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洪荒时间的旋律

书名:青丘的彼方之国 作者:星格列 本章字数:3756 下载APP
千洍问:“东皇为什么沉睡?”
  “因为,我偷了他的时间。”从前的青丘女王,这样答道。
  她举着那枚骨珀,问着迷茫的年轻的王者:“知道它真正的名字吗?”
  他坦诚的摇着头。
  “它叫:洪荒!也是大天神‘东皇’最珍贵的宝具。里面装载的正是他的时间。我偷了东极之皇的时间,他才不得已陷入无止境的长眠。”
  “而当‘洪荒’的时间被用掉时,便会逐渐的又归还到它原本主人的身上去。”
  “现在我为了找回我忘却的全部,和我该完成的事情,我开启了‘骨珀’中的时光。所以沉眠的东皇才会忽然清醒过来。”
  “你的执念到底是为了什么?甚至不惜与天为敌?”千洍突然悲伤的看着她,找不到缘由,更像骨血中的一种感应。
  “无邕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为什么被称为‘末代女王’吗?”
  他还是茫然的摇头。
  “因为我拥有两种命格:一种代表着毁灭的煞,就是灾难。另一种,便是黎明的星,希望的微光。”
  女王苦笑起来,没有眼泪的,却来自灵魂深处的恸哭:“九尾狐族,是被我灭亡的!被我所带来的灾难,一口一口的侵蚀殆尽。万狐塬,只剩我一个了......”
  “是我杀死了所有的九尾狐,所有的!”岁月不堪,记忆的伤口在嘶吼着它的天昏地暗。
  女王今天终于把它们都释放出来!只要过了今天,我就把幸福还给你们。所以宽恕我吧,请一定!
  “那么,你现在归来,究竟想干什么?”千洍问着她,“我不知道那份夙愿对你的意义有多大,可你所带来的结果,还是想继续伤害吗?”
  “你在利用所有的人!”他的责难,是她心头上最利的一把刀。
  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背负,但此刻依旧痛得刻骨铭心。
  女王闭了闭眼,努力吞下所有的苦而化成轻柔,她说:“你有没有过那样的感受,哪怕你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的呼吸,也会有人因你而死亡。那样的罪过有多痛苦,你了解吗?你能懂吗?”
  “整个九尾狐族兴衰的担子全部压在我的身上,而我把所有的痛独自承担了下来,却舍得不得分你一丝一毫,正因为你那是那抹微光,缔结了我、青丘、九尾狐的全部希望啊。”
  “我不惜将自己分割成两半,我为的什么?千洍啊,千洍......自你冠上这个名字,你就该明白的.......”
  “毁灭的代价我来承受,而希望的微光你要继承。直到那光芒足够强大能覆盖住另一种命格,那时,我们便回到‘末代女王’的时代,将命运重写,将历史改变。”
  “你疯了!”千洍觉得不可思议,他在婉拒她的梦。
  被她创造出来的九尾狐的身影却在渐渐离她远去,女王抓不到的手转为深握成拳,她咽下悲伤,凄凉的笑着:“我很清醒自己想做的是什么。看啊,东皇的时间的都让我偷来了!我们拥有无限的轮回。会实现的,我们的梦想会实现的!”
  “不要,我不要......”千洍难过着眼睛,果决的拒绝。
  他看着伤痕满满的青丘,已经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她咬着唇,脸色开始在清醒和扭曲中游走,忍耐经不住一点一点的崩坍:“我以为我把一切的苦厄带走,把空白留给你,是最好的选择。在这个世界上,谁都可怪我,唯独你没有权利!”
  “千洍,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也难逃干系!”
  “你若胆敢背叛我,我绝对会亲手抹杀你的!不要逼我......”
  她气愤过,哀嚎过,挣扎过,最终难忍两行泪,凛凛风中,张扬怒发。
  “对不起......”年轻的王者,她的另一半,他在轻声道歉,‘你的心愿,我完成不了。’
  “九尾狐!”声音,来自天上的传唤。
  装载着‘末代女王’灵魂的红衣少女,脸色顿时死灰般的惨白。
  注定要来的审判!
  “东皇!”
  
  鸾鸟在这时一跃而起,带起千山飞灵。它也要完成誓约中最后的庇佑。
  “昽!”青丘的王在呼喊着,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绽开了黑色的羽翼,向着有去无回的暗沉天际。
  可是没什么可以阻挡宿命的步伐,苍穹的面具在撕开!
  电闪雷鸣中,大天神慢慢的露出了他的脸庞!
  虚幻的又真切的,慈悲的又残酷的,那称为神,无法触碰,无处不在。
  “九尾狐,又见面了......”神闭着眼睛,发出了叹息。
  “如果可以,真不想见到您呢。”被点名的女子,无奈的又苦涩的笑了笑。
  “这次,该悔悟了吗?”神还是闭着眼的问道。
  “我觉得,我并没有犯错。没有错的事情,何必悔改呢?”她坚持她的信念。从一而终,无可动摇。
  东皇沉默了。
  煅烧着的飞翔羽翼,不断的在天地间降落,成灰。
  青丘的雪啊,永远都没有停止过......
  残余的小生命,蜷在悬楼中和它见证着,哭泣。
  “大天神啊,您觉得您看着的世界上的事,什么最残忍?”九尾狐女王的灵魂在质问它。
  神说:“没有。三千世界,所有的生命在涅槃前,都被赐予了足够的慈悲。”
  “那么,您觉得足够平等吗?”她继续发问着高高在上的神。
  “九尾狐,我倒想问问你,为什么你总是抱着耿耿于怀的态度?既然你对命运绝望,却还一直在心生渴望?众生的祈愿,都是等着早日脱离苦海,但你却一再深陷自己的痛苦之渊。解脱吧,九尾狐......”神始终闭着眼睛,没睁看过一眼她,和她所在的世界。
  “我会解脱的,在命运没有偏离公平的轨迹之时,待我证明您是错误的时候!” 女王坚持着。
  “执迷不悟!”
  惩罚,也是来自天神的一种慈爱。
  一善在天堂,一善在地狱。
  她还没发出反抗,就听见阴雷轰动了天地,迅速的眼前的世界只余一片的白光......
  撕裂开的死亡音符,却是天神的温柔。如此虚伪的慈悲啊!那副与命运抗争的灵魂却依旧嘲笑着天神。她还赌,赌最后的一线希望,她预料过自己这次一定不会在输给它的!
  然后,她听见他开口呐喊出了:“不!”
  她就知道自己会赢。
  千洍最后舍弃了名字,舍弃了修化出来的样貌,他把一切的自己都舍弃了.......
  他只是九尾狐,为了青丘夙愿而存在的支柱!
  “你看......最终,你还是没能抛弃我。”她躺在石板上,享受着它的庇护之下,望着它那巨大的九尾狐的身躯。它的血从头颅上流下,温热的洒在她的脸庞上。
  “我们注定分不开的,我的半身啊!”她抓着它的耳朵,九尾狐向上一颠,她满足的坐到了它的头顶。
  “带我飞吧,去实现我们的梦想!”末代女王的灵魂透过少女的身躯高声喊道。
  九尾狐腾空而起,那些阻碍的苦难,它已经无所畏惧。
  她抚着它的头,附耳悄声:“我其实很羡慕你,羡慕被爱着的你。”
  “哪一天,我也才能不再孤独一人呢?”
  “什么时候不再有‘你’和‘我’的区分?不再是巨大的痛苦和微小的幸福?”
  女王闻着那熟悉的血液的味道,洒上了自己的泪水和笑容。
  直到九尾狐带她落下了燃烧的青丘大地上。而地狱迎接的门,在凹陷的天坑中,滚烫的打开了......
  有个身影等在那,缓缓的清晰了在他们的眼里。
  
  “九尾狐女王,我们终于又再见了。”是那双熟悉的茜红色的眼睛的男人。
  “枉死城的冥司使!”她不可能忘掉他的,前世的因,今世的果,一切都联系上了。
  “是。真怀念呢,此时此刻的场景,不由得又想起了曾经的遭遇.......”燃夜也觉得奇妙。
  “拜你所赐,我可是一度把前尘往事都忘得干干净了呢。”她的视线不禁落到了男人手持的‘长戈’的武器上,眼神变得怨毒而犀利。
  “当初你要逃离枉死城,迫不得已我才砍伤了你的头,并害你失去了记忆。后来阎王爷怕被东窗事发,逼我忘掉了那段经历。直到东皇觉醒,那下在脑海中的禁咒也破除了,我才想起了你。”燃夜跟着苦笑,早该随着岁月模糊的记忆,现在才历历在目。
  忘掉的时候,纠结。想起了,又不堪回首。
  受害的女王听了嗤之以鼻:“这几百年来你过得逍遥了,可是苦了我!连个容身之地都没有,不停的寄生于别人身上,不停的吞噬着他们的灵魂。不知不觉的你让我的罪孽又加重了,还差点就找不回真正的自己,这些痛苦,你要怎么赔我呢?”
  “我也接到惩罚了,现在阎王爷让我看守的是轮回道里死门。死门关不上,我便永远沉沦苦海,这罪孽还不够重吗?”燃夜露出凄然的笑容而摇着头,眼睛茜红得像时光熬出的血。
  “那么,今天你又是来挡我去路的吗?”她不允许再有什么来磨灭她的骄傲了,九尾狐挺立起了伟岸的身躯,睥睨众生的高上。
  燃夜遗憾的摇摇头,眼神悲悯:“你是被东皇大天神钦点下狱的,没有办法。所以,对不起,九尾狐女王!还有......你的半身!”他一转身,舞动了手中的长戈剖开了自己的影子,地狱的锁链没有禁制的倾洪而出,顿时穿过九尾狐的四肢,胸膛,直缚‘末代女王’的灵魂。
  九尾狐痛苦的弯下了脚步,几番挣扎,又坚持的站了起来,它在悲吼,惊天地泣鬼神......
  锁链吸取了地狱的炎火,炽热成烧红的烙铁,燃烧了末代女王灵魂,冉冉欲裂。
  她撕心裂肺的哀嚎!这种苦痛让她深刻的想起了那些年年月月里,她坠在地狱深处里的受尽折磨的恸哭!
  “不会就此认输的!东皇大天神啊,您就看着吧,我一定赢过命运!”
  神,沉默不语,仿佛没在看,也没有聆听。
  大开的死门,忽然涌出忘川水。无法往生的亡魂,争先恐后的逃离出来。
  混乱了,伦常都不再遵循轨迹,天地开始崩坏。
  极端的世界里,另一扇紧闭的生门,在忘川河尽头,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