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是温的，不凉，但泼到脸上的时候都天宁还是心里一颤。
从发梢到衣领全都湿了，水滴顺着脸颊滴滴答答往下淌，都天宁下意识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完了，庄佑承是真的生气了。
意识到这一点，都天宁一个字都不敢往下说了。
他草草抹掉脸上的水，连眼睛都没再抬一下，低着头，安静顺从地退出了房间。
在庄佑承的气头上惹这个人没好处。
小姜一直守在门外，看见他这副狼狈模样，轻声叹了口气，“我早说了承哥今天心情不好，你非要进去触他霉头。”
小姜从庄佑承出道开始就跟在他身边，据说是庄家特意派来看着他的。
如果说庄佑承是太子，那么小姜就是太子身边的侍读，太子的一冷一热、一言一行，再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因此，就算小姜这话有几分教育他的意思，都天宁也不敢和他摆脸色，甚至还乖巧讨好地笑了笑：“怪我不听劝了么这不是。话说起来，佑承是因为什么心情不好啊？”
都天宁一贯会察言观色，这时就从小姜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僵硬的表情，一闪而过。
接着小姜摇了摇头，“承哥的事我也不太清楚。”
他在说谎。
都天宁几乎是立刻下了这个结论。
小姜那个表情，明显就是知道内幕。但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是他不想说，还是庄佑承不让他跟自己说？
都天宁心里琢磨着，面上却仍端得滴水不漏，他压低了声音，“哥，你跟佑承认识时间比我长，所以我叫你声哥，你给我透个实底儿，佑承生气是不是因为热搜的事儿？”
“这你叫我怎么跟你说……”
“你就告诉我，是还是不是就行，你放心，我嘴严实的很，出了这栋楼，没人知道是你说的。”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小姜仍然犹豫，他又心虚地朝门里看了一眼，确定了庄佑承不会推门而出后，才叹了口气，“是，是跟你猜的差不多，但也不完全是因为……哎呀，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都天宁眼皮一跳。小姜这意思……难不成除了热搜之外还有别的事儿？
小姜重重叹了口气道：“总之你记住，庄佑承背靠庄家，不是那么容易倒的，你如果机灵就应该知道站在谁那边。别的我就不多说了，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小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拉开门，进去了。
都天宁站在门口，小姜的话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
一句“你如果机灵就应该知道站在谁那边”不仅点醒了他，更是让他感到一阵寒意。
庄家背景深厚复杂，家族势力盘根错节，有这样庞大的背景，庄佑承必然不会轻易倒台。
如果庄佑承不倒台，那么这次爆料事件过后，邓文是他的第一个讨伐对象，自己作为站队帮腔的，就是第二个。
都天宁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
在这个圈子里，站错队伍可能就意味着一切的结束，他没有强大的家庭作为靠山，因此每一步都应该小心谨慎，步步考虑，避免自己成为下一个话题。
都天宁收回视线，将脸上残留的水珠细细擦干，而后转身，朝电梯走去。
他知道，小姜这是在敲打他，让他做出一个“聪明”的选择……
……
阿程等在车里，见到他回来急忙凑上去，“怎么样了天宁哥？”
阿程跟了他也快两年了，他是从小县城考上来的，人特别踏实勤快，最重要的是，没什么坏心眼，一心向着都天宁。
在这个圈子里，也算是比较罕见了。
都天宁沉重地摇了摇头。
阿程脸上立马浮现出担忧的神色，“啊？那怎么办啊？要不找丽姐说说去？得罪了庄佑承对咱们没好处啊。”
都天宁冷笑一声。
丽姐？
她要是真的在乎自己会不会得罪庄佑承，一开始就不会转发那条微博，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
丽姐本名郭雯丽，京城本地人士，在这行摸爬滚打十多年了，手段狠辣，雷厉风行。
都天宁一开始是看上了她的资历，才签到她旗下，但这位丽姐不知为何，对他抱有极大的成见，什么好资源轮不上他就不说了，这回她手底下另一个艺人邓文出了事，她就直接把自己推出去挡枪。
他那条微博一发，替邓文转移了不少枪火，不少“佑粉”都忙着来骂自己这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对邓文的关注度反而没那么高了。
郭雯丽想要的不就是这样的效果么。
都天宁靠在椅背上，在心底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他这个经纪人是指望不上了，现在只能靠他自己。
“别找丽姐，今天的事也别跟她说。开车，回家，我自己想办法。”
都天宁和庄佑承也认识了将近三年了，他对这个人虽然称不上百分百了解，但对于投其所好这件事，他还是挺有把握的。
庄佑承最喜欢的是什么？
是自己。
虽然都天宁暂时还没有那个觉悟，能把自己当作商品打包给他送过去，但只是利用一下庄佑承对他的好感，放低姿态主动去哄哄庄佑承，这件事都天宁还是非常拿手的。
拿定主意后，他并没有立刻联系庄佑承，而是先和小姜搭上了线，通过小姜的态度，估摸着庄佑承的气消得差不多了，才给他发了条消息，说最近朋友新开了一家餐厅，味道很不错，想让庄佑承赏脸陪他去尝尝。
一般来讲，庄佑承都不会拒绝他的邀约，尤其是两个人单独吃饭，这么暧昧亲昵的邀约。
但这次庄佑承拒绝了。
不仅拒绝了，而且拒绝得还相当不客气。
庄佑承：都先生这套未免太俗气了些，我不感兴趣。
俗气，不感兴趣。
都天宁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若有所思。
又隔了两三天，他特意向小姜打听了一下庄佑承的行程，挑选了一天庄佑承绝对空闲的时间，对庄佑承发出了第二次邀约。
都天宁：佑承，后天有一场黄慈宁的音乐会，我订了两张票，我们一起去吧？
他记得庄佑承跟他提过一嘴，他很喜欢这位女钢琴家的演奏，之前还特意推了一场采访去听她的演奏会。
他以为这次庄佑承就算不看他，看在黄慈宁的面子上，也会答应这次邀约。
没想到庄佑承这次更干脆，直接回了两个字：没空。
相当干脆，相当冷酷。
都天宁订票之前是和小姜确认过的，庄佑承那天根本没有任何行程。
也就是说，这个没空，只是他用来搪塞都天宁的借口罢了。
他就是单纯不想见都天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