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里的灯光总是横七竖八地照着，有的干脆指着天，好像期望着它们能穿过大气。

　　酒杯碰响，撞起琼浆挂壁，来往喧闹的人群杂碎，歌声叫嚣，欢娱不止。偏偏那么杂乱的地方却坐着一个素白的人。不能说显眼，而应该说扎眼。

　　是莫渚，他安静地坐在一个很偏僻的角落，手里托着半盘糕点，嘴里还细细品着半口。

　　他知道时间不早了，也没想再继续等下去。

　　所以吃完这盘子就走。

　　正吃着，几个喝酒犯事的社会Alpha走过来，打头的冲莫渚嚷了句：“快来陪爷喝，继续，喝！”

　　他们大概把他当成陪酒小姐了，说话没大没小的。

　　莫渚不想理他们，撇过脸继续吃。谁知那几个人走过来拽住莫渚纤细的手腕，一脸醉汉的丑样儿说：“小O长得挺不错啊……”说完还嘿嘿地笑。

　　“恶心……”莫渚霎时间冷意翻飞，睨着眼闪过一丝杀意，又无可奈何地压声说了句滚。

　　那几个Alpha非但不理他，反而上手捏起了他的脸。

　　“在这里释放驱逐信息素搞不好我会成为猎物，这里Alpha那么多，有点打不过，啧。”

　　莫渚撇了下嘴，推开那个无礼的Alpha，唳声警告他：“你最好离我远点儿，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那人听着莫渚柔弱的话语几乎感觉不到任何威胁，便嘲笑道：“啊？哈哈哈哈，什么叫我想死，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应，该，知，道。”语落之间，一把反光的银色短枪的枪口已经对准了那个Alpha的脑袋。

　　冰冷的寒气在背后蔓延，渗得人慌，浓烈的鸢尾花信息素压得这里所有的Alpha都难以动弹，甚至是双腿发软，站立不稳。

　　“小崽子~不想死，就赶紧给我滚！”莫溪举着枪咬牙切齿，眼神里凛着的一股寒气差不多快要把人生吞活剥下一层皮。

　　那几个Alpha相互搀扶着狼狈而逃，只留得众人一阵哄笑。渐渐地，周边的人也都躲得远远的了。

　　莫溪面对莫渚就换了副脸面，他笑嘻嘻地坐到莫渚旁边，帮他端糕点盘子。

　　“小莫，让哥哥喂你好不好啊？”

　　“不用。”莫渚没心情吃东西了，左右张望着空荡荡的四周，说：“把人都赶走了干什么啊，包场？”

　　“如果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莫溪抬眼看了下莫渚，发现他好像不开心的样子，“好了好了，就是不想让那群傻b过来找打我才驱逐他们的，免得扰清净。”

　　莫渚抱手：“这种地方本来就不清净，以后见面就别选这里了。”

　　莫溪把盘子放下，一脸无奈地搓着手说：“又不是我想约在这儿的，你得问她啊，她选的地儿……”

　　“什么清不清净的，掩人耳目不就好了。”

　　说曹操曹操到。

　　远处走来一位高挑的女Alpha，干练的黑色简行服，胸前别着一朵金子做的玫瑰花胸针，高马尾后有一撮蓝色挑染，混在乌黑的发色里尤为明显。

　　她缓步而行，举止风度，面上的笑意说不上是好是坏，是敌是友。

　　她就是莫汀，忽忘Alpha，女A顶点中的顶点，也是当今莫家的风云人物，权力盖天，势力不小，能和莫言卿直接叫板的那种。

　　莫渚冷笑一声，毕竟莫汀是最希望他离开莫家的人之一。视线扫过去，又兀地停下来，眉眼冷了几分，“照他的做法，这样非但不掩人耳目，反而更引人注意吧，莫汀。”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莫汀端起巴台上点好的酒，在手里晃了晃，“这里人多，信息素杂乱，不容易被人发现。你们两个见面选什么地儿我不管，这次是我做东，你们，没得选。”

　　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莫家随便几个人开间房都能打场答辩。

　　莫渚板着脸，他没有兴趣继续搁莫家的大局里混着。“请，别讲废话。我已经不在莫家了，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所以有话就快点说，我不保证下一秒我还在这儿。”

　　酒杯被莫汀放下，在桌面上磕出一声清响，她的眼神犀利，拈着眉说：“我们联手把莫言卿从他的位置上拉下来。”

　　听到这句话时莫溪和莫渚都愣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因为莫汀根本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作为莫家这一辈岁数排行老三的人，不论实力还是谋略都是刀锋，完全不用担心莫家以后会落到别人手里。

　　“我知道你们很惊讶，可你们的惊讶也不足为奇。”她慢悠悠地走过来，心思缜密地给他们解释：“莫言卿最小的儿子莫坻，对，那个小娃娃。他的预测性别是Alpha，分化后的实力在我们之上，很难不构成威胁。

　　“再者，只要莫言卿活着，就是一个祸患。所以与其等待所谓的‘光荣革命’，我们不如主动出击，把他从诸神座上拉下来，永世不得翻身。”

　　“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既不争权也不夺利。你自己的事，扯我干嘛？”莫渚沉着脸色一脸不屑。

　　莫汀弯起嘴角露出一个迷惑的微笑，转身坐下，翘着二郎腿，摆出一副“随便”的架势，“请你，一是因为没有你，莫溪不会来。二是因为现在只有你脱离了莫言卿的掌控，在很多行动上都比我们方便。我知道你恨莫言卿，所以我相信你不会拒绝的。”

　　“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拒绝。”

　　莫溪抱酒看着，抿了口瞧了莫汀一眼也问：“你是怎么打算对付莫言卿那个怪物的？”

　　“这个嘛……”莫汀伸手指了指自己。

　　莫溪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呛了两声一脸震惊而且疑惑地发问：“就凭你？”

　　“不，不，不，凭我的信息素和——你。”

　　不同信息素有不同的效果，鸢尾信息素可以麻痹神经，具有略微毒性。而勿忘信息素则有一项比较特殊的用途——记忆解离。

　　莫汀继续解释：“我可以利用自己的信息素让莫言卿的记忆实现短期跳转和割裂，莫渚可以是解离介质，莫溪可以是刺杀主力。”

　　着实荒唐的发言，整个场子里的人都安静了。就在莫溪还在思考要不要入团的时候，莫渚突然说：“你刚刚说的那个未分化Alpha，难道不会二次分化成Omega或者Beta吗?”

　　碰响的酒杯与身后的灯光掩盖了莫汀的笑容，她看着莫渚，语气坚定，“二次分化的概率太小了，与其寄希望于漂渺，不如直面事实，将危胁扼杀在摇篮里。我是个谨慎的人，只会计算潜在利益。”

　　“可他还只是个孩子。”莫渚说。

　　“哼，”莫汀冷笑一声，“这我当然知道。是孩子又怎么样，他只要是莫家的人就必然脱不了干系。现在，干掉莫言卿，将大局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真正有效的掌控。”

　　在各氏族里，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任何族长指定继承，如果族内有不服继承的纂夺者，可以凭借实力致使族长更换继承。方式不限。

　　这就是莫汀的算盘，她想全盘托手整个莫家。所以要先把莫言卿整下来。

　　见二人不为所动，莫汀觉得没意思，摸了摸下巴开始煽风点火：“还记得你爸当时被莫言卿骗得团团转，最后到死都还说着他爱莫言卿这种荒诞可笑的话吗？哎呀~真希望你别走你爸的老路。”

　　寂静声中，莫汀闭一只眼睁一只眼地瞧过去，轻笑一声打算继续说。

　　“够了！”莫渚吼了声，攥着拳头站起来，声音略微颤抖着告诉莫溪：“哥，我不舒服，我们走。”

　　莫汀在原处候着，脸上笑意绵绵。她知道今天说的这番话已经刺激到他了，所以莫渚迟早会来找她的。

　　离开纷扰的冗杂地，栖身寒风，莫溪跟在莫渚身后叨叨关切：“小莫啊，你哪里不舒服啊，要不要去医院，或者我叫夏槿洛来接你，昂……”

　　莫渚咳了两声摆手，“她的话让我很不舒服。她有什么资格提我爸，莫言卿那个混蛋又有什么资格碰我爸？”

　　关于华琉，一直是莫渚小时候的阴影。一块无论多久都愈合不了的伤疤。

　　他咬着牙，语气里满是愤怒，“当初就该一枪崩了他。”

　　“别生气别生气，莫汀也不是什么好人。”莫溪给他拍拍背，哄着说：“她算盘成精，说的话凡事只能信一半。”

　　半推半就着，莫溪送莫渚回到小区。夜深了，只空有几盏灯还亮着。

　　很稀奇的是今天不是莫渚等人，而是陆子焉等人。

　　莫莫被他放家里了，猫很乖，不会乱跑。他想着出去买些猫粮，又想起今天还没见着莫渚，就干脆坐那儿等了。

　　莫渚也是远远瞧见着一个人，眯着眼睛看不清楚是谁。

　　“哎小莫，”莫溪拉了拉莫渚的袖子，踮脚向前眺望，“那个坐着的，是不是陆子焉啊？”

　　昏暗的灯光撒在清澈的眼底，莫渚愣了半天走过去，轻轻唤了声，“子焉。”

　　陆子焉心里一开花，抬头笑着，“莫渚，你回来——了。”他看见站在莫渚身后的莫溪，一下子就灭了声儿。

　　陆：这不是上次见到的那个Alpha吗……是他?他就是那个没良心的负心汉？

　　突然间正义感爆棚，陆子焉上前扯过莫渚，把他护在身后，神色凝重，质疑道：“你就是那个渣A？嚯长得还不错，但是你怎么可以放着莫渚不管，他每天等人等到那么晚你都不良心发现一下下的吗？现在滚回来干嘛啊？想旧爱复燃还是再骗他一次？你真以为莫渚那么好骗呐？……”

　　嘴炮一阵一阵的，莫渚扯扯他的衣服，他转过去换了副“我帮你好好骂他一顿你放心”的温柔脸色点点头。

　　然后继续输出……

　　“子焉，那是我哥……”

　　“……”陆子焉心里一凉，嘴巴一僵，夹起尾巴，“哥哥好~”

　　欺软怕硬.jpg

　　莫溪脸上挂笑，走过去一把将莫渚拽回来环在怀里，打趣着说：“小朋友~挺精神哈。”

　　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