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
华灯初上。
贺凌川没有和往常一样来与我放花灯。
我刚沐浴更衣，窗外就撞进一个身影，冷风熄灭了灯。
那是个穿着公子袍的俊俏男子，他翻身拉着我躲进床下，对我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看模样，应该是哪个被追杀的达官显贵，可耻天太暗。
很快，好几个黑衣人从窗外飞过。
我被男人捂着口，不能说话，连透气都困难，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咯吱——”
我感觉到窗户被推开。
透过梳妆铜镜，还能看到缕缕刀寒。
“抓此刻！”
官差的怒吼响起，黑衣人见势不妙，立刻撤退。
男人松开了手，我这才终于喘上了气。
“哈～啊～哈～啊～”
“王爷，你擅闯女子闺房，有失风度吧？”
“哎哟，沈姑娘居然认出来了？”
黑暗中，男人痞痞一笑，带着些许玩味和试探：“居然本王冒犯了沈大家，不如就弥补一下……以身相许？”
我推开他。
顾渊，当朝皇帝的兄弟的第六子，被封了个闲散洛王称号。
之所以能认出他，是因为他身上的熏香是特殊的桂花蜜。
顾渊以前是我的常客，每次都豪爽的一掷千金，单点我为他独唱，为表感激，我曾邀请他一起用过几回茶点，他身上的特殊香囊我也记住味道了。
总之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条慵懒的毒蛇，故作不争，实际眼底的心思沈的很。
“王爷，不要取笑我了，否则传到王妃耳中，我可就惨了。”
“我未娶，哪儿来的王妃，再说了，你昨天不是被人拆了台，京城也不好混了吧，要不干脆跟我回府？”
没女人身上带什么香囊，也许是某家千金的定情信物吧。
我点燃烛火，翻出一瓶治伤药递给他。
顾渊打开一看，眸子一沉，明明肩膀还在渗血，却固执的把药扔开。
“你疯了，不要命了？”
他的伤口很深，语气却很硬：“这药别的男人碰过，我不用。”
我拾起药瓶，白了他一眼：“就给我弟弟用过一回，嫌弃个什么呀？”
我不顾他的傲娇，扯开秀袍把药敷到伤口上。
“别动，金创药很贵的，洒了我心疼。”
“你不心疼我？”
我疏远到：“洛王许久没来给我捧场，我心疼你作甚？”
“哦，原来你是惦记我的银子啊，本王还当真以为我们是君子之交呢。”
顾渊穿好衣服，突然对我莫名一笑。
“沈平安，我这人会识人面相望气之术，你那弟弟薄唇眼长，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当心，别被伤太深。”
说完，翻身跃下窗，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贺凌川高中了。
是状元位，他果真不是平白自信。
同时传出的，还有贺凌川被当朝左丞相看中招为夫婿。
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甚至已经有人传唱二人的情史。
对于坊间传言，我从来都保持怀疑的态度，自然不信。
可我却心烦意乱，心里有些莫名的慌张。
茫然间，我好像看到贺凌川了。
不是幻觉，他果真穿着一身流云青衫来到了门前。
“贺凌川……”
我惊喜的眨眼，传言果真不可信。
可当我跃起奔向他时，贺凌川眼色一沉，锐利的神色好似刀芒，锋利又绝情。
“沈平安，别过来。”
我站住，怔怔不解的望着他，这一刻，眼前少年少了从前的熟悉感，好似我们之间的距离间隔的非常遥远。
贺凌川缓缓开口：“你供我读书，是不是就等着这一天？
等我科举高中，迎娶你做状元夫人？让你可以风风光光的戴上凤冠霞帔？”
他的语气那么陌生，陌生的我心里有些发慌。
“就为了这个，你毫无羞耻心的跻身烟花柳巷，对着那些看着你垂涎欲滴的男人俯首弄骚，沈平安，这里是青楼！你被多少男人摸过碰过？被多少男人睡过？你脏不脏啊？”
“砰！”
他说着，竟然拿出一锭黄金！
用力的砸在桌子上！
表情大有一种复仇的畅快。
“沈平安，我会请陛下赐婚，但我贺凌川的妻子不可能是一个青楼唱妓，你明白吧？”
事到如今，我又怎么会不明白？
贺凌川是想用这块黄金，偿还了对我的亏欠。
偿还我出卖皮相，给他的钱。
因为他是状元，而我存在，是他的污点。
荆棘丛中，非凤栖之所。
人是会变得，我早有预料。
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会说的如此难听。
拾起黄金，我默默的点点头。
我明白，贺凌川，我从没敢多奢望过，我供贺凌川考取功名，只是因为他叫我姐姐，而我把他视做弟弟，仅此而已。
……
“怎么样，我就说吧，你这弟弟就是薄情寡义的面相。”
贺凌川刚走，我痴了不知多久，一个声音让我惊觉。
顾渊挺拔的身子坐在窗台上，手指勾着一壶酒，邪魅的眼神勾着弧度，唇角上扬。
“嗯，怎么，王爷专程来看我笑话不成？如今看完了，是不是该走了，夜以深，孤男寡女传过去，我这唱妓，恐会坏了洛王一世英名。”
“哈哈哈哈，本王会在意这些？皇位老子都不稀罕，还有什么好怕的？”
顾渊此话虽然狂傲，但的确是事实。
当朝几位皇子，论文韬武略，都远不如这位放荡不羁的洛王。
关于顾渊的传说有很多，传言他十五岁时便一人一马，在拒北城外杀退几十名胡匪。
听上去很不可思议，或许是民间夸张了一点，但顾渊的才气确实厉害，朱雀门上他曾提了半首诗，时至今日，无人能出下文。
只可惜，他不是嫡子，虽有血脉，但终究不是王室一脉，再优秀也只能藏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