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慈欢越想越气,呵,神海宗的派头够大的了,老远听到一声哪个不是毕恭毕敬。
那领头弟子对他恭敬得不得了,他说一句话小弟子连个屁都不敢放,偏偏他藏在人群里头不起眼,像个什么似的,装模做样。
还好他早有准备。
不过,那人好像还是过去那个样子,和他记忆里的模样,变化不大。
思索了一会,徐慈欢赶紧把脑子里陈年旧料甩出去。
前往灵山。
几日后的午时,徐慈欢带着孩子骑着白马来到了灵山脚下。
恰好那儿有间茶水铺子,徐慈欢寻思着给孩子整点吃的垫垫肚子再上山。
然而世事难料,后来的徐慈欢想起这天,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选择进那家铺子喝什么破茶水。
因为里面有妖魔鬼怪!
徐慈欢那时牵着孩子潇洒地跨进左脚,施施然立在简陋的小店。
“店家,有什么吃的给我递上。”
门外残阳正盛,徐慈欢乍进了里边,没看清里面的人,只隐隐约约瞧见几个人影。
“先生,好巧啊!”一道年轻的声音。
徐慈欢听见这几分熟悉的声音,心里一个咯噔。
果然!人生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王御饮尽手里的冷茶,茶盏落在木桌上发出磕碰声,慢慢道,“师弟。”
徐慈欢仿佛被一双深林猛兽的眼神盯住了。
他瞬间冷肃了眉眼,转身就走。
“师弟,既然顺路不如一起同行吧,否则师兄到了灵山上你有什么事也办不成了。”
王御淡淡说道。
向觉好一向伶俐,立刻就领会了师尊的意图,快步上前挡在徐慈欢前面。
“原来是师叔,小侄有眼不识泰山,久别重逢,刚好又顺路,师叔还是和我们一道吧,师叔有什么事侄儿们必定是义不容辞的。”
哪门子的侄儿,谁是你师叔,你见过我吗就这样胡乱攀亲,徐慈欢看着这小辈啐道。
但是,他们师徒俩确实是把徐慈欢挟持住了。
走是走不掉了,有求于人面上一时也不好说太难听的话,徐慈欢只好冷着一张脸,嘴角抿得死紧。
他冷笑一声,“岂敢,小人一介凡人怎么敢攀尊驾大名。”
向觉好倒是好脾气,笑呵呵地将徐慈欢请到他师尊对面下座。
虽然有些突然,向觉好心思几转很快便从从几句言语中推测出这位师叔的身份,是那位传说中自出宗门的徐师叔。
云禄紧挨着徐慈欢坐,她转头看看周围高大的神海宗弟子,又看看对面看起来很凶的人,连他爹都怂了,小孩不懂人情事故只是感到氛围让她很不舒服。
向觉好和几个小师弟端来热腾腾的糕点和鸡腿,云禄顾着吃就顾不上害怕了。向觉好很有眼色给徐慈欢倒完茶,再走到王御身侧站着。
一时之间,小小的店铺内立着这许多人竟只有云禄进食的声响。
桌面上弥漫着尴尬的气息,向觉好作为师尊的心腹自觉担起了拉家常的重任。
“师叔,你喝口茶润润唇,赶许久的路累了吧。”
“呵。”徐慈欢从鼻腔发出的喷气声是他最有教养的回应。
“师叔,你这么好看,前几日遇见您怎么说自己貌丑呢,长成这样都算丑那我们可怎么活啊。”旁边有个弟子按捺不住好奇。
“我乐意。”那弟子说不出话了。
“我爹才不丑,我爹是世上最好看的人!”云禄吃着还不忘给自己爹撑场。
“是呢妹妹,真聪明,你多大了。”还是小孩子可爱,向觉好转而逗起了云禄。
“我已经七岁了!”
嗬呀,这么大了,向觉好心道,修仙之人清心寡欲才好增进修为,所以大家都是晚婚晚育,更有甚者一辈子孤家寡人只求成仙。
想不到这师叔看起来年纪轻轻娃都这么大了,而师尊估计就是那后者了。
全程只有向觉好和云禄在说话,徐慈欢和昔日师兄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只当作不认识。
一行人浩浩荡荡上灵山,灵山的主事自然是恭敬地招待神海宗众人,连带着徐慈欢都捞到了一间上房住住。
第一晚两方寒暄过后天就黑了,安置众人住下之后便各自歇息,徐慈欢可是辗转反侧,一刻都睡不安稳。
次日一早徐慈欢去找他认识的老头拿药,早几年他就预下了,只等今日药成,他们在偏堂说话,外面又挤满了神海宗的人。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在奉承神海宗,毕竟那位才是贵客上宾。
徐慈欢看见他们就烦,靠得近点都像被对方身上的刺碰上了。他跟老头打听这帮人来干什么的。
“哦,听说神海宗缺药,定了大批药草充补库存。”
那人亲自出手竟然只是为了带小弟子们来运些药草?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必定是有所图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押着他走,怕他偷药?
笑死个人,他会缺这点平平无奇的药?
“不对啊小子,你不是神海宗出身吗,按理说总该说上几句话,怎么一点神海宗的事不知道。”
徐慈欢觑了老头一眼,“为什么我要离开神海宗,是因为不喜欢吗?”
“呃...呃,难道不是?”老头反问。
“...反正别把我和他们扯在一起,我和他们不一样。”
徐慈欢取了药回房,和丹目珠一道塞到他内衬的暗格里,收好后进内室察看还在睡的云禄。
然而只看到乱糟糟一团的床铺,人不知所踪。这个臭丫头,人生路不熟的乱跑什么。
徐慈欢赶忙出去找,他想这丫头也走不远,应该就在屋头附近转悠。
为了找云禄,徐慈欢不得不放下对神海宗人的敌视,暂时掩饰了内心的反感问那些弟子们。
两个弟子说看见云禄往假山那边去,徐慈欢匆忙寻过去。
找到了人一看,可没把他气得背过气去。
云禄竟乐颠颠地往王御身上攀,王御坐在那里不知道作甚么,理都没理会她。
“云禄!”怎么回事,她这么低声下气讨好他做什么!真是跌他的颜面。
云禄一脸茫然看着铁青着脸冲过来的爹。
“过来。”徐慈欢压着声叫道。
云禄还扯着王御的衣角,徐慈欢正要把她拉过来,王御却低下身把云禄抱了起来。
徐慈欢伸出去的手无处可落,显得有些尴尬。
“云禄!快下来,爹带你去吃饭。”
“不要嘛,待会再吃。”云禄小屁股一扭,把脸搁到王御肩膀上。
徐慈欢气得要疯,待会要把云禄这鬼丫头吊起来打!
“师弟。”
听到久违的称呼,徐慈欢仍是一怔,但只是一瞬。
“早饭已经让她吃过了。许久不见,不如坐下来和师兄说说这些年。”
“不敢。您是神海宗的掌宗大人,我怎么敢和您称兄道弟,我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
这是这么多年之后他们说的第一句话。
——“你以为自己在神海宗修习就和我们一样了?可笑,不要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
这是当年他们对他说的话,他确实不会忘记,他们的身份。
王御轻叹道:“师弟,你总是这样,我以为在外面许多年应该能磨砺些你的性子,你可以心平气和地和师兄说话。”
又是这样的语气,又是这样的说法,好像一直是他在无理取闹,反观他顾全大局,举止得宜,仿佛一切都是他的错。
徐慈欢在心里冷笑,他早就看穿了他虚伪温和的面具,何必拿这做作的样子给他看。
他很快回想起一些过去的糟糕的回忆,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令人厌恶。
不想再说,徐慈欢转身就走。
丢下那两人看着他背影离开,云禄立刻从王御身上跳下来,“爹爹生气了,我先去找爹爹,有空再找你玩掌,宗叔叔。”
小丫头扑哧扑哧跑远,王御心绪几转。
他又生气了。
云禄围着徐慈欢卖傻装痴,花了半天功夫才重新把她爹哄好。
徐慈欢哪能和她一个小孩子生气,只是告诉她:“以后离那个人远点,还有,离神海宗那些人也要远远的,他们都是坏人,知道吗。”
云禄也大了,不是随他骗的了,“你说神海宗的都是坏人,那哥哥也是吗?爹以前不也是神海宗的吗,难道你也是坏人?”
想不到回旋镖扎到自己身上,徐慈欢气绝,只能以大人的身份逼迫她认同这个事实。
当晚,夜深人静。
徐慈欢把云禄夹在腋下,从屋顶遁出去,然而还刚出院子就被人打了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徐慈欢怒道。
“师叔,你怎么不告而别呢?还是让小侄们为师叔尽些孝道,有何吩咐尽管说。”不用王御出言,向觉好便做了传声筒。
“我今日就要走,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徐慈欢拜足架势准备开干。
“走不走,不是师叔能决定的。”向觉好拔剑道,众弟子同样,仙剑的白黄的剑芒直射徐慈欢眼眸。
这伙人终于是不装了。
“你们以为我是神海宗的犯人?呵,可笑,没人教养的玩意,今天老子就教教你怎么做人。”
徐慈欢准备大杀一场。
王御一抬手,“徐慈欢,神海宗灵药失窃与你关系紧密,你必须配合我们的调查。若有反抗,捕杀不怠。”
“你!”这是图穷匕现了啊,徐慈欢是最恨别人压制他的,但是看看王御身后的剑意,再看看云禄茫然的眼神。
罢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