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四季三寒一秋

书名:吾家初长成 作者:雨微醺 本章字数:21657 下载APP
翌日是裴桑桑的调休日,她清早起刚把前一晚用过的毯子洗干净刚晾起来,想着回头方便还给蒋西。
   裴老太太从外面遛弯回来后去了厨房,再出来时就脸色不悦地走至阳台,双手交叠在拐杖上面站定,让裴桑桑去跟陈慧秋说厨房的水槽堵了。
   “妈妈就在卧室呢,您直接叫一声就行。”裴桑桑边拉着毯子的褶皱,边不以为然地笑着回道。
   “我哪儿敢使唤她,你去。”裴老太太不悦地别开头。
   这话一出,裴桑桑就知道是裴老太太在生气,故意要与陈慧秋生分,于是放下撑衣杆边搀扶老太太去沙发上坐下边笑说:“好好好,我去,您也累了,去喝茶消消气。”
   裴桑桑去卧房跟陈慧秋说水槽的事,却见陈慧秋正在试衣服,拿着两条裙子在身前比划,见裴桑桑进来便说她来的正好给个意见。
   “绿色那个好看,合适你新做的发型。”裴桑桑选了一款,察觉到一夜不见的陈慧秋新打理了头发。
   “我也这么觉得。桑桑,你看我今新做的发型显不显年轻?”陈慧秋笑着一边对镜摆弄头发,一边问裴桑桑。
   “显年轻。”
   “那就值了,虽然贵是贵点,只要显年轻就值得了。”
   陈慧秋高兴地笑眯起了眼睛,又对着镜子照了一下才终于理会起裴桑桑来说的事情,让她去客厅柜子里打开名片盒,里面有处理水槽的师傅电话,让人来一趟就行了。并且叮嘱裴桑桑报自己的名字,师傅只收一半的价格,对外别说出去。
   “妈,您这是要去哪儿?”裴桑桑忍不住追问。
   “一个老同学回来,大家约好聚一聚。”
   “哦,那您几点回来?”
   “指不准,散场了就回来。你们的饭都做好了放在冰箱,饿了就热一下吃。不过,没你爸的份儿,别给他了。至于你奶奶,她现在不吃我做的,我就没浪费去硬凑。”
   “哦,好。”裴桑桑应了话离开主卧。
   不一会儿,陈慧秋收拾好一切,打扮精致地离开家门,裴老太太满脸不悦地坐在沙发上一直看着,待陈慧秋离开家门后裴老太太就冲裴桑桑报怨起来。
   “你看看她,一大把年纪了倒扮起俏。饭也不做,家也不待,只顾自己去乐。”
   “奶奶,妈妈也是老同学聚会才去一趟,您犯不上生气。饭我做,我来做。”
   “桑桑呀,你得空好好劝一下你妈妈,你看看现在这一大家子成什么样了,要闹也闹够了。她现在不让你爸吃饭,对我视若无睹,成什么样子。你爸那是老实,就由着你妈妈胡作非为的,这要是放在我们的年代,这样的媳妇还不早就收拾好了。”
   “奶奶,你也说了这是你的年代可不是现在,现在人人平等,可没这些道理了。您别再说这些气话了,我去看看冰箱里的菜,给爸做早餐。”
   晚上裴桑桑给爸爸做了挂面当早餐,味道称不上有多好但有得吃总比没有好,裴立业也算是知足了,吃完饭不由感叹还是自己的二女儿懂事心疼自己。
   “爸,大姐也很好呀,她也心疼你,你穿的鞋子鞋子就是她送的。”裴桑桑边收拾碗筷边指了指鞋架的方向。
   “男男是好,可是这一心思就扑在事业上早出归晚的也不行,快三十的人了,该考虑终身大事了。”裴老太太在旁边接话,顺手将泡好茶的保温杯放到餐桌上,在旁边坐下又说:“立业,你也得看着点,赶紧催一催了。她在派出所里一切稳定,眼下重要的是有个好归宿,过了三十就是大龄老姑娘,别到时候把让她自己落单下了。”
   “妈,男男这才二十八,还没到三十呢。”
   “要是按虚岁早就过了。”裴老太太撇嘴辩驳,之后又说:“唉,男男不他跟楼下宋家的儿子也谈了一年多了吧,发展的怎么样了?差不多够了就要准备上了,女孩子还是早点结婚有名分才体面。”
   “我又不能在她身上安个监控,这哪儿知道?”裴立业笑着说到。
   “你看你这个做爸爸的就是不上心,当初可是好一番费劲儿才撮合了他们俩相亲,我引上了道你们也不知道推点劲儿,真是不负责。那宋家的孩子我看着就不错,虽说是单亲家庭,家里条件也一般,但好在为人私文,话虽然不多但看着老实,又还是个大学老师,平平稳稳的看着舒心,还拖拉什么,我觉得男男就合适嫁给他。”
   “我一个大男人,要怎么天天关心人家小年轻相处的怎么样,这不很奇怪嘛?就算咱们觉得条件再好,不能强行扭巴他们呀,那句话不是说了吗,强扭的瓜不甜。重点还是要男男自己拿定主意,想好了才行嘛。”
   “什么强扭的瓜不甜,不甜也比最后啥都没落得的两手空空好。不行,这事儿还是要过问一下的,这种子都撒了一两年了,总得问问收成。宋璋亭的妈妈跟慧秋关系那么好,你回头让她打探一下情况问问。”
   “我……”裴立业刚想要拒绝,可话到嘴边看裴老太太眉头一拧,就又将话咽了回来点头说:“好好好,我问问,我问总行了吧。”
   这厢刚话音刚落,裴老太太似乎还要再补说些什么,正好家门铃被按响将一切打断。裴桑桑去开门就看到门外站着个正在刚才被提及的人,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来人清瘦高挑,戴金丝眼镜,算不得非常俊郎出挑的那种,但胜在五官端正之余有种浓厚的书卷气质,使这人看起来非常有修养气韵,配上不急不徐的嗓音是种让人见到就很舒心轻松的人,这人正是刚才裴老太太一再提及的楼下邻居宋璋亭。
   “你大姐在家了吗?”宋璋亭询问。
   “没呢,一早出去了。”裴桑桑回复,之后又接着追问了一句:“怎么了?有事吗?”
   “没事,我联系不上她,就问问。”
   “如果她回家,我会转达你找过她。“
   “好的,谢谢。”
   宋璋亭走后裴桑桑给大姐发了信息,果然都无人回应,她再打电话,然后听到卧室里有声音就走进去在床上看到了裴男男的手机,原来她是出门忘带了。
   裴桑桑想着手机没在身上肯定很不方便,反正自己闲在家里也无事,于是就跟家里打了声招呼后拿上小包,换过鞋子朝裴男男工作的派出所去送手机。
   裴男男所工作的派出所离家不算太远,就几个街区的距离,本来是步行可以到的,但裴桑桑觉得手机不在身边人肯定很着急,所以还是在出门后决定打辆车。就在裴桑桑要拉开车门坐进出去时旁边一辆出租车停下,裴男男拿着件旧风衣从车里出来正打算穿上,一抬头就两人正好眼神遇上,都是一愣。
   裴桑桑意外于裴男男此时风衣下穿着一身职业装,披着发,化淡妆,半点看不出她是个户籍警员,更像是个都市职场女性。而裴男男则没料想到在这里会遇上,直到司机举出二维码提醒裴男男刚才付款失败,要重新扫码付款,她才赶紧反应。
   “好的。”
   就在裴桑桑打算递过手机时,却见到裴男男掏出了另一只手机扫码付款。
   裴桑桑先是意外于裴男男还有另一部自己不知道的手机,在看到付款数目后更是觉得奇怪。据她所知裴男男所工作的派出所距离这里就是个起步价,根本用不了那么多钱,唯一的解释就是裴男男是从别的地方赶回来的。
   “你是要给我送手机吧,还好你送来,省得我多跑一趟上楼拿了。”裴男男看到裴桑桑握着的手机,就冲她伸手微笑。
   “哦。”裴男男递过去,然后笑说:“大姐你原来还另一只手机呀,都没听你说过。”
   “备用机,没什么重要的就没多说。”
   “大姐,你这身衣服倒是从来没见过,看着好干练呀,单位能让穿吗。”裴桑桑笑说着又上下打量裴男男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在单位换工服。好了,我先去上班了。”
   “哦,对了,璋亭哥找过你,说一直联系不上你,你记得回个电话给他。”裴桑桑凑近车子补充。
   “好,你快回去吧。”裴男男坐进出租车,挥了挥手后迅速离开。
   作别裴男男回到家中后裴桑桑还一直若有所思,进门换鞋的时候也在走神,裴老太太见她进屋连着说了几句话她都没听进耳朵,直到裴老太太走近用拐杖触了触她的小腿才恍然回神抬头。
   “我在跟你说话呢,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哦哦,没什么。奶奶您刚说什么?”
   “我说。你妈今天去见什么同学?在哪儿见?干什么的?你爸知不知道。”
   “我没多问呢。”裴桑桑吱吾着挠了挠头。
   闻言,裴老太太长叹一口气,双手交叠在拐杖上站定,说:“丫头呀,你还是得多关心一下家里的事,等你妈回来你好好跟她劝劝,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别还耍性子。这也就是在咱们老裴家,人都脾气好,易相处,才由着她这时候还叛逆起来。这要是换到别人家早就要吵得不可开交,动手都不是没可能。唉……我知道,你爸压根儿就没脾气的人,被你妈拿捏着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妈要闹这一出其实就是怨我,我和置气呢。
   行,为了这个家我服个软,低个头,我认了,行了吧,我这一大把年纪了有什么还看不开、放不下的呢。只要是为了这个家好,就算是要了我的老命我都能舍得下。我年纪大了,没几年活头了,就只盼着后辈们和睦平安,她又何必在这个时候非要较这个劲儿呢,这不是成心就是为了让我难受吗?
   这话我就说给你听,你回头转给你妈听,同个屋檐下几十年了,摸着良心讲我虽然嘴碎了些但做人做事是真的对她不错。她来咱们泾城的时候就是个一穷二白的打工妹,要学历没学历,要关系没关系,家务事也做得不灵光,除了长得水灵好看就没别的好处。事事都是我手把手的教她,一点点的带着她去学,我给他联系安排工作,帮着她一点点的站稳脚根,就算我不是她婆婆那也算是半个恩师吧。
   所以呀,桑桑,你得劝劝你妈妈做人做事还是有个度。你看看这闹的,就这么一亩三分地的家里也就这几口人,一顿饭还要分三次做,一句话还要转几个人,这都什么事儿?她又不是二八的姑娘,还想着人生能再翻出什么大水花呢,不要无是生非的给家里添乱。当妈的不应该多为孩子想想吗,你们几个大了,以后多放点心思在你们身上才是对的。都过到这个年纪份儿上了离婚结她有什么好的,哦,就图将来你们三个结婚嫁娶的时候让人说一句她赶了时髦离过婚,到时候父母敬酒坐席的时候分成两桌吗,她图什么呀。
   你大姐眼看着今年一过就快上三十了,这楼里就属她年纪最大还没出嫁。对面楼里和她同龄的女孩子二胎都能上小学了,她倒是不着急。这两年她越来越内向话少,不和家里人多谈自己的事,你爸妈也不上心,可我作为长辈过来人心里替她急。大龄单身的老姑娘,怎么这么下去也是不行的。
   你弟弟也是,虽说年纪不小,但从当初好好的师范专业不去学,非要搞什么建筑设计,就看得出他不是个省心的主儿。这些年嘴上没个正形,做事也是想到哪儿算哪儿,眼看着要毕业了也没好好打算下将来怎么安身立命,只想着去玩儿,搞些有的没的。一个男孩子,就算不指望出人头地有大成就,至少要有个稳定工作踏实下去吧,你爸妈也不上心管管,我是真的担心他将来自己都养不好自己。
   这个家里也就你让我省心点,听话,懂事,从小到大没怎么让我操心。有时候呀,有些话我都不跟你爸妈讲,也没办法跟你姐和你弟讲,就只能和你说说……”
   裴老太太好一番语重心长的话讲出来,不急不徐,娓娓循序,道尽自己的无奈隐忍,又说出自己的大度求全,到最后的感慨中忍不住有些眼眶湿润,虽然没多标榜自己劳苦功高,但情到动人处无声胜有声。
   裴桑桑被这些话打动,赶紧上前搀住她的手臂将其扶到沙发上坐下,连声安慰劝导老太太不要想太多,承诺自己一定会和妈妈陈慧秋交流沟通,希望她能回心转意尽快化解这场家庭矛盾。
   “奶奶,您别急。我会和我妈聊聊,把话说开,一切会没事的。奶奶您对家里的好大家都知道,其实我妈从前也和我说起很多次,自己刚来泾城的时候过得苦,就是遇到您才有着落,她一直记得您的好呢。”
   “真的吗?”
   “真的,我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哪儿能真跟您计较。我跟她说说,没问题的。”裴桑桑安抚着老太太的情绪,同时取过杯子倒水递上。
   听到裴桑桑的保证,裴老太太的情绪才算稳定下来,拢了拢衣袖后沉沉吐出一口气,一手接过水杯一边又感叹着说:“这家里要操心的事情多了去,让她别那么任性自私,收收心,我不计较,她也别计较,这事儿就过了。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街道的主任要退休了,到时候我帮她走动走动,她升个主任这事儿多开心呢,没必要在家里找不痛快。”
   裴老太太喝着水说着规划打算,裴桑桑笑着点了点头,但在听到关于升主任这事儿的时候心里莫名的有点怪怪的。原本只是说家事,怎么忽然就扯到陈慧秋我作升职的事上去,但再一想裴老太太从前是街道的老干部,可能只是随口一说,就没太在意。
   此时,城市另一边的大学里裴诚诚正坐在大教室里听课。讲课的是一位特聘教授,在业界颇具声望的大师,一周才一堂课,每次开课都是人满为患。
   裴诚诚很喜欢这位老教授,觉得他的设计美感和力学的结合非常好,所设计出来的几处城市地标建筑都长在自己的审美点上,算是自己的偶像,所以他讲到的重点就一字不落的全记下。虽然裴诚诚有心认真听课,可奈何手机一直在口袋里震动,他看了一眼见是安琪打来的就很为难。
   如果接,安琪肯定是叫自己逃课出去,不接的话或许她会生气。正在犹豫的时候老教授点名找人回答问题,恰巧就叫到了裴诚诚。因为心虚,裴诚诚蹭地一下站起来,手机掉到地上发出响动之余还触动接听键,安琪在那头催促他赶紧逃课的声音就传出来让所有人听到,不由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老教授失望摇头。
   发生这样的事后这堂课自然是没有逃的,裴诚诚老实上完课,在下课后稍作犹豫追出去向老教授道歉。他不希望老教授认为自己不尊重他的课堂,但又实在没办法解释发生的事情,只能连着说了两遍对不起。
   老教授是有些不悦,但也没固执己见,停下脚步后有些语重心长地望向裴诚诚,说:“我从去年给你们上课,第一次看到你的设计时就记住了你,我挺欣赏你在这个专业方面的灵性和天赋。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你的最佳状态,之后肉眼可见的开始走下坡,你交上的东西越来越平庸。简单来说,就是没上心,敷衍潦草。
   裴同学,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选择咱们建筑专业。据我所知这所大学里的这个专业是没有调剂的,应该都是第一志愿报选申请,竟争也非常大。你能万里挑一的进来,相信至少在当初是有过热情和爱好的,你又有天赋,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不要浪费自己的青春和精神,多放些心思在学习上。”
   “对不起,教授。”裴诚诚低下头。
   “你倒不用向我说对不起。系里几十人,加上来旁听的今天有百来余人,我讲一遍的内容就有那么多人听到,你没有听见也不会是无用浪费。只是,我会为你觉得有些可惜。”
   教授的语气并不严厉,始终保持温和而儒雅,最后似乎是还考虑到不想让裴诚诚太过有心理负担,轻轻拍了他的手臂一侧以示安慰后才从旁边离开。
   十几分钟后裴诚诚在学校东门附近的树下找到安琪,果然一见面就看到安琪不悦地别过头,双手环起胸,将嘴嘟起来表示不满。
   裴诚诚与安琪是在大一下上年认识的,当时她在游乐园里当工作人员被一个游客孩子刁难,是在游乐园拍视频素材的裴诚诚上前帮忙解围,得知居然是同校不同系。下半年开始两人交往,当时正好赶上直播和短视频发展不错,安琪想着裴诚诚会做视频剪辑,于是就开了个账户上传自己的一些视频。
   开始账户没多少人关注,直到有次裴诚诚出镜后视频上了首页迅速涨粉,从此账号就改成双人式。在大学的这几年时两人一起以情侣身份经营账号记录生活,到如今有着将近百万的粉丝受众。
   作为艺术生的安琪比裴诚诚这个建筑系的学生有太多闲余时间,现在她的全部心思都在账号上,总希望多拍一些素材,保持定量更新将账号的流量给推上去,只要账号做得好未来就能发展成专项事业。可裴诚诚还是多少有点犹豫,想着建筑这个专业是当初努力考上的,他并不想放弃,这就成为两人之间最大矛盾点。
   “别生气了,我这不是一下课就来了吗?我的错,下次一定不让你等,一定不再犯这种错误。”裴诚诚虽然心里觉得上课并没有错,但知道女孩子要哄而不是要讲理的原则,就赶紧堆上笑脸凑近说好听话。
   “我坐在这里等了整整一小时,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没脾气?”安琪气呼呼地反问。
   “当然不是,实在是这堂课必修,我……”
   “我不是不让你好好上课,可是,咱们这个周的更新都没东西了。你看过数据吗?有没有点危机感。”安琪打断裴诚诚要解释的话,又说:“好不容易做起来的数据,只要我们松懈断更马上就有人超过我们,等你有空了想再把数据做上去就没那么好机会运气。我每天盯着数据做分析,看别人的东西,找特点,分析爆点,给我们的账号考虑未来发展,你什么都不用干,就是让你出个镜你都还要让我干等,你到底有没有心做事情。”
   安琪的抢白让裴诚诚接不下去话,两人就沉默下去,气氛一时间略有尴尬僵持。
   裴诚诚是有意服软的,但安琪也说得太过难听以至于他一时间不想再解释,更何况他也觉得自己认真上课并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样的片刻沉默也让安琪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得有些过份,真要是把裴诚诚气走今天就什么都干不了,毕竟他们的账号现在就是以双人情侣日常作卖点,是强捆绑关系,当初账号走红也是靠的裴诚诚的长相吸粉出圈。
   于是,即是出于言词太过犀利的后悔,更是为了大局考虑的完成工作,安琪松懈情绪换上笑脸,拉动裴诚诚的衣袖摇晃着撒娇认错。有了台阶下,裴诚诚自然就势落地,换上笑脸捏了捏安琪的脸颊,稍作情绪准备后从背包里掏出设备架好,然后两人凑到一起冲着镜头说日常开场词。
   当天晚上,裴家的晚餐是裴桑桑做的,她按着平常家里的习惯做四菜一汤,添一碟酱菜,煲好一窝米饭,一切准备好上桌就等其他人下班回家。可是,直到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七点半,家里除了她和裴老太太都再没等回其他人。
   裴桑桑拿出手机依次打电话过去,第一通给陈慧秋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于是就第二通拔给裴男男。裴男男那边伴着车流声回复说今天要和宋璋亭一起在外面吃饭见人,不回家吃饭。第三通电话拔给裴诚诚,那边异常的嘈杂吵闹,裴诚诚用近乎喊话的方式告诉裴桑桑自己和安琪现在音乐节上面拍素材,所以不回家吃饭,不用管他。
   刚结束与裴诚诚的通话陈慧秋的电话回拔过来,她那边倒地格外的安静,还伴着悠扬的轻音乐。陈慧秋说同学聚会因为开心,所以又相约了一起晚餐叙旧,不回家吃饭。
   一家六口人,有三人确定不回来,裴桑桑对着自己做出的一桌饭菜有些丧气,最后拔通了父亲裴立业的电话,好在这次倒没有失望,还没被接听起来就听见门外有铃声响起,随后就是钥匙开门声。还好,至少有一个人回家吃饭。
   裴立业看起来一如往常,进门放下包换鞋的同时打招呼,但是在面对裴桑桑等待的一桌饭菜时他摆了摆手,表示因为知道陈慧秋不会做自己的饭,他已经在单位食堂吃过了。
   “妈,桑桑,你们吃。”裴立业提醒催促了一句,然后提着包返回卧室。
   终于,一切有了结局,等这么久到底是场空。裴桑桑的失望油然而生,但还是表面上笑着提醒裴老太太开动,起身打开电饭煲就打算给她添饭。裴老太太摆手称自己吃不下,将裴桑桑要去端碗的手挡下,然后起身离开餐桌朝门口处去换鞋称要外出遛弯走走。
   裴老太太有晚餐后遛弯消食的习惯,今天则显然不是为消食,而是消气。裴桑桑看裴老太太出门后重新坐回椅上,端碗起筷打算独自用餐,可伸出筷子后又对着桌上的菜没了兴致和胃口,最后也放下碗筷沉默作罢。
   与此同时,裴男男正在出租车里焦急地看着时间,一边回复消息给宋璋亭说自己在过去的路上,一边询问司机还有多久能到。司机扶着方向盘不耐烦地看了看后说前面堵车严重,应该是出了事故在处理,现在不知道具体情况,她的是急的话就去坐地铁更快。
   坐以待毙不是裴男男如今的性格,略作考虑后她付费下车,绕过堵停着的车辆到路边快步朝地铁的方向去。到地铁里排队进站过安检又是好一阵儿功夫,宋璋亭又打来电话询问到了哪儿,其他人都到齐了。
   今天就是为了方便等裴男男,吃饭的地方宋母特意选在离她从前工作的派出所不远,原本是应该步行一段就能到,可实际上她现在还要穿越小半个城市才能赶过去。
   因为裴男男从前在所里的岗位没有加班需求,如今在不暴露她私自离职的情况上,宋璋亭根本无从解释。裴男男只能一边接着电话抱歉是自己误了时间,让长辈等自己是太不应该,一边拿起安检台上的包朝前走,全然没察觉到背后安检工作人员的喊唤。
   与宋璋亭匆匆结束对话刷卡进站时,裴男男的手臂被人轻轻触碰了一下,她回头看过去居然在人来人往中见到个熟悉面孔,蒋东。
   “这是你的,落下了。”蒋东伸手将一盒气垫递还给裴男男。
   裴男男拉开挎包略一翻看,发现真自己的气垫真不在,就明白应该是刚才过安检机时气垫从挎包滑到安检台上。
   两人在地铁相遇又恰巧要坐同一条地铁线,便站在一起排队,随即有些尴尬地闲聊了几句公司里的事情,针对蒋东新入职后的客套话居多。地铁到站开门后换线的人一股脑儿朝下挤,上车的人蜂拥朝上挤,裴男男夹在中间缩起肩膀很不喜欢别人碰到自己,但为了赶时间不让宋璋亭再久等她只得硬着头皮朝车内挤。
   蒋东看她很执着的要上车,就跟着从后面伸手替她撑挡一侧拥挤的人群,尽量为她护护开一点空间,随着她在关门前最后一刻挤上车。车内实在空间狭窄,由不得人们想保持安全距离,门一合上更使本就拥挤的情况更雪上加霜,裴男男被挤着就要撞扑到前面男士的背。正要尴尬时,裴男男的肩膀被人从后面扣住,使其站稳脚步,她扭头转身看过去见是蒋东在背后。
   蒋东朝左挪转身子的同时歪头示意旁边腾挪出来靠车厢壁侧的位置,裴男男就明白他的意思,转身侧过去以后背靠壁,在座位与车门之间的三角空间里站定,随后蒋东一手握扶着座位旁边的金属栏杆,暂时维护住这样一个狭窄的安全盈余空间给她。
   两人近距离的面对面,又有着一个头的身高差,才稍说了一句谢谢后裴男男就不自觉地脸红尴尬,无所适从地握紧挎包的袋子,侧过头不与对面的人目光接触。蒋东明白裴男男的尴尬,毕竟与自己也仅是有两面之缘的 新同事,于是便于人群中侧挪转过身换一只手握着栏杆,将目光投到别处。
   地铁向前行几站后裴男男包里的手机又响了,一看还是宋璋亭打来的就不禁叹息,接起后因为地铁里信号不好而断断续续,最后她只匆匆说了几句快到了后就挂断。
   车子好不容易到站,裴男男费了不小力气挤下车,蒋东居然也是在这一站下车,不过因为裴男男实在赶时间就顾不得多说什么,匆匆作别后小跑着出站离开。
   好在约定的餐厅离地铁不远,裴男男一路赶到门口处与在那里游走踱步的宋璋亭会合。宋璋亭等得有些焦急,但并没有责怪裴男男的意思,迅速与她交流着对好台词,就说是宋璋亭自己因为学校的事迟到,揽下责任不让裴男男暴露。
   “璋亭,真是不好意思,回头请你吃饭当赔罪。”裴男男一边整理仪容一边笑说。
   “客气什么,本来也是麻烦你过来一趟应付,是帮我的事情,我应该道谢才是。”宋璋亭推动眼镜的同时摆手。
   裴男男打理好头发衣物,示意宋璋亭可以进入餐厅。转身进门时裴男男从餐厅玻璃的倒影上看到背后的蒋东,扭头看去见到蒋东与两位男士见面后拥抱打招呼,三人寒暄说着好久不见之类的话,裴男男才知道蒋东居然也在这里约了人。
   蒋东察觉到裴男男的侧头打量微微颔首示意,并没有贸然出声打招呼,裴男男也点头回应,默契地互不出声招呼以免再多生枝节寒暄。
   当晚宋璋亭定了餐厅以“夏花”为名的包厢,厢房内以荷花为主调做装修,走的是夏凉清幽的风格,桌上共有七八人,除了宋家母子和裴男男,其余五人是宋母从前在老家时的远房表亲一家三代人。
   从餐桌上的对话可以知道宋母与娘家人相处并不愉快,似乎是来到泾城后从未回去过老家。与这家表亲戚来往的更不多,这是时隔许多年才见上一次,这次表亲一家过来旅游顺便探望,还带了些老家的消息大意是希望宋母能有空回去看看。
   宋母脸上笑着,嘴上却不应这种邀请的话,只是借着服务生上菜的间隙向对面的人介绍起这里的菜色,说这些菜和老家的菜式不同,让他们试试。对方年纪最长的那位老大爷一直审视打量裴男男,然后问起她的工作与年纪,像是在做一种考核审视。
   宋璋亭不想让裴男男为难就自己替她接话,老人听后先是点头后又摇头,点评说工作还不错是吃官家饭碗,就是年纪有些大,再看这身形模样也有些过于清瘦怕是不好生养。
   “你现在儿子有出息,看着真是好极了,就是年纪不小了吧,老家那里这个年纪的后辈儿子都该上小学了,你们家怎么打算的?”对面的妇人接过老人的话询问。
   “年轻人自己安排打算,我尊重他们。”宋母笑答。
   “你们大城市的人都讲晚婚,但是这终身大事还是不能拖久了,特别是女方年纪越大越吃亏,生育上会麻烦。”中年妇人先是接宋母的话,然后笑眯眯地转头看向裴男男,说:“这位裴小姐你可得抓紧了,咱们璋亭条件好,你要是不抓紧小心以后就没机会哦。女孩子嘛,就应该知足常乐,遇到个条件好的男人赶紧嫁了才能安心,总拖着干什么呢。”
   “三婶儿操心了,年轻人自己有想法,现在也不是咱们那个年代了。”宋母打圆场替裴男男解围。
   “年代是不一样可道理都一样,女孩子年纪大了就不值钱了,不是每个人都能跟你一样好命……”对方的话说到一半似是意识到自己不对,赶紧收声止住。
   裴男男知道宋母的经历,她是老家那个年代唯一走出来的女大学生,当时顶着巨大的压力,几乎与家人断绝往来也要进城求学,后来在泾城落下脚根后才高龄结婚生子,娘家人没来参加婚礼她也没回去过,据说在老家里对她的评价一直两极分化得严重。
   宋母听到这些话倒脸色未变,好像没听出什么异样,再次提起让对方一家偿偿新上的菜打圆场,一场饭继续吃下去。
   当晚的饭局上裴男男一直保持得体的微笑,不论对面的人说什么话她听她都接着,没什么不悦,可这样被人当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评头论足,心里多少是有些不舒服。旁边的宋璋亭几乎与裴男男是一样的情况,被问工作、问收入、催婚姻,他都点头微笑说些场面话,从头到尾温顺至极,全部由宋母张罗圆场。于他二人而言,一切像是场演出。
   一餐饭吃完已是晚上九点左右,那家人要回酒店去休息,宋母让宋璋亭去帮忙叫了出租车把人送出去。裴男男接到冯德勤的信息需要一份资料,但她翻遍手机也没找到,就需要回公司拷贝一份,便找冲宋璋亭小声交流后让他和宋母一起先走,自己再绕回公司。
   “你现在的工作要这么辛苦吗,这么晚了还要资料,还立即马上就要,上司是不是有些太过刁难。”宋璋亭有些担心的询问。
   “没办法,高龄半道入职,很多事情从小做起。好了,我先走,阿姨那边你就帮忙说一下。”裴男男挥了挥手后匆匆离开。
   下阶的时候裴男男又遇上蒋东在与友人作别,友人们热情地说着下次相约再聚,又问蒋东车停在哪里,蒋东则摆摆手表示自己坐地铁来的,引来友人们哄然一笑,说他现在是环保出行。
   裴男男觉得这种时候也应该有默契地不要打招呼以免多生枝节,拉开车一辆出租车坐上去报了公司的地址。就在裴男男系上安全带的时候车窗被扣响,蒋东弯腰隔着玻璃示意。裴男男降下车窗后蒋东就询问能不能搭趟顺风车,他要回公司处理些事情,刚听到裴男男说的地址知道是正好同行。
   这种情况下裴男男没理由拒绝就欣然点头,蒋东便拉开车门坐入内里。
   “这么晚了还回公司,是有多要紧的事情?”裴男男问。
   “笨鸟先飞,事情早点做完才能让领导省心。”蒋东玩笑般回答着,然后又解释说:“其实是刚回国不久,我在国内没有从业经验,既然能拿到工作还是勤劳点好,免得被挑剔。时差还没倒过来,晚上失眠也是无聊,不如把没事完的事情带回去处理。”
   裴男男笑了笑,想着看来有着同样受着新手困扰的人不止自己,心里多少平衡些。
   回到公司后裴男男去拷贝资料立即发给冯德勤,但冯德勤却因为晚等一个小时而特意发来一长串语音提醒她以后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告诫应该有预见筹备思维而不是遇事再想办法解决,认为她现在所做的工作太没有前瞻性,没有用心。
   “你应该有预备的将近期我可能需要用到的资料随身拷贝携带,而不是让我等你一小时。”冯德勤在那末最后补充一句,再无其他的话。
   裴男男站在漆黑一片的办公厅内,唯有面前电脑的屏幕上亮着光,听着这样的指责心里的委屈不可抑止。她是真的有尽心尽力想把工作做好,事无巨细从头学起,可以虚心接受指教记住这份提醒。但在这么晚的时间里,穿越小半个城市回来取资料后没有半句感谢体谅,唯有一通指责,谁能欣然接受。
   心里的难受郁闷翻腾,但裴男男也并没有因为这种情绪而意气用事,仅缓了两秒情绪后,就打字回复了冯德勤感谢她的提醒,一边拷贝资料,一边掏出随身的本子记下这则工作注意事项避免再犯。
   蒋东从自己的办公位置上拿了文件出来时正好听到冯德勤的语音信息,就暂时没上前走近,而是暗中观察。他看着裴男男在黑暗中沉默,再迅速收拾心情回复消息记下事项,不怒不丧,不由唇角微扬。
   片刻后,蒋东走近以手中的文件袋轻轻扣击工位边沿,询问要不要一起下楼,毕竟现在挺黑的。
   “你脾气真好,这样都不生气。”在下楼的路上蒋东笑说。
   “不是脾气好,是现在没发脾气的资格。有几两重说几两话,有多少底气才能发多大脾气,她是领导上司有这个资格。要是哪天我做到了那个位置,也许会对自己下面的人有同样的要求呢。”裴男男笑答。
   “看来,你是个信奉忍辱负重,厚积薄发的人。”
   “没那么高尚的觉悟,可能只是……笨鸟先飞,脚踏实地,三思后行。”
   听到这话蒋东先是蹙眉,然后笑说:“我父亲应该很喜欢你。”
   “什么?”
   “脚踏实地,三思后行,是我父亲的人生格言。”
   裴男男有点意外,一时间不知道接才能好,蒋东则伸手推开大门示意裴男男先出去,此事盖过再不提及。两人一起走出大楼后在路边作别,蒋西拦下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送裴男男坐上后互道明天见。
   刚送走裴男男,蒋东的手机就接到一通来自于蒋西的电话,他边走边接起,就听到蒋西在那边的询问:“今天是这个月固定回家的日子,你是不是忘记了。大伯见你一直没回来就总朝门口看,赵姨原本想打电话问问他又制止了,我就是打给你问问情况。”
   “没事,就是回公司取件东西顺便与人说了几句话,我这就回来。”
   “这么晚了,公司还有人吗?”
   “有呢。一个脚踏实地,三思后行的人。”蒋东随口应着拉开一辆出租车坐进去,顺便再换了话题问:“你呢,证件拿回来了吗?”
   “拿回来了,顺便还借了本书。”
   “书?”蒋东没听明白不过也没太在意,毕竟蒋西从小就不按章法出牌,做事情随心所欲,他做出什么事情都不会令自己奇怪。
   “真是不好意思,白天让你跑派出所接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好啦,说什么见外的话。我是你哥,从小不都是这样,习惯了。”蒋东笑说。
   在电话里闲聊几句后蒋家两兄弟结束对话,蒋西放下手机看到微信上一则好友添加通过的消息,是裴桑桑通过了自己的申请。
   “你好。”蒋西发过一则消息打招呼,可完后才留意到时间已经不早,就又接着再发了一则“晚安”,然后秉承着着不再打扰人的原则收起手机。
   而此时的另一头,裴桑桑对着微信拧上眉头,不明白这是哪一出。哪里有人加上人微信后开头打句招呼,不等对方回复就紧跟着一句晚安结束对话的,还真是自己开的场自己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束,以至于裴桑桑才打了一半的那句“你好”都没发去,然后不知道应不应不应该说点什么。
   正在纠结时,从客厅传来开门的响动,裴桑桑立即放下手机拉开卧室的门去看,见到黑暗中裴诚诚挎着背包进来,随手将一只篮球放到鞋架上面。据裴桑桑所知裴诚诚是不打篮球的,这会儿又拿回来一个就有些好奇,便问他什么时候有这爱好了。
   “唉哟姐,吓死我了。”裴诚诚捂着胸口大吃一惊。
   “是安琪送的,说回头拍个体育类主题的素材。”裴诚诚压低声音说着,然后朝主卧的方向瞥过一眼,走近说:“我今天回的晚了点,皇后娘娘没发脾气吧。”
   “放心,皇后还没回宫呢。”裴桑桑知道裴诚诚这是说陈慧秋,顺着话接了句后转身回到屋里。
   刚转身的功夫里背后客厅的门又传来开门响动,裴诚诚以为是陈慧秋回来了就立即闪身到自己卧室门口,打开灯,将外套脱下甩进屋装出居家的样子,以免被发现归晚,直到弄清楚进门的人是裴男男才松下一口气。
   裴男男进门看到两人的神情各异,但没有过多询问原因,换鞋后提着自己的挎包进入卧室,取自己的衣服物品前去洗漱。
   裴诚诚伸着脖子以目光追随裴男男一圈,看她进入洗手间后双手环臂地走近裴桑桑拉了拉她的手臂,低声说:“二姐,你有没有觉得大姐最近越来越不爱说话了,看着神神秘秘的。每天早早出去,晚晚的回来,搞得跟地下工作者一样。”
   “你要是好奇,自己去问。”裴桑桑听着裴诚诚的话想到今天送手机时发现的不合理,不过她并不想在没有确切信息情况下多论是非,便随口应付裴诚诚一句后转身要进屋。
   “二姐,二姐,我有个事儿想请你帮忙。”裴诚诚堆上笑脸,一把拉住裴桑桑的手臂。
   “不帮。”裴桑桑斩钉截铁回敬。
   “我都还没说什么事儿呢。”
   “准没好事儿。昨天的教训,我还记忆犹新呢。”
   “不不不,这次真不是。是真的有正经事儿,关系到我未来前途的。”
   “你说。”
   “你知道,我和安琪经营了一个账号,现在流量还不错。我们就想开个工作室好经营,可能还要招一两个专门做剪辑的人员,那么……就需要点初始启动资金。想向家里要点钱,哦不,借点钱,你能不能帮我先探探家里的口风。”
   听到这种想法,裴桑桑立即蹙眉看向裴诚诚,说:“你现在可是临近毕业,家里都想着让你找个单位上班实习呢。前天我还听爸说到他约了个在建筑公司的同学喝酒,打算安排你过去面试,你这个节骨眼上要自己开工作室,这不是想捅马蜂窝吗?”
   “是这个道理。原本我是想自己说的,可这不是没找着机会吗,爸妈现在置气闹离婚,我更没机会开口。奶奶肯定是不支持的,她就觉得公家饭碗才硬。大姐吧……你也看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看我就跟看空气一样。我就只能指望向你了,二姐,只有你能救我于水火。”
   “我又不是消防员,你哪儿能天天就指望我给你救火捞你?”
   “姐,我的亲二姐,您不是消防员,您是仙女儿,救世仙女儿。拜托拜托!”裴诚诚双手合十,开始迅速的卖乖求好。
   “唉,这事儿你先缓缓吧。”裴桑桑想了想,抬手一指墙上的钟又说:“你看,都这个点儿了妈还没回来呢。这口气是置得又深又长,要是不先解决这个矛盾,你这事儿谁提谁找死,我可不当牺牲品。”
   “二姐,咱们家里就你对我最亲最好,要是离了你怎么办呢……”裴诚诚一听裴桑桑松口,立即就要贴过来抱上她的手臂撒娇。
   “咿……你走开,走开……”裴桑桑被高自己一个头有余的人忽然作小鸟依人状的姿态吓得后退,龇牙咧嘴地抽出手臂,嫌弃地摆着手赶紧回屋关门。
   当晚,裴桑桑一直等到很晚,想在陈慧秋回家后能聊一聊,完成裴老太太交待的事情,疏导诱劝一番来修复父母间的关系,但是她直到深夜困乏着实在抵不住倦怠而沉沉睡去,也没再听到客厅门被打开的声音。
   第二天,当清早醒来后裴桑桑来到客厅看到空空如也的早餐桌子,和坐在沙发上握着拐杖一言不发的裴老太太后,知道事情朝着更坏的方向发展了。这一晚,陈慧秋彻夜未归,这是史无前例的事情。
   裴桑桑去厨房做早餐,将前一天晚餐时没动的食物挑着加热,再煮了个粥送上餐桌,正好就遇到裴立业提着外套出来顺势坐下,裴诚诚也收拾好背包放到沙发上后拉开椅子坐下。
   喝着粥时裴诚诚极不走心地问了一句怎么用小炒肉配粥,真是太腻了些,裴桑桑在桌下面踢了他一脚,打眼神儿示意他别再拱火,旁边坐着的老太太已经怒气值上头。
   “立业呀,你媳妇昨晚没回来,你知道吗?”终于,裴老太太开了口问向正在吃早餐的裴立业。
   “知道。她说跟同学一起住,叙旧,不回来。”裴立业回答到。
   “什么同学?为什么住酒店不回家?她没家没口吗,这么彻夜未归成什么话。”
   “她那么大个人,又不是小孩子,住就住呗。”
   “你这话说的,好像还是我多管闲事了。”
   “不不不,妈,我没那个意思。”裴立业一听气氛不对,赶紧放下手里的碗笑着抬头解释,又说:“我的意思是,她一个成年人不会有什么事儿,住一晚也没什么。”
   看裴立业解释的并没有让裴老太太解气,旁边的裴桑桑边走厨房出来,边赶紧接话找补,说:“奶奶,我爸的意思是妈在外面和同学一起聊聊天,散散心,说不定就想通了,消气儿了。距离产生美,住在外面的时候才知道家里的舒服和好,能冷静下来想事情。”
   听裴桑桑这样讲裴老太太觉得才有些道理,一切归到还是修复关系这个点上,她就暂时先放下闷气暂时不再多指摘。然而,才安抚完这点情况,下一刻随着屋门被打开,事情就朝着更差的方向发展。
   陈慧兰回来了,手上提着袋子,穿着一身新衣新鞋,鞋底边沿处有泥迹,脸色看起来疲惫而又带着几分兴奋愉悦。在换鞋进屋后陈慧兰从袋子里取出一小束扎在一起的绿植插进桌上的花瓶里,小心地去添水后放回桌上左右摆弄一番后才心满意足。
   “妈,你这是从哪儿弄的?”裴桑桑询问。
   “山上采的。这种树我老家的山上就有,折两根见水就活,好养,放在能在瓶子里能一直活到入冬呢。”
   “山上?您昨晚去山上了?”
   “嗯,露营,傍晚上去看日落,早上等日出。”陈慧秋一边去取杯子倒水,一边兴致勃勃地跟裴桑桑再接着讲,说:“我在泾城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那泾河山上的风景那么好。日落的时候晚霞映着半个泾城特别漂亮,早上的时候又有朝霞,我跟你讲,那真是眼见为实,比画儿上、电视上的都好看。我从前怎么就就没想过去看看,感觉这几十年白白浪费。”
   陈慧秋分享得高兴,裴老太太一听却是瞬间换了脸色,裴桑桑也在心里暗呼不妙,前面自己好不容易铺垫的一切全作废不说,这还来了件火上添油的事,没救了。
   “立业,听见没。”非老太太不直接向陈慧秋说话,而是望向桌上的裴立业。
   “听见什么?”裴立业询问。
   “没什么,没什么。”裴老太太轻哼一声后笑着拖长声音,撑着拐杖起身才又再接话说:“也就几十年白白浪费而已。咱们家,可委屈大了人家了。”
   一听这话裴桑桑赶紧要打圆场,希望老太太与陈慧秋不要起冲突。不过,在她说话前陈慧秋先将她挡下,笑说:“话不是这么说,我没那意思,没怨谁没怪谁,这话也就是说说风景而已,您老别找个角尖儿就朝里扣。”
   “我朝里扣?你一晚不回家,跟着别人去看什么日落日出,这是个为人妻为人母的做法吗?回来还一通什么白活了的话,说给谁听呢。”
   “真不是说给谁听的,我就是随口一说。您就是心里有气,看我就上火,听我张嘴就全是刺,那要是这么着,以后我就不能在您面前说话了。”
   陈慧秋耐着性子想解释,旁边的裴立业也赶紧搭话,说:“妈,慧秋真没那个意思。您别多想。就是去玩了一趟,没多大个事儿。”
   “你这话说的,还像是我小心眼儿,多心了?”裴老太太转向裴立业。
   “妈,当然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就是觉得,一个女人彻夜不归家,在外在逍遥是对的?你看看这饭没人做,家务没人处理,这算怎么回事,我一大把年纪说几句公道话还不行吗。哦,是我老古董了,是我不懂你们年轻人……”
   “妈,您别生气,我真没这个想法……”
   眼看裴老太太将话锋转向裴立业,陈慧秋就转身去厨房离开这场话局。
   客厅内,裴老太太与裴立业你来我往的又说了几句,处处压着,即解释不清楚又接接不上话,背对着客厅的陈慧秋在厨房边收拾边暗自听戏。
   “唉呀,时间晚了,我要赶紧上班去。”
   裴立业向来不搀和女人间的斗嘴争论,这样被裴老太太一怼更是无语,恰好再抬头看到时间差不多,就起身收件自己的东西出门去上班,将自己从这通乱麻里抽剥出去。
   裴立业匆匆出门,陈慧秋转身回到客厅从桌上收拾掉裴立业用过的碗筷去厨房。裴老太太瞥过她一眼虽然依旧不悦,但想到大局为重,不想将场面闹得更难堪就没再多说,撑着拐杖返回自己房间。
   客厅恢复了平静,裴诚诚眼珠一转就来了心思,边拿着自己用完的碗筷回厨房边说:“妈,你倒是提醒了我,我也一直听说泾城山上面风景好,回头去上面拍点视频素材。”
   “你快毕业了,多操心点找工作的事,别整天拍这拍那的,又不能当饭吃。”陈慧秋边洗碗边说。
   “妈,这你就不懂了,这叫个体户自由经营者,国家现在鼓励这种呢,我拍视频剪素材发出去有流量将来就能恰饭,就是正经工作。”
   “说破了天,有五险一金吗,有退休保障吗,看病上学能有补贴吗?”陈慧秋边擦碗沥水边反问。
   “妈,你要这样说可就聊不下去。”裴诚诚面露难色。
   “没有是吧,那你说个什么。也就你一张巧嘴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花的。真要那么好不都去干这个了,为什么那么多人还想着要找工作上班呢,别老觉得就自己多聪明独到,多把心思放在学习和毕业工作上面才是正经事。”
   裴诚诚眼看自己说不过,就冲裴桑桑使眼色。裴桑桑本不想搭腔,但为了气氛不太僵就还是打圆场,换了个话题询问陈慧秋要不要坐下来吃早餐。
   “不了,早上在山顶吃过。我洗澡换身儿衣服要去上班,今天是老人慰问走访日,得早点去准备。”陈慧秋放好洗净的碗筷到架子上后麻利地擦干净手,转身离开厨房。
   “你看,我就告诉你这事儿行不通,家里不会支持的。”裴桑桑收拾东西进厨房,冲裴诚诚反馈了一句。
   “二姐,你说他们还要置气多久?”
   “不知道。”裴桑桑看了看时间,然后问裴诚诚早上是不是没课,要是有的话这个点该出门了。经由一提醒,裴诚诚抬头看向时钟,立即像火烧了屁股的猫一样跳起来,跑过去抓起书包就赶紧换鞋朝外跑,出门后跑了几步又折回来抱上篮球,噼里啪啦的下楼。
   当天裴桑桑是值辊班,所以不急于去医院,看着一家人离开后的客厅整洁中又带着点凌乱,她走过去将沙发上的垫子抹平,桌上放歪的杯子摆好,拿起抹布做日常打扫。
   主卧的门打开后陈慧秋提着包走出来,换鞋打算去上班,裴桑桑想了想后去迅速收拾垃圾提上,喊着等一等后跟着陈慧秋一起下楼。
   陈慧秋一看裴桑桑的架势就知道她不是真心倒垃圾,而是找机会来说话,便笑着边走边直接戳破裴桑桑的意图,问她是不是被裴老太太安排了任务,就是不知道她是来当卧底,还是当说客。
   这话一摆明裴桑桑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不好再打马虎眼的默认。
   “我不仅是给你奶奶当了快三十年儿媳妇,还在她手下当了十几年下属,她的脾气我太熟了。架子高,心气儿高,见不得人忤逆,认准的理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可是呢,她又觉得自己下场与人理论很掉价,特别是后辈下属,这时候就会找中间人。咱们家男男不会接茬,诚诚指望不上,可不就是你能当她的大任了。”
   “那卧底和说客,不一样吗?”裴桑桑问。
   “要是当卧底,就说明老太太还不着急,就是想称观察我然后再想招。要是让你当说客,就说明她还挺闹心着急的,就想着我赶紧服软拉倒。唉,你跟我说说,她让你告诉我什么?”
   “奶奶其实还是希望家里气氛好,能和睦吧。她也觉得有时候说话不中听一些,她本意不坏,不过就是嘴上习惯了而已。您也说了您了解她的脾气,那更应该知道这点,几十年都过来了,都是一家人没有隔夜仇,奶奶都愿意服软,您就算再生气,也想想她其实挺不容易,对您在实事儿上其实都是向着的,您要不这次要不就算了吧。别为了一两句闲言碎话相互难受,我们看着为你们着急。”
   “听你这话,那就是说客了。她这是给你诉了不少苦,讲了不少心酸吧,瞧把你感动得。”陈慧秋侧眼打量了裴桑桑之后笑说。
   “妈,话不能这样说,这也是我自己的想法。您看,咱们家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也一直和和美美的,您和爸这么多年也吵过架,没出过大矛盾吧,犯不着一时来气上头就说离婚这种事,伤感情。”
   “桑桑,我想你和你奶奶还有其他人都觉得这是一时来气的事,三十年都过了,怎么就不能再多忍忍的事。可是……换个角度想想,忍了三十年,或许万一我就是真的不想再忍呢,一件事情坚持的久了就是对的吗?”
   “妈……”
   裴桑桑还想说什么,陈慧秋停下脚步转身与裴桑桑直面相对,笑说:“你说的是有道理。你奶奶除了嘴上碎,实际里于公于私对我是不赖,我都记着这些好。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的,说了或许你这个年纪也不会懂,反而会觉得我大约是越活越造作矫情。只一件,为什么就在这件事情上你们都认定是我应该服软低头呢,我才是那个闹得家里不平稳的人呢,有没有想过?”
   “那是因为您是家里主心骨,一家上下都靠你操持,离不开你。”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因为有需求才觉得我重要,其实要的不是我的心态转变,而是我回去继续做那些责任呢。不管我心里怎么样,只要我再照旧和从前那样做事,也没人会在意了。”
   一时间裴桑桑有些语塞,答不上话来。
   “好啦,不管怎么样咱们一家人都是一家人,还有你们三姐弟呢,放心。”陈慧秋轻拍了裴桑桑的手臂后转身继续向前,离开小区前去上班。
   这一趟的劝和之路算是中道崩殂,无功而返,待裴桑桑回到家里时面对裴老太太的询问时裴桑桑堆着笑脸说会再找机会劝,裴老太太便有些不悦,握着拐杖走了几步后询问陈慧秋还有说什么吗。
   裴桑桑觉得如果转达原话无异是火上浇油,就挑了些好听话编进去交差,只说陈慧秋的气消了大半,再找点台阶应该就能下。然后又赶紧说看着这周末应该天气不错,郊区湿地公园的桂花开的不错,她准备到时候组织全家一起去秋游赏花,换个环境心情肯定能把事情说开。裴老太太觉得这个点子不错,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去阳台收拾花草浇水,总算不再置气。
   背对着老太太后裴桑桑暗自吐出一口气,想着总算暂时先稳定局面,真是累。
   下午,裴桑桑去医院上班,看了下排班她还是在换药室,换工服时遇到冯珍也进来换衣服,便说记得她今天是早班,怎么也这和么晚才到。
   冯珍听到这话就一声叹息,说昨晚她父亲又喝醉了闹事,把家里砸了个七七八八,她母亲就闹着要死要活,折腾到半夜后邻居实在受不了就报了警。大晚上的一家人去派出所调解到早上才终于消停回家,她母亲回家就躲在屋时哭,他父亲倒头就睡,留了一屋子乱摊子给冯珍收拾。
   “你手划破了。”裴桑桑看到冯珍手背上的伤口后提醒。
   “收拾玻璃的时候划的,没事儿。”
   “你来我那儿,我给你消毒处理下,免得发炎。”裴桑桑叮嘱。
   “嗯。”冯珍点头应着,跟在裴桑桑后面出去。
   刚走到楼道里,两人迎面遇上领导带着一队人在各处做工作巡查,看到输液区垃圾筒里的生活垃圾和医疗垃圾的分类没有做到位,就在巡查本子上认真地记了一笔,并叫出负责的护士进行现场教导,又问了一则清理归类的细化问题,结果这护士支吾着答不上来。
   见此,领导顺手点名叫了在实习期的裴桑桑与冯珍回答问题,好在冯珍的专业过硬答上来,领导这才没再继续多说什么,带着人离开去看下一处。
   待巡查的人走后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士进来,人长得眉清目秀,身量不高但胜在匀称,看起来很好与人相处的样子,是药房是配药师,姓刘。
   刘药师了几张创可贴给冯珍,说刚才在大厅遇到时看到她手背有划伤。裴桑桑一看这场面就知道自己有些多余,便拿起器皿盘暂时去旁边做事,不当电灯。
   刘药师对冯珍的喜欢算是人尽皆知,但冯珍一直没有明确表态回应,两人之间的关系仅维持在男方追,女方尚未反馈的阶段。裴桑桑觉得他们挺合适的,也和冯珍聊过两次这方面的话题,不过冯珍每次都说暂时不考虑恋爱的事,只想先考到中级护师资格证,不想一直只当个普通护士。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边的裴男男还在兼着助理的工作,坐在会议室的后排座位上抱着电脑记录会议内容,她尽量以最快的速度打字,但奈何会上人员说话的速度比她的手快,所记的内容总有缺失,她只想着待会儿回去再听回放录音补全。
   冯德勤轻扣两下桌面边沿,裴男男立即抬头,看到是她面前的平板电脑显示电量低,她就先放下电脑从包里取出充电线过去接上电源口,随后蹲身想在会议桌下寻找插头。
   然而,裴男男没想到的是,桌下面她见到的却是尴尬场面。冯德勤当天穿了身过膝的套裙,坐在会议桌边双腿侧叠很是得体与职业,坐在旁边的甲方负责人翘着腿脚正在轻轻晃动,皮鞋有意无意地碰到她的裙角与小腿。
   裴男男一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或许这点小事情只是无意识的,同时也迅速明白她不应该有任何异常声色,就插上电源后打算起身离开。却不料,只听得一声厚重桌面的闷响传来,裴男男的头上阵生痛,是她在起身时没留意角度撞上桌底,正讲着课件的同事停下,整个会议上的人都立时抬头朝她看来,那双皮鞋立即后缩着转到另一则。
   裴男男脸色涨红,尴尬地说着不好意思起身坐回原位,冯德勤则神色寻常地看过她一眼,然后换了个座姿继续淡定从容地开会。
   会议在半小时后结束,送走甲方后冯德勤就叫了裴男男过去,让她马上将会议纪要发出来通知到各相关部门配合。裴男男赶紧解释自己还要一些时间整理与复核,但保证会在今天内发出。
   “工作要有时效性,你晚几个小时,做执行的人员每个人都晚几个小时,一整个工作的进度就要拖上更多。我们这个行业的特点就是高速高效,明白吗?”
   “明白。”裴男男动了动嘴想说话,但又咽回去,只回了两个字。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要求过分了?”
   裴男男沉了沉气,抬头说:“如果说没有,那肯定是假话,毕竟我现在身兼两份岗位精力有限。不过,我觉得理论这些意义并不大,我会尽快做好能做的事情,这是工作不是私人恩怨场所,您是上司,我是下属,我应该尽量完成任务。”
   裴男男说得不卑不亢,冯德勤脸上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在打量过她后绕过办公桌边走动两步,弯腰从抽屉里取出一张购物卡递给裴男男。
   “我不喜欢欠人东西,就当赔你的衣服。”
   “衣服洗过就能再穿,不用买新的。”
   “以后要跟着我出去见客户,穿点贵的是为公司形象。”
   冯德勤坚持递出,裴男男不再过多推辞,接过购物卡。
   从冯德勤的办公室出来后裴男男在分析眼前的情况,照理说她现在是秘书岗,只能负责日常外辅事务,陪同见客户出差是助理岗位的事情。现在因为没有助理所以她暂时顶替处理一些事情,可见客户这种事她没资格,现在冯德勤忽然提起以后要带她见客户是不是一种对她肯定与改观的信号呢?还是,因为自己刚才那一撞所导致的其他反应,不过是小利小惠的封口与警告,让她明白不要乱说话?
   正在裴男男拿着购物卡走神疑惑时,蒋东走过来放下一杯饮料说是作为新同事请客全员,并在目光扫过购物卡后询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去购物,自己正好也有张卡快过期要去用掉。
   “哦,没想好呢。”裴男男回神。
   “那就晚上吧。”
   “不行呢,今晚我有个同学聚会。”
   “那就周末。”蒋东笑说着将饮料朝她面前推了推。
   蒋东是个让裴男男觉得很矛盾的人,即有着种颇具细节的绅士作派,能够于微小处察觉到人与事的导向需求,使人与之相处中备受照拂,又有着那种自信掌控一切的居高者气质,对人对事有种隐形控制引导力。在裴男男的生活里,她见过两种特性中拥有一种的,但没见过能将两种有矛盾性质特性溶于一身的人,不禁令她好奇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出于好奇,在茶水间遇到人事的同事时她随口打听这位新同事的情况,同事则笑着说公司不反对办公室恋情,裴男男立即闹了个脸红,解释并不是那样。
   “不是哪样?他早上才调了你的档案去了解,这会儿你又来打听他,双向奔赴呢。”同事笑到。
   听到这话,裴男男就不好再多说什么,添了茶水后先行离开。
   刚一走出门,同事立即叫住将一盒名片递给她,说这是给她印的新名片。原本秘书岗位是不印名片的,但因为目前冯德勤的助理一直招不到合适的人选,裴男男需要兼职任一些工作,就替她印发名片方便派发,让她确认一下信息无误。
   裴男男抽出一张确认没有问题后同事先行离开,裴男男的手机正收到冯德勤发来一串语音信息,她顺手将看过的名片塞进口袋,掏出手机边接边信息返回位置。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边里,裴诚诚穿着篮球服在操场上正卖力地拍着球跑,试图三分投篮,可到底是因为不爱好且不擅长这个项目每次都失败,最后筋疲力尽地坐到地上撑起双臂,摊开双腿,冲旁边举着设备在拍摄的安琪摆手表示停下。
   “不行了,不行了,太累了。”
   “等会儿,再拍两条,素材还不够。”安琪走近蹲下说到。
   “我就不爱好体育锻炼,干嘛非要拍这个。”
   “咱们的人设主题就是校园情侣,得阳光积极,满足人们对校园生活的想法。我看了几个类似的号,最近出的全是体育类的,我们不能落下。”
   “这不就是骗人吗。”
   “什么骗人不骗人,这叫包装,人设营业。现在那些明星艺人个个都是天仙王子不食人间烟火,哪个不是包装的人设,还真当那些人不吃不喝不睡呢,咱们这些已经够真实啦。”安琪皱皱鼻子说着,随后又问说:“工作室的事儿你们家怎么说?我们家我说通了,能拿出三万给我支持。”
   裴诚诚有些为难,想了想之后放缓语气说:“安琪,要不这事儿缓缓?我想先毕业。毕竟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一个专业学了四年,要有始有终有交待才好。”
   “那也行。”顿了一顿后,安琪又说:“其实我也想向你道歉,昨天话说重了,你认真上课是对的,我不能总站在我的角度想事情,也要考虑考虑你。你要开始做毕业设计,是得多留些精心在学校,账号的事情我有更多时间就来来处理,你不用管。”
   安琪懂事的分析令裴诚诚深感欣慰与幸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后撑着地面起身,再把安琪拉起来让她站远些,自己准备好再拍下一组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