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温云从书桌上醒来，睁眼便是不远处柜台上内里有金红色鱼儿游动的鱼缸。
他睡着了。起身，他看了看窗外。今天是休息日，老师不会过来授课。百无聊赖下，他便在从Alpha的书房里取了一本书坐在画房里静静地看。
也没想到，看着看着他就睡了过去。也许是因为周围太静谧，也或许是因为这本书有些无聊。
“夫人应该是在画房里看书……”
门外隐约传来佣人有些胆怯的声音，他起身，走去拉开门，正好看见他的老师在与一名佣人交谈。
佣人听到推门的声音，立马回头去看，见到是他，连忙弓腰：“对不起，夫人，吵到您了。”
“没事。”
温云看了看老师。
“让老师过来吧。”
“好的。”
他回房，稍稍整理一下散落在桌上的书本，老师随之慢慢地走了进来。
“这个，”老师从随身携带的小册子中，拿出一张精致的书签，“落在我这里了。”
温云接过来，看了看，确实是自己的，温吞一笑，道：“谢谢，麻烦您了。”
佣人敲门进来送茶水与糕点，等到佣人布置完离开后，温云才挑了挑眉，继续道：“所以，老师今天过来是？”
他可不会单纯地以为老师这般过来只是为了将一个小小的书签送回到他的手上。虽然说这些天的相处下来，他与这位油画老师的交谈还算愉快。
“我知道，你偷偷地进入过三楼。”老师也不掩盖，熟练地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说。
温云不动声色瞥了他一眼，虽然眼前人是自己的老师，但那仅限于课堂之上。
“然后呢？”温云不以为然地开口。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大胆。明明还上了锁，我进入这栋别墅时管家带我参观环境，也明确地地说过不能上去。”他喝了一口茶水。
温云：“你会告诉他吗？”
他指的是唐弘野。
“唐先生吗？”他漫不经心，摇晃一下杯中的红茶。
“你认为呢？”
温云淡淡地笑了，他镇定自如，拿过茶壶，修长漂亮的手指提着玉质的茶壶把，指甲都透着淡粉，准备为老师续茶。
“我认为老师会帮我保守秘密。”
“我只当我的好学生偶尔叛逆。”他道。
“但是作为老师还是叮嘱你，使用锤子要注意安全。”
窗外风铃响，续好茶后，放下茶壶，温云说：“老师是怎么发现的呢？”
“我眼力好，站在三楼楼道，看见锁头已经坏了。”他说，抿了一口茶水，“最近也刚发现，你藏好的锤子。”
温云看了他一眼，这个据说年不过三十，在首京大学艺术系的研究生老师。
“这样子。”
“这算不算是威胁？”老师笑着说。
温云沉默了一下。
“我不清楚。”
“也是。”他自顾自地说，“也不知道谁的下场更坏。”
“先走了。”老师起身，“今天来只是想确认一下。”
温云点点头：“谢谢您的担心。”
“……”他看着温云，欲言又止，但片刻后又咽了回去。
看着他离开，温云收拾了一下茶几上的杯子——他垂下眸，顺便去把藏在指甲里的白色粉末洗掉。
这是他从Alpha房间找来的药品，看过说明书才大胆地拿走一些带走，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
如果。
如果老师拒绝替他保守秘密，他会借着续茶，把粉末弹进茶水里。无色无味的白色粉末，温热的茶水，粉末触水即融，根据说明书上说的，这点剂量足够把成年人放倒。
放倒后，他能够以此让Alpha解雇老师。
……
“今天怎么样？”
傍晚，Alpha回来与温云共用晚餐。
温云坐在软垫上，乖顺地道：“今天很好。”
“听佣人说，今天老师来找你了？”
温云笑了笑，径自分解面前的羊小排，说：“是的，老师过来还给我一些东西。”
“这个老师好吗？”唐弘野喝了点红酒。
温云沉吟一下，说：“我们相处得很愉快，他画的画也很漂亮，我挺喜欢。”
“喜欢就好。”
……
另一边，昏暗的灯光，地上和桌上是随处可见的散落纸张，颜料的痕迹随处可见。
一只指骨分明的手拿着画笔，一下一下地往画架上的画布压着颜料，而后又捣进一边的水桶，刷洗干净笔上的颜料，用地上摊着的毛巾稍稍压干水。
这种光线下一点也不适合画画。但他自顾自，画布上是他的爱人。
他的爱人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捧着花瓣打蔫的向日葵踩在玻璃碴上，足尖是鲜艳的红色，但她在笑，稍稍扬起的裙摆，让她看上去像是一只奇怪的蝴蝶。
但画出来的又不像是他的爱人，像是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疯子。他在画布上轧出一道红色的杠，把笔直接扔进水桶。
他的爱人不该是这样，但好像确实是这样。
她犯病时会疯狂打碎身边的东西，冲着身边的人大笑；她不喜欢新鲜的花，偏爱那种打蔫的，快要枯萎的花；她喜欢穿白色的衣服，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举着那种在阳光下可以折射出斑斓色彩的镭射玻璃杯子，凑在眼前看那些色彩是如何流转。
如果不打扰她，她可以这样呆上一整天不吃不眠。
但是她生的很漂亮，也很体面，特别爱干净，做过最多的事情就是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翻书，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看进去。
他总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的新学生温云，和他的爱人是同类。
但温云天生被极端限制，哪怕偶尔会叛逆，也不会和他的爱人那样。
终究有所不同，他的爱人最孤独。他将画布连带着画框取下，到底是舍不得继续销毁，还是将这幅画挂在了它应该待的位置之上。
虔诚地，他看着同样挂在墙上有关于爱人其他姿态的画。他也曾埋怨过上帝，赐予他智慧以及爱人的同时，也夺走了他理解爱人孤独的能力，让他眼睁睁看着这些，哪怕他们彼此相爱。
矛盾，自相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