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什么?”
段亭顿住手,看向陈佳野的眼睛飘忽不定。
陈佳野手遮着嘴,没忍住笑出声,看到段亭无措的模样,笑得更加张扬。
“笑你胆子小,不就二十几个人吗?有我在怕什么。”
这话也就从陈佳野嘴里说出来才能令人信服,嚣张又张扬,却并不惹人厌烦,这正是少年特有的姿态,段亭漆黑的瞳孔里盛满了他的身影,心尖颤了又颤。
“不怕。”
段亭低头,再没敢直视陈佳野,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心生畏惧,陈佳野好像太阳,炙热得烫手,把段亭这副不堪的躯壳快要烧着了。
“那你拉着我跑什么?”
“想拉你跑。”段亭又开始说莫名其妙的话,这次陈佳野没琢磨明白。
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一个疯子的想法,段亭没把那群人当回事,他拉陈佳野跑,只是因为他想尝试这种体验,以及,可以顺势拉陈佳野的手。
后面二十几号人已经追了上来,陈佳野看着段亭笑:“既然躲了,就认真点。”
说完,他食指抵在唇边,“嘘”了一声,然后捂住段亭的嘴,炙热的手心,高出段亭身体好几个温度,段亭感觉自己快要被烤化了。
“那俩人跑哪去了?老三,你往那边搜!”
“大哥,全都找了,真没有… …”
陈佳野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外面,竖起耳朵偷听,发现了新乐子。他靠近段亭的耳侧,段亭的发梢搔剐他的太阳穴,很痒,他突然想开个玩笑,像正常兄弟一样,陈佳野低着嗓音,用气息:
“我们像不像在偷情?”
男生之间口无遮拦,很正常,陈佳野和兄弟们还开过更过分的玩笑,但是他忘了,段亭不一样,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段亭的性格和他其他的兄弟们不一样。
段亭不说话,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尴尬,陈佳野干笑着挠挠侧脸,正打算开口再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段亭疏离的嗓音,也学着他用气息说话:
“不像。”
陈佳野沉默了,或许这个玩笑对于段亭这个好学生来说太超过,他适时地闭上嘴,垂下脑袋,突然,左脸的脸颊覆上温热的触感,只一瞬,就匆匆撤离。
他半晌才不可置信地,僵硬地抬起头,看着段亭平淡的表情,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可刚才,段亭确确实实亲了他一下,很轻,甚至要怀疑究竟有没有触碰到,但是陈佳野脸颊那块皮肤很烫,像是漏了一个窟窿。他听见段亭仍旧是淡淡的口吻:
“这才像。”
陈佳野的大脑轰地一声,震碎了他所有的神经,他尽可能地努力地搜索,在过往与兄弟们交往的经历中,有没有被亲的记忆,好将段亭刚刚的行为合理化。
但是,结果是失败的。
他可以和兄弟一起去厕所抽烟,可以和兄弟一起看那个片甚至讨论细节,但是真没人亲兄弟的脸。
段亭看着陈佳野的表情变化莫测,纠结到拧巴一起,他心里慌了一秒,在吻上去的前一秒,但是他知道,陈佳野这个傻子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他,就算他做更过分的事,陈佳野也会自己替他找理由。
于是段亭故意垂下头,不说话,让陈佳野只能看到他很委屈的脑袋瓜。
陈佳野的内心,从震惊,到怀疑,最终自我否定。
明明是自己先开这个玩笑的,是他自己起的头,段亭这样接,也不过分吧。而且段亭本来就有毛病,不能期待他和其他的兄弟一样,给出正常的反应。对吧。
对吧。
对。
陈佳野仅仅用了三分钟,彻头彻尾地实现自我驯化。
“你刚才吃饱没?”陈佳野又开始操心。
段亭顺着他的话,摇摇头。
可怜至极,真是可怜至极。
陈佳野又开始在心里骂自己,怎么能,怎么能把人家一个好学生骗来卷入一群小混混之间的纷争。
外面那群人已经撤了,没一点动静,陈佳野拉着人出来,又回夜市给段亭买了一碗清汤面,回到停摩托车的电线杆子处,把面塞人家手里。
“把头盔带上,我送你回家。”
段亭垂着脑袋,再抬起来满是情绪(平淡如水的面部表情下隐藏着只有陈佳野能分析出的可怜):
“你能带我回家吗。”
陈佳野不太理解:“我家很破,比你家小很多。”
“我家保姆请假了,我一个人害怕。”这当然是实话,只不过是段亭主动给的假期罢了。
就像他笃定陈佳野这个烂好人一定会答应他一样,哪怕他不告诉他理由,只是一味地装可怜,到最后自己也可以如愿以偿入住陈佳野的床。他太懂每个人都吃哪一套,太懂如何迎合别人,毕竟这可是他从小到大的任务。
“那… …行吧。”陈佳野挠挠头,都是兄弟,他以前偶尔也会借宿别人家,很正常吧这。
摩托车轰隆隆,又骑回老楼,上楼时对面的门听见楼道里的脚步声,先打开门,林知之端着一个不锈钢盆探出脑袋:
“佳野哥,我妈刚才让你拿回家的葡萄你忘带了… …”
林知之的语气随着陈佳野身后的段亭走出来后,越来越小。
“… …班长?”
陈佳野替他解释:“段亭今天家里有事,先住我这。”
“哦。”林知之狐疑地盯着这俩人,倒是没多说什么。
进家门后,这回可不像之前那样阴沉,十几个亲戚刚走,地上左一个鞋印右一个烟头,沙发被坐得乱七八糟,刚洗干净的抱枕被丢到厕所门口,所有的抽屉都被翻了个遍,老太太躺自己屋里,门口摆着即将过期的几盒礼品。
陈佳野把桌子收拾出一块空地方,从厨房拿出一个碗,把清汤面倒里面,让段亭安安稳稳坐那吃,自己系了一条围裙,开始埋头收拾屋。
“他们经常来吗?”段亭的注意力全在陈佳野身上,一个不良少年穿围裙做家务,这种违和感看着段亭眼中,简直可爱极了。
“一个月来两三次。”陈佳野甩了甩肩膀“虽然每次来都要吵一整天,但是为了争老太太的家底,还是会带来点东西,有了这些最起码可以几天不用买菜。”
陈佳野倒是看得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