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荫下,萧云乾和姜凉互相对峙,气氛焦灼。
萧云乾忽然仰身抬手狠狠掐住姜凉的脖子,探身去闻,“你身上好香啊,让本王突然想起母妃身上的味道,她明明那么美好,却被萧铭那个老不死的扣上与人私通的罪名,勒死在我面前,他不仅怀疑我,还贬低我的一切成绩,我哪里比不上狗太子!哪里比不上萧山玉!你说啊!”
他的手劲越来越大,姜凉逐渐感觉到窒息,不停用手捶打,“萧云乾!你疯了!他是你父亲!你放开我!”
萧云乾停住掐脖子的动作,余下的一只手动作轻又柔,将她额前因为挣扎而凌乱的发丝拨开,笑得十分阴森,“父亲?哈哈哈——父亲,所以我把他,连同他亲自选定的继承人全部都给杀了,一个也不剩,我杀他宝贝太子的时候,那个老不死的还以为他疾病暴毙呢!”
姜凉趁机大口喘气,“是你杀得先太子……嫁祸给当今圣上……”
萧云乾的笑容逐渐病态,“是我,我以为老不死的也会因为介怀萧山玉的母妃与人私通,所以不得不把皇位传给我,我可是他第二个儿子啊,谁能想到他临死都不愿意正眼看我,一句肯定我的话都不说,我能怎么办?”
他掐住姜凉的手没有动,“我就用手把他捂死了,他还把我当时最喜欢的一件衣服扯坏了,因此我发誓,他喜欢的东西我都要抢过来,庾国的皇位永远都是我的。”
姜凉紧盯萧云乾的眼睛,“你做梦,萧云乾,就算你现在杀了我,我也永远不可能把虎符和印玺放在你这么个恶魔手里,我已经把东西送给祭司了,你拿不到的。”
萧云乾猛然回神,快速收回掐住她的手,姜凉失去力气跌坐在地不停喘息,他几次想要伸手扶起她,却总是被心里的声音叫停,那个声音告诉他,“对敌人心软,如同把胸膛暴露给对方,是要命的死穴。”
他直起身,身躯遮挡住投向姜凉的阳光,留下一道阴影,“好,本王喜欢听话有趣的宠物,不要怕,本王不会杀你,宠物不听话,调教调教就好了。”
眼见萧云乾步步逼近,姜凉随意摸到手边的石头向他扔去,石头打在萧云乾的额角,殷红的鲜血顷刻间流淌下来,染红了他的眼眶,他怔愣住,感受到血流进嘴里的味道,竟然有一丝甘甜。
“咻——”
突然一支箭羽划破天空,擦过他的发丝,直直插入树干中,身后有人踩住树枝的吱嘎声。
“王爷,伤了皇后娘娘的金樽玉体,对您一点好处也没有。”萧云乾转过身,发现叶云洲手拿着弓箭,黝黑的眸子里闪动警告。
萧云乾已然表现十分不悦,咬牙切齿道,“叶云洲。”
姜凉扶着树干站起身,衣衫被泥土沾染弄脏,凌乱发丝下坚挺的鼻梁汗水滴答而下,“萧云乾,先皇曾经对你做过的事情,是不对,但是你不应该把仇恨宣泄在别人身上,你的所作所为并非是你心中所想的,那样,证明自己的成就,而是赤裸裸的无能。”
她慢慢迈步走到叶云洲身前,面对萧云乾,继续道,“你的遭遇,我不是你,不能完全感同身受,可是我能明白,你不惜双手沾满鲜血,热衷于杀戮,不过想要一句父亲的肯定罢了。”
此时,天空中乌云蔽日,磅礴的大雨下得很应景。
姜凉从怀中取出一把翡翠玉珠钥匙扔到他面前,开口道,“可人的心永远无法逃避真相,你的母亲确实做了那些羞辱皇家颜面的事,无论你是否承认。既然你能找到皇上的锦盒,说明一定去过御书房的密室,密室里挂着一幅画,画轴内有你想要的答案。。”
说罢,叶云洲保护姜凉离开,徒留原地发呆的萧云乾紧盯地上水洼里的钥匙,抬脚狠狠的将钥匙踩入污泥,钥匙顷刻间被污泥淹没,他抹去脸上的雨水和血污,“晚了。”
‘萧山玉,这皇位,我要定了。’
匆匆驭马回到天女观别苑的姜凉泡在浴桶里,将自己全身浸在水中闭气,她的心需要快速调整,更大的战争还在后面等待着她。
夜空中,月亮昏晕,星光稀疏。
姜凉本意去寻找尚膺权反馈白日所发生的情况,却在悄声来到他所居住的别苑时,听见他和某个衣着不同于教徒的人交谈。
尚膺权似乎心情闲适,“你确定看清楚,萧云乾对姜凉痛下杀手?”
那人蒙着面看不清真容,但是声音姜凉却极为熟悉,他低沉的声音分明是择亲宴那日假山后所遇到的人,当时他的属下叫他‘副使’,“千真万确,属下一直潜伏在萧云乾身边,为其卖命,他的每一步行动都有属下的参与,从追杀萧山玉到威胁姜凉,无一例外。”
尚膺权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抬手拽下他的面具,“你做的很好,不过本司不喜欢别人蒙着脸跟本司说话,下次注意,方雪中。”
姜凉顿时脸色一沉,心里暗道,‘原来方雪中是尚膺权的人,他不仅官居叶云洲的副将,还和萧云乾纠缠不清,果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姜唯真是找了个好夫君啊。’
她的身躯紧贴墙壁,尚膺权开口道,“明日,姜凉就会见到萧山玉,你猜他们会上演恩爱情深的戏码呢,还是夫妻反目,刀剑相向的戏码呢,本司已经迫不及待了。”
方雪中回应道,“太后向您讨要的蛊虫,现在不是正在萧山玉的脑子里吗?如果不是他这次一时大意进了萧云乾的圈套,那么就算他活着回去,也会被沈问筠日日喂进嘴里的药膳掏空身体,一命呜呼。”
听到此,姜凉紧紧屏住呼吸,回想前世豁然开朗,‘萧山玉的病并非意外,而是太后一手操控的,沈问筠那么爱他,怎么也会变成害死他的帮凶?’
尚膺权接住方雪中的话,“哼,他们不过都是本司完成大业的垫脚石罢了,萧家的江山本就应该归我尚膺权所有,萧铭抢走我的女人,该死,苏持英悲悲戚戚,转眼就爱上别人,也该死。为了目的达到不择手段,多正常啊。”
方雪中抱拳,“祭司英明。”
他们的交谈刚歇,姜凉便静悄悄回到自己的屋室,她顺着月光看向手腕上系着的同心结手环,暗暗下定决心,‘萧山玉,这次,我们角色对调,骗你一回。’
天色阴沉沉的,天上堆积灰白色云片,古旧屋顶的笼罩下,一切沉闷而压抑。
姜凉身穿天女服坐在天女观正殿中位,尚膺权坐在左下侧笑意深深,不一会儿,从殿外走进哑声女子,引领一袭白衣胜雪的萧山玉,踏入殿内。
天女观殿内并没有几个天女教教徒,萧山玉澄澈的目光中夹杂别样柔情,尚膺权就势开口道,“其他人都下去,故人叙旧,你们呆在这儿破坏气氛,本司说的对吧?我的天女陛下姜教首。”
姜凉轻微点头,将锐利的视线直接投向站在自己不远处的萧山玉身上,她站起身一步一步靠近他停驻,温声道,“皇上,你我久别重逢,各自的处境如今天差地别,住在天女观这段时间,你可知道庾国马上就要江山易主,你即将成为战死沙场的先帝。”
她缓缓动作,在萧山玉身边绕圈,“我姜凉,也不再是千方百计为了帝王一丝宠爱,整日提心吊胆的皇后,成为天女教教首,受天下百姓膜拜、敬畏,才是我应当追求的,你给不了我的,祭司能给我。”
萧山玉仿佛是听见了世间最大的笑话,不屑的哼笑起来,生疼的刺耳。
他抬眸道,“朕与你不足一年夫妻,当下你要与朕决裂,无妨。你入宫,朕依照母后吩咐,同你恩爱非常,只为稳固江山,朕忍了;你和叶云洲不清不楚,处处针对筠儿,朕也忍了;现在,你不顾姜氏死活,妄图蛊惑庾国百姓,陷世人于水火,朕不能忍。”
萧山玉继续道,“哈,但朕错信了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姜凉和萧山玉两人剑拔弩张,她将手腕上的同心结手环亮出来当面摘下,“你的东西,粗糙廉价,不适合本天女的身份,我早就想扔了。”
她嫌弃松开手,手环在萧山玉的视线里掉在地上,“反正你也活不长了,我可怜你,放你回去,去参加新皇的登基大典,和你的盛大丧仪,回程的路由我洲郎护送,皇上你大可放心。”
萧山玉表现出肉眼可见得伤心欲绝,痛恨与绝望一齐,“姜凉,你不愧是姜家的好女儿,真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做得真好,朕输了,朕认。好好做你的天女,神坛之上,岌岌可危,你好生抉择。”
姜凉大步走到他面前,紧紧揪住他的衣领,温热的呼吸贴在他的脸颊,一字一顿道,“皇上,好走,不送。”
与此同时,尚膺权站起来拍手叫好,“难得看到如此一出好戏,本司还要感谢皇上的倾情演绎,我本来是不愿意你活着走出天女观的大门,但天女都发话了,本司不能不给面子。”
他得意朝门外大喊,“来人啊,恭送皇上,哦不,先皇上路。”
萧山玉心如死灰,向姜凉留下最后一道意味深长的眼神,被人推搡着走出天女观,走下台阶,挺拔的身影渐渐消失。
尚膺权将视线收回,对一旁面无表情的姜凉说道,“你会为你刚刚的心软而后悔,对敌人,不能有丝毫心慈手软。”
姜凉颔首,“祭司说的是。”
尚膺权转过身背手离开,淡淡道,“你今天做得很好,斩草除根的事,本司替你做了。”
姜凉羽睫簌簌抖动,如同轻颤的蝶翅,慌张着,惴惴不安着,她的眼神眺望天际,暗自担忧,‘萧山玉,你一定要活着,我还有好多好多话要问你,你的答案我必须知道,你要亲口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