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闻言心神一松，十分敬佩地夸赞着王柔：“仙子法术高超，是我想多了。”然而他转念一想，忍不住面色疑惑地开口，“那您这么急匆匆地跑出来？”是为了什么？
　　那当然不能是为了急着回复他甚至急着回天界，这种一听就不靠谱的理由了。王柔清了下嗓子，叹了一口气：“我来到凡间，自然会受到一些限制，法力连原来的十分之一都发挥不出来。”
　　她用手拂过额头前被跑乱了的一缕长发，将其拨到一边省得阻碍视线，同时继续给自己的行为打圆场：“平日里我哪里会将那邪物放在心上？可是刚才将其战胜后，损耗的法力太多，竟然连隐身术都保持不下去了。”
　　说着她眉头一皱：“我可不想被凡人看见后，被拉扯着要个解释，只能尽快出府了。”接着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似的，“沾染这些红尘是非太过扰人清净，下次出手前我可得再考虑一下。”
　　被她以退为进扰乱了思路，门房顿时只想着怎么劝她不要放弃行侠仗义济世救人，完全顾不上再去疑虑些什么了：“仙子最是善良不过了，一定不会对我们见死不救。算起来，我也有幸见过您三回，不，四回了。”
　　刚才的进去出来算成两回，那也称得上是熟人了，起码别对他见死不救。
　　“行了，万事万物皆有因果，我也只方便提点一二。剩下的，还得世人自己去努力。”王柔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
　　东西都拿到手了，人也忽悠住了，她只想赶紧撤退，以免被里面的人注意到，平白生出乱子来。
　　“那是，那是。”门房立刻附和了起来。
　　王柔翻转右手手掌后在半空中摊开，一小块碎银出现在了她的手心里：“这块碎银是一个凡人给我的谢礼，可我并不需要凡尘之物，转赠于你倒是正好。”就当是感谢他这些天来的积极配合了。
　　“这，这。”门房的双眼闪烁出亮光来，很是希望能拿到这块银子，又因这么一份对他来说十分深厚的好意而有些忐忑。
　　直接将银子放在门房颤颤巍巍停留在身前的双手中，王柔挑了挑眉，语气随意中又带了一点不容置疑地开口：“给你你就拿着。”然后她小心嘀咕了一句，“真是的，还要等法力再恢复些才能回去。”
　　“仙子辛苦了。”门房的语气中充满了感激。
　　白天跑了一天了，晚上还要熬夜，确实挺辛苦的。王柔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神色沉稳地应了一声。接着她挥了挥衣袖，转过身去背对着门房，大踏步地走出了这条街道。
　　门房用恭敬的目光目送她离开，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才低下头来看向被捧在手里的碎银，不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一定是他家祖坟的风水太好，他才能接二连三地遇到仙子，还被赠予了财物。可惜仙子有言在先，他不能向其他人好好吹嘘一番了。
　　王柔的心情也非常不错，她正向赵寒的住所快步靠近。眼见李氏和张家商议结亲的进展十分顺利，她再不做些什么，就只能上演一出在言情剧中十分常见的逃婚大戏了。
　　现在张家马上就会被立案调查，李氏不得不暂缓甚至放弃这门姻亲，她又可以顺心顺意地跑来跑去了。
　　等不及明天府衙开门了，王柔打算现在就把证据上交，让赵寒可以明天一早就去张府搜查。
　　胆敢伤害她的刁民，别想着可以逃过她密不透风的调查。
　　一处没能被皎洁月光照亮的漆黑角落里，王柔抬起头打量了一下院墙的高度，又把耳朵贴近墙壁仔细倾听着里面的动静。
　　入耳的只有大风刮过的“呼呼”声和不知道从哪棵树上传来的知了鸣叫声。
　　时辰都这么晚了，里面的人肯定已经睡着了。王柔产生了一瞬间的犹豫，现在突然出现把人喊醒好像挺不道德的？
　　下一刻她就把这点犹豫抛之脑后，她相信在继续睡觉和拿到这份证据之间，赵寒定然会选择后者，那她不过是在顺手推舟顺其心意罢了。
　　决心现在就进去找人，王柔对呆在一旁的苍术下达指令：“你双手握拳并在一起，让我有个着力点撑一下，然后我试着爬上去。”
　　根本没听懂着力点是个什么意思，苍术的内心此刻十分崩溃。自家女郎不仅偷偷溜进了张府，做了一些奇奇怪怪不知道是什么的事，现在又要翻城主家的院墙。做到这种程度，纵然有王家出面相护，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一路跟随的他又会落得个什么结果？苍术差点露出欲哭无泪的样子，低声劝告道：“女郎，太危险了，万一被城主发现了，你可是会被下进牢狱的。”
　　王柔正小幅度地在地面上蹦跳着做热身运动，闻言面色古怪地回应：“没有万一，我就是去找他的。”
　　“女郎？！”苍术不由提高了音量反问，用充斥着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道，“既然你要拜访城主，为什么不等到白天过来，从大门口正式拜访？”
　　“哎？那多没意思。”王柔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她肃正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不急不缓地开口，“昔日信陵君窃符救赵，成就千古之侠义。今夜我有意效仿先贤，将张府的罪证偷来，暗中献给城主。此事意义重大，务必要做到尽善尽美。”
　　其实信陵君窃符救赵是为了侠义还是忠义还是国家利益，她一点也不知道，因为她只听到过这个四字成语，具体的典故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但这不重要，总归他们两个都偷来了想要的东西，达成了希望的目标，类比在一起完全没有问题。
　　至于什么暗中献给赵寒，完全就是她跃跃欲试翻墙过去的托辞。夜探城主府什么的，就像是夜探开封府一样，听起来就很有意思，是锦毛鼠本鼠的待遇。
　　苍术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这个世界里根本没有信陵君这个人，也不明白张府犯了什么罪，更不理解为什么要由王柔出面去偷罪证。
　　但是王柔的神色过于大义凛然，让他下意识地想要听从她的吩咐。
　　借着苍术双拳的高举支撑，王柔用双手够到了院墙的顶部，费力地一边紧抱住墙顶，一边整个人都攀爬挪移到了顶部位置。
　　趴在墙顶舒了一口气，王柔这才有功夫看向墙里面的场景。本来是想找块松软的地方方便她落地，这一看差点惊得她心神不稳直接翻下墙去。因为赵寒正站立在院中，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院子里一片凝滞的静谧，赵寒正负手而立，被风吹起的袖摆也寂静无声地不时飘拂着。
　　他实在想不到会遇到这样的场景。近来城中事务繁忙，直到刚才他还在处理文书思考对策。只是见夜色越发浓重，便走出来借着拂过的晚风醒醒神。结果还真让他好好醒了下神。
　　高悬在天空中的银盘本来被漂浮的云朵遮蔽住了大半，柔弱的光芒连王柔的影子都倒映不出来。现在那片云朵被大风吹了过去，让皎洁明亮的月光再度洒在了大地上。
　　借着这片光芒，王柔可以清楚地看到赵寒面上无语凝噎的神情。
　　她有些尴尬地动了动手指，觉得在这种很适合说“嗨，美女”的场景下，很难再去找一个自然而然的话题。
　　仔细想想白玉堂被发现的时候不是挺大大方方的？她可不能输了气势。
　　没错，俗话说得好，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微微支起身体想要摆脱趴在墙顶的毫不端庄优雅的姿态，结果双手刚一离开院墙，整个人就开始失去平衡，身型不稳地摇晃了起来。
　　连忙把双手又按回了墙上，王柔朝着赵寒露出了一个温柔的浅笑：“不知城主可否接我下去？”
　　她才不会把竹简往墙里一扔，然后自己狼狈地跑回家去。稳住，她就是这座墙上最靓的仔。
　　赵寒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她，并没有亲自过去接应：“女郎稍等片刻，我去寻个梯子过来。”
　　“不行！”王柔立刻出言制止，闪烁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扫来扫去，“你不会要找人一起搬梯子吧？”然后被其他人看到她的现状，她的高人形象又要再坍塌一块了。
　　还不如她自己努把力，按原计划那样慢慢摸索着下去。
　　“女郎放心，我会亲自将梯子搬来。”赵寒的神色柔和了一点，向她做出保证。
　　这次换成王柔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上次她自己跑出府，和蒹葭一人抬梯子的一头，才晃晃悠悠地把长梯搬到了院墙旁。现在让赵寒一个人去搬，那她不就成了传闻中的那种恶客了？
　　丝毫没有私自翻墙的她根本算不上客人的自觉，王柔抬起右手挥了挥，又马上收手抱了回去：“城主不必这般劳烦，你过来扶我一把就行。”
　　这个做法可比去搬梯子更劳烦他。赵寒望了一眼无知无觉的王柔，一时有些迟疑。
　　见他站在原地一点都不挪窝，王柔又大大方方地用言辞推动着他：“深夜前来，本就心生歉疚，哪里能再麻烦城主？你顺手把我拉下去即可。”
　　赵寒这才走了过去，伸出右臂去接她下来。
　　王柔一点也不客气，翻了个身就往下跳，整个人向赵寒的怀里扑了过去。
　　连忙伸出双手去接王柔，赵寒在抱住她后，又向后退了一步来缓冲这道猝不及防的冲击力。
　　赵寒刚一站稳身体，搂在王柔后背的双手顿时放开。但这对他平神静气的目的帮助不大，因为王柔还搂着他的肩膀，整个人像是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身上。
　　嘴唇微动正想喊她下来，王柔已经一个蹦跳，落在地上的同时，还稍微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望着她脸上没心没肺的笑容，赵寒不由紧抿了下嘴唇，紧绷着脸色询问：“女郎为何深夜前来？又为何要翻墙而过？”
　　王柔眨了眨眼睛，双手在身前合十击掌，一脸恍然地开口：“你说这事儿啊，这都是有原因的。”至于是什么原因，她不是正在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