……”
“爱一个人,即使爱着,也是一种快乐,这一生最大的快乐就是在思源楼下遇见你……”
“在得到救赎的时候,还有什么比我爱你更重要?”
“……”
“……”
思源的视线模糊了,眼前似乎只有周立冬那双含笑的眼。
她飞快的找出电话,拨打周立冬的手机,电话那头,只是一片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翌日,在井成的帮助下,思源终于联系上周立冬的家人,周父说:“立冬去了美国,公司派他去开会。”声音中满是自豪。
思源明白,周立冬根本没有跟家人说出自己的病情。
自此,思源、井成、霍燕飞完全失去了周立冬的消息。
天气慢慢由炎热变得凉爽,将近十月,思源接到方周的电话,“思源吗?我是方周,如果方便,来我的律师事务所一趟吧。”
方周的事务所在西直门附近,思源正好去了趟交大嘉园,帮周立冬打扫了下房子,然后才去找方周。
方周掩着半张脸,沉声对思源说:“立冬离开了!”
开始,思源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愣了半天才想起,离开了就离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一阵锤心之痛袭来,思源腿一软,瘫倒在方周面前。
“立冬只是暂时外出了,不会不回来的!”思源喃喃的说。
方周停了一会儿,见思源情绪稍稳定了,接着说:“按照立冬的遗嘱,交大嘉园的房产和双月的股份都留给你。”
思源怕是受了刺激,一阵狂笑,“我要这些东西做什么?我不要,你跟他说,我不要!”
方周没办法,只能叫了井成和霍燕飞来,宣读了周立冬的遗嘱。
“立冬什么时候立了遗嘱?”井成和霍公子都感到奇怪。
“就在7月份,当时,他刚做了手术,只有唐伊和他自己知道这次手术根本不成功。”方周说。
井成方才恍然。
对于周立冬的离开,井成和霍燕飞亦痛心不已,消沉了数日,两个人才想起,立冬离开北京之前曾交待的事情。
十月中旬,九鼎的股票又开始疯涨起来,都不知道翻了几番了,井成将所有股票抛掉,算算赚得的利润,已有十几倍。
按照周立冬的要求,将所得分了三份,每份3千多万,他通知思源将账户上的钱划走,思源却迟迟没动静。
这日,思源又到交大,在校园里转了转,然后去嘉园帮周立冬收拾屋子,就好像他只是暂时外出了,托付她帮他照看一样。
思源擦拭了每一件家具,然后用白幔遮上床和沙发,断了所有电源,离开交大嘉园。她最后又回望了一眼思源楼才信步离开。
见到井成,思源亮出手心里那枚晶亮的钻戒,“对不起,井成!”
井成摇摇头,却没有收回她手里的东西,“留着吧,希望有一天你会想起来戴戴它!”
老朱说:“思源,你只是回哈市去看看吧?很快会回来对不对?”
思源没有回答,她心中没有答案。
祖蓟说:“郝思源,你如果不回来就对不起我!”
思源离开北京的那天,仍是一个人拖着重重的行李,走得沉重而缓慢。她没有让井成、霍燕飞、祖蓟、老朱等人来送行,因为,她不想任何人为自己担心。
从哈市辗转到西安,已经十一月,看到古城墙边飘飞的落叶,思源心中怅然若失,不禁想到:思源楼下那排银杏树的叶子也该黄了吧?
因为,时已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