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书名:足尖上的丘比特 作者:颜灼灼 本章字数:16502 下载APP
“我的天,蓝婧予还父子通吃。”我惊叹。
    “那个女人,很懂得利用男人为自己铺路,那也是一种技能。”萧瑟半是玩笑半是嘲讽,“我得把车开到别的地方再下车,免得被他们看到,大家都尴尬。”
    萧瑟将车子驶出红树林,在白鹭湖边的空地上停放好,和我一起下了车。
    “我前几天已经先来考察过了,白鹭每天早晨都在进水的闸口觅食,白鹭湖和大海相通,白鹭比人还清楚涨潮和落潮的时间。涨潮的时候,闸口放水进来,鱼都会逐水,翻滚起来,每到这个时候,白鹭就会全部飞过来觅食。”他带我到了白鹭湖的闸口处,果然见到一大排的白鹭蹲在那里,大概有两三百只,场面十分壮观。
    萧瑟把时间掐得很准,我们刚到,闸口就开始放水。果然如萧瑟所说,湖里面的鱼都翻滚起来,在阳光的照射下,鱼鳞闪闪发光。那群白鹭一见鱼鳞发光,立刻全部跳下去叼鱼。浪花飞溅,白鹭共舞,煞是好看。
    萧瑟手持相机拍个不停,我则在旁边饶有兴味地看白鹭叼鱼。海城素有“鹭岛”之称,但我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白鹭。没想到白鹭叼鱼如此生动有趣,近处有七只白鹭同时展翅追逐水里的鱼,浪花飘飞,那场景美得像七仙女嬉戏;另一边,有只白鹭率先叼到鱼,立即有其他几只白鹭前来争抢,在水中对峙着,其中一只白鹭将脚踩在那叼着鱼的白鹭身上;还有一大一小两只白鹭为了抢鱼而斗殴,在水上一边飞一边打……  
    萧瑟整整拍摄了两三个小时,不时变换位置,寻找最佳拍摄角度。有时候为了捕捉一个镜头,蹲到脚都麻了。
    后来我们沿着湖边漫步,萧瑟介绍说,他要根据两只白鹭相对互舞的意向,规划一座双塔建筑,白鹭双塔倒影于白鹭湖,双塔建筑将作为商用,另外还将规划设计一个极具特色的住宅区。
    “你爸怎么放心把这么重要的项目交给你这个在校学生?”虽然他的描述听起来很美好,我还是有疑问,萧氏集团财大气粗,请几个国际知名建筑师完全不成问题,让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来担此重任,实在有些冒险。但是萧鹏程那样优秀的企业家,肯定不会为了捧自己的儿子,拿企业的名声来开玩笑。
    他微微一笑。“我之前获了一个奖,我爸看到作品图和解析内容后,认为我能够胜任,后来董事会也通过了。”
    我讶然。“你获了什么奖,怎么也不告诉我。”
    他居然显出几分腼腆。“2009 IVA全球建筑学生大赛作品二等奖,只是二等奖而已,和你的国际金奖没法比,所以不好意思说。”    
    萧瑟的获奖作品和阳光有关。他说,由于城市化进程的快速推进,城市的建筑密度越来越高,甚至城市的一半以上地表面都被建筑物覆盖。一个城市接受阳光照射的面积缩小,必然会产生黑暗区域。他的设计是通过安装在对面建筑上的装置将阳光反射过来,减少了阴影区域的面积。
    据说评审委员会对该设计的评语是:“这是一个充满诗意的设计,其构思推动了传统都市的进步和发展,强调人们拥有民主利用阳光的权利,让城市居民共同分享阳光和黑暗。”
    现在国家大力提倡绿色、生态、环保的建筑理念,萧氏集团也开始了生态地产的探索,住宅开发将由粗放型转向精细化,形成尊重环境、减少能耗,甚至反馈自然的主流模式。萧瑟的理念与此十分相符,加上他在国外参与过不少建筑方案的设计,积累了较为丰富的先进经验,因此萧鹏程才大胆起用他。
    
    途中萧瑟接听了一个电话,他的语调很柔和,我猜想打电话的人是女性,后来又听他告诉对方在白鹭湖这里,还询问是否要过来一起游玩。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我只听到萧瑟说:“好,那中午我再和你联系,最好下午能见面。”
    他挂断电话,我没有打听是谁的来电,毕竟这是他的隐私,而他也没有对我提及。
    湖面有游船飘荡,萧瑟提议去坐游船,游船有两种,一种是汽船,一种是船娘用手摇桨的小木船,我们不约而同选择了木船。船娘撑着一只船篙,船离了岸,开始向湖中心荡去。我和萧瑟并肩坐着,我望着蓝天白云,湖光绿树,全身心的陶醉了。许久才惊觉萧瑟的注视,我回头看他,他穿着蓝色小立领的夹克,搭配格子长裤,简洁又时髦。阳光闪耀在他的头发上、面颊上和瞳仁里。
    “你不看风景,瞪着我干吗?”我半笑半嗔的。
    “你比风景好看!”他的眼光仍停驻在我的身上。
    “贫嘴!”我笑骂着。
    “我是认真的。”他正色说。
    我也直视着他。“那你带我来坐船干什么,随便找个地方,你只要瞪着我看就行了。”
    “那可不行。”他愈发的正经起来,“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对看,我是百看不厌,但你可能会产生审美疲劳,所以我还得让你看点别的。”
    我忍不住笑了。“我才不会产生审美疲劳。”
    他看进我的眼睛深处。“真的?”
    我定定地望着他,用手环抱住他的脖子,用一吻代替了回答。可是在这一吻中,熊芊羽的影子竟像闪电般从我脑海里闪过去,我不得不立刻转开了头,以逃避他敏锐的注视。
    他轻叹了一声,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晚上坐船比白天更有情调,我们晚上再来。”
    “晚上再来?那下午呢?”刚才听他在电话里说的,下午应该有约。这里离市区较远,如果晚上再跑一趟,实在很麻烦。
    “下午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他凝神地看着我,“我知道你心里还是很在意,与其让你一直惦记着,不如安排你们见上一面,你自己作出判断。”
    “见什么人?”我明知故问。
    一片淡淡的忧郁,浮上了他的眉梢眼底。“和我传绯闻的人。”
    我转过头去,避免面对他,低下头来,用手去拨弄湖水。湖里倒映着天上的云彩,被我的手一拨,云影全碎了。我呆呆地看着那湖水,心神有些恍惚。
    他从身后抱住了我的腰,在我耳边低低地说:“现在到明天早晨之前的所有时间,你都必须留给我,不许做别的安排。”
    如此霸道,我却丝毫未想要抗拒,顺从的轻“嗯”了一声。
    中午我们到附近位于半山腰的一家度假村酒店吃午餐。萧瑟给熊芊羽打电话,约好下午4点半在这酒店的房间碰面,中午我们就在酒店开房休息。萧瑟还有一堆事情要做,吃完饭他回车上拿了笔记本电脑,要带到酒店房间使用。
    我们进了酒店,走向电梯,电梯门正好打开,贾思恒和一个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那男人瘦高个儿,乍一瞧,身材长相竟有几分像朱尊一,最大的不同在于他是单眼皮,眼睛无神,而朱尊一有漂亮的双眼皮,眼睛灵活透亮。那男人的年纪看着比朱尊一大,外型也比他成熟硬朗,更具男性魅力。
    “呦,萧大少爷,真巧啊。”贾思恒也认出我来了,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对着我直打转,“这位不是杀害我太太的嫌疑犯嘛,怎么会和你在一块儿。”
    “她不是什么嫌疑犯。”萧瑟语气不悦,“她的嫌疑已经被洗清了。”
    “那倒是,不然也不会被放出来了。”贾思恒改了口,皮笑肉不笑的,“你们到这酒店来,是找人还是开房?”
    “我们来找人。”萧瑟淡淡地说,“你们呢,又怎么会到这郊区酒店来?”
    “我来找郭医生,他这两天在这度假村开会学习。贾思恒和萧瑟说着话,眼光仍不时扫向我,“关于我爸的病情,要和郭医生研究一下。”
    郭医生一直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酷酷的样子。
    “你爸怎么啦?”萧瑟询问。
    “就是身体有些毛病,具体我就不便多说了。”贾思恒只说贾星很固执的不愿住院治疗。郭医生是贾星的主治医生,所以来找他商量有什么方法可以缓解症状。
    萧瑟也没兴趣和他多费口舌,表示了一下关心,便和我一同进了电梯。
    “你觉得不觉得,那个郭医生和朱尊一长得有点像。”那个酷酷的郭医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是有点像,不过郭医生和朱尊一是两代人了。”我以为郭医生最多不会超过四十岁的年纪,但萧瑟说他已经年近五十,只是因为保养得很好,所以显年轻。萧瑟认得郭医生,他叫郭锐,是海城第一医院胃肠外科的医生,医院去年引进的海归博士。郭锐才来了一年多,名气已经很大,之前萧瑟的姨妈也找他看过病。
    萧瑟进房间后便打开笔记本电脑忙碌起来。而我昨晚睡眠严重不足,已经困乏得不行,倒头就睡。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的,直至被说话声惊醒。
    我睁开眼睛,看到床边除了萧瑟,还站着个女人,吓得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一阵眩晕,一阵心慌。
    “你好啊,睡美人。”那女人见我醒了,笑着和我打招呼。我凝神一瞧,她就是熊芊羽,一件红色的紧身上衣,裹着苗条而成熟的身子。一条黑色的迷你裙,露出两条修长的美腿,宽腰带拦腰而系。脚上是一双红色的长筒靴,说不出的娇艳、洒脱和青春。
    “你好。”我有些局促地回应,一面急急整理散乱的头发,幸好只是脱了外套,里面还穿戴齐整,否则真是太丢脸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我低声埋怨萧瑟。
    “跟小羽不用讲究这些。”萧瑟那一声亲热的称呼让我听着很不舒服,但转念一想,如果他和熊芊羽真有那种关系,总不至于让熊芊羽看到别的女人和他共处一室,还睡在床上。这么一想,我便释然了,这应该就是萧瑟的用心良苦吧。我下了床,有些拘谨地面对熊芊羽。
    “你不知道,为了来见你们,我就跟地下党接头似的,不但要做伪装,还要时刻小心谨慎,留意周边环境,就怕被狗仔跟踪偷拍。那些狗仔,实在太可恶了!”熊芊羽转而对萧瑟发牢骚,她因为生气,小鼻头翘翘的,小嘴巴也翘翘的,却依然很美。
    “我还是第一次领教狗仔的厉害,深深体会到贵圈人的不易。”萧瑟自我调侃,“之前还想着如果将来在建筑行业混不下去,可以靠脸吃饭,去混娱乐圈。现在看来还是算了,老老实实干我的建筑吧。”
    熊芊羽笑了起来,她这一笑,就像朝阳初射的第一道光芒,明亮、耀目。她的眼光对我直射过来,“你别信那些乱七八糟的娱乐新闻,我可是把你当未来嫂子看待的。”
    “别开玩笑了。”我羞赧低头。
    “嫂子别拿我当外人,我听说,你也是海城舞蹈学校毕业的,咱俩还是校友呢。”她很亲热地挽住我的手臂,“我也从小学芭蕾,但是不太能吃苦,不想从事这行,毕业后就考了北京电影学院。我最佩服像嫂子这样能吃苦的专业芭蕾演员,让我肃然起敬。”
    她一口一个“嫂子”,嘴巴甜滋滋的,让我一时间颇有点儿尴尬和啼笑皆非。
    “你还是喊她童忻吧,别嫂子长嫂子短的,等真正该喊嫂子的时候,肯定不会让你的嘴闲着。”萧瑟看似替我解围,其实对熊芊羽的称呼挺受用,还暗中冲我挤眉弄眼的。
    我瞪了他一眼,他竟还满足的笑叹了一声。
    “好吧,那我就等该喊的时候再喊吧。”熊芊羽听话地换了称呼,“童忻,我今天来除了跟你认识一下,还有个事顺便也跟你说了。”
    “什么事?”我莫名的不安起来。
    “你因为李菲被杀害而受冤枉,还被抓进了拘留所,我都听萧瑟哥说了。你们都很想知道李菲临死前为什么要诬陷好人,我也有同样的困惑,也希望能得到答案。”她的笑容收敛了,“李菲是我很要好的闺蜜,虽然我们不常见面,但经常通电话,她的心事都会向我倾诉。李菲是个很正直的人,绝对不会信口开河,随意诬陷别人。而且我相信垂死之人,不会撒谎,她会指认你,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你觉得特殊的原因是什么?”我心底的疑问如浪花翻卷。
    “我实在想不出会是什么样的原因,但我可以把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们,或许可以给你们一些启发。”她深深叹了口气,“李菲对我哭诉过,她根本不爱贾思恒,嫁给他是迫不得已,李菲的父亲是个商人,因为生意亏本,欠了贾星很多债,无力偿还。刚巧李菲出国留学和贾思恒在同一所学校,贾思恒看上了李菲,一心想要得到她,贾星就要求李菲的父亲用女儿来还债。李菲原本有个很相爱的男朋友,就是童忻的同事朱尊一,可她为了父亲,只好忍痛割爱,被迫同意抛弃朱尊一,和贾思恒交往,最终嫁给他。”
    我惊讶而又同情,原来李菲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难怪她在婚礼上见到朱尊一时,眼里满是欲说还休的复杂情愫。
    “还有更过分的,那父子俩都是禽兽不如的东西,李菲回海城和贾思恒筹办婚礼的时候,贾星居然也看上了自己的未来儿媳,趁着贾思恒不在家,强暴了李菲。这样的兽行,实在令人发指!”熊芊羽气愤不已,“可是李菲不敢声张,只能打掉牙齿往肚里咽。”
    “这事贾思恒知道吗?”我已经无法形容内心的震惊了,嫁到这样的人家,假如李菲没有被害,该如何忍受未来漫长岁月的煎熬?
    “她哪里敢告诉贾思恒,那可是贾思恒的亲爹啊,说出来根本无济于事,自己还会落了个勾引公公,水性杨花的罪名。”熊芊羽摇头叹息,“婚礼之前我们见了一面,她告诉我这一切,当时她哭得很伤心,觉得了无生趣。如果不是为了父亲,她真想一死了之。”
    “李菲会不会是自杀,为了掩盖真相,才谎称是我杀了她?”我忽然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我听沐眠说,尸检结果是他杀,不是自杀。而且凶器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萧瑟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李菲不会自杀,她还要为了父亲而活,如果她死了,她的父亲又要面临高额债务。”熊芊羽接话说,“李菲说,自从被迫和自己所爱的人分手后,她就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也习惯了逆来顺受,她只能继续人不人鬼不鬼地活下去。”
    我觉得刺心的难过,为朱尊一和李菲,那样绝望无力的爱情。“刚才我们还碰到贾思恒,听说贾星身体有毛病,贾思恒来找医生商量治疗办法。”
    “真稀奇啊,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关心他老爹了。”熊芊羽冷笑了一声,“我之前听李菲说,贾思恒是个极度自私自利的人,从来不会关心别人,包括自己的父母。”
    “也许是病情比较严重吧,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父亲,总不能不闻不问。”我更在意李菲的被害,“会所内应该有监控吗,监控没有拍到什么可疑人物?”
    “没有。洗手间内肯定没有监控,从会所一楼的后门到洗手间,有一个监控死角,凶手很可能是从后门进来,既利用了那个死角,又避开了热闹的婚宴厅。”萧瑟推测,“我觉得,凶手对会所的内部环境很熟悉,估计是事先踩好了点,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我心头一片迷惘,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人,会如此狠心对可怜的李菲痛下杀手,更不明白李菲死前为什么会指着我,说是我刺杀她。
    “你和朱尊一参加婚宴期间,朱尊一有离开过你的视线吗?”萧瑟忽然问我。
    “你怀疑是朱尊一杀了李菲?”我甚为惊讶,“那是不可能的,我们进入婚宴厅后就一直坐在一起,直到我去上洗手间。婚宴厅只有一个出入口,如果朱尊一抢在我前面出去,我不可能没看见。再说了,洗手间和婚宴厅距离很近,我走过去,也就是一两分钟的时间,进入洗手间的时候,李菲已经被刺伤了。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跑出去杀人,也很难做到吧。”
    萧瑟点点头。“我不是怀疑,就是确认一下,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我倒觉得贾思恒的动机更明显,如果他知道李菲和贾星发生过关系,也许会认为是李菲勾引贾星,自己的父亲和妻子乱伦,他难以忍受,就对李菲起了杀心。”我揣测,“李菲刚死,贾思恒就和人玩起车震,他对新婚妻子的死一点都不在乎。”
    “贾思恒是婚宴的主角,一举一动都很引人注目。他如果蓄意杀害新娘,不太可能选择那样的时机。”萧瑟不认同我的猜测。
    “李菲被害之前,贾思恒一直都在婚宴厅内。”熊芊羽也说,她和贾思恒在同一桌就座,并未见他离开过。
    虽然萧瑟的话很有道理,我还是觉得贾思恒和李菲的死脱不了干系。可是熊芊羽证实他一直在婚宴厅内,没法杀人。我越想越糊涂,索性不想了。
    熊芊羽晚上还要参加饭局,和我们聊了一个多小时后便离开了。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萧瑟手头的事情还没有做完。他在给法国的一家公司做建筑设计,设计图纸必须在北京时间7点之前传给对方。
    我搬了张椅子,坐在萧瑟身旁,看着他专注忙碌的样子,我看不懂图纸,就对着他那轮廓分明、近乎完美的侧脸痴痴注目。他工作的时候全神贯注,丝毫没有分心来注意我。我也没敢影响他,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他,那么出神,那么专注,也不知过了多久,萧瑟终于发送了邮件,转过头来。  
    “真是对不起,冷落了你。”他惊觉忽视了我,赶忙道歉。
    “我很喜欢你认真工作的样子。”我微笑着,倦倦地伸了伸懒腰,在慵散之中,充满了温馨的幸福感。
    他的眼睛亮晶晶地闪着光。“你刚才就这样一直看着我?”
    我轻“嗯”了一声。
    “我有这么好看?”他问。
    “有。”我很认真回答。
    他一把抓住我,把头揉向我胸前,手指顺势拂搔着我的腰间。
    “你干什么。”我笑着躲闪。
    “你肯定坐累了,给你按摩按摩。”他呵弄得我咯咯直笑,受不住地求饶,才抬起头来,抱住了我,把我紧拥在胸前。
    我的手机铃声很不适时地响了起来,我只好挣脱他的怀抱去接听。
    “小忻忻——”尹静姝粗着嗓门喊,“你吃饭了没有?”
    “还没有。”我回答。
    “那快过来一起吃饭。”她肯定是心情还没好起来,又要找我陪喝酒,向我倾诉。
    “我在白鹭湖这里,太远了。”我抱歉地说。
    她很惊奇。“你跑到白鹭湖干什么呀,那里又荒凉又偏僻,当心被人劫财劫色。”
    “我和萧瑟在一块儿。”我老实交代。
    “哼,重色轻友,叶梓涵是这样,余萌是这样,你也是这样,都是没有良心的。”她一通批判后,换上了极为哀怨的语气,“我一把年纪没人要,已经够惨了,你们还一个个光顾着和男人约会,故意刺激我,没人愿意陪我。”
    “我们怎么会故意刺激你呢。萧瑟难得回来一次,我总得抽点时间陪他。”我无奈地辩解,“明天晚上陪你行吗,我一定把明晚的时间空出来。”
    “你后天上午不是要排练了吗,明晚要早睡,哪有办法。”她表示怀疑。
    “没关系的,我就舍命陪君子了。”我决定豁出去了。
    “算你还有点良心,那就明天再联系啦。”她咕哝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我摇头叹了口气。
    “是眼镜蛇的骚扰电话?”萧瑟一猜就中。
    我把通话内容告诉了他。他笑了笑。“她确实是惨了点,身边的好朋友都名花有主了,就她还一直单着。余萌也被她列入重色轻友的行列,意思是余萌也有主了?”
    “可能是吧,她和罗文灏,好像是有情况了。”那晚罗文灏送余萌回去后,我第二天给余萌打了电话,询问是否有故事发生。她很坦白地告诉我,罗文灏在她那里过了夜。她说这么多年,自己实在太累了,不想再和秦风纠缠下去,想找个其他男人的肩膀依靠,罗文灏沉稳可靠,是最合适的人选。也许女人只有把自己的身体交出去,心才会交出去。因为她痛下决心,先把身体交给罗文灏,希望也能够慢慢对他交付真心。
    我并不认同余萌的想法和做法,但我真心祝福她,希望她能够得到真正应该属于她的幸福。我也记得萧瑟说过,余萌的人和心都在秦风那里,对罗文灏不公平,罗文灏和余萌在一起不会幸福,这种说法不无道理。此时两种矛盾的念头在我的脑海中碰撞,令我头痛,隐隐不安。
    “有些缘分,也许是命中注定的,不管善缘还是孽缘。”萧瑟低叹,“既然他们这么有缘,我们只能祝福了。”
    我也叹息着点了点头。
    我们还是在酒店解决晚餐,之后又回到白鹭湖,我们再一次选择了船娘用手摇桨的小木船。
    晚上坐船的确更有情调,今晚天气不冷,月亮又好,木浆划动着水面,摇碎了月影。浆声规律的响着,那闪着月光、星光,倒映着树影的湖水,那份说不出来的静谧和安详的气氛,我们都很安静地感受着这样如诗如画的情调。
    “可以吹口哨吗?”萧瑟忽然问。
    我抿嘴笑了。“可以。”以前我特别讨厌他吹口哨,后来他再也不敢在我面前吹了。现在我自然不会再讨厌,而且太久没听他吹过口哨,这会儿他提起,倒有些怀念起来了。
    于是他吹起口哨来了,吹的是非常悦耳好听的旋律,悠长、绵邈、而高低起伏,那么抑扬顿挫、宁静潇洒、无拘无束。
    他吹了很久,最后一声长而高亢的音调之后,停止了。我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他的口哨,也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他的停止。一切都静静的,我没有喝酒,却有了醉意。
    船驶进了一片树丛的暗影中,我打破了岑寂,安安静静地说:“唱支歌吧,好久没听过你唱歌了。”
    萧瑟轻轻地哼唱起来:
    为你我用了半年的积蓄
    
    漂洋过海的来看你 
    为了这次相聚 
    我连见面时的呼吸都曾反复练习 
    言语从来没能将我的情意
    表达千万分之一
    ……
    他的歌把我带进了另外一个境界,我坐在那儿,入迷地听着他的歌声,他唱得那样的生动,那样的富有情感,我听得出神了。
    
    也曾彼此安慰 
    也曾相拥叹息 
    不管将会面对什么样的结局
    在漫天风沙里 
    望着你远去
    我竟悲伤得不能自已
    多盼能送君千里 
    直到山穷水尽
    一生和你相依
    ……
    他引吭高歌起来,歌声里带着那么强烈的感情和直击人心的力量,声调高亢,又那样苍凉的在水面荡开来。我听得呆了,屏住气息,仿佛他的歌是什么魔法,把我禁住了。我的眼圈热热的,眼泪直往眼眶里冲。
    好半天,前面的船娘迸出一声大叫:“唱得太好听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用力鼓掌。
    船已经飘出了树丛的阴影,暴露在月光下,萧瑟整个人都浴在月光之中,面容有激动后的平静,几乎是一种肃穆的表情。他凝视着我。“哭了?”
    “没有,我在笑。”我勉强地笑了笑。
    “你笑得比哭还难看。”他这么一说,我真的想哭了,我咬了咬嘴唇,“就是那歌词让我有些伤感,现在好了。”
    “这是我在国外时最经常一个人哼唱的歌。”他说这话的时候,浑身都带着感情,这感情充沛得似乎他一身都容纳不了,而从他的眼底唇边满溢了出来。
    眼泪终于冲出了眼眶,我不得不别过脸,呆呆地望着水面星星点点的反光,眼睛里湿漉漉的。
    他拍着我的肩膀说:“我换一首歌吧,免得再惹你伤心。”
    他真的又开始唱了,唱了一支儿歌:“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
    “别唱了!”我禁不住笑了,回头望着他,他的脸在我潮湿的眼光里仍然是朦朦胧胧的,眼睛却是那样清亮和温柔。我忽然为自己的流泪不好意思起来,如此月色美景,我不该破坏了这样美好的气氛,于是,又怀着惭愧和抱歉的心情笑了起来。
    萧瑟抚摩着我的脸,带着个啼笑皆非的表情说:“又哭又笑狗拉尿。”
    “去你的,你才是狗。”我笑嗔着,我轻轻地拭去了滚落在颊上的一颗泪珠。
    船娘也不时回头望着我们笑。
    接下来的时光都充满了欢愉,不再有感伤。萧瑟唱了许多支歌,都是一些比较轻松甜蜜的情歌,他唱得月都醉了,水也醉了。最后游人都已经散了,水面上就剩下我们两个人。
    回到车上后,萧瑟直接把车开进了红树林。
    那里停放了不少车辆,相互间都有一定的距离,放眼望去,都在震动起伏,十分壮观。
    “以后这里要是建成公园,不能停车了,岂不是破坏了很多人的鸳鸯梦。”萧瑟调侃。
    我不以为然。“这里不行,他们还可以找别的地方。”
    他执起我的下巴,我的睫毛往上翻,仰脸看他。
    “解开。”他带着笑意说。
    “什么?”我没听明白,又抬头看他。
    “解纽扣,帮我脱衣服。”他眼光闪烁,无法掩饰他的那点邪恶心思。
    “才不要。”我哼着,不愿让顺从的痕迹太快露出来。
     他握住我的手,用力一带,我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随后腰间一紧,被他抱了起来。我轻呼了一声,再一定神,人已经侧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我们整理好衣物,准备离开的时候,红树林内的车辆已寥寥无几。
    “怎么样,经过实践,前座和后座你更喜欢哪里?”萧瑟问我话的时候,我还陷在缠绵的情致里,心神有些恍恍惚惚的。
    他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未等我说话,自己就给出了答案:“我知道你肯定喜欢后座,因为你太懒了,不肯花力气。”
    我瞪着眼睛。“谁说我懒了,我……”我意识到又被他带进坑里了,索性闭口不言。
    他瞅着我直乐。
    我张大眼睛,想做出生气的样子,腮帮子鼓了起来,鼓啊鼓的,自己却憋不出笑了。
    他笑叹了口气,轻轻地拥我入怀,轻轻地拂开我面颊上的长发,再轻轻地捧住我的面颊,把嘴唇压在我的唇上,和我一同品味幸福甜蜜的滋味。
    我们没有回市区,还是在那家度假村酒店住宿,隔天早上起床后,萧瑟习惯性地打开笔记本电脑浏览新闻,竟看到了一条爆炸性的消息:星耀集团董事长贾星,今日凌晨从公司大楼顶层坠落身亡。
    这消息太过惊人,我们半天都没有缓过劲来。
    消息中并未提到坠楼的原因,萧瑟马上打电话向沐眠求证。沐眠确认了这一事实,目前死因未明,警方初步认定为跳楼自杀。
    “好好的,怎么会跳楼自杀。”虽然我觉得贾星这种品性败坏的人不值得同情,还是有些难以释怀,他那样事业有成,还刚刚投资要开拍新剧,怎么都不像是会自杀的样子。
    “会不会,跟他的病情有关。不知道得的是什么病,还要贾思恒专门去找郭锐商量。”萧瑟猜测,“还有,先是新娘被害,然后新娘的公公跳楼,没准这当中有什么关联。”
    但是猜测也得不出什么结果,萧瑟便说他的姨妈肯定会去看望贾星的太太,我们可以跟着去,顺便打探一下是什么情况。
    萧瑟又给他的姨妈打了电话,大概解释了一下为什么想和她一起去看望贾太太,姨妈也没有过多追问就同意了。于是他们约好下午3点,在贾星家的别墅门口碰头。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萧瑟的姨妈叶鹃。我首先看到的是她的侧脸,高高的鼻子,长长的眼睫毛,穿着一件白色绣花长外套,长发挽了起来,在头顶盘成一个髻,露出白皙而秀气的颈项。高贵、庄重、雅丽,像一张极美的侧面画。她站在那儿,出神地想着什么,我们走近,她也没有察觉。直到萧瑟喊了声“姨妈”,她才慢慢转过脸来。
    看到叶鹃的正面,我却是吃了一惊,她的脸瘦削、苍白、凝肃,嘴唇毫无血色,病态十足。她已不再年轻,虽然皮肤仍然维持光洁细润,但眼角已有四散的皱纹,嘴边也有时间刻下的痕迹。
    “萧太太,您好。”我礼貌问候。
    “这是我的朋友童忻。”萧瑟向叶鹃介绍,“她是海城芭蕾舞团的演员。”
    叶鹃的目光定定地停在我的脸上。“海城芭蕾舞团,就是叶莺以前待的那个舞团?”
    “是的。”我点头说,“叶莺老师是我非常敬仰的前辈。”
    叶鹃勉强地挤出了一个微笑,像电光一闪般,那微笑就消失了,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掉开眼光,发出一声悠长绵邈的叹息。这叹息那样长,那样幽幽的,给人一种森冷阴沉的感觉。
    “姨妈。”萧瑟忍不住喊了一声。
    她这才低低地说:“贾太太心情不好,我们不要打扰她太久。”
    叶鹃按了门铃,贾家的女佣为我们开的门。
    我们三人向客厅走去,立即有个身材娇小、似乎有些弱不禁风的女人对我们迎了出来,那就是贾太太,她和叶鹃一样脸庞小小的,有对大而黑的眼睛。贾太太一把抓住叶鹃的手,眼睛里闪着泪光。
    “阿萍。”叶鹃喊着贾太太徐惠萍的昵称,把手放在她的肩上,“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啊。”
    徐惠萍一下子就哭出声来了。叶鹃抚着她的肩,无声地安慰她。
    我站在一边,这一刹那间,有种感动的情绪掠过了我。我看出叶鹃和徐惠萍之间,有着非常深厚的友情。她们之间应该是没有秘密的,能有一个没有秘密的知己是多么让人欣慰的事情。
    徐惠萍终于想起要请我们就坐。她也不避讳我们,开口就向叶鹃哭诉起来:“贾星成天在外面拈花惹草,好不容易才回心转意对我好了,没想到,才没几天就……昨天吃完晚饭,他说要出去一趟,问他去哪里也不说,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怎么会突然对你好了?”叶鹃疑惑地问。
    “我也不明白。”徐惠萍自己同样疑惑,“他一直都是想回家就回,不想回家就在外头鬼混,身边从来女人不断。他不怕我知道,甚至当着我的面和别的女人亲热。但是前几天,他突然主动提出,要带我出去吃饭看电影,还向我保证,以后会一心一意对我好,绝对不会再和外面的女人鬼混。我觉得不可思议,问他为什么会这样,他说是因为一些事情幡然醒悟,其实真正对自己好的,还是自己的太太。至于是什么事情,他不肯说。”
    “你先生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萧瑟忍不住问,“昨天我们碰到贾思恒,他和郭锐医生在一起,说他的父亲不肯住院治疗,找郭锐商量有什么方法可以缓解症状。”
    “我完全不知道,他们居然都瞒着我!”徐惠萍惊愕不已,“我只知道贾星肠胃不好,有时候要吃药……他留了一封遗书,听你这么一说,是有这个可能性。”她上了楼,取来贾星的遗书给我们看。
    说是遗书,其实更像是忏悔书,潦草的字迹,警方经过笔迹鉴定,已认定是贾星本人的笔迹。“……在很多女人看来,我是一个非常没有责任感的男人,身边总有很多女人,但都像过客一样,几乎没留下什么深刻印象,更说不上感念了……现在想想,我是在作孽,我不懂得珍惜和尊重女人,好像也从来没有真正爱过谁,除了我自己,所以现在报应来了……”
    遗书内容还特别提到了贾太太:“太太一直容忍我,也珍惜着我们的婚姻。当我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可能所剩不多,想对她好一些,已经来不及了。这几天我像赎罪一样陪着她,她显得特别知足。今晚我在她面前笑,转过身眼泪却流了下来,我还没来得及给她足够的补偿……在这里,我也向那些我伤害过的女人说声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等思恒回来,我得问问他,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得了病有什么好瞒着我的,如果我知道了,一定会好好劝慰他,不会让他自寻短见啊。”徐惠萍又哭哭啼啼起来,“他们父子都是一个样,把我当外人,跟我一点都不亲近。如果我们家老大还在,我也不至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么凄凉……”
    离开别墅后,我们才听叶鹃说起,贾思恒还有个哥哥,和贾思恒不同,为人正派又有才干,很得贾星的宠爱,和徐惠萍的感情也非常好,但是前年到美国波士顿出差的时候,不幸在车祸中丧生。那次不幸对徐惠萍是异常沉重的打击,她大病了一场,元气大伤,很长时间都恢复不过来。好不容易才从悲痛中走出来,现在丈夫又跳楼自杀,实在是个苦命的女人。
    和叶鹃分手道别后,萧瑟送我回舞团,我抓紧时间去练功,然后履行和尹静姝的约定,陪她去吃晚饭喝酒。她选了一家涮涮锅餐馆,可以一人一个小火锅,选不同到锅底和套餐。她还没点菜,就先让服务员上白酒,还要二锅头。我也不拦她,如果不好好发泄一通,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且萧瑟说他晚上都在家里,我随时可以给他打电话,他会来接我们。只要有他在,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还没吃菜,尹静姝便喝了一大口白酒。
    “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喝。”我好心劝她,“有什么不痛快,你都跟我说说吧,今晚我就当你的垃圾桶,什么都可以向我倾倒。”
    “还不是被那个死猪头给气的。”尹静姝气鼓鼓的,“我看他这几天心情不好,好意关心他,他却不领情,还嫌我烦,说我多管闲事。”
    “你知道他因为什么事心情不好吗?”我问。
    “说到这个我更来气了。我听说最近被杀害的那个豪门媳妇李菲是猪头的前女友,就问他是不是因为那件事情心情不好,他没有否认。我说了一句,那种女人死了活该,他就跟我急了。”她眼圈泛红,“死猪头冲我发火,大骂了我一通,说我是个没良心的人,怪不得熬成了老处女还没人要。还说我又胖又丑,跟李菲天差地别。”
    她又灌了一口酒,抹着眼泪痛诉:“为什么男人都以貌取人,就因为李菲苗条漂亮,死猪头这么多年还对她念念不忘。我真心对他好,他却视而不见。”
    “你该不是喜欢上朱尊一了吧?”我听她这口气,心下有些了然。
    “喜欢有什么用,人家根本看不上我。”她瘪着嘴,快要哭了似的,“小忻忻,你跟我说实话,我是不是真的又胖又丑。”
    “其实你不胖。”我说的是实话,“但是朱尊一从小到大,接触的都是跳芭蕾的女孩,如果拿你和她们比较,当然会觉得你胖。你也不丑,就是脸圆了一些,戴着这幅黑框眼镜,有点像傻大姐。如果能瘦个10斤左右,再把眼镜摘掉,肯定就是个美女了。”
    “有什么可以快速减肥的办法吗?”她问。
    “少吃多运动,这个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我对她减肥实在没有信心,从我刚认识她起,她就经常喊着要“减肥”,但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始终没有付诸行动。她对美食从来没有抵抗力,成天胡吃海喝不说,还不喜欢运动,这样子怎么可能减肥。
    “我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减肥了。”她起誓般地说,“像我这种29岁的老处女,已经成奇葩了,说出去会被人家笑死的,我不要当笑料,我要尽快把自己嫁出去!少吃我可以努力做到,但是运动对我来说实在太痛苦了,吃减肥药又怕副作用,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呀?”
    “不运动就想减肥好像不太可能……”就我自身的减肥经验而言,高强度的运动是必不可少的,但我忽然想起萧瑟送我的那套减肥服来了,那套减肥服已经压箱底很久了,闲置着有点可惜,不如让它继续发挥一下作用,“我那里有一套减肥服,是萧瑟的朋友从法国带回来的,穿在身上后插电,类似于在桑拿房内干蒸,不需要运动就能出一身汗,倒是可以借给你试试。”
    “不需要运动就能出一身汗?”她大喜,“太好了,我晚上回去就找你拿,马上穿。”
    “但是非常热,你受得了吗?”我对她的吃苦能力表示怀疑。
    “肯定没问题的。”她对自己很有信心,“只要不用运动,其他的我都能忍受。”
    我依旧持怀疑态度,但还是决定把减肥服借给她试试。
    “喂喂——”尹静姝似乎有了什么重大发现,“你回头看看,那个男的,怎么长得那么像猪头。”
    我和尹静姝是面对面坐的,我乍一听,以为她说的是真正的“猪头”,就是有个男人长得很像猪?我好奇地转身,却很意外地看到了昨天和贾思恒在一起的郭锐医生,我这才反应过来,尹静姝口中的“猪头”代指朱尊一,她看到的是长得像朱尊一的郭锐。
    郭锐也看到我们,他走过来,主动和我打招呼:“真巧啊,又碰上了。”
    我又是一个意外,昨天看他面无表情,很冷酷的样子,原来还挺随和的。
    “你好郭医生。”我站起身来,礼貌问候。
    “你们认识啊。”尹静姝一下子就来劲了,“快跟我介绍一下。”
    “谈不上认识,只是一面之缘而已。”郭锐自己做了介绍,“我叫郭锐,是一名医生。”
    “哇,这么有型的医生,一定很受女病人的欢迎吧。”尹静姝又开始施展她“自来熟”的本领了,“你是一个人来吃饭吗,还是约了人?”
     郭锐他一个人。
    “那就和我们一起吧,我请客。”尹静姝盛情邀请,“一面之缘也是缘分,既然你和童忻有缘分,就和我们一起吃饭吧,我也很愿意结识医生朋友。”
    郭锐淡淡一笑。“我很乐意和两位美女共进晚餐,但要我请客才行。”
    “就冲着你说我是‘美女’,我也得请。”尹静姝坚持,“要不这样吧,这顿饭我请,你另外请我们吃一顿,算是礼尚往来。”
    “好吧。”郭锐大概头一次碰上这种和男人抢着买单的女人,一脸无奈又好笑的表情,“谁给我留个电话,我到时打电话约你们。”
    “留我的。”尹静姝拿了纸和笔,刷刷就写下了自己的姓名和手机号码。
    “尹静姝,是出自《诗经·邶风》的《静女》吧,‘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郭锐问。
    尹静姝两眼放光。“郭医生,你真是太有水平了,居然知道我名字的出处。”
    郭锐笑了笑,转而问我:“还没请教你的芳名。”
    我跟他说了姓名,他微点了点头。“名字都很好听。”
    尹静姝让服务员加了一个小火锅和一副餐具,又加点了许多菜。于是原本说好的喝酒倾诉发泄的晚餐,风格突变,成了尹静姝的交友饭局,反倒没有我什么事了,我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尹静姝寻找各种话题与郭锐攀谈,两人边吃边聊天,从医院、舞团到兴趣爱好,尹静姝连她最不感兴趣的健身都能和人家扯上半天,还频频劝酒。之后竟关心起人家有没有女朋友,我的天,那可是个年近五十的大叔啊,都可以当她的爸了,肯定有家有口了,难不成她对人家有了什么非分之想?她的酒量很一般,也有可能脑子已经开始不清醒了。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郭锐说他是单身,至今未成家,也没有女朋友。
    “太好了!”尹静姝欢呼一声,“要不你考虑一下我吧,我也没有男朋友。”
    我瞠目结舌,赶紧打岔,给尹静姝提个醒:“郭医生,她跟你开玩笑的。不过我很好奇,听说你已经快五十岁了,怎么会还没有成家?”
    尹静姝总算安静了,和我一样等着郭锐的回答。
    郭锐刚才喝了不少酒,脸色有些发红,他端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才面露愁容地说:“年轻的时候爱过一个女人,一直放不下,后来就习惯了一个人过,直到现在。”
    尹静姝用力一拍桌子。“不会吧,你怎么和猪头那么像,不但长得像,连一根筋的毛病都像。”
    “猪头?”郭锐微皱着眉头,有些不悦。
    “她说的猪头是一个人,我们的同事。”我赶忙解释。
    “哦。”郭锐的眉头松开来,又忧郁地叹了口气,“我倒不是一根筋,而是在那之后,没有再遇到合适的,也就单着了。”
    “那什么样的女人你会认为合适?”尹静姝有些迫切地问。
     郭锐闷声回答:“我没有什么条件限定,合不合适,得相处后才知道。”
    “要不我们相处试试呗。”尹静姝望着郭锐,满脸的期待。
    我已经呆愣无言了。尹静姝居然连快五十岁的大叔都愿意交往,到底是酒醉还是已经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
    郭锐蓦然间大笑起来,就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笑不可止。“姑娘,你喝多了,我知道你不是认真的。”
    “我是认真的!”尹静姝用力一拍桌子,提高了音量。
    我担心这场面再发展下去会难以收拾,赶紧出言缓和:“我们专心吃饭喝酒好不好,其他的事情,等不喝酒的时候再说。”
    “我同意。”郭锐立即附和,“我还要回请你们的,到时咱就不喝酒,好好说话。”
    “真的?”尹静姝表示怀疑。
    “当然。”郭锐嘴角微抽,“我总不至于想省那一顿饭钱吧。”
    尹静姝这才作罢,起身去上洗手间了。
    余下我和郭锐对面而坐,刚才尹静姝说了那么唐突的话,我不由得尴尬起来,正思索着找点话题,郭锐先开口问:“昨天贾思恒说你是杀害他太太的嫌疑人,那是怎么一回事。当然,我不是怀疑你,只是好奇而已。”
    我苦笑着说:“李菲临死前,对保安说是我刺杀了她。之前我根本不认识她,更不可能杀她。”
    “会不会……是为了袒护真正的凶手。”他思忖着,“比如说,她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不能让杀她的人暴露,你正好出现在那里,就成了替死鬼。”
    “为什么要袒护杀她的人?”我难以理解。
    郭锐耸耸肩。“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也就是给贾星看过病而已,他们家的事情,我不可能知道。”
    “对了。”说到给贾星看病,我想起来了,“能告诉我,贾星得了什么病吗?他是不是患了什么绝症,所以才跳楼自杀?”
    “贾星没有患绝症。”郭锐的回答让我感到意外,“只是比较严重的胃溃疡。他最近总是胃疼,贾思恒带他到医院看病,我让他做了全面的检查。他自杀的那天晚上到医院来找我,我给他看了X光片,把情况都跟他说了。他不肯住院治疗,我也没办法,只能给他开了些药,劝他多休息,不要太劳累。我还没听说有人因为患胃溃疡自杀的,他的自杀,应该和这个无关。”
    如果贾星的自杀与病症无关,那么……我恍然一惊,莫不是,贾星杀了李菲,然后畏罪自杀?李菲为了父亲的债务,被迫袒护贾星,因此指认我是凶手?
    我越想越有这种可能性,思绪奔驰间,尹静姝回来了,一来就嚷着要继续喝酒。
    我陪着他们喝了几杯,头开始有些晕眩,便给萧瑟打了电话。
    萧瑟来的时候,郭锐已经先走了,他酒量挺好,没怎么醉,但说是犯困,要回家睡觉。而尹静姝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于是萧瑟第三次重复了背尹静姝的命运,我从尹静姝的包里找出钥匙,打开公寓的门,萧瑟背着她进去,将她放到床上。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逃不开要背她的命运。”萧瑟自我调侃,“她这样的体重,还不是一般人能背得动的,亏得我比较强壮。”
    我们相视一笑。“她已经痛下决心要减肥了,我打算把减肥服借给她,你不会反对吧?”
    “当然不会,送给你的东西,你可以随意处置。”他挽住我的腰,眼里闪过一抹笑意,“你公寓里的床应该比以前宿舍的结实吧,不用担心会塌?”
  我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斜了他一眼。“我不打算留你住宿,所以你不用考虑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