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苑，早朝刚刚散去，沈如岳就召集了二品以上的大员，在御书房议事。
“众位爱卿，平宣侯世子的事情，想必诸位都已经听说了。”沈如岳半倚在龙椅上，只随意着了一件明黄色的常服，语气亦是云淡风轻，“众卿以为此事如何？”
“陛下！玄儿是您看着长大的，老臣愿以全府性命担保，他绝无可能与凉人勾结，通敌叛国啊！”
谢尧跪倒在地，重重地叩首几下，眼中已经溢满了悲怆之色。
殿内的臣子大都也是跟随沈如岳打天下过来的臣子，听闻此言，大都面露不忍。
“全府性命？”大理寺卿简伯元平静道：“平宣侯爷，若是贵府世子通敌，不要说你的全府性命，就是谢家的旁支九族，怕是也不能幸免。”
“简大人，你这话未免太过偏颇，自从宣西侯世子出征，传过来的都是捷报，如今仅凭一个凉国官妓，就给世子定下叛国之罪，怕是不大妥当吧？”
户部尚书许驰面上划过一丝讥诮之色，上前一步，向着沈如岳拱手道：“陛下，太子殿下已经将世子通敌的证据一并送来，想必陛下也已过目了。此等大罪，不可不严加查办啊！”
沈如岳双目微眯，并不在意底下的臣子争论不休，指节轻轻敲击着桌案，像是在心中早已有了打算。
待底下稍稍安静了些许，沈如岳给随侍的大监楚培风使了一个眼色。
“肃静！”
殿中刹那安静下来，几个出列的臣子都向后一步退了回去。
“事关军国大事，自然需要严查。不过平宣侯这些年来一直对朕忠心不二，朕也不会冤枉了忠良。”
“传朕旨意，将平宣侯世子谢玄收押至大理寺，组织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三司会审，由大皇子主理此案。”
圣旨传到沈卓然府中时，李瑞正陪同着沈卓然饮茶赏乐。
“平宣侯世子的案子，陛下竟然叫殿下主理，殿下的机会来了。”
沈卓然刚送走了传旨的太监，面上的喜色就再也遮掩不住，同沈怀瑾有三分相似的面容却因着酒色显得有些颓靡。
“你说，这样一来，本王若是救下那谢玄，就是对平宣侯府有大恩，还愁无法得到军中将领的支持，拿到兵权吗？”
李瑞笑着起身，拱手恭贺了一句，面上倒无多大的波澜。
陛下的旨意会如何，上头的人早就猜到，毕竟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他。
既不会立即定罪，也不会轻飘飘地放过。
给足了各方势力的活动空间。
沈卓然细细打量了李瑞的神色，见他似乎并没有多少喜色，不禁有些疑惑，问道：“你怎么好像不大高兴，是此事有什么差池吗？”
“四殿下多虑了，陛下会将如此重要的案子交与殿下主理，可见对殿下信任有加，寄予厚望。臣身为殿下侍读，自然是为殿下感到开心。”
“李瑞，你跟了本王这么多年，你心情如何，本王还是看得出来的。”沈卓然心中的喜悦因着李瑞不冷不热的态度也冷了几分，“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既然如此，臣就直言不讳了。”李瑞压下心里的不悦，缓缓抿了一口茶水，“臣以为，殿下想借此案收拢平宣侯府，还有更好的法子。”
沈卓然闻言，急切地问道：“哦？是什么法子？”
“此时殿下若急于替谢世子奔走，不给他吃些苦头，就算最后是殿下救出了他，未免也显得殿下在此案中出力不大。”
“臣以为，应当先按我朝律法将其收押，不必给任何优待。过些时日，再由臣代表殿下，去狱中看望世子，想必世子定会心生感激。”
沈卓然沉吟几刻，旋即连连点头：“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先打一棒子再给一颗甜枣，才能收拢人
心。”
“昨日臣还听说，押送谢世子来长安的车队不日就要出发了，还请殿下立即下令，命人在城门处等候，一见到人，立即收押！”
“行，依你所言，去办吧。”
而另一头随着传旨的太监尖细的宣读声，谢玄的事一日工夫就传遍了溪云关的守军中。
与此同时沈怀瑾因军务繁重和那日没有清理干净，染上风寒病倒了。
“子吟，谢玄已经动身返回长安了？”
虚弱低微的嗓音好似鬼魅的低语一般，卷入略微冷沉的空气之中，不带多少生气。
营帐角落熊熊的燃着炭火，因着沈怀瑾的病情来势汹汹，几乎一整日都是在昏睡，帐中并没有点燃烛火。
此刻床榻上的沈怀瑾刚刚清醒了一会儿，素色的中衣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短短几日工夫，他就瘦了一圈。
“殿下都病成什么样了，还有心思去问谢世子的事。”
沈怀瑾用衣袖掩着唇咳了几声，嗓子总算清了一些：“你先说世子何时走的。”
这几日他总是时睡时醒，脑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撑得快要炸开，混沌一片。
有时候两次醒来，看到的都是帐外深沉的夜色，几乎让他分不清这到底是同一夜，还是又过了一天。
“殿下已经睡了五日了，大夫开过不知多少帖药，给殿下用了都不见好。”
陆子吟见沈怀瑾唇瓣干得都有些龟裂，赶紧端来了水。
“尹将军都说，若是殿下的病再不见好，他就向陛下请旨，让殿下回宫养病。”
“胡闹。”沈怀瑾喝了几口水润了嗓子，“已经换了主帅，监军再回长安养病，你让守关的将士怎么想？”
陆子吟道：“属下只知道，殿下该好好休养身子，莫要再去管外人的事了。”
听到陆子吟这样说，沈怀瑾也并未动怒，只追问道：“你先告诉孤，谢世子何时走的。”
“昨日就动身了。不过陛下只除了世子的将军之职，还有平宣侯之子的身份在，这一路上也没人敢怠慢他的。”
沈怀瑾点了点头：“嗯，你说的是。只是本宫还不知父皇到底是如何考虑此事的，这仗是打是和，还是要早有定论才好。”
他怕自己回去得晚了，无法在此事中做文章。
一旦边关稳定下来，他可不想谢玄继续留在世上。
陆子吟忍不住劝道：“殿下还在养病，切莫思虑过重。”
沈怀瑾想了想，道：“战事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结束，子吟你回去吧，现在还能赶上他们。”
“殿下这是何意？”
“本宫要你回去周旋此事，一旦边关稳定，想办法杀了谢玄，或者让他再也出不了天牢。”沈怀瑾虚弱的声音里，透着上位者的凉薄：“刑部尚书受过本宫生母的恩惠，你拿着我的信物去，他会帮你的。”
陆子吟有些犹豫：“可是属下的职责是保护殿下。”
沈怀瑾心意已决：“还有楚风在呢，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