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少年微微偏过头。
他感受不到疼痛，甚至可以说是死不了。
“他还是大意了。”少年动动手指，衣袖下闪过暗光，“这次必须得一命击中。”
半空的三人都没有发现地上的异常。
“呼……”

余光感受到暗黑色物体，男人后退一步，小型短刀从他的眼前飞过，直直刺向李漠烟！
连接姬云和李漠烟的绳子被割断，他吐了口黑血，彻底没了力气。
“……”男人看着满脸不可思议的李漠烟重重摔落到地上，唇角勾起。
姬云睁大漂亮的眼眸，顺着短刀来时的方向看去——
江灾什么时候有帮手了？
少年咬紧唇，他怎么能躲开的？！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
少年果断转身，身影逐渐消失在层层迷雾当中。
“……”姬云抬眼，望着骑在苍鹰上的男人，“那是谁？”
“不认识啊。”男人笑了笑，漫不经心地看了眼迷雾当中，“你说，仆先杀你，还是杀他？”
姬云咬紧牙关：“江灾，就算你躲过了我们，你也躲不过那些人！”
男人的脸色变了变，随即又正常下来：“你这样威胁仆，有什么好处吗？”
姬云很敏感地抓住他的微表情：“你还是怕了。”
“……”男人斜过眼，“你是在拖时间？怎么？还有帮手？”
姬云向后退了一步，一条庞大的蟒蛇在她身后慢慢现形：“那我就不和你废话了！”
蟒蛇吼叫，云雾瞬间聚拢在男人的身侧，蟒蛇细小却狠毒的眼睛暴露在男人面前。
“……苍风。”
鹰的长喙叼向蟒蛇！
“不好！”姬云抬手，手中的木片飞出，直击苍鹰的致命部位！
“真的是个麻烦。”男人从空中一跃而下，稳稳落进草丛。
红血丝像是受到了某种指令，徐徐蠕动，攀上男人的身体。
“可恶，忘了他还有这一招。”姬云握紧拳头，思绪有些混乱，“他到底是怎么变这么强的？”
“姬云。”
她一惊：“江灾！”
“你该死了。”男人的眼中爬上血丝，脸上的血管清晰可见，“你该去死了！”
天上划过闪电，紧接着是震天的雷声！
蟒蛇惊恐逃窜，姬云的心底升起寒意：“江灾，你疯了吗？！”
地面上的男人已经与血丝融合在一起，却让人感到了无尽凄苦：“啊啊——！！”
姬云下意识握紧手中的折扇，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她想跑，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你早该去死了！”
黑红的血丝朝她袭来，姬云的眼中只剩慌乱。
“叮——哐”
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姬云缓过神，才发现是刚刚那个少年替她挡下了血潮。
地上的男人收回血丝，盯着他俩，声音怪异：“要英雄救美吗？”
少年没回答，警惕地盯着男人的动作。
男人身上的血丝忽多忽少，脸上的表情麻木不仁：“你们真的很挡路。”
“江灾！”姬云忍不住高声喊道，“你真的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吗！”
“错误？”男人犀利的目光如锐刺般扎进她的心底，“我有什么错误？”
姬云不禁哑然，折扇已经把她的手划伤，她皱皱眉，忽然伸手，恶狠狠地推了把挡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下一秒，鲜血喷在自己的胸口。
“你……”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少年，看着他冷漠的侧脸，“为什么不救我……”
少年将插在她胸口的刀抽了出来，指尖沾上几滴鲜血。
他笑了起来：“师姐……你们都够恶心的啊……”
男人意外地挑起眉：“原来你们都认识啊？”他举起右手，“那就一起去死吧。”
暗红的血液喷向两人，少年没有恋战，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粉色头发在昏暗中格外显眼。
男人看着他的身影，不禁轻笑了声：“实在有趣。”
姬云已经断了气，两眼无神地看着暗色苍穹。
“师姐……？一个师门下出来的吗？”男人思索片刻，“我怎么没有见过他？”
“……”
男人掀起眼皮，静静望向远方：“就说了，他们简直是蜚蠊。”
马蹄声愈加清晰，伴随着阵阵怒吼。
“下雨了。”手臂上传来丝丝凉意，男人抬头，惨白的嘴唇扬起微笑，“他们可真不会挑时候”

男人被群马围住，一身孑然地站立在中间。
周围的人蠢蠢欲动。
“吾怎么落到了这种地步？”男人扶额，叹了口气，“你们居然也来挑衅吾？”
“常老！”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男人的笑容顿了几秒，居然收敛下来：“常麟怎么来了。”
人群让开一条道路，已是中年的常麟缓缓走了出来：“江灾。”
“在。”江灾正准备下跪，却被他出声阻止：“不用了，你快起来吧。”
江灾愣了愣，几秒钟后才缓过神：“是。”
常麟骑在马上，佩戴着面具，却还是能让人感受到压迫。
千面派。
拥有极强的伪装能力。
可以说是最难打的组织。
“您这次来……”男人试探道。
“……你也不小了，总得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常麟开口，声线莫名和他有点相似，“也得明白，干了这件事情之后，你应当承担的后果是什么。”
男人蹙眉：“您这话，仆不明白。”
常麟抓着缰绳：“不，你明白的。”
“仆……仆真的不明白。”
常麟冷道：“江灾，昔日鄙人对你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
“……没有。”
“念在我们昔日的交情，你都得给鄙人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男人被这番话弄的有些茫然，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你在心虚什么？江灾。”常麟的声音越来越紧绷，“你在隐瞒什么？”
“常老，别管他了，这小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常老，直接上！”
人群中的呼喊越来越激烈，马嘶叫，焦躁地踢着石块。
常麟没有说话。
这是在默认。
男人的脸瞬间白了：“常老！”
“你这些年的罪恶已经数不清了，他们既然搞不定——那就由我，来杀了你！”
话音刚落，男人的脖颈上就多出一条长长的血口！
“常麟！”男人后跃，眸中藏着困惑，“仆到底怎么了？！”
“自己干了什么，自己最清楚！”常麟不断发起进攻，下手狠厉，“你到现在还装傻充愣！”
男人无心再次战斗，转身就跃向不远处的丛林。
“你们在这里守着。”

树叶划破他的脸庞，银白色的长发凌乱不堪。
男人扶住树干，结实的胸膛剧烈起伏。
他暗骂一声，有些颓靡的靠在树干上。
“刷——哒”
耳尖被擦出血痕，男人抬眼望向蹲坐在树杈上的少年：“你这么想杀我？”
“除了我，没有人能杀了你。”少年开口，大概是因为长时间没有饮水，声色发干。
“哦？这么有底气？”男人嗤笑，“你是看我没有自保的武器才这么说的吗？”
少年再次拉开弓箭，神色晦暗不明。
男人喘了口气，血丝从他的身体里面钻出，缠住他的身体。
少年绷紧神经，喉结滚了滚。
就在这时，常麟出现在两人眼前：“江灾，该停手了。”
天空忽然出现漩涡，数不尽的面具从中心喷涌而出！
少年仰起头：“千面派？”
男人躲闪开只向他飞来的面具：“你疯了吗！”
“不是我疯了，而是你疯了。”常麟站在一块巨石上，“你也该消停消停了。”
少年握紧弓箭，拉开弓弦——
“砰”
几张面具碎裂开来，常麟的脸转向少年的方向：“你想干什么。”
少年站直身，眼神冷淡：“别动他，他是我的。”
常麟：“……”
男人：“……？”
少年没有觉得有什么错，他冷淡道：“你放开他，我说了，他是我的。”
常麟缓过神，可以说是非常震惊地看向男人。
“你不会说话可以闭嘴。”男人抓紧一旁的树枝。
常麟漠然道：“江灾，你还不认错？”
男人刚要说话，就被少年抢了话头：“他就算有错，你也得把他给我。”
男人眯起眼。
常麟又沉默了几秒：“那我就连你一起杀了。”
“什……么？”男人扭过头，眼睛里拉满血丝，“你是想杀了我？”
“不然呢？”面具再次向男人的方向飞来，常麟的手腕暗暗绷紧，“你觉得我会放你一码？”
面具上带着诡异微笑，尖锐的笑声此起彼伏。
男人身上的血丝蠕动，像是急不可耐地要从他身上冲出去一样！
“……别……”
光剑交错，眼前的世界变得虚无。
“常老。”
“我在。”
“我是从哪里来的？”
“被仙鹤叼来的。”
“那仙鹤呢？”
“它飞走了，托我来照看你。”
……
“这是你的第一柄剑，好好保管。”
“谢常老。”
……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想要杀了我？我做错什么了？”
“不，你没错，错的是他们。”
“那为什么……”
“嘘，别吵，他们进来了。”
……
“常老，我不能留下了。”
“那你要去哪里？”
“随便去哪里，我不能再拖累你们了。”
“你若执意要走，我也无法留下你。这个是平安符，你戴着，保平安。”
……
“常老。”
“你伤害了多少人。”
“我没错，是他们先……”
“我对你失望透顶，这次来见你是我做出最糟糕的决定。”
“不是，我没有……”
“算了，我这次就当做没看见，你也好好想想吧。”
“是。”
……
这是男人心底的一根刺。
男人赤红的眼珠不断收缩，身上的血丝终于被收回体内。
不能动手……不能……
弓上的箭射向常麟，男人低吼一声，像疯了一样护在了他的身前！
“你是不是有病？！”
常麟没有意外，他看着男人的长发，面具颤抖，发出沉闷的笑声。
他伸手撕下面具，脸皮也被扯下，露出腥红的血肉！
面具怪笑着，沁入男人的身体！
少年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恨得牙痒痒：“真是有病！”
男人倒下。
锐利的石头划破他的手腕，鲜血一点点流出。
少年咬牙，知道自己不可能将眼前这个男人孤身制服。
那就只能——少年瞥了眼面色惨白跪倒在地的男人，一狠心，将他打横扛在了肩上，飞身越向另一棵古树。
“想跑吗？”常麟冷笑一声,面具再次从天空喷涌而下！
少年侧身，险险躲过一只纯白面具。
他微喘着气，扶住树干。
“……千面派果真是难对付。”
天空之上忽然传来冷冽的女声，不多时，狂风四起，卷起一颗颗万年古树！
杂乱的树中隐隐绰绰出现一道身影：“常麟，你还没玩够？”
少年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背部受到一阵猛烈的拉力！
他猛然回头，只看见常麟惨白的面具——
“哐”
少年抬手，却没曾想背上的男人居然醒了过来，还帮自己围下了结界。
男人低声道：“你那只狐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