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校门口时,覃裕已经眯了会儿。
覃峦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因没睡舒服而微微皱起的眉头、耷拉在鼻尖的几缕发丝、唇角溢出的那点亮晶晶……
拍了张照记录下美好后,他才无奈的伸手把覃裕嘴角那点儿口水给揩掉,闻声喊人起来:“小裕?到学校了。”
覃裕眼都不睁,甚至还把头往里面一侧,哼唧两声表示不满。
覃峦干咳两声,逗他:“宝玉?覃宝玉?醒醒了。”
覃裕对这个称呼尤为敏感,登时睁开眼,表情很凶却没什么震慑力。
“滚蛋啊,不要这样叫我。”
“行行,不这样叫你。”覃峦下巴一抬,示意他看窗外。“到学校了。”
覃裕非常平静的嗯啊两声,慢吞吞下了车,整个人却看起来比刚才清醒不少。
覃峦心底失笑,感叹了句这名字真好用。
遥记起覃裕的原名还是覃玉,但他小时候长得太萌,总被人当成女孩,家里人又宠他,拿他当个宝,每天“宝玉宝玉”的叫,就连覃裕的龙凤胎妹妹小时候也叫他“宝玉哥哥”,惹得不少小孩打趣他,问他:“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没有啊?”
林妹妹没掉下来,倒是掉下个覃哥哥,覃裕小时候一生气就哭着跑去找覃峦求安慰。
后来上了初中,他自己非要改名,覃父覃母也就随他去了。
被人打趣的日子就这么翻篇,覃裕还乐得不轻。
小小蘑菇头变成了金毛男大,覃峦看着校门前一身灰色正扫脸识别的的男生沉默良久。
覃裕越大,也就离自己的生活越远,可他心里那不为人知的秘密,却愈来愈生根发芽。
-
5栋男生宿舍楼。
“嗯?回来了?今晚舍得回学校住啊。”方耀从床上丢给他一瓶汽水,准备下来上个厕所。
覃裕朝他打了个响指算是回应,边往自己床位走边拧开汽水瓶,仰头“咕噜噜”吞了半瓶下去。
屁股还没刚挨着椅子呢,覃裕就忽然感觉身后阴测测的,桌上不知不觉笼下来一片阴影。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你今晚跟何三穗表白了?”
他怎么觉得这声音还挺不爽呢?
覃裕还没刚转身问他怎么知道,那两个八卦的已经迫不及待朝他扑过来,围了个水泄不通。
“真表白啦小金毛?哎人家同意没啊?快跟哥几个说说呀!”
“nonono !我觉得同意的可能性不大,何三穗一看就是那种高冷型的,很难搞。”
覃裕把他们俩扒开,看向提出这个话题的始作俑者——沉迷于学习的寝室长林之逸。
“所以你怎么知道这事儿?你也跟踪我了??”
林之逸面无波澜的转身回自己位坐下,还怼了他一句:“我没那么有空。”
“哦。”
也是,哪那么离谱,他又不是什么先天被跟踪圣体。
方耀厕所也不去上了,啧道:“想啥呢?隔壁宿舍有人看见,不是我说覃裕,你怎么那么勇?那餐厅里那么多人你还那么直球!”
覃裕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捂上脸悲叹:“唉…丢人居然能丢到宿舍……”
一向沉默寡言的眼镜哥室友却伸手提问:“等等!你是说…有人跟踪你?”
“嗯,”覃裕耸肩,颇有吐槽之意:“我表哥。”
“果然果然!我就知道,你表哥真的很爱你啊。”方耀激动的一拍大腿。
没人注意林之逸捏扁了易拉罐。
“?方耀你脑子没问题吧?还是耳朵有问题?我是说我表哥,我、哥!这关系你也能浮想联翩?”
“这关系怎么啦?多亲密,重要的是你俩又没血缘关系。”
没人注意林之逸把瓶盖生拽了下来。
覃裕实在是服得五体投地,语气中满是无语:“大哥你天天都在想什么啊?我直男,185纯阳直男。”
林之逸忽然“嚯”一下站了起来,椅子在地面摩擦出巨大声响,这会倒是有人注意了。
众人呆呆的看着他走到覃裕面前。
林之逸把手里的美年达递给他,淡淡道:“奖励你。”
覃裕一头雾水:“奖励我什么?”
“是直男。”
“尊贵的寝室长大人!还是你好啊,你看看他俩,真的是黄金矿工都挖不出来的大神金!”覃裕眉开眼笑,把美年达接过去顺便和林之逸来了个握手礼。
-
晚上躺床上睡觉,覃裕照例给覃峦报备——覃峦从小到大培养出的习惯,他苦口婆心的教导这是为了维持他们深厚的兄弟情。
“哥,我觉得我室友有病。”
“怎么了吗?他们欺负你了?”
“那倒不是,他们说我喜欢男的,还说咱俩有情况。”
这会儿覃峦的信息没及时回,等覃裕刷了会视频回来,才发现他的消息居然被吞了。
这该死的水果手机!
本来覃峦的消息回过来时已经有了时间间隔线,他再回过去又来个间隔线。
兄弟情看起来支离破碎,尤为磕碜。
“嗯,是他们想多了。”
覃裕吐槽了几句,又把林之逸刚回来就盘问他的事也交代了个干净。
这会儿覃峦不像刚才那么淡定,消息回得很快:“他还说什么了?”
几句聊下来,覃峦那边捏着手机的手微微用力,默默把这个人划为了重点观察对象——神他妈鬼室友,这人居心叵测,绝不简单!
“在宿舍记得保护好自己。”
“睡吧小裕,晚安。”
覃裕看见了,覃裕没回,覃裕选择闷头睡觉。
他只是单纯觉得回“晚安”太暧昧,他回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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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第二天乐队一起排练,覃裕才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他要是昨晚没把话说那么明白,今天见面也不至于这么尴尬。
他本来想给何三穗递瓶水,但人眼皮子都没掀,话语简洁又极具杀伤力:“不需要,谢谢。”
覃裕尴尬得已经能用脚趾头抠出一座乐高堡垒,只能讪讪把手缩回来。
偏偏有几个队员还知道太多,在一旁捂嘴蛐蛐,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再笑两声。
覃裕脸已经黑成了德芙巧克力,步伐纵享丝滑,往旁边神不知鬼不觉移了几步。
“我滴孩呦覃裕!这趴你俩要击掌啊,你离人家这么远弄啥?”
这句话本来就含义甚深,再加上队长的特色方言,惹得众人一阵捧腹大笑。
乐队以鲜活的生命力著称,覃裕是主唱,何三穗又是吉他手,两人免不了要在表演中互动,平时几个击掌拥抱的动作如今对覃裕来说却难如登天。
何三穗单手揽着吉他,眉毛一挑,示意他赶紧过来。
“别这么扭捏呀覃裕,就拍下手而已,没啥意思!”
覃裕心死,蹭过去囫囵吞枣的一拍。
何三穗收手很快,没多分给他一点眼神。
但覃裕却呆呆盯着和她击过掌的那只手,感受手心处传来的丝丝酥麻之感,他后知后觉催生着之前的想法:只要努力到位,总能感动她的心吧?
后面几趴,他要多主动有多主动,击掌是必须要拍响的,拥抱是必须要用力的,对视是必须要含情脉脉的。
直到中场休息,队长率先注意到台下不知何时居然坐了个观众,一身黑,还笑眯眯的盯着台上某个地方。
皮笑肉不笑,看着怪瘆人的。
队长疑惑的的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发现男人盯的居然是覃裕。
“金毛金毛儿!下面有人看你!你认识不?”
此时覃裕正和何三穗单方面火热探讨击掌时如何拍得更响,闻言有些怔愣,看到台下人更是震惊,直接一个大跳蹦下台。
“哥!!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