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瑶在前面走，沈石英跟在后头，
先是敲响池晏的房门，随后重新在池晏房间聚头。
“又有什么事……”
池晏刚打开门的的时候还有些不耐烦，但话还没说完，
他发现了站在池瑶身后的沈石英，突然卡了壳。
池瑶径直走进去，坐在床上晃悠着双腿，
看着这两人在交换了眼神后，凑近到一起窃窃私语：
“怎么被发现了？”
“不知道，你不是说客厅没人吗？”
“要坦白吗？”
沈石英奇怪地斜了池晏一眼：“坦白？我们本来就没什么。”
低声的对话中，沈石英先瘫坐在了下来，将肩上的斜挎包放到一旁。
池晏紧跟着他在地毯上盘腿而坐。
“好了，人都到齐了，那我就直接问了，你们在交往吗?”
池瑶仍然抱着胳膊，坐在床上俯视着他们。
“没有。”
“嗯。”
同一个问题出现了两种不同的回答。
“所以池晏你是在和自己谈恋爱吗?”池瑶脸上的表情不太好：
“说实话，池晏，我要听实话，你们到底有没有在交往？”
“没有，”沈石英抢在他之前开口了，否认的同时向池晏投去一个恳切的眼神，
“他可能是和别人吧。”
“是这样吗？”池瑶也紧紧盯着池晏。
池晏抿着唇，让房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透过他蹙起的眉头，沈石英明显能感觉到他情绪不高，
但他最终在两人的视线里点了点头：
“是，和别人。”
得到想要的答案，池瑶表情明朗起来了，
“那就好，我还挺喜欢石英的，别把你那套用在他身上。”
话题到这里似乎可以结束了，
沈石英重新背上自己的包，正准备起身，突然见池瑶朝池晏伸手：
“对子越保密的条件，老规矩。”
没头没脑的话，像是在打什么哑谜，
不过池晏听懂了，从书架上拿出了什么，放在池瑶脚边。
地毯上摊开了池晏的小学、初中、高中的毕业相册。
池瑶为了和他们保持一致，或者说，是为了方便看相片，也滑下床坐到地毯上。
“剪刀。”
“没有。”
“我去我那拿。”
池瑶走出了房间。
摊在地上的相片不自觉吸引了沈石英的视线——
上面是他从未接触过的池晏：稚嫩青涩的孩童、锋芒初露的少年，以及，桀骜风发的青年。
“你……”
沈石英好奇池晏从未展现过的另一面，而池晏只想先理清楚他们的关系，
于是毫不犹豫地截断话题：“你刚刚说……我们没有在交往?”
“……”沈石英张开的嘴慢慢闭上了。
“让我去找别人恋爱，却不拒绝接吻？”
“……”
“这真是你想要的吗，沈石英？”他很想逃避，因为一对上池晏的视线，就要面临和刚才一样的问题：
“你真的希望我这么做吗?”
“……嗯。”
“找到了。”
凝涩的气氛被打破，拿着剪刀的池瑶回来了。
少女坐回原位，精准找出了魏文轩的位置，依次把三张照片里的魏文轩都剪了出来。
事实上，沈石英没见过魏文轩，却知道对方的种种事迹。
关于他的一切，都是从关系还不错的夏文静口中得来的。
回想起夏文静对魏文轩的关注，他开始有些担忧：“夏文静，你可能有情敌了。”
当然，只是在心里。
池瑶放下剪刀，向池晏眨眼。
“合作结束。”
然后在双手捧着照片，像对待生命体一样小心。
“开一下门。”
池晏听话地给她开了门，回来后又朝地上的沈石英伸出手。
他还是没有握池晏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沈石英，你在把我当备胎吗？”
池晏落空的手转了个方向，在帮他把包搭在肩上后，心声不经意地吐露出来，
“不对我负责，却要保持暧昧，我是你的备胎吗？”
沈石英感觉自己嗓子开始发干，或者说，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池晏。
他只是不想和池晏产生亲密关系，以次避免自己犯出和母亲一样的错，
但是与不是，他也没有答案。
“差不多吧。备胎，”沈石英拍开池晏停留在自己肩上的手，回头看他：
“对，没错，我是在把你当备胎。你要拒绝吗？”
预料中的怒火并没有出现，池晏看着他，透亮的黑眸满是笑意：
“也不错，但是，你的备胎应该只有我一个。”
沈石英没有给出回应，池晏就走近一步，手轻轻抬起他的下巴。
“回答我。”
僵持片刻，沈石英将两人的距离拉回安全范围，无奈道：“好吧。”
“好吧。”
池晏回味着这句话，再次落空的手环在了沈石英身后，
头埋在他肩膀上，狗狗一样轻轻蹭了几下：
“那……这样就可以了。我不会拒绝，这样就很好。”
沈石英曾经认为不负责的行为是最恶劣的，模棱两可玩暧昧也同样。
可现在他正在做这种事。
明知道对方的意思，却无法放任情感的加深。
总觉得刚开始的好都是假象，时间一久就会原形毕露。
所以竖起一道盾墙，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还装作不知道池晏的感受。
情绪一天有12小时在左右摇摆。
他不喜欢无法控制自己的人，可自从见到池晏后，
脑子就好像失控了，伤人的话信手拈来。
他知道这样不对，但……
他无法控制。
***
池晏送着他到了家门附近，沈石英道谢、下车，然后和池晏挥手告别。
这仿佛已经成了两人既定的程序。
回到家，他想起今天池瑶的事情，后知后觉和夏文静已经许久没有联络了。
落灰的号码一拨就有回应，那头传来嘈杂的背景音：
“石英，我正要找你。”
夏文静和沈石英很少联络，因为对方的工作原因，一联系，几乎都是重要紧急的事情。
所以她这句“正要找你”并没有给沈石英带来多少惊喜，
相反，他只觉得不安。
“怎么了？”沈石英咽下一口口水，心中的惶恐得到验证：
“你爸爸拿时悦作抵押，现在输了钱，人家来要人了。”
10，
沈石英和夏文静凑出些钱，勉强稳住了那些人。
虽然很想报警，但念及沈大鹏曾经确确实实养过自己，也给过父爱，
加之母亲的苦苦哀求，沈石英还是忍住了。
只是警告对方：“你胆敢再赌博，或者再碰时悦一根汗毛，就算妈妈给你求情，我也会报警。”
他态度太过强硬，防止闹出人命，对方同意了将剩余部分分期结算。
等到沈石英风尘仆仆赶回学校上课，已经是第二天七点了。
课堂上盯着手机，他几次出神，原因太多了：
譬如“今天天气很糟糕”、“早餐只吃了一口面包”，
或者“担心妹妹时悦”、“拿不出这么多钱压力大”，
最重要的是——
他很想念池晏。
但这并不代表他喜欢池晏。
他没在说谎，
因为“想念”和“喜欢”是两种概念，不是吗？
沈石英点开池晏的对话框，斟酌片刻，发出一句话：
“晚上要一起吃宵夜吗？”
***
约定的时间在九点，餐厅是沈石英选的。
虽然才九点，店里已经很热闹了，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池晏戴着眼镜出现，在他面前放下刚拿的碗筷。
“眼镜。”
“嗯?”
虽然面对面坐着，但由于周围太吵，声音刚投入空气就被淹没了。
“眼，镜。”
沈石英指着自己的眼睛，大声地念出了眼镜。
池晏也提高了音量，“怎么样?你喜欢吗?”
“很新鲜。”
圆圆的眼框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像划重点一样将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突出出来，
可能因为度数不算高，没有影响他俊美的原貌，只是衬得整个人更斯文了些。
“你那么多眼镜，会每天都换吗？如果真换的话我会期待你每天不同的样子。”
池晏镜片后的双眼微微亮了一下，很快又暗淡下来，
沈石英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自己，当然也可能只是镜片反光，
总之他的抱怨是真的：“又不是每天都能见，你只是嘴上说说。”
点的烤串被餐盘端上来，池晏起身，
将串着食物的铁制牙签，卡在面前自己滚动的烤炉上。
“你有喜欢的类型吗?”
“有吧，我喜欢……”
池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手中的动作却慢了下来，不动声色地等着他下一句：
“会烤串的alpha。”
“那我合格了吗?”
“池晏一直是满分。”
“骗子。”
话虽如此，池晏的嘴角却一直挂着笑。
经验所限，沈石英没喝过酒。
他想尝试被酒精麻痹的滋味，又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发疯，谨慎地点了果酒。
但二十岁的沈石英，还无法把喝酒当喝水一样自如，是沾点就醉的新手。
于是果酒之后上了头，开始看着柜台那边的白酒跃跃欲试。
“石英。”
“石英？”
池晏叫了他好几遍，他才恍惚着回过头，听对方的声音在耳边朦朦胧胧：
“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找我……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
“说实话，我要听实话。”
有时候不得不感叹这对兄妹的相似，
池晏想知道真相的时候，和池瑶如出一辙的强势。
为了避开他的视线，沈石英开始盯着眼前的碗筷发呆。
“石英。”
毫无波澜的声音却会在叫石英的时候会变得温柔。
石英，众所周知的工业原料，耐高温，抗腐蚀，当然，
他的父母不会要求沈石英做到这些，只是希望他能像石英一样坚韧。
他其实并不太喜欢自己的名字，听见池晏叫自己，却莫名觉得开心。
因此既害怕又茫然，害怕像上次一样，一句话就倒塌，
也害怕自己用双臂搂住池晏的脖子，用最亲密的方式宣泄情绪。
“我是因为想你才找你的。”
池晏放下手中的杂物，双手放在桌上，认真地看着他，
明亮深沉的眼睛盯着你的时候，会让人有种全世界他只在意你的错觉：
“出什么事了，你在说谎。”
沈石英能感觉到店里有Bata和Omega在瞟池晏。
而他自己也无法免俗。
“我真没事。”
池晏的生活会有多顺利?
相貌，背景，头发……什么都不缺。
沈石英摸着自己的果酒瓶，这样的想法让他想喝酒了。
“你醉了吗？”
“蠢死了，果酒怎么会醉。”
为了反驳池晏的话，他一口干完了剩下的果酒。
池晏：“.......”
他叹了口气，认命般往他碗里放了几串肉：“吃点东西吧。”
但沈石英答非所问：“池晏，我是因为你看起来很有钱，长得也不错，我从来没没接触过这类人，所以才接近你的。”
池晏点点头，给出中肯的回答：“我知道。”
“完全是算计好的，我。之后的水电车费也要算，吃饭也要瞻前顾后。”
池晏扬了一下眉：“那又怎样?”
“五行糖业自主人……（我很讨厌这种人）”
讨厌他自己。
沈石英说着说着，舌头有些麻木了，不断发出模糊的音节，
可池晏听懂了他的话：“我不讨厌。”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
沈石英的头和嘴已经完全分家了，“惹上我你会很惨，我是说……我是说……”
语言还没组织清楚，就被池晏打断了：“起来吧。”
沈石英没听清他在说什么，眨了眨眼睛，留心看池晏的口型。
可惜只能看懂那两片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耳边还是没声音，
于是又发起脾气：
“我还没说完！沈大鹏，沈大鹏是个混蛋。”
“……”
“时悦才多大，她还这么小……”
抬起头，池晏不知何时凑到了面前，
看着对方的脸，沈石英眼皮渐渐沉了下来。
视野就像相机聚焦一样，将背景逐渐模糊，只有池晏清晰可见。
他的眼睛怎么了?
柑橘味的气息朝他包围了过来，很舒服，他听见池晏在和自己说话：“我送你回去。”
“我可以自己回去。"
“醉成这样了还嘴硬？"
沈石英不满地皱眉：“你是不是得了不送我回去就会死的病?”
但拥住自己的怀抱太温暖了，驱散他在黑暗中的不安，
所以沈石英没再说什么，只是埋着头，深深扎进这片温海去。
***
入目是深灰色的帐帘。
已经过了一夜，沈石英还是觉得有些恶心。
“醒了吗？”
池晏的声音怎么会在这里?
沈石英把头转到发出声音的方向——
高挑的alpha从沙发上起身向他走来。
“不多睡会吗？”
池晏坐到床边，修长的手带着凉意，抚过他的额头和发梢。
“这是哪里?”
"酒店。"
“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