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不了，腿弯起来的话就没地方放另一个了！”顾安时抓着国字脸的腿拧过来挪过去，发现不论怎么弄都没办法在保证这两个人胳膊腿完整的情况下把把他们塞进后备箱，不由道，“我把他腿打断了再放进去吧，反正咱们也有附属医院……”
“附属医院的医生也是要睡觉的！总不能让我们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医生再把他的腿打断清理创口吧！这样还不如直接把他腿锯掉换新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同事一只手拽着三甲路人的裤腰带，中气十足道，“让他们坐着！趴着！蜷缩着！快点快点！”
国字脸如果还醒着的话，应该会痛恨自己这种犯罪预备役不应该拥有的过高的身高和过于壮实的体型吧。
幸运的是，国字脸并没有保护自己的脖子的意识，挨了一手刀之后睡得就像是一头猪。
更幸运的是，年猪一般都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送进屠宰场的，而国字脸就不一样，他可以闭着眼睛看着自己进屠宰场……
“真羡慕你们，正常人挨几下早就废了，这家伙看着还挺活蹦乱跳的。”同事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三甲路人卷了起来——真卷起来，就像是婴儿蜷缩一样，被迫紧紧地抱紧自己，占地面积瞬间缩小了很多——然后塞进了后备箱。
顾安时一直没参与过这种工作，还是第一次发现人可以在活着的时候这么倒腾，一时间还觉得挺有意思。
于是他一边看着同事三下五除二把国字脸怎么放都支棱起来的国字脸按倒下去、只是掰了掰脑袋和腰腹就轻而易举地腾出来足够的空间存放三甲路人，一边随口道：“羡慕我们干什么，目前来说能看得出来的最显著的提升也就是身体素质……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了。”
“身体素质提升还不叫提升？能几周不睡觉还不猝死、能三天饿九顿存活整整一个星期，正常人要是和你前几天一样，你看他猝不猝死就完事了，还在这活蹦乱跳地找人……早就去医院了。”同事晃了晃脑袋，“我走了，别忘了报告！”
顾安时痛苦得就像是下午一觉睡醒根本没复习却听到明天就要考试的噩耗的作者，一想到需要写的几万字报告，愉快的心情就瞬间消失了。
他看着国字脸和三甲路人，看不到他们即将为国家尚未完全理解的“进化”可能提供的贡献，只看到了自己再度增加的报告，目光变得越发不善。
同事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砰地一下合上了比O迪的后备箱，无情道：“别看了，再看也不影响你必须写报告的，不仅写报告，他俩要是能给的出来什么新东西的话，你说不定还得再继续写报告……”
“别念了别念了，师傅别念了……”顾安时虚弱道，“看在咱们是同期出来的面子上——你写过报告吗？”
同事转头看了他一眼，就像是在学校的时候早上学渣对另一个人询问“你昨天作业写了吗”，他想知道的是别人作业写到哪里了吗？
根本不是，他想知道的是“好兄弟，昨天作业能不能给我借鉴一下”！
明人不说暗话，同事的一体式防毒面具的眼睛上反射出一道冷光：“哦我亲爱的朋友，虽然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那就是——”
同事愉快地宣布道：“像是我这种无辜的、弱小的可怜人，是不用写报告的。”
顾安时的快乐消失了。
根据笑容守恒定律，顾安时的笑容转移到了同事的脸上，一方减一一方加一，双倍的卑微增加了！
同事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同事身高其实不高但是这个时候却显得如此高大：“不过，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我会把写过这种报告的人推荐给你的。记得看企鹅啊，我把那人推荐给你。”
顾安时满怀感激地点了点头，甚至没有嘴贱，看着同事晃动着脑袋——她头顶上的充气恐龙头套在夜色里晃动，被强行从比O迪不够高的车门里挤进去，头套歪的就像是某个小日子过的不错的邻国官方发言的屁股一样，但是这并不影响她开车。
顾安时看着同事稳稳当当地带着就像是被绑架了的两个人离开，然后忧郁的转头，摸出手机一边把静音了的企鹅声音打开，一边往自己借住的房间走，在看到自己依旧显示着当前网络未连接的企鹅，呆住了。
“说起来……那个人，有说他们把那个信号屏蔽仪放在哪里了吗？”顾安时呆滞地自言自语。
他悲痛得就像是刚刚考完试正打算回家睡大觉结果发现自己是当天的值日生，不仅要等到所有人都考完还得打扫完卫生才得走的可怜学生。
顾安时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月明星稀，夜黑风高，怎么看怎么适合睡个好觉的天气，但是他不仅不能睡觉，甚至还必须在周围人意识到不对劲之前把那该死的信号屏蔽仪找出来。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啊这是。
战术后仰.jpg
……
半夜，一点零七分。
花费了将近一个小时找东西的顾安时和秦跋貔在客厅里面面相觑。
秦跋貔手里还端着个玻璃杯，杯子里没有一滴奶的奶茶散发着浓郁的甜香，是这个夜深露重的夏日夜晚唯一的暖意。
秦跋貔看起来倒是没有追究的意思，他似乎并不擅长自来熟，看到同居室友大半夜不睡觉也不太在意的样子，只是看了顾安时一眼，然后问道：“你不睡觉吗？”
他穿着一件应该是丝质的长袖睡衣，布料垂感很好，站在那里的时候能够看到仿佛流水的光在睡衣上晃动，在夜色之中，显出一点白天不容易看出来的清冷与倦怠来。
顾安时一时间没想到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比较合适。
秦跋貔似乎也不在意他说什么，顾安时能感觉到他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带着一点点探究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睡啊，但凡我报告写完了我现在也不至于在这里……”顾安时意志消沉，连找乐子的兴趣都没有了。
他粗略地扫过了秦跋貔的睡衣，意外的发现这位不论是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有点病弱的人居然还有相当清楚的肌肉线条，因为睡衣的遮挡，顾安时并不能确认腹肌的存在，不过能很清楚地看到胸肌的线条。
很显然，这位私底下应该也是有锻炼的。
顾安时不自觉地回忆了一下手机里面的那个小程序，试图从自己的记忆里从那张惊鸿一瞥的平面图里面找到个健身房什么的。
秦跋貔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看到顾安时扫了一下他的胸口，然后就看着饮水机发呆，一时间非常茫然，对自己这位新鲜的室友道：“你想喝水吗？那里有一次性纸杯。”
顾安时没想起来这个房间里存在健身房，听到秦跋貔的发言，便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走到饮水机边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然后相当坦然道：“我还要写点东西，倒是你，你不睡觉吗？”
秦跋貔看了他一眼，几乎无法察觉地犹豫了一下，然后回答道：“不太舒服，下来喝点水。”
顾安时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奶茶。
秦跋貔面无表情道：“喝完了会刷牙……你要吗？”
顾安时当场意动：“可以吗？”
秦跋貔点点头，走到茶几旁边，轻轻敲了两下，然后咔咔掰了三个小机关，以那种高三学生藏手机的谨慎感从里面拿出来了两包奶茶粉，连带着一个密封的小勺子丢给了顾安时。
顾安时凌空抓住了奶茶粉，坐在了沙发上，相当顺手地从袖子里滑出来了一把小巧的类似于蝴蝶刀的小刀，割开了包装，将奶茶粉倒进了自己的杯子里，随口问道：“这个闻起来还不错，怎么没有牌子？”
“这是定制的。”秦跋貔低头喝了一口奶茶，轻微地皱了下眉毛——没错，这个人虽然是攻，但是实际上不仅喜欢甜食，甚至口味比受还甜。
顾安时这会儿也已经泡好了，小心地抿了一口，眼睛不由得微微眯了起来，心满意足地感受着微烫的奶茶顺着自己的食道落到因为在外面逛得太久而冰冰凉的胃里，惬意地享受美妙的暂时不用写报告的夜晚。
唯一的不太美满的，大概是这么符合自己的口味的奶茶并不能通过O宝直接获得，于是顾安时诚恳道：“在哪里定制的？我也想要——”
秦跋貔看了顾安时一眼，单手捧着杯子，下意识想要从口袋里找手机，不过摸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穿着睡衣，没带手机，于是镇定地换了只手端杯子掩饰尴尬，镇定道：“我等会儿把链接发给你。”
顾安时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定制的还能链接？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问，秦跋貔道：“只要……餐厅不会介意特意给你做奶茶的。”
懂了，有钱能使鬼推磨，世上无难事只要肯花钱，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都可以用钱解决，剩下的百分之一中的百分之九十可以用更多的钱解决，最后才是钱解决不了的。
顾安时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然后两人又陷入了相顾无言的状态。
这个事情就很尴尬，孤男寡男的，大半夜的，其中一个人还穿着睡衣，面对面地拿对方的脸下奶茶，怎么看怎么觉得gaygay的。
虽然未来可能不是，但是顾安时觉得现在自己还是个直男，不应该做这种盯着别人胸肌喝奶茶的事情，坐立不安了片刻，终于找了个合适的借口：“我……回我房间写报告……”
与此同时，秦跋貔也开口道：“我上去给你找链接……”
显然，尴尬是相互的，这就是尴尬守恒定律，一个人尴尬另一个人不尴尬的时候，尴尬的人会承受更多的尴尬，但是两个人都尴尬的话，单独承受的尴尬倒是会更少一点。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各自火速逃离现场。
或许是过于尴尬，两个人都没注意到一个问题——
在距离并不遥远的窗口，望远镜的镜片轻轻闪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