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元旦汇演
2001年12月12日，晚自习第三节课，岭南中学高二五班教室内。
“大家安静一下啊，还有半个月就要元旦汇演啊，学校要求每个班级必须至少出一个节目，老班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了，时间非常紧迫，别的班节目早就定下，动作快的都已经开始彩排了，我这里有个提议啊，要不咱们班就出个诗朗诵，这样大家都参与，增强咱们班的班级凝聚力，大家看看怎么样？或者你们有更好的提议也可以提出来，我们再商量商量。”戴乐站在讲台上做最后的动员。
由于高二五班是理科班，平均成绩在年段来说还不错，但才艺方面就欠缺了很多，班上同学都很低调，平常也看不出谁有啥拿得出手的才艺，至少戴乐心里没数。全班拿得出的就孙甜甜一个，但孙甜甜上周把脚摔断了，不然她一个人独舞都能“威震四方”。
戴乐也是黔驴技穷，要搞个集体诗朗诵，这下全体同学傻眼了，他话才说完，教室里就炸开了锅。
“别啊，诗朗诵太土了吧？”
“就是，还全体参加？我没时间啊。”
“乌压压一大班人往台上一站，校长都要吓哭了。”
“就是啊，派几个人上场不就得了。”
“我提议班干部带头。”
“对，没错，人家九班也是诗朗诵，但人家还有伴舞，我们也搞个诗朗诵不是给人家做陪衬吗？”
“就是，别班表演的时候台下一片叫好，咱们班上台大家尿遁，太没面子了。”
……
戴乐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他也是头一遭接手文娱活动，还真有点没头绪。
他张开双手朝讲台下压了压，清了清嗓子道：“那大家还有更好的提议？时间就剩半个月了，抓紧报几个，到时候投票决定。”
一说让大家提出更好的建议，台下瞬间又鸦雀无声了。
“这可能是我们高中生活最后一次展现自己的机会了，同学们，进入高三，就更没时间搞课外活动了，若想让人生不留遗憾，我真的建议大家不要错过这次机会，又不要拿奖，重在参与吗，我不想弃权！”戴乐再次苦口婆心地鼓舞大家。
这次戴乐的话说完后，台下开始窃窃私语，不像之前的嫌弃排斥。
施秀丽用手拱了拱完全不在状态，还在跟物理题决战一百回合的钟囡珊道：“我觉得咱们可以整一个节目。”
“你说啥？”钟囡珊没听清。
施秀丽凑上前，小声道：“上回去你家，甜甜教我们唱的那一首就不错。”
“啥呀？”钟囡珊“失忆”了。
“就那首英文歌，我觉得你们唱的挺好听，叫啥嘿朱得？”
钟囡珊惊的笔都掉了：“披头士的《Hey Jude》？”
“对对，就是这首。”施秀丽点头如石蒜。
钟囡珊却把头摇成拨浪鼓：“开什么国际玩笑，就我们几个扯着嗓子不着调的鬼吼别糟蹋了经典，躲在家里唱唱就算了，还上台？”
施秀丽不怀好意地盯着钟囡珊笑，笑的钟囡珊毛骨悚然……
十几年后回忆起来，大家坐在一起还能感受到那场盛况空前的元旦汇演的热烈程度，而一直以学习第一，才艺欠缺著称的高二五班也将载入岭南中学的“史册”，以单届上报节目数量最多的班级，当场汇演“封神”、“封后”、“封王”的歌者最多载入史册。
*
半个月后，岭南中学露天操场上元旦汇演，主席台被临时搭建改造成了舞台，操场上一排排椅子摆的整整齐齐，同学们已经陆续进场。
观众席上，拿到节目单的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
“高二五班疯了吧？”
“一、二……一个班可以报五个节目？”
“至少一个，没有上限，有的班一个节目拿不出，被他们班占了，校领导说不想打击他们报名积极性。”
“看不出来啊，高二五班有啥帅哥美女吗？多才多艺的？”
“好像有个叫孙甜甜的不错，能歌善舞，长得还漂亮。”
“这都啥节目呀？相声？小品？光唱歌节目就三个？还有这个乐队叫“动力板车”是什么鬼？”
“没听说啊？动力火车我听过。”
……
今天天气不错，阴天，2002年1月1日上午九点，岭南中学元旦汇演正式开始。
后台，钟囡珊望着主持人上台报节目，小腿肚止不住地在打抖。
“妮妮，我尿急，想上厕所。”钟囡珊捂着狂跳的胸口说话都有些哆嗦。
“才十分钟，你这都上了三回了，怎么回事啊？”祝妮将手鼓放到一边，伸手抚着钟囡珊的后背问道。
“我……我有点紧张。”钟囡珊看着台下乌压压一大片观众，何止是有点紧张，简直要被吓尿了，现在超级后悔自己竟然答应她们组啥乐队上台表演了。
“你太紧张了，囡珊，没啥的，来，跟我深呼吸！吸气、呼气、再吸气……”孙甜甜坐在一旁，右脚上还打着石膏，手上抱着一把吉他，穿着一条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长发放下，微风吹拂，刘海飘起，美人一枚，她都不要演，往台上一坐应该就能收获不少掌声。
“就是，你瞎紧张啥，我们给自己留了那么一大条“后路”，你还怕啥？”施秀丽打扮的像个“牛仔”，中性十足，手上还拿着一个铃铛，她不能唱不能跳，但拍拍乐器倒是会的，何况是这么简单的乐器，四个人中她的压力最小，她没啥才艺，平日里也没啥表现的机会，这次也是豁出去了，谁都不想让自己的青春留遗憾。
“不是，你们三个上就行了，我还是不上了吧？我紧张的直哆嗦，找不着调了。”钟囡珊还是想打退堂鼓。
“不行！”
“不行！”
“不行！”
另外三个异口同声道。
“你是主唱，你不上台唱，谁唱？”祝妮拉住欲逃走的钟囡珊道。
“甜……甜甜可以唱。”钟囡珊垂着头，声音越来越低。
“她脚都那样了，站都无法站，怎么唱？”施秀丽道。
“坐……坐着……也可以唱。”钟囡珊快哭了，她真的不行，太多人了，她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唱过歌，她快昏倒了。
“我……嗓子坏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孙甜甜有些不高兴了。
“就是，甜甜腿都断了还要上台弹吉他呢，再说，别人一看我们乐队的名字就知道我们是上台搞笑的，没人在意我们唱的好不好，再说，我真觉得你唱的不错！”祝妮鼓励道。
“就是，动力板车，得亏也只有你钟囡珊才想得出来，我一个五音不全的都敢上台，你有什么不敢的。”施秀丽附和道。
施秀丽又不用唱，当然毫无压力，钟囡珊不行，她心虚。
“我……我先去上个厕所。”钟囡珊心里非常不安，就像每次大考前她都要失眠一样，心理素质极差。
“上吧上吧，我们节目在后面，还早呢，秀丽，你陪她去。”孙甜甜情绪缓和了下来，给施秀丽使了个眼色。
“好的。”施秀丽得令，她可不能让钟囡珊跑了。
不管钟囡珊他们几个心里素质如何，岭南中学2002年的元旦汇演照旧如火如荼的举行着。这是唯一一个完全由学生们主导的活动，半个多月来大家投入了极大的精力和热情，在这一天将完全释放，随着节目越来越精彩，观众席上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高二五班的相声和小品不负众望地收获了不少好评，平常不起眼的学生一上台顺口溜倒背如流，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罗明的《小薇》、姜伟的《爱如潮水》大串烧也让大家眼前一亮，为此，岭南中学还掀起了一股《小薇》潮，更让人惊艳的是伍英的独唱。
学霸伍英登台献唱的竟然是蔡琴的《你的眼神》，太帅了吧！她独特的嗓音简直就如一股清流席卷整个岭南中学，空谷幽兰、荡气回肠。
钟囡珊她们的节目越来越近，这会不仅是钟囡珊，连施秀丽她们几个都有些紧张了。
“钟囡珊，你腿别抖了，再抖下去，我心脏都要被你抖出来了。”施秀丽捂着胸口道。
“不急不急，大家都别急，深呼吸，没事，唱砸了就当喜剧，万一唱好了就是正剧了。”孙甜甜安抚道，她演出经验最丰富，但那是她身体健康的前提下，这会她是个瘸子，就这造型上场，她心里也没啥底。
祝妮胆子最大：“慌啥，若搞砸了，我就给大家背一首诗，上回那个诗朗诵的稿子我都背下来了。”
“真哒？”这简直就是钟囡珊的救命稻草，又多了条退路，心里顿时没那么慌了。
“当……当然真的！”祝妮眼神有些闪烁，但这个时候可不是泄气的时候。
“祝妮，你再把稿子看一遍，可别待会忘了。”钟囡珊大大吐出一口气，就欲上前搜祝妮的身：“稿子一定要带身上。”
“瞧你出息的，咱们又不一定能唱砸。”
前台上，主持人正在报幕。
“下一个节目，由高二五班的“动力板车”乐队为我们带来一首好听的歌曲《Lemon Tree》，有请。”主持人说完朝候在侧台的“乐队”比了个“请”的手势。
祝妮和施秀丽连忙搬了一张椅子到舞台中央，钟囡珊深吸一口气，扶着孙甜甜来到了舞台中央。那天她穿着一条黄绿色连衣短裙，后腰系着个漂亮的蝴蝶结，头发已经长长，剪成乖乖的学生头，右耳处别了一朵带着两片绿叶的红樱桃的发卡，好像一颗水灵灵的“柠檬果”，显得乖巧而不失可爱。祝妮穿的像个美少女战士水冰月似的海军裙，扎着两个马尾辫，可爱到爆炸，四个女生风格各异，一上台满满的胶原蛋白、青春洋溢，少女气息瞬间溢满整个校园。
“这几个谁啊？”观众席前两排演员候场区，一个男的拱了拱身边的同学问道。
“没听主持人说吗？高二五班的。”
“五班还有这么多惊艳的美女？那个坐着的我认识，叫孙甜甜，其他三个没印象啊。”
“那个黄裙子的我知道，五班才女，运动会上拿下1500米冠军的那个。”
“是她？那个发型奇奇怪怪的豆芽菜？”
“嘁，有你这样描述人家女生的吗？”
“哇塞，看不出来啊，真是三分人才七分打扮啊？还有，这发型太重要了！”
“人家本来也不难看。”
……
不怪大家议论，观众席到处都是这样的窃窃私语，那是因为钟囡珊她们几个往常在学校实在是太太……太没存在感了，即使顶着才女头衔甚至在运动会上大放异彩的钟囡珊也给人留不下深刻的印象。
祁遇老早就抢了前排最正中的位置候着，他被陈念秋拉去给谢春燕跳舞，这段忙的很，似乎好长一段时间没看到钟囡珊了，也不知道她在忙啥，原来在忙这出。
“什么造型？把自己整的像个柠檬。”祁遇有些嫌弃钟囡珊的造型，中规中矩的，没啥特色，不过看久了还挺可爱的，比旁边那个“牛仔”好，太中性，比那个“水冰月”强，太张扬了，至于那个波西米亚的太风情了点，嗯，这样一看，还是钟囡珊的打扮好，深得他心。祁遇胸前挂着个相机，钟囡珊她们一上场，他就举起相机“咔嚓咔嚓”地狂拍，嘴巴嫌弃，身体却很诚实。
“这个组合是有点搞笑，应该不是认真来演唱的。”身边一个男同学道。
祁遇一听，嘴角抽了抽，放下相机，扭头道：“你哪只眼睛看到别人是上台搞笑的？”得，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那男的瞟了一眼他脖子上挂着的相机，一脸心领神会：“哦……没看到！绝不是上台搞笑的！我刚才说秃噜嘴了。”台上四个“美女”，就是不知道祁遇看上了哪一个？
舞台上，一切准备就绪。
孙甜甜坐在椅子上，抱着吉他，弹出第一根弦，旁边是拿着话筒的钟囡珊，祝妮和施秀丽站在她俩身后一人拿着一个乐器随时准备进入伴奏。
钟囡珊捏着话筒，紧张的想把话筒吃掉，小腿肚还在打颤。
台下乌压压一片，根本认不清谁是谁，第一排还坐着老师和校领导，她吓得眼神乱飘，简直无处安放，不知看哪里好。
熟悉的前奏响了起来，钟囡珊依旧非常紧张。
这首歌是她坚持换下的，本来大家决定唱披头士乐队的《hey jude》，但四个人老是合不到一块，由她提议换这首歌，这首歌笔友齐晴最喜欢的女歌手苏慧伦翻唱过，还有中文版，而今天她们表演的这首也打算中英文混唱，曲子她听了大半年了，绝对耳熟能详，只要不紧张，应该能唱好。
可惜还没开始呢，她就抢拍了，台下一片大笑，大家得出结论：这个乐队果然是上台搞笑的。
钟囡珊更加手足无措，话筒拿起放下……紧张的快哭出来，脑子一片空白，一句歌词也记不住了。关键时刻，还是祝妮沉得住气。她朝音响师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要求重新来过。
祝妮轻轻拍了拍钟囡珊肩膀，凑到她耳边道：“别紧张，你盯着台下一个人看，我刚才也紧张，我看到郑博彦坐在那看着我，我看着他，其他人都不重要了……”说完，祝妮还指了指郑博彦的方向，钟囡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正好看到放下照相机的祁遇。
祁遇看见钟囡珊，露出一个笑容，还冲她挥了挥手，并比了个大拇指，不知为何，钟囡珊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她双手紧握着话筒，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不管了！豁出去了！大不了最后跟祝妮她们再表演一个诗朗诵。
情绪调整好，她朝一旁的孙甜甜比了一个“OK”的手势，孙甜甜点了点头，弹响了吉他。
熟悉的前奏响起来，钟囡珊望向台下的祁遇，再没移开目光。
明明是大白天，四周却似乎都暗了下来，只有祁遇身处的那个角落亮着光。
“I'm sitting here in a boring room
It's just another rainy Sunday afternoon
I'm wasting my time I got nothing to do
I'm hanging around I'm waiting for you
But nothing ever happens
And I wonder……”
钟囡珊第一句还有点紧张，唱着唱着就进入了状态，她唱歌没啥技巧，那时候也没人在意歌唱技巧，但她的声音真的很好听，非常干净清甜，再说一上来就是英文歌，在那个年代，特别是中学来说显得特别高大上，听了小半段后，台下同学们已经对这个乐队肃然起敬。
钟囡珊进入状态后，彻底放松，想象着那日在自家沙发上，几个好姐妹闹成一团练歌的场景，她还主动加了动作，和刚开始紧张的找不着调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Sing……”钟囡珊突然将话筒移到身后祝妮她们前面。
“Da Da Da Da Da Di Da Da
Da Da Da Da Di Da Da
Da Di i Da”祝妮和施秀丽衔接的非常完美……施秀丽唱完她的部分，高兴到飞起，整首歌，她就练了这句，苦练半个月，总算稳定……不，超常发挥了。
孙甜甜长发飘扬，笑意满满，钟囡珊带着祝妮她们在舞台上转圈，随着歌词内容表情丰富，完全融入了歌曲里。
台下观众也彻底沦陷，有的甚至跟着拍手合起拍来，元旦汇演气氛被推向一个小高潮。
“嗯哼……”钟囡珊突然停下，清了清嗓子，台下观众的心也跟着紧张的漏跳了半拍。
半秒过后，孙甜甜再次起弦，音乐再次扬起。
“一个人孤单单的下午
当风吹得每棵树都想跳舞
记得昨天你穿蓝色衣服
你说对爱太专注 容易孤独
这句话什么意思
我不清楚
我爱上了云 爱上你
多么希望像你 自由来去
原来星期天容易思念
……
越来越像 Lemon Tree
我一天一天更爱你
我不管不管不管爱会苦苦地
海蓝蓝的天气
我的爱是 Lemon Tree……”钟囡珊唱起了中文版，台下观众终于能听懂歌词，合拍的声音越来越多。
钟囡珊再次将话筒递给祝妮她们，祝妮她们围在孙甜甜身边一起唱到：“DA DA DA DI DA DA……”
“大家安静一下啊，还有半个月就要元旦汇演啊，学校要求每个班级必须至少出一个节目，老班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了，时间非常紧迫，别的班节目早就定下，动作快的都已经开始彩排了，我这里有个提议啊，要不咱们班就出个诗朗诵，这样大家都参与，增强咱们班的班级凝聚力，大家看看怎么样？或者你们有更好的提议也可以提出来，我们再商量商量。”戴乐站在讲台上做最后的动员。
由于高二五班是理科班，平均成绩在年段来说还不错，但才艺方面就欠缺了很多，班上同学都很低调，平常也看不出谁有啥拿得出手的才艺，至少戴乐心里没数。全班拿得出的就孙甜甜一个，但孙甜甜上周把脚摔断了，不然她一个人独舞都能“威震四方”。
戴乐也是黔驴技穷，要搞个集体诗朗诵，这下全体同学傻眼了，他话才说完，教室里就炸开了锅。
“别啊，诗朗诵太土了吧？”
“就是，还全体参加？我没时间啊。”
“乌压压一大班人往台上一站，校长都要吓哭了。”
“就是啊，派几个人上场不就得了。”
“我提议班干部带头。”
“对，没错，人家九班也是诗朗诵，但人家还有伴舞，我们也搞个诗朗诵不是给人家做陪衬吗？”
“就是，别班表演的时候台下一片叫好，咱们班上台大家尿遁，太没面子了。”
……
戴乐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他也是头一遭接手文娱活动，还真有点没头绪。
他张开双手朝讲台下压了压，清了清嗓子道：“那大家还有更好的提议？时间就剩半个月了，抓紧报几个，到时候投票决定。”
一说让大家提出更好的建议，台下瞬间又鸦雀无声了。
“这可能是我们高中生活最后一次展现自己的机会了，同学们，进入高三，就更没时间搞课外活动了，若想让人生不留遗憾，我真的建议大家不要错过这次机会，又不要拿奖，重在参与吗，我不想弃权！”戴乐再次苦口婆心地鼓舞大家。
这次戴乐的话说完后，台下开始窃窃私语，不像之前的嫌弃排斥。
施秀丽用手拱了拱完全不在状态，还在跟物理题决战一百回合的钟囡珊道：“我觉得咱们可以整一个节目。”
“你说啥？”钟囡珊没听清。
施秀丽凑上前，小声道：“上回去你家，甜甜教我们唱的那一首就不错。”
“啥呀？”钟囡珊“失忆”了。
“就那首英文歌，我觉得你们唱的挺好听，叫啥嘿朱得？”
钟囡珊惊的笔都掉了：“披头士的《Hey Jude》？”
“对对，就是这首。”施秀丽点头如石蒜。
钟囡珊却把头摇成拨浪鼓：“开什么国际玩笑，就我们几个扯着嗓子不着调的鬼吼别糟蹋了经典，躲在家里唱唱就算了，还上台？”
施秀丽不怀好意地盯着钟囡珊笑，笑的钟囡珊毛骨悚然……
十几年后回忆起来，大家坐在一起还能感受到那场盛况空前的元旦汇演的热烈程度，而一直以学习第一，才艺欠缺著称的高二五班也将载入岭南中学的“史册”，以单届上报节目数量最多的班级，当场汇演“封神”、“封后”、“封王”的歌者最多载入史册。
*
半个月后，岭南中学露天操场上元旦汇演，主席台被临时搭建改造成了舞台，操场上一排排椅子摆的整整齐齐，同学们已经陆续进场。
观众席上，拿到节目单的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
“高二五班疯了吧？”
“一、二……一个班可以报五个节目？”
“至少一个，没有上限，有的班一个节目拿不出，被他们班占了，校领导说不想打击他们报名积极性。”
“看不出来啊，高二五班有啥帅哥美女吗？多才多艺的？”
“好像有个叫孙甜甜的不错，能歌善舞，长得还漂亮。”
“这都啥节目呀？相声？小品？光唱歌节目就三个？还有这个乐队叫“动力板车”是什么鬼？”
“没听说啊？动力火车我听过。”
……
今天天气不错，阴天，2002年1月1日上午九点，岭南中学元旦汇演正式开始。
后台，钟囡珊望着主持人上台报节目，小腿肚止不住地在打抖。
“妮妮，我尿急，想上厕所。”钟囡珊捂着狂跳的胸口说话都有些哆嗦。
“才十分钟，你这都上了三回了，怎么回事啊？”祝妮将手鼓放到一边，伸手抚着钟囡珊的后背问道。
“我……我有点紧张。”钟囡珊看着台下乌压压一大片观众，何止是有点紧张，简直要被吓尿了，现在超级后悔自己竟然答应她们组啥乐队上台表演了。
“你太紧张了，囡珊，没啥的，来，跟我深呼吸！吸气、呼气、再吸气……”孙甜甜坐在一旁，右脚上还打着石膏，手上抱着一把吉他，穿着一条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长发放下，微风吹拂，刘海飘起，美人一枚，她都不要演，往台上一坐应该就能收获不少掌声。
“就是，你瞎紧张啥，我们给自己留了那么一大条“后路”，你还怕啥？”施秀丽打扮的像个“牛仔”，中性十足，手上还拿着一个铃铛，她不能唱不能跳，但拍拍乐器倒是会的，何况是这么简单的乐器，四个人中她的压力最小，她没啥才艺，平日里也没啥表现的机会，这次也是豁出去了，谁都不想让自己的青春留遗憾。
“不是，你们三个上就行了，我还是不上了吧？我紧张的直哆嗦，找不着调了。”钟囡珊还是想打退堂鼓。
“不行！”
“不行！”
“不行！”
另外三个异口同声道。
“你是主唱，你不上台唱，谁唱？”祝妮拉住欲逃走的钟囡珊道。
“甜……甜甜可以唱。”钟囡珊垂着头，声音越来越低。
“她脚都那样了，站都无法站，怎么唱？”施秀丽道。
“坐……坐着……也可以唱。”钟囡珊快哭了，她真的不行，太多人了，她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唱过歌，她快昏倒了。
“我……嗓子坏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孙甜甜有些不高兴了。
“就是，甜甜腿都断了还要上台弹吉他呢，再说，别人一看我们乐队的名字就知道我们是上台搞笑的，没人在意我们唱的好不好，再说，我真觉得你唱的不错！”祝妮鼓励道。
“就是，动力板车，得亏也只有你钟囡珊才想得出来，我一个五音不全的都敢上台，你有什么不敢的。”施秀丽附和道。
施秀丽又不用唱，当然毫无压力，钟囡珊不行，她心虚。
“我……我先去上个厕所。”钟囡珊心里非常不安，就像每次大考前她都要失眠一样，心理素质极差。
“上吧上吧，我们节目在后面，还早呢，秀丽，你陪她去。”孙甜甜情绪缓和了下来，给施秀丽使了个眼色。
“好的。”施秀丽得令，她可不能让钟囡珊跑了。
不管钟囡珊他们几个心里素质如何，岭南中学2002年的元旦汇演照旧如火如荼的举行着。这是唯一一个完全由学生们主导的活动，半个多月来大家投入了极大的精力和热情，在这一天将完全释放，随着节目越来越精彩，观众席上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高二五班的相声和小品不负众望地收获了不少好评，平常不起眼的学生一上台顺口溜倒背如流，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罗明的《小薇》、姜伟的《爱如潮水》大串烧也让大家眼前一亮，为此，岭南中学还掀起了一股《小薇》潮，更让人惊艳的是伍英的独唱。
学霸伍英登台献唱的竟然是蔡琴的《你的眼神》，太帅了吧！她独特的嗓音简直就如一股清流席卷整个岭南中学，空谷幽兰、荡气回肠。
钟囡珊她们的节目越来越近，这会不仅是钟囡珊，连施秀丽她们几个都有些紧张了。
“钟囡珊，你腿别抖了，再抖下去，我心脏都要被你抖出来了。”施秀丽捂着胸口道。
“不急不急，大家都别急，深呼吸，没事，唱砸了就当喜剧，万一唱好了就是正剧了。”孙甜甜安抚道，她演出经验最丰富，但那是她身体健康的前提下，这会她是个瘸子，就这造型上场，她心里也没啥底。
祝妮胆子最大：“慌啥，若搞砸了，我就给大家背一首诗，上回那个诗朗诵的稿子我都背下来了。”
“真哒？”这简直就是钟囡珊的救命稻草，又多了条退路，心里顿时没那么慌了。
“当……当然真的！”祝妮眼神有些闪烁，但这个时候可不是泄气的时候。
“祝妮，你再把稿子看一遍，可别待会忘了。”钟囡珊大大吐出一口气，就欲上前搜祝妮的身：“稿子一定要带身上。”
“瞧你出息的，咱们又不一定能唱砸。”
前台上，主持人正在报幕。
“下一个节目，由高二五班的“动力板车”乐队为我们带来一首好听的歌曲《Lemon Tree》，有请。”主持人说完朝候在侧台的“乐队”比了个“请”的手势。
祝妮和施秀丽连忙搬了一张椅子到舞台中央，钟囡珊深吸一口气，扶着孙甜甜来到了舞台中央。那天她穿着一条黄绿色连衣短裙，后腰系着个漂亮的蝴蝶结，头发已经长长，剪成乖乖的学生头，右耳处别了一朵带着两片绿叶的红樱桃的发卡，好像一颗水灵灵的“柠檬果”，显得乖巧而不失可爱。祝妮穿的像个美少女战士水冰月似的海军裙，扎着两个马尾辫，可爱到爆炸，四个女生风格各异，一上台满满的胶原蛋白、青春洋溢，少女气息瞬间溢满整个校园。
“这几个谁啊？”观众席前两排演员候场区，一个男的拱了拱身边的同学问道。
“没听主持人说吗？高二五班的。”
“五班还有这么多惊艳的美女？那个坐着的我认识，叫孙甜甜，其他三个没印象啊。”
“那个黄裙子的我知道，五班才女，运动会上拿下1500米冠军的那个。”
“是她？那个发型奇奇怪怪的豆芽菜？”
“嘁，有你这样描述人家女生的吗？”
“哇塞，看不出来啊，真是三分人才七分打扮啊？还有，这发型太重要了！”
“人家本来也不难看。”
……
不怪大家议论，观众席到处都是这样的窃窃私语，那是因为钟囡珊她们几个往常在学校实在是太太……太没存在感了，即使顶着才女头衔甚至在运动会上大放异彩的钟囡珊也给人留不下深刻的印象。
祁遇老早就抢了前排最正中的位置候着，他被陈念秋拉去给谢春燕跳舞，这段忙的很，似乎好长一段时间没看到钟囡珊了，也不知道她在忙啥，原来在忙这出。
“什么造型？把自己整的像个柠檬。”祁遇有些嫌弃钟囡珊的造型，中规中矩的，没啥特色，不过看久了还挺可爱的，比旁边那个“牛仔”好，太中性，比那个“水冰月”强，太张扬了，至于那个波西米亚的太风情了点，嗯，这样一看，还是钟囡珊的打扮好，深得他心。祁遇胸前挂着个相机，钟囡珊她们一上场，他就举起相机“咔嚓咔嚓”地狂拍，嘴巴嫌弃，身体却很诚实。
“这个组合是有点搞笑，应该不是认真来演唱的。”身边一个男同学道。
祁遇一听，嘴角抽了抽，放下相机，扭头道：“你哪只眼睛看到别人是上台搞笑的？”得，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那男的瞟了一眼他脖子上挂着的相机，一脸心领神会：“哦……没看到！绝不是上台搞笑的！我刚才说秃噜嘴了。”台上四个“美女”，就是不知道祁遇看上了哪一个？
舞台上，一切准备就绪。
孙甜甜坐在椅子上，抱着吉他，弹出第一根弦，旁边是拿着话筒的钟囡珊，祝妮和施秀丽站在她俩身后一人拿着一个乐器随时准备进入伴奏。
钟囡珊捏着话筒，紧张的想把话筒吃掉，小腿肚还在打颤。
台下乌压压一片，根本认不清谁是谁，第一排还坐着老师和校领导，她吓得眼神乱飘，简直无处安放，不知看哪里好。
熟悉的前奏响了起来，钟囡珊依旧非常紧张。
这首歌是她坚持换下的，本来大家决定唱披头士乐队的《hey jude》，但四个人老是合不到一块，由她提议换这首歌，这首歌笔友齐晴最喜欢的女歌手苏慧伦翻唱过，还有中文版，而今天她们表演的这首也打算中英文混唱，曲子她听了大半年了，绝对耳熟能详，只要不紧张，应该能唱好。
可惜还没开始呢，她就抢拍了，台下一片大笑，大家得出结论：这个乐队果然是上台搞笑的。
钟囡珊更加手足无措，话筒拿起放下……紧张的快哭出来，脑子一片空白，一句歌词也记不住了。关键时刻，还是祝妮沉得住气。她朝音响师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要求重新来过。
祝妮轻轻拍了拍钟囡珊肩膀，凑到她耳边道：“别紧张，你盯着台下一个人看，我刚才也紧张，我看到郑博彦坐在那看着我，我看着他，其他人都不重要了……”说完，祝妮还指了指郑博彦的方向，钟囡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正好看到放下照相机的祁遇。
祁遇看见钟囡珊，露出一个笑容，还冲她挥了挥手，并比了个大拇指，不知为何，钟囡珊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她双手紧握着话筒，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不管了！豁出去了！大不了最后跟祝妮她们再表演一个诗朗诵。
情绪调整好，她朝一旁的孙甜甜比了一个“OK”的手势，孙甜甜点了点头，弹响了吉他。
熟悉的前奏响起来，钟囡珊望向台下的祁遇，再没移开目光。
明明是大白天，四周却似乎都暗了下来，只有祁遇身处的那个角落亮着光。
“I'm sitting here in a boring room
It's just another rainy Sunday afternoon
I'm wasting my time I got nothing to do
I'm hanging around I'm waiting for you
But nothing ever happens
And I wonder……”
钟囡珊第一句还有点紧张，唱着唱着就进入了状态，她唱歌没啥技巧，那时候也没人在意歌唱技巧，但她的声音真的很好听，非常干净清甜，再说一上来就是英文歌，在那个年代，特别是中学来说显得特别高大上，听了小半段后，台下同学们已经对这个乐队肃然起敬。
钟囡珊进入状态后，彻底放松，想象着那日在自家沙发上，几个好姐妹闹成一团练歌的场景，她还主动加了动作，和刚开始紧张的找不着调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Sing……”钟囡珊突然将话筒移到身后祝妮她们前面。
“Da Da Da Da Da Di Da Da
Da Da Da Da Di Da Da
Da Di i Da”祝妮和施秀丽衔接的非常完美……施秀丽唱完她的部分，高兴到飞起，整首歌，她就练了这句，苦练半个月，总算稳定……不，超常发挥了。
孙甜甜长发飘扬，笑意满满，钟囡珊带着祝妮她们在舞台上转圈，随着歌词内容表情丰富，完全融入了歌曲里。
台下观众也彻底沦陷，有的甚至跟着拍手合起拍来，元旦汇演气氛被推向一个小高潮。
“嗯哼……”钟囡珊突然停下，清了清嗓子，台下观众的心也跟着紧张的漏跳了半拍。
半秒过后，孙甜甜再次起弦，音乐再次扬起。
“一个人孤单单的下午
当风吹得每棵树都想跳舞
记得昨天你穿蓝色衣服
你说对爱太专注 容易孤独
这句话什么意思
我不清楚
我爱上了云 爱上你
多么希望像你 自由来去
原来星期天容易思念
……
越来越像 Lemon Tree
我一天一天更爱你
我不管不管不管爱会苦苦地
海蓝蓝的天气
我的爱是 Lemon Tree……”钟囡珊唱起了中文版，台下观众终于能听懂歌词，合拍的声音越来越多。
钟囡珊再次将话筒递给祝妮她们，祝妮她们围在孙甜甜身边一起唱到：“DA DA DA DI DA D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