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沈怀瑾还在睡梦中，就被尹行祥叫醒，匆匆赶去主帐。
主帐里只到了寥寥几个将领，无一不是朝中的老将或是平西侯旧部。
沈怀瑾无精打采的坐在主座上，面色有些苍白。冬季的衣衫厚实，才勉强遮掩住脖颈锁骨上暧昧的吻痕。
“你说谢世子昨夜污了你的清白，可有何凭据吗？”
底下跪坐在地上的少女哭得梨花带雨，凌云晓站在一旁，帮衬着答道：“太子殿下明鉴啊，事关两国战和，我等怎敢欺瞒殿下呢？”
“这些舞女都是陛下特意下旨，赠与大息的，无论如何也该由贵国皇帝亲自下旨处置，怎能，怎能……”
“素闻中原人看重礼节尊卑，平宣侯世子如此行事，未免有损两国颜面，还望殿下能给在下一个合理的解释。”
凌云晓一张嘴巴巧舌如簧，听着句句恳切。
昨日劳累加之没睡好，沈怀瑾格外不爽，明知他在攀诬，但看见底下的将领面容已有些凝重，心下更是不悦。
颜面礼节什么的，父皇说不定还能下旨赐给平宣侯府几个舞女，也无伤大雅。
更何况昨晚下药之人，还没有深究。
可是现在两国并未达成和谈。
两国交战，一军主帅却接受了敌国的舞女，这种消息不论真假，但凡有一点苗头，就会招来士兵的猜忌。
沈怀瑾：“现下只有贵国的一面之词，孤也不可能完全采信，不如等谢世子回来，当面对质。”
尹行祥凑到沈怀瑾耳边，小声道：“营帐里没有看见谢世子。”
“那就派人去寻。”
守卫的军士奉沈怀瑾的命寻了谢玄许久，终于是找到了，赶紧禀报道：“世子，太子殿下请您去主帐议事。”
“凌将军，仅凭一个哭哭啼啼的舞女，能够证明什么？”谢玄在路上听军士说了来龙去脉，掀开帘子入了营帐，薄唇勾着一抹冷笑，“莫非在贵国，随意抓个女子指证，便可给人定罪了？”
凌云晓方才嚣张的气焰弱了几分，只是口气仍旧底气十足：“世子说笑了，在下既然敢来此讨说法，自然是拿得出证据的，玲珑，你来说吧。”
听到这个名字，沈怀瑾眸中划过一丝错愕，凝眸认真地打量了跪坐在地上掩面哭泣的少女几刻，才确认了她就是凉国大名鼎鼎的舞姬。
上一世，此女因父罪没入贱籍做官妓，却因舞姿惊为天人，凉国的一个官员替她脱了籍。
后又被进献给凉国皇帝，她在皇宫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仅凭一个小小的官妓身份，平步青云。
只见那玲珑那双饱含情思的双眸望向谢玄，边说边泣道：“奴是教坊司的人，两年前随陛下东巡，偶然同世子相识。”
“只是世子不久后就回了长安，奴本以为此生再无机会遇见世子，谁想竟因两国战事重逢，奴得知世子是息国领兵统帅后，曾写过几封书信，聊表情思。奴本以为世子是可托付的良人……
“谁曾想昨夜，世子却，却借口身体不适，污了奴家的清白……”
说到最后，玲珑声泪俱下，感人肺腑。
沈怀瑾抿了抿唇，这个故事虽是编的，可时间却是经得起考证，那时谢玄确实在西关历练。
“这位姑娘讲的故事倒是令人动容，可是凌将军，恐怕也无物证和人证，能证明她所言非虚吧？”谢玄缓声道。
“太子殿下，依在下所言，不如派人去搜查谢世子的营帐。若是搜得出玲珑姑娘口中的书信，自然能够证明我等并非污蔑。”
话说到这个份上，如若不派人去搜查，倒显得心虚。
可是凌云晓的语气又是如此胸有成竹，定然筹谋已久，说不定真有证据。
沈怀瑾垂眸思忖了几刻。
一方面，他想借机将谢玄拉下马，另一方面，他又怕此事逼急了平宣侯府，动摇军心。
沈怀瑾还没想好，谢玄出言打乱他的思绪：“殿下，既然凌将军想要派人搜，那就去吧。”
沈怀瑾点点头，正欲吩咐，陆子吟主动道：“殿下，我去吧。”
军中的重要情报都放置于主帐，谢玄的营帐只有简单的床铺和桌椅。
几个凉国的使者也随着陆子吟进了营帐，以免有人做出什么小动作。
陈世勇站在谢玄身后，急得额头上都是汗珠。
好在谢玄的营帐守卫一向森严，虽然有一部分暗卫被抽调出去，但应当不至于被什么人放东西进去污蔑。
“禀报太子殿下，在世子的营帐里发现了这个。”
两封素笺上隐隐透着墨迹，沈怀瑾眼里划过一丝讶异，只一看娟秀婉转的蝇楷小字，便知应是女子所写。
信函的内容也确如玲珑所言。
凌云晓站在一旁，看到信函的刹那就高声出言道：“此物是太子殿下的亲卫，从世子的营中搜查出来的，殿下如今可能相信我等所言非虚？”
“你——！”陈世勇气得热血直往上涌，他昨夜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营帐，连女人的影子都没见到过。
谢玄倒是不怎么惊讶，止住了陈世勇的话，淡淡道：“去将看守营帐的士兵叫来。”
“这些时日，可有什么人入过我的营帐？”
几个守卫思忖了一会儿，一拱手，答道：“禀殿下，只有陈统领和几个将军进过营帐。”
沈怀瑾眉心直跳，最终是大局战胜了私欲，厉声问道：“尔等可确信没有记错？”
“我等绝不敢欺瞒殿下，殿下若是不信，可将巡逻的弟兄们都叫来询问。”
空气中一片冷凝，息国的将军们无一不是面色铁青，迟钝如武将，都意识到若是此事是真的，只怕陛下不会轻饶了谢玄。
这领兵统帅之职，自然会换人。至于平宣侯府会不会受惩处，就要看陛下的意思了。
然而凌云晓的脸上却隐隐露出得意的笑容：“殿下，不知事到如今，您可否给我国一个交代啊？在下还要回国，向陛下禀报此事呢。”
沈怀瑾深吸一口气，偏头看了一眼身边一言不发的谢玄，冷声道：“先将世子关押下去，此事本宫会写奏折禀报父皇，请父皇定夺。统兵大权暂且交由尹将军，诸位可有异议？”
“殿下圣明。”
凌云晓点点头：“好，那在下就静候贵国皇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