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书名:戚里承休 作者:蕊木属 本章字数:3390 下载APP
他们相遇那一日潘承休记得,连落叶都不似萧瑟,戚里的一眼便温暖了他的星海岁月。
如今他的月光,他明眸白衣的少年郎…为了守护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搭上了自己,只留给他一句“罢了”。
马车骤停,潘承休将戚里抱在怀里起身,在下车前去吻他浅浅覆着冷汗的额头:
“你给我一个机会小戚,我们、我们不能就这么罢了。”
卧房的门被一脚踢开,戚里的低//吟声愈加强烈起来,身后的下人将热水毛巾战战兢兢的放好后即刻关上了门,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了他们二人。
戚里伏跪在榻上一只手死死抓住了自己胸前的衣服,抬起血红的双眼去看眼前的潘承休:
“绳子呢?”
潘承休想要上前去抱他,却在将将走上前时被戚里喝住:
“我问你绳子呢!?”
“小戚,我们不需要绳子。你有我,我会陪着你,你让我陪着你好吗?”
戚里的眼中有生理性的眼泪不停涌出,他猛的将自己缩成一团痛苦的呻//yin,大口的喘息着猛的一把扯下了床前的罗帐扔向潘承休:
“潘承休,到底咱们俩谁才是傻子?烟瘾发作六亲不认,不管是你还是其他任何人都是一样!更何况…更何况你与其他人又什么不同?”
潘承休猛然间紧皱着眉头去看眼前的戚里,他说自己与其他人没有不同,他的小戚…再也不会第一时间需要自己了。
楞楞地弯下身子捡起戚里扔在地上的罗帐,潘承休暗了暗眸子将它撕开,他将头低低垂下了一瞬才复而起身走向戚里:
“小戚,你不要我了,我就在你身边等着,等你有一天还愿意看我。”
戚里低笑了一声没有答话,他跪在榻上缓缓扯过一条布条狠狠勒在自己的脚腕上。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一样直勒到皮肉都没了血色,然后又将手腕举起递向潘承休,轻抖着身子看着潘承休将撕开的罗帐系紧在自己的手腕上,声音漠然又低沉:
“木棍呢?”
烟瘾发作的人得不到疏解,他们会胡乱咬住自己的舌头,所以需要一根木棍咬住。潘承休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戚里冷漠的态度截住了声。
他心痛的低头将之前命人准备好的木棍递给戚里,戚里将棍子叼在口中试了试,终于缓缓卧在了榻上,看向潘承休的眼神无喜无悲:
“出去吧,我一个人就够了。”
“小戚我…”
“潘承休,我不需要你了。一会烟瘾发作我便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咱们之间,算你可怜我…给我最后留一份体面吧。”
潘承休不走,戚里便抬眼冷冷的去看他,告诉他今日若是不出去,他定会在烟瘾发作不人不鬼前咬舌自尽。
直到那扇大门缓缓合上,戚里看着空洞的房间终于自嘲轻笑起来。他对潘承休说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他的相过留善于世,可其实…
戚里很清楚底也迦一旦流入市场,不是任何一个人可以控制的住的。潘承休被愤恨蒙了眼睛,可是若有一天事情发展到他控制不了的地步呢?
十三行潘爷自持自傲,若是事情真的走到那一步,他便成了人人唾弃的真真正正的奸商。这因果报应他既然拦不住…
那便替他担下吧。
只是可惜了…这样雍容闲雅的人,自己这个烟鬼再也配不上了…
烟瘾来时戚里突然就重重的撞向了床头的木栏,伴随着一声闷响他死死咬住了口中的木棍。他知道潘承休就在门外,但既然这因果他要替他来扛,那便是他自己乐意的,不愿让潘承休有丝毫愧疚之意。
浑身上下透着虫蚁啄食般的痛意,戚里将身下的床单死死攥在手心却不愿喊出一声。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眼眶,死死咬住的木棍将牙齿硌得生疼,却也不抵他身上的半分痛意,终于支撑不住重重摔在了地上。
潘承休在门外紧紧靠住了大门,他听的见屋内的那一声闷响,甚至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得出他的小戚在遭受怎样的痛苦。
他曾仰望月光,许诺护他一世长安。
如今却是许诺守护月光的人,亲手将他的月光拖入了泥沼。
退出门的那一刻潘承休看向戚里,那个曾经金枝玉叶一般的小公子痛苦的跪在那儿,再也看不出平素的开朗朝气。
门板隔出两个人的世界,门外的人做错了事…门内的人替他扛了孽障。
潘承休想起自己曾问过戚里若是骗了他,他会怎么做。那时的戚里爱笑,他说“那你也别想甩开我,我有的是法子治你”。
可如今…潘承休有泪落在地面晕成斑斑点点,他的小戚不要他了。
屋内响起一声痛呼,潘承休终于忍不住猛的转身推开大门。戚里吐掉了口中的木棍,唇角还有血迹流出,在挣扎到杂乱的地上痛苦不堪。
意识朦胧间他一眼就望见了闯进来的人,他甚至连最简单的思考都做不到,却在第一时间就向着眼前的人求救:
“相过…我难受。”
就算失去了意识在最痛苦间挣扎,戚里仍记得…“相过”二字于他而言,便是救赎。
曾经的一幕幕只一瞬间就在潘承休眼前涌起,他快步将戚里抱在怀里,紧束的罗帐早已将这人白皙的皮肤勒出条条血痕,在解开的瞬间就跟着有血迹涌出。
将人护在怀里,他突然有些明白了戚里之前为何执着的告诉自己他爱的是“相过”。
相过在他每一次需要时都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可当戚里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后,他就觉得骗他成了一件心安理得的事情,好像他原谅了自己一次,就该有第二次第三次。于是他就以潘承休的身份心安理得的去骗他,甚至忘了这个小傻子最先爱上的…
从来都不是一个骗子。
他将他抱在怀里,像第一次他茶醉时那样抱着,用手去揉他的腕子。戚里颤抖到不能自制,潘承休心痛的轻吻着他的侧脸去哄他:
“相过知道,知道我们小戚难受了。乖,再忍一忍,今日就过去了。”
怀中人的哭声渐强,在他怀中也不甚老实的挣扎。他终于被烟瘾夺去了最后一丝清明,死死抓住潘承休的前襟哀求:
“相过,你给我一口,求你给我一口啊相过!就一口,你救救我啊!”
潘承休只觉得一时间心如刀绞,他曾经宝贝在手里金质玉相的留洋小少爷…是被自己用一个一个谎言骗局亲手逼到了这一步。
他曾很庆幸自己在戚里钻出潘府别院时遇上了他,可是与戚里而言呢,他若是没有遇上自己就不会落得今日的样子啊。
戚里是在潘承休禁锢般的怀抱中睡过去的,与其说是睡过去,倒不如说是耗尽力气晕过去了才更好些。纵然潘承休尽力在护着他,可到底戚里却都是留着血痕,红肿着眼睛梦中都在痛苦的呢喃。
潘承休叫来索尔兹时戚里还没醒,索尔兹得知戚里为了阻止底也迦流入市面竟然会自己去用它,惊讶的连语气都在抗拒:
“不、不可能的潘先生!戚里、戚里他是绝对不会碰的!”
潘承休不明白索尔兹为何如此笃定,却又不愿意让索尔兹见到如今脆弱的戚里:
“我今日叫你来,只问你底也迦有没有克制的办法。”
索尔兹见如此笃定不像是在做假,突然不可思议的楞楞看着潘承休,继而笑的十分颓然:
“潘先生…戚里他那样怕鸦片,却心甘情愿为了阻止你去碰它,应当是真的爱极了你的。我曾想着用鸦//片让他对你心生芥蒂,我也算是有机会再争取他一次。可现在看来…在他心中我根本比不得你半点…”
潘承休品得出他话里有话,索尔兹说戚里害怕鸦//片,又说想用鸦//片离间自己与戚里。潘承休联想到之前戚里的种种表现,他对于鸦//片确实相比于一般人的厌恶,更多了点更深刻的情绪。
“戚里害怕鸦//片?”
索尔兹看着潘承休的表情,突然皱眉后深深叹了一口:
“这世上谁都可能去碰鸦//片,可是戚里不一样,他怕极了…因为陪伴戚里在不列颠时的徐伯,就是染上了这东西,最后吞鸦而死。”
索尔兹静静地讲,讲戚里为了买鸦片给徐伯受过的那些委屈;讲徐伯死的那一天戚里有多怕多绝望;讲戚里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只要听到“鸦//片”便会忍不住怕的颤抖…
潘承休一样一样去听,突然觉得自己连喉头都泛出酸痛的哽咽来。
原来他的小戚是那样怕的….
他的小戚第一次躲在那个阴暗的房间里点燃那缕烟的时候,手是不是在抖?他有没有哭?有没有想要相过抱一抱他…
从来就不是戚里不明白相过与承休是一个人,而是潘承休没有真真正正的想要了解过戚里。
相过与承休于戚里而言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相过承诺会陪着戚里一同守护他的山河同胞,会帮戚里最害怕的东西挡的远远的,会承诺代替徐伯陪着他。可是承休…却亲手将戚里的噩梦带到了他身边。
好像是从戚里猜出他的身份开始,他便觉得他聪明又懂事。是潘承休忘了,忘了自己那个聪明伶俐可以独当一面的戚少爷,也曾是他第一眼就想要疼惜保护的小傻子。
相过让戚里一辈子都可以当无忧无虑的小傻子,可承休…却逼着他长大。
他弄丢了戚里最好的相过,甚至没有对戚里说过一声抱歉,就逼着他去接受那个最差的承休。
是潘承休弄错了,戚里根本就不是什么聪明绝顶的小少爷,他只是一个为了一个谎就奋不顾身的小傻子。
这个彻头彻尾小傻子甚至没有说一句委屈,就为一个骗子搭上了一切。
现在我的小傻子才是真的变聪明了,他想通了,不要会撒谎的骗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