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特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只见苏琳掀起T恤下摆,露出了遮掩的短裤裤腰,是抽绳样式的运动短裤,绳子被解开了,裤子吊在臀部上,还露出了一小半内裤。
阿特瞬间有了一个预感,只是他还没开口,苏琳先问道:“房主的信息有了吗?”
“有。”阿特给出了苏琳意料中的答案,“女性,十八岁,独居。”
苏琳叹了口气:“死者应该是想实施强奸,遇到了激烈的反抗,导致过程中被捅丧命。”
阿特没说话,而是起身观察了一下屋里陈设。
是多年前的老房子装修风格,家具都是木质的,因为年代久远使用时间过长,已经开始泛黄,有些地方甚至有了不同程度的朽坏。
屋里一共三间房,一间关着,两间开着。开着的两间里,一间是曾经的主卧,不过现在已经空置了,一间是朝北的次卧,从里面的布置看应该是乔琳琳的卧室。
阿特站在主卧的门口往里张望,一眼就看到窗外的防盗窗已经被拆卸一半,破坏出的那道口子恰好够一个身材不健硕的成年人侵入。而且苏琳也明确告诉他,窗口处有明显的翻越痕迹。次卧则在主卧的侧对面。里面布置得很简单,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还有一个单人衣柜,这就是全部了。书桌贴在窗边,上面摆着各种书,书柜上放着一个行李箱。除此之外,房间里再没有什么东西。
但在这间因为朝北而显得昏暗孤寂的屋子里,却有一样东西,强烈地吸引着阿特的注意——一张挂在床头墙壁上的梵高的《向日葵》。
金黄璀璨的颜色仿佛自有生命一般,冲击着这昏暗狭小的牢笼。
只是他没注意,苏琳在看到画的时候,猛地扭开了脑袋,面上似憎似哀。
老郑从屋外走了进来,面上神情不是很好。
阿特心里一动:“郑哥,怎么了?”
老郑神色沉重,缓缓开口:“联系上学校了,乔琳琳的班主任说她已经一个星期没去上课了,也没请假,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
这话让阿特急了。先不说案子的事儿——“她还是个学生,一周没去学校,老师没联系她的监护人?”
父亲入狱,母亲失联,姑姑撒手,现在老师也不管?!
他的话里明显带了些谴责的意味,老郑听着,又是叹了一口气,脸色也有些复杂:“我问了老师,老师说乔琳琳平时有打工的习惯,经常请假不去学校,不批假就直接逃课。老师也给乔建霞反映过,可乔建霞说生活费已经打够了,教育的事别找她;乔琳琳又坚持说是自己不想读书,想多赚点钱。这老师还能怎么办?那么多学生,高三复习时间又紧张,老师也忙得很,操心的事情太多了,这事家长都不管,光靠老师怎么行?慢慢的,老师也对她没辙,对于她的缺席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至于乔建霞那里,我也打电话了,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联系过乔琳琳了,人现在在外地旅游,根本不知道家里发生命案这回事,现在正往回赶,最快也要明天上午才能到。”
听完这些话,阿特觉得心里有点堵。警察这个行业常常让人看到人生的罪恶与苦难,但并不是说这些东西看多了,人就会麻木——大部分时候,这些经历只是让痛从锐痛变为钝痛,它会让你不再冲动,却也会让你更能在复杂的世态中反复感受到层层叠叠的世事摧折。
他咬咬腮帮子,深呼吸一口,让自己的脑子回到案子上。现在的情况对乔琳琳很不利,没有不在场证明,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可疑的事。
老郑很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又似乎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兴许是去了其他地方,还要再仔细查查。”看阿特点点头,他又补了一句,“你放心,我们一定尽全力尽快找到她,搞清楚她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的回护之情阿特能感觉不到吗?他拍拍老郑的胳膊:“那就请郑哥多费心了。我们这边也一起想想办法,有什么线索随时沟通。”
“你们放心,这个一定。”
“还有就是——”既然说到这儿了,阿特也就多说一句,“目击者的事。”
老郑马上明白:“我知道我知道。唉,之前时间太匆忙,我们人手也不多,没来得及。现在马上就去找人问问清楚。”
“谢谢,谢谢!”
“再这么见外可就生分了啊,都是跑一线的,就是要同心协力不是?都是工作,谢什么!”
这话让阿特不好意思起来。不得不说,不管什么样的案子,都离不开对当地人和环境熟悉的派出所干警的帮助,有他们去了解信息,事半功倍。他也不多客气,马上招呼余烬过来:“你跟着郑哥去做现场调查。”
余烬盯着阿特愣了一秒,但马上转身规规矩矩地喊了句“郑哥”,一脸殷切。老郑同他笑笑,带着他向门外的人群走去。
阿特看了一眼他们的背影。余烬是技术大拿固然很好,但和人打交道的本事也得有所提升才行。破案除了靠技术之外,就得靠对人心人性的拿捏,这些也得从和人打交道中慢慢体会。他希望有朝一日余烬能独当一面。
这时候他的电话响了。拿起来一看,是郭子敬。
他在电话里向阿特汇报:“特哥,根据IP地址锁定,视频最初的发布者是个本地小博主,主要更新周边的探险视频,但是流量一般。这个视频上午发布后,一下子让他涨了不少粉丝,但没多久他就删了,只是网上还是有一些保存过的视频通过社群的方式在传播。跟上头反映以后,目前已经控制了传播范围。”
“地址查到了吗?”
“查到了,不过目前还没联系上。”
“行,抓紧时间,我们得尽快弄清楚他的视频是怎么来的。拍摄的人一定到过现场,他可能会是目击证人。”
“行,我知道了特哥,马上联系!”
阿特挂了电话。其实有一点他并没有说:拍摄视频的也可能就是凶手!只不过这个可能性如果说出来,就显得有些骇人听闻了,真是凶手进行拍摄并传播的话,简直就是在向警方挑衅!他不太想说出来影响队友的心情,只是默默地把猜想放在心里。
此时现场勘验已进入尾声,遗体要运回去做解剖,提取的各种素材也要回去才能进一步检验。现场的同事协力把尸体放进装尸袋里,用白布盖着运到车上去。出院门的时候,这刺激的一幕再度引来围观群众的惊叹。
阿特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突然发现有一个人形容可疑。
他站在人群中,和旁人一样打量着尸体,只是一身无袖宽松T恤搭配工装裤的穿着让他在一群大爷大妈中显得很突出。何况他还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整个脸缩在帽子下,怎么看怎么可疑。
尸体被运上车以后,现场的人散了不少,那人似乎也打算离开。阿特上前叫住了他。
“等等!”
那人脚下未停,继续往前。阿特一皱眉,紧赶两步拍在他肩膀上。
“等等。请把帽子摘一下。”阿特说。
那人被这一拍吓了一跳,猛地一回头,下巴微抬瞅了一眼阿特。阿特差点被他帽檐扫到,稍微避开一点正要说话,却见对方呼啦一下把帽子一扯,露出一头黄灿灿的金发来。
“阿特!”这人倒是年纪不大,现下满眼惊喜,反手倒是牢牢抓着阿特的胳膊直晃,嘴巴一张一合,像是急切地想说点啥,却又说不出来。
几个意思?阿特被他整得一脸懵。对方憋得脸通红也没把话说出来,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冲着阿特就是一鞠躬。
什么玩意儿!看他腰一动又要鞠躬的样子,阿特赶紧给拦住了:“诶别别别,你这干吗呢?”
“阿……阿特……你是阿特、阿特对不对?!”
男人终于发出了声音,只是听起来有点结巴,不知道是紧张导致的还是本身就如此。
阿特试着平复他的情绪:“我是,我是阿特。你认识我?”
“认识!”男人激动地大声回答,“我是您的老粉了,从最早开始,各个平台我都关注你了!居然,居然见到了真人,我太幸运了!”
阿特有点哭笑不得。被认出来倒是很常见,但激动成这样的他还真没碰上过。感觉既有几分得意,又有几分惊吓。
“你冷静点,不用这么激动,不用这么激动!”他急切地想让男人冷静下来。没想到遇到个超级热情的粉丝会这么社死……阿特甚至背后有同事在笑。
“谢谢谢谢……我有事问问你。”他想赶紧换个话题。
“啊啊好。”这话倒确实让男人的情绪稍稍缓和下来,只是脸上还带着几分兴奋,“什么事儿您说!”
“嗯……你为什么在这儿?住在附近?”
“不啊!我……我……”男人一口答完,然后才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下变得有些紧张,“我不住这附近,就过来……看看情况。”
“看看情况?”阿特敏感地眉一皱,“看什么情况?你知道这儿有命案?”
男人一下卡了壳,表情也变得微微惶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