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玉镯

书名:红昭 作者:兰亦 本章字数:7504 下载APP
谁能相信呢?不过几天的时间,曾经与自己把酒言欢的好友便死在了众目睽睽之下。而那些相处的美好记忆,并不会像被剪刀剪去的头发,也不会像碎了的玻璃瓶,在一瞬间将所有意义抹去,它会融入身体的某一个毛细血管,在每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重新发芽,以最温暖的方式,不经意间提醒它的存在。
  即使,那个人已经不在人世,但是因为对方在自己的心里,所以“天涯若比邻”。
  孟泊川表弟大婚那天,左红昭才见到盖着大红盖头的新娘。
  虽然见不到容貌,但是行为举止都看得出是和善的姑娘。孟泊川为他们主持了婚礼,洛郡的乡亲们都纷纷前来祝贺,鞭炮声、孩童玩闹声以及宾客对谈声不绝于耳。左红昭融入其中,难得不觉尴尬。习惯了以旁观者姿态站在一旁,保持着清醒思维,而此刻,左红昭愿意被身边的人的情绪所影响,愿意为他们的快乐而快乐。
  婚礼热热闹闹举办了一天,当孟泊川将宾客们一一送走时,已是酒气熏天。左红昭走上前,递上一杯热浓茶。
  孟泊川回头看见是左红昭,开心地接过浓茶,不好意思地笑:“今天太高兴了,就喝多了。”
  “人还清醒,说明不算喝太多。”左红昭笑。
  孟泊川见左红昭没有怪他冷落自己,放下了心,捧着热茶和左红昭走回了大厅。
  “你好好休息吧,我去大伯家,明天一早再来找你。”孟泊川脸色因饮酒而泛红,极力保持着清醒。
  左红昭点点头,孟泊川走几步后,又从身后将他喊住。
  “怎么了?”孟泊川疑惑,脸上保持着笑容。
  左红昭想了想:“我们不回长安了,就在洛郡住下来,好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左红昭,心跳地极快。这个问题,左红昭不是没有问过孟泊川,甚至孟泊川也曾主动提起过不做捕头,和左红昭一起做一个平平凡凡但是简简单单的小百姓。但是,当她再次问出这个问题,她是如此希望又是如此害怕听到孟泊川的答案。
  孟泊川几乎是毫不犹豫:“好啊,那我明天就回长安向六扇门请辞。你呢?你和我一起回去吗?和天冬姑娘还有平安告个别。不过以后你想回长安看望他们也是可以的,不急于一时。”孟泊川考虑着左红昭的情况。
  左红昭大笑:“我和你开玩笑呢。你好不容易在六扇门受到了重视,怎么可以说离开就离开。快去休息吧,明天见。”
  见左红昭不过是玩笑话,孟泊川也只好无奈地点点头,步伐略微有些摇晃着去了大伯家。
  左红昭躺在床上时,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是多么希望孟泊川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犹豫,如果孟泊川对于手中的权势和所谓的前途有丝毫留恋,那么日后左红昭离开时,他的生命中仍然有比左红昭更重要的事情值得他去努力和争取。人总是这样,不会因为小的梦想受到的挫折而忘却最终的目的。但是孟泊川还是斩钉截铁地愿意听从左红昭的所有期望,孟泊川用他的实际行动证明,左红昭对他而言就是最重要的一切。
  很奇怪,当初不确定高昱涧的爱的时候,左红昭拼了命想确定,如今如此确定孟泊川的付出的时候,左红昭又拼了命的希望能改变孟泊川的想法。
  曾经渴望在一起,如今害怕分开的惨烈。
  左红昭想到了顾天冬,如果此时,她们能再坐在一起,聊聊她此刻的心情,或许她会好受许多。
  那些本该坦诚的无数次机会,终究是被左红昭和顾天冬错过了。
  “能躲一时是一时吧。”左红昭望着天花板,对自己说。朦朦胧胧间,竟然睡了过去,等她醒来时,孟泊川已经在大厅里等了许久。
  刚步入大厅,看着孟泊川焦急的神情,左红昭的心中便有了不好的猜测,但是迟迟不敢问出那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强装镇定,等孟泊川开口。
  可是孟泊川也迟迟没有说出具体因由,虽然坐立难安,但是依旧和孟泊川父母一起,贴心地帮左红昭摆好碗筷,一如往常地吃着早餐。
  本想配合孟泊川的左红昭,喝了几口清香的小米粥却味如嚼蜡。她再也忍不住了,又不愿意让孟泊川的父母察觉到她的不安,只能用眼神询问孟泊川,可是孟泊川却始终回避着她的眼神,只是一味埋头吃饭。
  好不容易等到早餐吃完,孟泊川父母出门置办给孟泊川和左红昭带回长安的物品,左红昭才找到机会抓住似乎欲逃离左红昭视线之中的孟泊川:“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回了长安就知道了。”孟泊川支支吾吾。
  “我本来也想等回到长安再去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看到你如此慌乱的样子,你让我怎么敢等到回长安才知道?”左红昭越说越紧张。
  孟泊川长叹一声,却还是没有回答左红昭的问题,只是说:“我们先回长安吧,回了长安再说。”
  左红昭死死抓住孟泊川的衣袖:“你说过你不会骗我,我问的问题你都会回答。那你现在回答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孟泊川咬了咬嘴唇,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昨晚收到了六扇门的急报,让我速回长安处理一桩谋杀案。”
  “死者是路南琛还是沈家洛?”左红昭的声音有些颤抖。
  孟泊川摇摇头:“是……顾天冬。”
  “天……冬……”左红昭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眼泪倏忽掉落,这是她第一次在孟泊川面前落泪。她没有大喊大叫,只是怔怔地反复念着顾天冬的名字,时而笑几声。
  孟泊川担心地看着左红昭,却想不出安慰的话语。顾天冬对左红昭的重要性,孟泊川不是不明白。他想了一夜,都没有想到如何开口告诉左红昭顾天冬被谋杀的事情。孟泊川甚至想等他们快马加鞭回了长安,再告诉左红昭这件事情,可是,终究还是没有隐瞒过去。
  左红昭用衣袖擦干了眼泪,对一旁的孟泊川说:“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日正午,沈家洛生辰,天冬姑娘去赴宴,在宴席上说祝词时,当众毒发身亡。”孟泊川尽量将语气放轻,以免再度勾起左红昭的感伤情绪。
  左红昭想了想,苦笑一声:“麻烦和孟大叔孟大娘说一声,我有事先走,以后再来看他们。”
  “红昭,你要去哪里,我们不回长安吗?”孟泊川问:“这个案件发生后,沈家洛要求这个案件由六扇门彻查,我主动请求来查这个案件,就是知道你一定想知道案件的真凶是谁。我已经备好了车马,等爹娘回来,我们即可启程,最多两日,我们便可以到达长安。”
  左红昭摇摇头:“我一刻也等不了。”
  孟泊川不懂左红昭话中的意思,仍想劝解,左红昭没有心情过多解释,什么行李都没有来得及拿就离开了。
  孟泊川知道此刻左红昭心中一定十分难受,也只好任她去。他进入房间中,将左红昭的行李悉心收拾,想着爹娘回来解释的理由,又觉得顾天冬的死十分蹊跷,大脑中情绪虽多但在告知了左红昭真实情况之后,却真正舒了一口气。左红昭比他想象中更加冷静与沉着,但是也比他想象中更猜不透。
  左红昭在人世间几百年,从未用过神力,她将自己藏在人海之中,如其他人一样,柴米油盐间过生活。哪怕是自己身陷囹圄时,也没有想过自行逃脱。但是此刻,她没有时间了,一个眨眼间,她便到了昭华园。
  昭华园仍是一副欢喜模样,或许因为顾天冬不是死在昭华园,对于一个普通琴师的意外死亡,昭华园的宾客都没有表现出过多介怀,依旧是歌舞升平,依旧是谈笑风生。
  左红昭对此也没有特别情绪,她在昭华园墙外站了会儿,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要离开时,才转身对着那个人的背影叫住了那个人:“路南琛。”
  路南琛明显没有想到明明易了容还会有人认识自己,身体不自觉停住几秒后,又想隐藏自己的身份,拔腿便要走。左红昭一个箭步冲上前,眼睛里都是怒火:“路南琛,你这个懦夫。”
  没头没脑的指责,毫无征兆的一句话,却让路南琛放弃了挣扎。他定了定神:“你是红姑?”
  “去我店里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左红昭见路南琛不再躲闪,向自己店里方向走去,路南琛不出意外跟在身后,保持着一定距离。在旁人看来,他们是毫不相识的两个人,而事实上,他们也是毫不相识的两个人。如果不是因为顾天冬,左红昭从未想过要和路南琛扯上一丁半点的关系。
  左红昭打开胭脂铺的门,缓步走进,路南琛没过多久也走了进来。
  “关上门吧。”左红昭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听不出情绪却让路南琛听着心慌。
  路南琛将门关上,想了想,又将人皮面具撕下:“在下路南琛。”
  左红昭认真看向路南琛,嘴角微微上扬:“一副好皮囊,却被你弄得见不得光。”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路南琛叹了口气:“天冬的死,我也没想到。”
  “你没想到?”左红昭的声音变大,虽然怒气被尽力压制,但是还是能感受到声音的颤抖:“路南琛,你要逃,就逃远一点!你都躲了那么多年,干嘛还要回来?你知不知道,你一回来,顾天冬就半点活路都没有了。”
  路南琛一言不发,只是低下了头。
  左红昭没有打算放过路南琛,她要路南琛受到最沉重的惩罚,顾天冬不舍得做的事情,她要替顾天冬讨一个说法:“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顾天冬死了,你还好好的活着?”
  “我也希望死的是我。”路南琛的声音里有些哭腔:“我回长安是为了带她走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丧命。我知道天冬出事以后,就立刻赶回了长安。我不想的,我不想的……”
  左红昭只是冷笑:“在我面前,就不要装无辜了。”
  “真的不是我,我怎么可能会想伤害天冬!”路南琛声嘶力竭地反驳。
  “如果你真的有替顾天冬着想,你就不应该让顾天冬去查当年你被诬陷杀害谭渠先的事情!”左红昭的话让路南琛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路南琛收起了悲伤的神情,他有些气愤地问左红昭:“顾天冬连这件事情都和你说了?她居然将这件事也说给你听!”
  “顾天冬和我无话不谈,这个世界上,顾天冬死了,可是还有一个人知道你的自私,怎么样?是不是很失望?”左红昭言语极其刻薄,她对路南琛步步紧逼,说不清到底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怨恨。
  “我是被人冤枉的,我承认,当时我确实希望能够有一天名震江湖,所以收了定金,只身一人去了西北。可是当我到达现场时,谭渠先已经死了,我好不容易才杀出重围逃了出去。这些年,我隐姓埋名,就是想抓到真凶,洗清我的罪名。有人给我写信,说找到了给我翻案的线索,让我去指定地点见他,却没有想到,这居然是一个陷阱。若不是我运气好,侥幸逃脱,我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时隔多年,路南琛说起自己的冤屈时依旧义愤填膺:“顾天冬说过,她愿意为我做一切,我让她去帮我查当年的真相,又有什么不可以?”
  “她愿意为你做一切,包括为你死。”左红昭摇摇头:“顾天冬没有和我说你的任何事情,她对你的所有都守口如瓶。我烧血衣的时候,你就在我身后不是吗?那件血衣,是你故意留下的,你想引来官府的人,发现顾天冬与你有关,逼迫沈家洛出手保住顾天冬,从而重新查你当年的案子。”
  路南琛的想法被左红昭毫无保留地揭开,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左红昭将路南琛放在一旁的人皮面具拿起来,打量了一番,冷笑道:“好一副人皮面具,不仅能蒙住那可憎的面目,还能蒙住毫无温情的心。”
  路南琛想辩解,却被左红昭的强大气场震慑。躲在顾天冬房间里养伤的那段时间,顾天冬曾经和他提起过左红昭。在顾天冬的口中,左红昭是她唯一的朋友,却没有过多描述。路南琛没有想到,一个胭脂铺的店老板,居然能在顾天冬一句话都没有透露的前提下,将他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
  “路南琛,你高估顾天冬了。你高估顾天冬在沈家洛心中的地位了。”左红昭笑:“如果顾天冬真的因为那件血衣,被官府抓住,并且证实她窝藏朝廷钦犯,要置她于死地,沈家洛也不会出手相救的。”
  路南琛对左红昭的说法并不认同:“不可能,沈家洛为了顾天冬,甚至能在众目睽睽面前,给我机会让我逃走,他怎么可能会看着顾天冬去死?只要他不忍心,那么唯一救顾天冬的办法就是证明我不是当年的杀人凶手,对他如今兵马大元帅的身份来说,又有何难?”
  “顾天冬当年为了不成为李明英的妾室,从三楼的高台跳下,这件事情你知道吗?”左红昭问。
  路南琛摇头:“沈家洛佯装被我打伤时,我问他为什么要放我走,他说是因为天冬,我就猜想天冬也在长安。所以我偷偷打听,知道她在昭华园做琴师后,就在昭华园附近等她。天冬和我说她在昭华园做琴师是被昭华园的赵清让所救,没有和我提她之前的事情。我以为她是开茶铺开得腻味了,来长安讨生计。”
  “是沈家洛把顾天冬送给李明英的。”左红昭淡淡地说。
  路南琛的眼中满是震惊:“怎么可能?”
  “知道你出事的消息后,顾天冬去西北找过你。在西北,她遇见了沈家洛,沈家洛曾经许下承诺,要娶她为妻,一身一世一双人的话也是说过的。可是到头来,还是为了自己的仕途,将顾天冬作为礼物送给了李明英。”左红昭看牢路南琛,像是要把路南琛看透:“这件事情,长安城无人不知。你如果稍微对顾天冬有一丝关怀,你都不会不知道。路南琛,你也是男人,你想想,能够把顾天冬送给宦官做妾室的沈家洛,会为了顾天冬冒这么大的风险,去重新查你的案子吗?”
  路南琛痛苦地闭上眼睛,猛然大笑:“她一个人去西北找我?她什么武功都不会,人又单纯,她一直都想我和她在茶铺里简简单单过日子,怎么会有勇气去西北找我?我答应过她许多事,终究是一件都没有做到。”
  看到路南琛悔恨的样子,左红昭却不觉得痛快。她从洛郡回到长安,就是为了顾天冬将这些年她为路南琛做的事情一一告诉路南琛,让路南琛内疚,让路南琛自责,可是当她真的做了这些事情后,她却觉得自己十分滑稽。
  路南琛多难受都好,哪怕路南琛此刻为顾天冬的死而立刻撞墙自杀,一切也都于事无补了。顾天冬死了,死在沈家洛的府里,死在沈家洛的生辰宴会上。
  顾天冬并不在意路南琛是否知道自己对他的一往情深,真正在乎的,不过是作为好友的左红昭。
  她天真的以为让对方知道自己这些年的付出就会让对方产生感激的情绪,从而去懂得珍惜。可是左红昭忽略了一点,爱就是不问回报,爱就是一万个“我愿意”与一万个“不给你增添负担”。
  “我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告诉你了。路南琛,你本该有一个爱你的妻子,快快乐乐过一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遇见真正爱自己的人的机会,你有这个福气,却自己把这个福气糟践了。”左红昭在心中为顾天冬惋惜,她本该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她付出真心爱过的两个人,却让她走上了绝路。
  路南琛将人皮面具拿起:“我还能为她做什么?”
  “留在长安,配合调查。”左红昭冷静下来。
  “不可能!如果我留在长安,配合六扇门调查,唯一的结果就是被官府将我这个钦犯抓住,断送性命!”路南琛说着就要走。
  左红昭叹了口气,使用神力推动一张桌子挡在了路南琛的面前。
  路南琛见状:“江湖术士的把戏,就想留住我?”拿出佩剑,将桌子一劈两半:“天冬已经死了,她为我做的事情我也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逼我白白送命?”
  “路南琛,如果我想要让你死,你活不到下一秒。”左红昭面露凶光。
  路南琛是江湖有名的剑客,剑法高超,根本不惧怕左红昭这样区区一个胭脂铺的老板娘。他将佩剑放回剑鞘中:“你是女子,又是天冬的朋友,看在天冬的面子上,我不会和你动手。但是,你不要阻拦我。天冬的死,和我没有关系。哪怕我留下来,配合官府调查,也不会有任何帮助。”
  左红昭听到路南琛这么说,彻底被激怒了,她隔空将路南琛的佩剑抽出,拿在自己的手上,指着路南琛的喉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路南琛上一秒还对左红昭的威胁不以为意,下一秒就感受到了死亡逼近的气息,吓得动也不敢动。
  “我送给顾天冬的玉镯,在你的衣袋里,说明你在我离开洛郡后,与顾天冬还见过面。不管顾天冬是不是你杀的,你都有责任把每一个细节都告诉官府。如果你也想抓住谋害顾天冬的凶手,那你最好留下来。”左红昭牢牢拿着手中的剑:“路南琛,我不是人类,就算这一刻我杀了你,也没有人可以制裁我。”
  路南琛本在暗自惊叹左红昭的好身手,此刻却对左红昭的话产生了疑问。
  左红昭将佩剑从路南琛的咽喉处移开,轻轻一扔,将佩剑放回了路南琛的剑鞘之中。自己走向大门口,在经过被路南琛劈成两半的桌子面前时,顺手将桌子恢复了原装,再随手一推,将桌子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左红昭没有回头,因此看不到路南琛的表情:“你在胭脂铺里呆着,不出两天,你就会见到负责审理这个案件的孟泊川捕快。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他。这个胭脂铺,已经被我施了法,如果你走出一步,就会立刻七窍流血而死。路南琛,你没得选。”
  路南琛惊恐地看着恢复原状的桌子,快步走到桌子旁,仔细寻找着之前的裂缝,却没有发现任何痕迹。他想再追问左红昭,大门却在左红昭走出去后被“砰”得一声关上。
  路南琛拿出了随身带着的玉镯,看着玉镯出神。
  多情总被无情恼,这世界上最利用不得的,就是人的感情。路南琛想利用沈家洛对顾天冬的感情,却没有想到他利用的不过是顾天冬对自己的感情。
  左红昭找到了路南琛,才想起来自己走得匆忙,将孟泊川一个人留在了洛郡。当她回到洛郡时,孟泊川已经打点好了行李,在马车旁准备和家人告别。
  左红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微笑着走上前对孟泊川的父母说:“多谢孟大叔、孟大娘这几天的照顾。”
  孟大叔、孟大娘看到突然出现的左红昭,有些奇怪:“泊川说你有些事,先离开了,我们还埋怨他让你一个姑娘家自己上路。你怎么回来了?”听到左红昭声音的孟泊川也惊讶地走到了左红昭的身边:“是啊,你不是说胭脂铺里有急事,要先回胭脂铺吗?”
  左红昭心里觉得好笑,不会撒谎的孟泊川连找借口都这么笨拙。左红昭笑:“再有急事,也要和孟大叔、孟大娘告别以后再动身啊。”
  孟大叔、孟大娘听到左红昭的话,笑开了花:“红姑,你们年轻人,要是忙,不用顾及我们的。”
  在洛郡生活的这段时间,左红昭一直说自己叫“红姑”,临别,左红昭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孟大叔,孟大娘,我叫左红昭。你们叫我红昭就好。”
  孟泊川听了,立即笑逐颜开。左红昭主动向爹娘说起了自己的名字,说明她是真正愿意与孟泊川的爹娘相处。
  孟大叔、孟大娘也非常高兴:“红昭,红昭这个名字好啊!”
  考虑到还要赶回长安处理顾天冬的案件,在孟泊川的再三催促下,孟大叔、孟大娘叮嘱了孟泊川要好好照顾左红昭一番后,才让他们离开。
  回长安的过程中,孟泊川没有中途休息,只在经过驿站时,换上新的马匹,以保证尽快到达。他没有问左红昭去了哪里,也没有问她为什么回来。
  左红昭显得十分疲惫,坐在马车里,一句话都没有说。她感激着孟泊川的不追问,让自己不需要编理由去搪塞他。
  谁能相信呢?不过几天的时间,曾经与自己把酒言欢的好友便死在了众目睽睽之下。而那些相处的美好记忆,并不会像被剪刀剪去的头发,也不会像碎了的玻璃瓶,在一瞬间将所有意义抹去,它会融入身体的某一个毛细血管,在每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重新发芽,以最温暖的方式,不经意间提醒它的存在。
  即使,那个人已经不在人世,但是因为对方在自己的心里,所以“天涯若比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