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生辰宴之后,傅承安便再没有了消息。
倒是东吴太子日日向南锦帝提起通婚一事,表示会让出十座城池作为聘礼。
但大臣们却觉得东吴很有诚心,上书说此事可行。
朝堂内外的压力加起来,让南锦帝有些心力交瘁,已经隐隐有支撑不住的架势。
管宁听说这消息,思来想去,觉得赶快将自己嫁出去才是正解。
恰巧傅承安进宫取银子,管宁一拍大腿,将目光瞄准了他。
她跟傅承安从小就不对付,走个过场,到时候和离也不会费太大的功夫。
傅随被宫人带到凉亭里的时候,恰是夜幕将至。
坐在凉亭里的管宁见他来了,急忙用帕子拂去石凳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讨好的意味十分明显:“傅承安,你来啦?”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深谙这个道理的傅承安警惕地看了管宁一眼,在离她三步的石凳上坐下。
管宁也不恼,亲自给傅承安倒了杯茶水:“傅承安,咱们自幼一起长大,情分是不浅的,如今我遇到了难处,你可愿意相助?”
傅承安捏着茶杯,挑眉一笑:“情分?你说的莫不是要把我关进暴室的情分?”
管宁心虚地移开眼:“年幼无知,年幼无知。”
“先不说这些了,如今那个东吴太子硬要向父皇求娶我,为今之计,就是要赶紧推拒了,我思来想去,你若是娶了我,就能帮我渡过难关,作为交换,你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必定倾力相助。”
“你觉得如何?”
管宁笑眯眯地看着傅承安,眸子里带着几分期待。
此事处处透着诡异,沉默了一会儿,傅承安开口拒绝道:“不好。”
管宁想嫁给他?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说不定就是她记挂着那五百两银子,要想法子讨回来!
管宁急了:“哪里不好?”
她若是随意找个人嫁了,品貌性格暂且不提,后面若是想和离,势必要费一番功夫。
但傅承安不一样啊。
她跟傅承安相看两厌,想和离还不是一张纸的事?
“我是个没规矩的人,日后若是惹毛了公主,可承担不起这个后果。”看到管宁急了,傅承安越发淡定起来:“还是不委屈你了。”
管宁脸色一黑。
什么叫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难不成自己就是刁蛮不讲理的人吗?
但她如今有求于人,只好陪着笑脸:“这都不是问题,本公主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乱发脾气。”
傅承安又不吭声了。
既是有求于人,自然要有些诚心的。
感受到傅承安的抗拒,管宁一咬牙,将底牌亮了出来:“你自幼便痴迷于经商,若不做驸马,依照你的家世,入仕终究避无可避,与我成亲之后,丞相便会死心,又怎会再管着你经商一事?”
只要告诉傅承安,这是一件双赢的事情,他才可能答应。
傅承安的手指敲击着桌面,看着管宁,仍旧没有吭声。
他早有此想法,只是还没想好该如何让管宁答应跟他合作。
却不想他还没提,管宁先开口了。
“听起来不错。”看着管宁充满期待的眼神,傅承安故意道:“但公主未免对自己太过自信,我凭什么要答应做这笔买卖?”
若成亲是破局之法,那管宁的确是最好的人选。
换了哪家的贵女,都不足以让父亲歇了让他入朝为官的心思。
可做驸马不一样,历朝规矩如此,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管宁吸吸鼻子,眼泪便落了下来:“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东吴人蛮狠粗暴,加上有子承父妻的传统,我若是过去,怕是没几日就活不下去了,早知有这么一天,我倒不如今夜就跳进湖里!”
傅承安皱眉,低声呵斥:“胡说什么?”
管宁顺杆子就爬:“那你是答应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受苦的!”
看着管宁的模样,傅承安蓦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那时候,管宁也是像现在一样,满口答应,结果转过头就反悔。
这么想着,他故意装作起身要走:“没有答应,你还是另找他人吧。”
他就像看看,管宁究竟有多大的诚心。
管宁眼见他真的要走,彻底急了,威胁道:“你要是敢走,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见傅承安仍旧不为所动,管宁提起裙摆,站上了盼音湖的护栏外,扬声提醒道:“我跳了,我真的跳了!”
傅承安一眼看出她是在虚张声势,转过身看着她:“你若是不敢跳,我可以帮你一把。”
管宁脸色一变。
她指着傅承安,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傅承安,我真没想到你是如此铁石心肠的人,亏得我们还有幼时的情分!”
她不说还好,一说,傅承安就想起了那段不美好的记忆。
他扯了扯唇角:“公主倒是提醒我了,既然公主执意要跳,那我也只好帮帮公主了。”
说罢,他走到管宁面前,作势要将她推进去。
管宁本来就没有真的想跳,见状,死死地抓住护栏,咬牙道:“你还真想把本公主推下去?!”
“傅承安,我还没过门呢,你就想做鳏夫了?”
傅承安越是不同意,就越是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早点回宫去吧,若是真不想和亲,绞了头发当姑子去也行。”傅承安丢下这一句话,转身又要走。
管宁气得头脑发懵,一个没站稳,真的掉进了水里。
身后传来扑通一声,傅承安没来得及细想,纵身一跃跳进水里,将管宁捞了上来。
他是真的气笑了:“你为了嫁给我还真的是连命都不要了?往日里怎么没看出你对我情根深种?”
管宁浑身湿透,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傅承安也没好到哪里去,但还是捡起石凳上的披风给管宁披上。
管宁冻得牙齿打颤,颤抖着开口:“你要是不肯答应,我就回禀父皇是你将我推进水里的,让他封你一个官,再把你的首饰铺子给封了,看你还怎么做生意!”
她若好不了,那就都别想好了!
“若你哪日有了心仪的女子,我们一拍两散就是。”管宁觉得自己真是个十分贴心的女子,连将来的退路都帮傅承安想好了。
傅承安怒极反笑:“还没成亲呢,你就想好怎么和离了?”
“即是如此,那我更不能答应你了,我若是找妻子,必定是要与我携手一生的,所以你还是趁早另觅良人。”
“当然不和离了!我怎么可能跟你和离呢?”管宁识趣地换了个话题:“我在宫中长大,最是熟悉宫中女子的喜好,凭我在宫中的见闻,一定可以帮你赚到更多的钱,你觉得如何?”
她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拿赚钱诱惑傅承安,一定可以成功。
“不错,只是和离与否,得我说了算。”傅承安道。
两人的目的都能达成,是笔划算的买卖。
管宁乐得差点一蹦三尺高。
她就知道,傅承安终究还是个好人。
管宁激动过头,给了傅承安一个大大的拥抱,笑容满面:“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不习惯她对自己如此热情,傅承安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两声:“赶紧回去换身衣裳吧,也不怕着凉。”
管宁点点头,跟傅承安并肩走出凉亭。
守在凉亭外的宫女看见两人浑身湿透的狼狈模样,吓了一跳,赶紧披衣服的披衣服,叫太医的叫太医,闹出了好大一番动静。
管宁看着傅承安的背影,也不觉得冷,只知道傻乐。
于是宫中又有了传言。
“长宁公主心系傅公子,以性命表决心,终于打动傅公子!”
“傅公子与长宁公主在凉亭中争吵,傅公子气不过,将公主推进水里,结果反被公主拽了进去!”
“两人情根深种,相约殉情!”
传言越来越离谱,丞相气得写信将傅承安骂了一顿。
他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去招惹公主,这臭小子倒好,竟然将公主推进了水里!
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丞相府满门性命都得断送在他手里!
半天没等到傅承安的回信,他只好连蒙带骗地将傅承安骗进宫里,要他跟管宁和南锦帝请罪。
这样一来,像是变相地告诉众人,传言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