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这是什么玩意

书名:骄阳 作者:知闲闲 本章字数:2828 下载APP
褚骄阳以为云行说给她送衣衫,不过是句场面话,可上了永安巷外的马车,她才知道是自己想错了。
  车内矮几上放着一套深紫色的衣衫,还有靴袜。
  “下官谢过御史,只是下官穿不惯寻常女装,枉费御史一番好意了。”
  儿时家穷,哪有什么单独的女孩子衣衫可以给她穿,她的衣衫都是捡娘亲或者兄长褚胜阳的旧衣改成。
  娘亲病逝,兄长把她寄居在宗亲家时,她穿的也都是人家不要的破衣服。
  褚胜阳接她去军中后,她不论是女扮男装,还是以女子之身封将、嫁人,一直穿的不是军装就是骑服,没有穿过一天女子的宽袖衣裙。
  若非那年初见云行怦然心动,她险些都要忘记,自己其实也是位普通的女子。
  本以为可以给自己争一下寻常女子的生活,却不想终究是大梦一场。
  “阿骄当年的喜服,也非寻常女子的喜服。”
  看了眼双唇紧抿,眼皮低沉的褚骄阳,云行悄声下了马车,并将车门关好。
  褚骄阳双手捏着军服两侧,踌躇不绝时,云行的声音从车外传了进来:“阿骄,我的衣袍也湿着呢。”
  沉沉的叹口气,褚骄阳有些为难的把干净的衣衫打开,竟然与她想的完全不同。
  云行给她准备的,是一套干净利落的女子骑服。
  大魏与西金民间通商多年,风俗习惯也有相互交融。
  比如西金女子喜大魏女子的额间点花,大魏女子则学了西金女子的骑射,所以女子的骑服也应运而生。
  而她当年成婚那日所穿的喜服,就是特制的正红色,满绣流云暗纹的骑服。
  当时她还在为自己没有嫁衣而犯愁,但给她讲授规矩的喜婆却告诉她,喜服已经准备好,她只需安心待嫁即可。
  想到云行的衣袍还湿着,褚骄阳将旧绪收起,迅速的换好骑服下车去换云行。
  云行的目光细细的从褚骄阳的肩颈看到腰身,最后又落回脖颈处,那未被换下的旧衣领上,“阿骄比三年前清减了一分。”
  “可能是,长个子的缘故。”褚骄阳眼神飘忽的落在了远处。
  “是长了不少。”云行那薄唇微勾,嘴角浅扬,轻抚了下褚骄阳的额间,“当年阿骄才及我下颚,如今已可与我并肩了。”
  褚骄阳后退半步,避开了云行的手,“御史说笑,下官不敢与御史并肩。”
  “不急。”云行提步上了马车。
  摸了下腰间的青州令牌,褚骄阳唇内的贝齿轻磨。
  当年她要是懂得“不急”二字,又怎么会让她和云行陷入今日这般的境地。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太急的结果。
  当年入京的路上,她要是能“不急”,哪怕只耽搁一天,也能改写成亲那日的无助与绝望。
  今日,她懂了“不急”二字,但天道却把云行推至她眼前,让她知道,她配不上这二字。
  她欠幽宁二州百姓和幽州军四万亡魂的债,容不得她“不急”。
  打了个短哨,褚骄阳将在一旁吃草的朔风招至近前。
  刚要上马,云行推开车门,朝她招手说道:“阿骄,上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说。”
  “男女有别,御史这般说便可。”褚骄阳扶着鞍马,婉拒着。
  “昨晚,阿骄可不曾顾及男女有别这四个字。”云行下马车,来到褚骄阳近前,“我说完,阿骄可会同我上车?”
  “下官骑马即可,不知御史有何话要与下官说。”
  因云行离自己太过近,褚骄阳说话间,往后退了半步。
  云行看了眼褚骄阳拉开的距离,并未再次上前,“我让金千千先回封州了。”
  握着马鞍的手紧了紧,褚骄阳声色恭敬的回道:“御史思虑周全,下官受教。”
  邵漳认识金千千,如果二人见面,定会揭穿昨晚她在青州军面前的谎言。
  所以云行让金千千先行离开,并无不可。
  褚骄阳心中愤懑的并不是云行的安排,而是这种被人告知的自责感。
  明明她可以做的更好,可以不用别人来帮她善后,但偏偏她没有做好。
  一如当年圣人告知她幽宁二州与褚胜阳所做之事时,她的无助和自责。
  明明她有机会扼杀那场叛变,有机会留住四万幽州军的性命,但她却错失了。
  “阿骄,对不起。”
  云行的直白致歉,不仅打断了褚骄阳的自责,更震得她松了紧握着马鞍的手。
  褚骄阳猛得抬头望向云行,尚来不及掩饰自己面上的惊讶。
  看着云行薄唇紧抿,眼中布着浓厚的歉意。
  褚骄阳的眼睛飞快的眨了多次,又咽了咽好几下口水,手背不自觉的在鼻下蹭了又蹭,最后愣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只能满眼疑惑的,直勾勾的看着云行。
  “昨日我不该逼迫金千千,让她因我而为难你。”云行神色认真的继续说道:“这本是你我之间的私事,我不该未经你同意,把她人牵扯进来。”
  “没有。”勉强缓过神儿的褚骄阳,脆声否定道,“我难为她,与御史无关。”
  她修理金千千,并不是因为金千千同云行一起为难于她,而是因为在幽宁二州前,她不许任何人再次昏了心智,失了骨头。
  “我不问三年前缘由,也不问昨日原因,只想问阿骄一句话,希望阿骄据实以答。”
  褚骄阳还未从云行那句郑重的道歉话中完全醒神儿,因此便随口嗯了一声。
  “阿骄如今与我,可还愿有私?”
  把云行的话,在脑中过了一圈后,褚骄阳方知自己刚才失神应下的嗯,是多么错误的一个行为。
  思虑片刻,褚骄阳端着一脸正气,给了云行一个最官方,也最沉重的答案:
  “御史慎重,官员私下结交,会祸及家族。”
  世家与镇守边关的武将有私交,是个往大往小都能说得出错的事。
  她都能明白的事,云行自然会比她更懂。
  她身后是四万枉死的孤魂,可云行身后,却是百年世家数万活人。
  她褚骄阳尚不敢拿活人为祭,他云行又如何敢。
  “阿骄可是没有当年勇敢了。”云行半是无奈,半是宠溺的轻叹道:“阿骄这是在与我比,谁更怂,是吗?”
  褚骄阳无所谓的扯了扯嘴角,“以前是下官年少轻狂,欺辱了御史。如今年长了许多,便懂了什么是怕。想来御史,应比下官更懂。”
  “当年欺我,今日还欺我,阿骄这心,怕是没见长。”
  云行缓缓低下眼皮,又复而掀起,摸着朔风的马鬃,略带遗憾的感叹道:
  “人道老马识途,这朔风我倒是没白疼它一场,如今还肯和我亲近几分。”
  褚骄阳偷瞄着云行的面色,从他的眼中看出了满是嫌弃的“白眼狼”三个字。
  行吧,好歹是狼,总比金千千骂她是疯狗好一些。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
  只是,她这个朔风真真也是个不争气的老马,当年云行不过是给它换个新马鞍,喂过两次粮草而已,竟也能让它如此的区别对待。
  “时辰不早了,御史若是无事,咱们启程吧。”
  是狼是狗,长没长心,此时对褚骄阳来说,都不重要。
  赶紧带着邵漳回封州,处理塌矿和应对工部的人,才最重要。
  昨天匆忙被云行要挟出了封州,都未来得及与刘昌宏打招呼,若不及时赶回去,怕是刘昌宏又得被气的胡子乱颤了。
  “好。”
  云行大步一迈,直接贴近褚骄阳。
  眼看着云行的鼻尖再次与自己相接,褚骄阳忙挪动步子,侧身躲了过去。
  “又怂了。”云行眼中带着笑,抬手握住马鞍,直接上了马。
  看着策马离开的云行,褚骄阳歪着嘴,掐着腰,勉强没被喉咙中的那口气噎出内伤来。
  说好的,冷贵端方大公子呢?
  这是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