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玩笑

书名:失忆的omega记性不会太差 作者:海拾三 本章字数:3425 下载APP
但喻桥心里其实在想其他的事情——
喻桥曾经反复查看过自己的身份信息,很明确地知道自己的信息数据库里都记录着什么内容。整个星际实现信息互联后,每个人所留下的一切痕迹都会被保留,在哪里读书,在何处工作,他的住所、他的社交圈层,都会被信息网络留存。庞大的信息数据链接起每一个或遥远或相邻的星球,也让人的踪迹无处遁形。
但喻桥的信息里没有。
他的个人数据库里只有他的出生记录和大学文凭——这或许是因为所有诞生的星际人类都必须保留出生记录以及至少一条的生平记录,很明显,喻桥的信息被删除过。
而之所以没有被清除记录,则是因为整个系统的诞生及死亡都需要系统自动判定,无法经过人为干预——如何判定死亡曾经是在星际引发巨大争议的伦理问题,后来人类选择将这一决定权交由系统,以规避诸多问题。
这也是后来在白沙镇时,喻桥听信息管理科的工作人员说的。
在白沙镇时,刚刚醒过来的喻桥在民政大厅为自己办理居住证,看见他的信息记录,办理居住证流程的工作人员觉得这个情况很罕见,又叫来信息管理科的工作人员帮忙查询了好半天,依然一无所获。热心肠的白沙镇居民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给他详细解释了数据库的运作模式,甚至想要替喻桥上报系统,替他完善信息。
但在那一瞬间,喻桥忽然福至心灵,他好像突然顿悟自己为什么会失去记忆晕倒在白沙镇的郊外——一切情形都被连贯起来,而背后隐匿的,则是喻桥记不清的真相。
不过尽管记不起来,却也不影响喻桥的判断,那就是他并不是主动选择来到白沙镇,也不是一张履历空白的透明人,是有人让他来到这里,也让他失去了一切过往。
那个人是谁,喻桥过去一直不知道。
因为来到白沙镇以后的生活一直过得很平静,喻桥甚至平静地生下了一个孩子,星际系统也完成了对喻邈来到白沙镇以后的信息录入,一切都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那个害喻桥流落到白沙镇的幕后黑手仿佛突然停止动作,不再隐匿着自己的身影,好给喻桥沉重痛击。
喻桥也曾提心吊胆过两三年,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所以他逐渐把白沙镇当作自己生命中的桃花源。
而现在,喻桥似乎摸到一点过往的痕迹。很显然,自己的境遇必然与裴深霖有关,或许是裴深霖的追求者,又或许是裴深霖的家族,也不排除裴深霖政敌的可能,否则自己只是一个出身卑微到让裴家佣人都瞧不起的小角色,不至于受到那样的“单独”对待。
接触裴深霖也有一段时间了,喻桥虽然没有恢复记忆,不知道自己过去是怎么和裴深霖相处的,但这段时间也已经摸透了该如何跟裴深霖相处。
裴深霖多疑多思,城府深沉,又有的是人力物力与财力,如果要强行和裴深霖硬碰硬是讨不到好结果的。而且有许多裴深霖做的决定,喻桥也并不想要挑衅违逆他,一是无法改变,二也是没有必要。最重要的则是,裴深霖比喻桥更了解现状,就算不为自己,只为女儿,喻桥也相信他不会害他们父女二人,至少不会害喻邈。
但有些事,比如关于自己的过去,喻桥一定要知道。既然已经知道刚来到帝星时裴深霖的许多说法都是谎言,那他就更不能对裴深霖的话偏听偏信。
圣诺中学的事情裴深霖以前从未提过,喻桥自己的信息上自然也没有,但裴深霖却说了,还是很自然地说出圣诺。喻桥在心里想,这意味着什么,是意味着不是裴深霖删除自己的履历吗?
或许不仅没有参与,看他无知无觉和喻桥提起圣诺中学的样子,甚至他根本不知道喻桥的履历一无所有。但很快喻桥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裴深霖当时带自己回来的时候,连父女俩当天的出行路线都能精准掌握,何况是区区个人信息。
那裴深霖究竟为什么要主动提起圣诺中学?难道裴深霖也在试探自己记起来多少事情吗?
无论是情感上还是生理上,喻桥都能感受到自己对裴深霖难以割舍的牵挂与依恋,alpha和omega之间的血肉标记植入身体,交织的信息素在两人的血管里奔涌。还有女儿,那是拥有他们两人共同基因的女儿,是哪怕有一天爱意消退、情感流逝,依然那么纯真美好连接起两人人生的女儿。
但是理智上,喻桥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裴深霖对自己的提防与防备。这绝非良人,且不说裴深霖那些不诚恳不坦然,只是这天差地别的身份,就已经明示两人之间的巨大鸿沟,喻桥明白,可他又难以退却。
自己过去的一切都与裴深霖深深纠缠,失去的记忆里藏着和裴深霖度过的漫长岁月。喻桥不能糊里糊涂地过一辈子,就算过去全部都是痛苦,他也得清醒着痛苦。
“不过我都不记得圣诺中学的事情了。”良久,喻桥说。
裴深霖的声音听不出是喜是忧,只是很平静,夹杂在海风中,显得格外飘渺朦胧。
“不记得就不记得了,也许以后总会记得的。”
喻桥笑了笑,主动问裴深霖:“那你记得关于我以前的事情吗?”他望向裴深霖,“我是说,不是那些人生大事,是一些琐碎的小事。”
裴深霖微微挑眉,沉吟一瞬,简短回答:“很多。”喻桥示意裴深霖继续说,裴深霖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我们在一起很多年,从小时候,一直到你失踪,所以当然有很多细节。”
喻桥没说话,只静静等着裴深霖说,裴深霖又说:“不过你现在突然问起我,我会想起,133号星球的这片海岛,其实是我们一起规划设计的。”
更准确一点说,是133星球灌注了喻桥的全部心血。裴家拥有这一串岛屿由来已久,但一直荒废着,毕竟那时还不流行来帝星之外的星球度假。而裴深霖想要开展自己的工作,万事开头难,最好的就是以身作则。
裴深霖决定开发自家的岛屿。但是他非常忙,完全顾不上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只能将这件事又甩给喻桥。喻桥其实也很忙,然而他还是承担下这份工作,并且甘之如饴。
因为那些长久付出的爱,不被祝福的爱,一腔热血的爱,飞蛾扑火的爱,不计后果的爱,都需要找到一个情感的出口。
如果没有合理的出口,那就由自己亲手打造一个。
于是喻桥想要把133号星球上那一串群岛打造成他和裴深霖的秘密花园。为此,喻桥劳心劳力,几乎是一步步亲手参与了133号星球的建设。只是很可惜,喻桥并没有来得及见到他的成果,直到五年后,裴深霖带着喻桥重返这里,并带着他们的女儿。
曾经荒凉的小岛已经繁华热闹,而喻桥和裴深霖也不再是过去的模样,一切似乎都是一场痛苦且长久的梦。
裴深霖的语调也缓而低:“我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只有海,沙滩上空荡荡的,还有孤岛上长着极高的树,那一天天气也并不好,阴云密布,风声鹤唳。奇怪得很,五六月的天气,居然冻得人直发抖,但是你跟我说,你已经想好要让这里变成什么样子了。”
喻桥不知道自己当年还有这样的决心和魄力,仿佛在听另一人的故事,缓慢地眨眨眼睛。
“后来你经常来到133号星球。当然,每次来这里,几乎都是我们闹矛盾的时候,你会来到这里散心,顺便查看建设的进度。”裴深霖说到这里,似乎觉得无奈又好笑:“你知道吗,在这里工作的那些员工,其实害怕你甚过害怕我。因为我并不常来,而你每次来都会毫不留情地挑出很多问题,且你来的时间并不固定,他们每天都很担心又会遇到你突击检查。”
喻桥不禁笑起来:“这有什么可害怕的,留心打听一下你有没有惹我生气不就知道了吗?”
于是两人都笑了起来。
话虽如此,可是他们都懂得,哪怕是今时今日,喻桥和裴深霖之间也有着巨大的身份鸿沟,裴深霖周围的所有人看待喻桥都带着异样的目光。这甚至是在裴深霖已经表达出足够维护他和喻邈的前提下。
如果是以前呢?喻桥想象不到。
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让两人选择同时轻轻揭过这个似乎是玩笑,又似乎更残忍的话题,异口同声地聊起了更普通的问题。
“想吃什么?”
“待会儿该吃晚饭了。”
惬意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天色竟然已经擦黑,遥远的天际线开始泛起诱人的颜色,粉、橙、黄交织在一起,映在遥无边际的海面上。
喻桥开口将玩得痴迷的女儿叫回到身边:“邈邈,过来。”
喻邈丢下手中挖沙子的小铲子,气喘吁吁地跑到喻桥身边,脑袋挨在喻桥的肩上,像小狗似的蹭着问:“爸爸,干什么呀!”
喻桥揪着喻邈的小辫子将她的脑袋拎起来,嫌弃地给她拍掉满身的沙粒,道:“先别玩了,该吃饭了。”
喻邈玩疯了,完全不想吃饭,她眨眨眼睛,很童真:“我不能在我的城堡里吃饭吗爸爸?”
喻桥的回答当然也很认真,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反对,而是平静地说:“当然可以宝宝,如果你想,今晚你也可以睡在你的城堡里。”
裴深霖扑哧笑了。
他向喻邈张开手臂,笑咪咪地蛊惑小朋友:“宝贝过来,咱们待会儿吃完饭,爸爸陪你玩好不好?”
虽然喻邈心里更希望喻桥能来陪她一起玩,但是相比陪伴,还是来玩更重要,如果是裴深霖的话,好像也勉强不错,于是她点了点头,裴深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邈邈真乖!走了,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