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没？”
“别他妈睡了。”
江衍被人推醒，睁开眼就看见宋曦源的冰块脸。
谢邀，开幕雷击，吓醒了。
江衍坐起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怎么了师哥？”
“出来吃饭。”宋曦源揉了揉他的头发，抛下句话，转身出了房间。
江衍应了声，狠搓了一把脸，掀开被子下床，走进浴室洗漱。
站在盥洗池前，江衍接了一捧清水泼在脸上。
深秋的水很凉，驱了江衍本就所剩不多的睡意。
江衍撑着洗手台，直望向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脸上还带着水，水珠从他精致的眉眼滑过高挺的鼻梁，又略过红润的嘴唇，顺着下颌线没入衣领。
美得雌雄莫辨的一张脸，可江衍自己不怎么喜欢——这张脸和江瑶太像了。
像到江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能想起那个躺在病床上形容枯槁的女孩，和当时年纪尚轻，软弱又无能的自己。
江衍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又接了一捧凉水泼在脸上，强迫自己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出去。
江衍走出浴室，站在房间里，视线一下子就落到了床头柜上。
上面摆着他因为没电而关机的手机，还有两条项链。
一黑一白，一个长圆，还有一弯半月，拼在一块正好是一个满圆。
看来昨晚的并不是梦。
无论是阎王爷托梦，还是前男友“深情”的肺腑之言，都是真实发生了的。
想到那个人，江衍嫌弃地皱了皱眉。
他走到床头柜边，把寒时玉揣进口袋，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滚字没给那人发过去，江衍把没电的手机也拿了下去。
宋曦源正在坐在餐桌边看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些不悦。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问：“傅清宴找你了？”
江衍脚步一顿，转瞬就恢复了正常，“昨天晚上给我发短信来着，我还没来得及回他，手机就关机了。”
说着话，江衍晃了晃黑着屏幕的手机。
宋曦源瞥他一眼，又问：“你想回什么？”
“让他滚。”
听江衍这么说，宋曦源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江衍走到餐桌边坐下，灌了口牛奶，润了嗓子之后才说：“你怎么知道傅清宴找我了？”
宋曦源冷笑：“他联系不上你，过来找我了。”
他把手机放在一边，用手撑着下颌，似笑非笑地看着江衍：“他说他很想你，想跟你再续前缘。”
“打住。”江衍连忙摆手，咽下小笼包之后急急忙忙地说，“我跟他没什么缘分再续了，我吃饭呢，你别恶心我。”
傅清宴是宋曦源的朋友，两个人关系还不错，江衍也是通过宋曦源认识的他。
当时江衍觉得傅清宴这人长得好，人又温柔，每次跟他接触都仿佛怀里拥抱了春风一般，让他舒适得无所适从。
可好景不长，热恋期一过去，傅清宴就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开始每天抱怨江衍无聊无趣。
分手也是傅清宴提的。
当时他坐在沙发上，颐指气使地叫江衍去给他切水果，那时的江衍有些不舒服，并没有去，两个人因此大吵了一架。
吵过架之后，傅清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来哄他，反而以一种十分认真的口吻告诉江衍，他对他们的感情已经厌倦了，看不到未来了。
那时的江衍很愤怒地大闹了一通，撕破了他们之间最后的一层体面。
傅清宴失望地看着他，随后转身毫不犹豫地走了，离开了他们热恋时共筑的爱巢。
走得那么决绝，再也没回来看过他。
算算日子，他们已经两年多没见了。
现在傅清宴忽然说想他，想要和他复合，江衍怎么想都觉得可笑。
江衍擦了擦手，走到茶几边，拿了充电器给手机充电。
充电器一插上，手机立刻就可以开机了。
开机动画过后，一条接着一条的消息和未接电话争先恐后地跳出来，让江衍新买的手机短暂的卡了一瞬。
有韩少君的，更多的还是傅清宴的。
他发来了好多条信息，草草一看，江衍觉得这人是把土味情话那本书摘抄了一份发给他的。
还没等江衍把那些肉麻的情话看完，傅清宴的电话就再一次打了进来。
看着那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江衍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没料到这一次的电话能够打通，他磕磕绊绊了好一会，才说：“衍哥，衍哥早上好。”
“嗯，我确实挺好的。”江衍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衍哥，你看见我给你发的消息了吗？”
“看到了。”
“那我们？”
江衍笑了一声，极轻的，带着讽刺的意味，“傅清宴，你凭什么觉得你一回头我就知道会在啊。”
“你说分手就分手，你说复合就复合，怎么便宜都被你一个人占了呢。”
傅清宴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辩白，只能翻来覆去地向江衍道歉。
江衍听腻了这些话，不耐烦地打断他：“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挂了。”
“衍哥。”傅清宴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哭腔。
要是放在从前，江衍肯定会十分心疼地哄他，可现在，江衍只觉得他烦人。
傅清宴又叫了他一声，哽咽道：“求你了，让我看看你好吗……”
江衍嗤笑，没有回应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江衍走回餐桌边，发现宋曦源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江衍摸了一把脸，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宋曦源摇摇头，把小菜往他面前推了推，“我还以为你会痛哭流涕一场呢。”
江衍轻嗤一声：“有什么好哭的。”
“我可记得当年谁抱着我大哭，说再也不相信爱情了。”宋曦源低笑着揶揄。
江衍白了他一眼，也不甘示弱地还嘴：“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都记不清了，我就记得昨儿夜里谁坐在地板上。”
尤嫌不够，他又啧啧两声：“还真是闻者难过，见者伤心。”
“江衍。”宋曦源忽然很正经地叫了他一声。
江衍挑眉看他：“怎么了？”
宋曦源眯起眸子，笑容渐冷：“我记得我给过你脸了。”
江衍心里咯噔一下。
他扔下包子，举起手做投降状，飞快地说：“师、师哥，我一时口无遮拦，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了。”
宋曦源点点头，下一秒一只空盘子就朝着江衍飞了过去。
江衍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才把盘子放在桌上，就被宋曦源扯住了衣领。
很快的，客厅里响起了江衍的惨叫。
直到江衍口袋里的寒时玉掉出来，宋曦源才停住了继续蹂躏江衍的手。
他把寒时玉捡起来，放在眼前端详，而后抬头看向江衍，“这是哪儿得的？”
江衍被宋曦源挠了半天的痒，后劲还没过去，不住地喘着粗气，浑身轻颤，时不时还乐上两声。
听见他问，江衍这才回过神来。
他瞥了一眼宋曦源手里的寒时玉，随口说：“阎王昨儿晚上托梦给我的。”
“为什么给两个？”
闻言，江衍丢给他一个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我和李源澈一人一个啊。”
宋曦源啧了一声，嫌弃地把东西丢回江衍身上。
他踢了江衍一脚，冷冷地说：“饭也吃完了，滚吧。”
江衍问：“滚去哪儿啊？”
宋曦源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要去找那小子吗，快滚。”
被戳破了心思，江衍讨好地笑笑，揣好了寒时玉，又去拉宋曦源的袖子，“师哥你跟我一起去呗。”
宋曦源冷哼：“她对我又没有什么大恩，我去做什么，有你神通广大的江道长不就够了。”
“师哥，那不是我不懂巫蛊降头嘛，你那么厉害，肯定比我有用，你就陪我去吧。”
“拍马屁没用，不去。”
眼看着宋曦源实在不松口，江衍一咬牙使了杀手锏。
“师哥～”他拖长了声音，一刻不停地摇着宋曦源的肩膀，“你就跟我去嘛～”
江衍眉目舒朗，他一笑，眉眼弯弯，露出两颗虎牙，看着少年气满满，即使今年已经26了，这样撒娇的戏码他做来也是极为赏心悦目的。
只可惜宋曦源看的实在太多，从小看到大，早已经免疫了。
他将手指往江衍额头一点，用了几分力把江衍推远了，嫌弃地说：“别恶心我。”
说罢，他站起身，从茶几上捞起了车钥匙就往外走。
走到门边时，见江衍没跟上来，又偏过头去瞧他，手指曲起叩了叩门板，发出些响声。
“不走？”
“去哪儿啊？”
“李家。”
江衍倏地站起身，亦步亦趋地跟着宋曦源走。
他们到车库开了车往李源澈家去。
宋曦源的家坐落在B市郊外的一片富人区，通往B市的只有一条大路，虽然不堵，但还是有些远的。
江衍和宋曦源八点多出发，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十点钟了。
江衍跳下车，见大门紧锁，叫了两声没人应之后尬在了原地。
“怎么不进去？”停好了车的宋曦源走过来问他。
江衍啧了一声，“没人开门。”
“打电话不就好了。”
这的确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但……
“我没李源澈电话。”
“你老师的呢？”
“也没有。”
宋曦源嘴角轻抽，显然是很想打开江衍的天灵盖看看里头到底有没有名为脑子的东西。
他兴致缺缺地摆摆手，转身往车边走，“回家睡觉。”
江衍却叫住了他，“哎呀，师哥你别着急嘛，我还有办法的。”
说着话，江衍打开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之后被挂断了。
江衍啧了一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小子之前还说请自己吃饭，这怎么现在连电话都不接了。
江衍连着给韩少君拨了几个电话，无一例外都被挂断了，站在他身边的宋曦源毫不留情地嘲笑出声。
江衍咬咬牙，不死心地又打了一个，没想到这一次的电话被接通了。
江衍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电话那边的韩少君颤巍巍地说：“江哥啊，我知道你死我有很大的责任，但我就是给你们搭个桥，想给我朋友帮个忙，我不是有心想害死你的啊，你别缠着我了！”
江衍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合着这小子以为自己是鬼，给他打电话是索命来了。
妈的，谁家好鬼中午十点打电话索命啊，那不闲得慌么。
江衍捏了捏眉心，制止了韩少君即将要出口的哭声：“别忙着哭丧，你哥我还没死呢。”
“真的？”韩少君的声音立刻有了生气。
“比珍珠还真。”江衍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李源澈的号码，发给我一个，我有事找他。”
“好，你稍等。”韩少君应得很快，发信息的速度也很快。
江衍瞥了眼那一长串数字，跟他道了谢就要挂电话，却只听到这小孩问他。
“江哥，你上次给我的护身符还有没有了，能不能再给我爸妈几个？”
“几个？”江衍没绷住笑了，“你小子跑我这上货来了么，多了没有，就一个，别那么贪。”
韩少君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又告诉江衍明天要请他吃饭，再三告诉江衍不要放他鸽子之后，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宋曦源瞥了江衍一眼，问道：“你哪儿认识的人？”
他问的是韩少君。
江衍笑了声，“雇主的儿子，年纪小，话有点多。”
“闹腾的小屁孩。”宋曦源言简意赅地下了定论。
江衍点点头，表示认同。
江衍拨通了李源澈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喂。”他的声音沙哑得让江衍都怀疑是自己打错电话了。
江衍轻咳了声，缓缓道：“李源澈，你在家吗，能不能给我开一下门？”
他话音落下，就听见李源澈那边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似乎是在下床，随后便有脚步声响起，急匆匆的一串。
像是怕江衍跑了，李源澈急匆匆地说：“你等我一下，我马上下去。”
江衍哑然失笑：“倒也不用那么着急……”
他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江衍也没再拨过去，因为他在庭院里看到了李源澈的身影。
李源澈显然也看到了江衍，脚步更急，险些一个趔趄摔进才受了大雨冲刷的花坛里。
他走到大门边，拿出钥匙打开门锁，放了江衍两人进来。
“你……”
江衍嘴里才蹦出一个字来，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李源澈抱着江衍，头埋在江衍的颈窝，高大的身体颤抖着，仿佛离群的幼兽，悲伤得无所适从。
江衍不知道李源澈是怎么了，只是看他十分悲伤的样子，也不好挣开，只好有些僵硬地拍着人的脊背，任他抱着。
很快的，江衍就停住了动作。
因为他感觉到颈侧的布料有些湿润——李源澈哭了。
家人们谁懂啊，用了纸巾这么多年，头一回让人当纸巾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