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半,飞机降落在C市机场,纪小唐跟随人群坐大巴前往码头,登船之前吃了晕车药,不知是因为熬夜抵抗力下降,还是药没买对,再加上船舱空气封闭、人多气味又难闻,最终导致他还是晕船了。
纪小唐强忍不适,心里又气又委屈,都怪沈岳,明知道他最讨厌坐船,还非要躲在岛上,是有多怕他寻着味找过来算账?
这一小时船程,纪小唐身心都备受折磨,即使下船了,呼吸到新鲜空气,也没舒服多少。
又累又困、恶心想吐、想骂人、想……让沈岳哄他。
六月的风岭岛阳光充足,海水干净透蓝,浪花翻涌,接连扑打在沙滩上,好些旅客都兴奋驻足,靠在栏杆边上看海拍照。
纪小唐没心情欣赏,他神色恹恹地顺着人群往前。片刻后,在嘈杂的人声中分辨出江心月的声音。
“糖糖!我在这儿!”
纪小唐抬头,循声望去,眼睛转了一圈,只看到江心月。
纪小唐走过去,有气无力地反抗道:“不要在外面不要这么叫我。”
江心月当没听见,见他脸色这么差,怒道:“是不是没吃晕车药!”
“吃了,”纪小唐说,“没用。”
江心月小声骂了一句“娇气”,把提前准备的矿泉水递给纪小唐,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马尾一甩,冲到前面带路。
纪小唐跟上,拧开瓶盖喝了两口水,胃里的翻涌缓解不少,转变成心脏的不适。
他无意识捏着瓶子,嗤嗤作响。
江心月斜眼看他:“干嘛呢。”
纪小唐没说话,手上动作未停。
“想问什么就问,”江心月撞了一下纪小唐的肩,“跟姐姐我还硬撑什么。”
纪小唐对自己举起白旗,泄了一口气道:“他……不知道我要来吗?”
“知道啊。”江心月回答。
知道,却不来接他。
纪小唐皱眉,沈岳什么意思?
江心月看了纪小唐一眼,说:“你看看现在几点,午餐时间。人餐厅生意可好了,还是主厨,忙得很,就算想来接你也抽不出时间啊。”
事实上,沈岳就算有空,多半也不会来。
出发前她故意找沈岳借车,向他透露纪小唐要来的消息,对方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
江心月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
当年沈岳怎么对纪小唐的,别人或许没机会见识,江心月这个唯一知情人可谓深受其害。前后对比下来,江心月意识到,对沈岳来说,他和纪小唐这段感情,或许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江心月不禁后悔,也许她昨天不该多嘴。
纪小唐听后没什么反应,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两分钟后,江心月在一辆黑色的电动车前停下。
纪小唐看了一眼,嫌弃道:“我不坐。”
“你还挑上了,臭毛病。”江心月不甩他,自顾自坐上车,递给他一顶白色头盔,“赶紧戴好上车,晒死了。”
纪小唐看着眼前这个头带两只熊耳朵、贴满卡通贴纸的头盔,嘴角抽搐,退后一步表示拒绝。
江心月老神在在地说:“这可是沈岳的车,你确定不坐?”
“……哦。”
纪小唐视线重新移到车上,全黑的车身,流畅的线条,仔细一看是还蛮酷,确实是沈岳喜欢的风格。
纪小唐提起行李箱,抬步上前,长腿一跨,稳稳坐到后座,屈尊开口:“走吧。”
江心月嗤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纪小唐看到还有一个黑色头盔,对江心月说:“你戴白的。”
江心月拒绝,“不,白色适合你,可爱。”黑色才适合她这种酷girl。
“姐姐,我要黑的。”纪小唐面无表情地说。
一声姐姐把江心月甜化了,立马大方地把黑头盔给他,“诶!乖乖,给你给你。”说罢还转过身贴心地帮人戴好。
电动车平稳地行驶在沿海车道上,纪小唐整张脸包裹在黑色头盔内,隐秘又安全。呼吸之间,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很淡,并不难闻。他几乎立刻就分辨出,这是沈岳的味道。
在海浪和汽车轰鸣的掩盖下,纪小唐像一个瘾君子,隐秘的、放肆的汲取里边残留的气息。
烦闷的心绪在这久违的气味中慢慢平复,下一秒想到即将重逢,又开始起伏不定。
来之前纪小唐还信誓旦旦地说要找沈岳算账,临到头反而怯懦了。
他们分开太久了,五年的时光,足以改变很多东西。
纪小唐自己也不例外。
他在漫长的等待中学会自省,知道了什么样的才是正确的恋爱。他脱离了那个家,被迫快速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大人,在日积月累的愤怒和思念中越陷越深。
那沈岳呢,他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