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日，顾筠兮除了观摩学习剧组拍摄外，就是闷头进行温行知试探攻略。
　　可惜，这已经不是效果好不好的问题了，是压根就没效果！
　　无论她使出什么手段，温行知都毫无反应。
　　又是夜幕降临时，没心情吃晚饭的她干脆回到了自己屋里，躺在床上翻阅着“撩汉手册”，琢磨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和丧失信心的她不同，连续处在帮忙助手定位上的小A已然彻底投入角色，正积极的绕在床边发问：“主人主人，我们今天用什么招式？”
　　“自暴自弃式怎么样。”
　　“自暴自弃式？这要作何解释？我该为您准备什么呢？”小A茫然。
　　顾筠兮伸出大拇指在脖子上横划一下，“字面意思，我，放弃了，选择死亡。”
　　小A大为震惊：“主人！别啊！距离导演的限定日期就剩明天一天了，留给你揣摩角色的时间不多了！快点振奋起来继续啊！”
　　“正是因为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才要暂时放弃。”
　　以退为进，她必须抓紧想出来问题出现在了哪里，要如何解决才行。
　　深夜。
　　又是无眠。
　　顾筠兮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借着台灯的光晕翻看记录本，见小A按要求端来咖啡，就顺口问上一句：“小A，要是你的话，面对这样的攻势会有什么反应？”
　　小A屏幕上的眼睛眨巴着似在思考，几秒后才滴滴回应：“那要取决于主人需要什么样的反应。”
　　顾筠兮眉头微皱，“不用管我的需要，就以你自身来说，面对我这两天来的努力，会有什么反应呢？”
　　她得到的，依旧是小A很生硬的程序化回复：“抱歉主人，我只能根据您的需要做反应。”
　　但也就是这一句生硬，一下子点醒了她，耳边突然回响起温行知那句：“你确定要我反应真实？”
　　从出厂起，就被“服务人类照顾人类”这一铁律刻入程序的他，又怎么会有除此之外的思想呢？
　　对主人之外的事情没反应，不就是最真实的反应吗？
　　好悲哀。
　　“我明白了。”顾筠兮猛地起身，捏着记录本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主人，你去哪里？”
　　顾筠兮扭动门把手，“找温行知！”
　　“需要我帮忙开门嘛！”小A快步跟上，不同于第一次被赶鸭子上架时的畏畏缩缩，现在的它对开锁这种事情很是热衷。
　　“不用。”顾筠兮这次可不想再搞什么撩汉惊喜，单纯想和对方深入聊聊，单独聊聊，“你在屋里等我。”
　　“哦。”失落小A目送对方离去。
　　大方敲门进入，顾筠兮占据沙发位置看向温行知，结合自己的这两日来的试探成果，侃侃而谈自己对角色0371的新看法。
　　一个思想觉醒后觉得自己超脱机械成人，却又因为机械构造，注定再像人也不能彻底成人的复杂悲剧角色。
　　“所以在故事中，0371不被世人所接受而黑化致死的悲情只不过是表象。”顾筠兮讲述着自己对角色更深刻的理解，有感而发，“真正的内核悲情，应当是世界给了它成人的希望，却也给了它无法成人绝望的……对吗？”
　　温行知没有直接回应，只是轻轻反问一句：“你觉得，0371爱这个残酷的世界吗？”
　　“如果不爱又怎么会如此努力的想融入，想去当一个普通人呢，我想……”顾筠兮仰头看向天花板，脑内回忆着剧情，已经开始重新构架着0371在故事里生动的一举一动，“它一定是真实爱着这个世界的。”
　　温行知静静听完，没有发表任何的点评，只说了一声：“按照你所想，大胆去演吧。”
　　话音落地，二人小小的沉默起来。
　　顾筠兮舔着嘴角，内心犹豫再三，开始开口：“温行知，你的智能化程度这么高，其实和故事里的0371一样，混入人堆里根本就无法轻易分辨。”
　　“所以？”
　　“你会幻想自己脱离程序，彻底变人吗？”
　　突如其来一记灵魂发问，让对方愣了两秒。
　　“什么意思。”温行知看过来，不知是和小A一样因程序问题无法理解，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我的意思是说，除了按照程序培养我以外，你有其他想法吗？比如说，有没有喜欢的东西？有没有想尝试的事情之类的？”顾筠兮挠挠头，试图解释得更明白点“当然，吃饭这类的对你来说可能有点难度，毕竟是机械内核嘛，但是……”
　　顾筠兮絮絮叨叨的碎碎念传入耳中，那手无阻挡努力描绘人世间美好的模样，不断吸引着他静静聆听，程序运转着尝试跟随想象那种画面，可还不等燃起点什么想法，就有红框警告猛地弹了出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也不清楚是不是那次火灾返厂后，自己真的出现了程序上的问题，现在的他确实总会冒出一些跳脱于程序外的思想，频繁触发安全警告，尤其是在和顾筠兮近距离接触后。
　　即便他再去小心控制也无济于事，而且这种情况还在朝着越来越高频次发展。不过每次只要稍微转一下注意力，或者远离顾筠兮一些，就又能立马好转。
　　他知道自己也许应该返厂去做个检查了。
　　可不知道是来自哪里的想法，就是一直拖着没有告知任何人，包括自己的控制者：顾临承。
　　不知是不是被刚才顾筠兮对0371的角色剖析触动了内心，产生了共鸣。
　　他一反常态的没有去理会跳跃叫嚣着的系统，整个人仿佛是在突破桎梏一样，表面风平浪静的盯视着顾筠兮，听着她娓娓道来的激情讲述，任由内部程序不断地跳出警告。
　　顾筠兮絮絮叨叨讲了一堆始终没有得到回应，心中有点失望，难免想到了总处在懵逼中的小A，暗暗感慨：“看来温行知当真只是程序更加高级一些，其他真的小A一样，也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讲述的声音减缓，在看向温行知刹那，却愣住了。
　　“温行知！你怎么了！？”
　　顾筠兮震惊起身，朝着坐床边的对方就扑了过去。
　　只可惜冲势太猛又太过慌乱，猝不及防的绊在了地毯一小块未抚平的凸起上，失去了平衡。
　　而本就在内部做着系统警告抵抗的温行知也没防备，当耳边响起顾筠兮被绊倒时的一声惊叫时，为时已晚。
　　赶忙伸手去搀扶，却迎来了当面撞击。
　　他身形不稳地撞的后仰倒在床上，身上压着惊叫完毕后，痛呼的顾筠兮，“啊……疼疼疼。”
　　距离极近，近到他能清楚看见对方因为疼痛而在眼尾泛起的一点晶莹。
　　明明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可在这一刻，温行知还是感觉自己呼吸一滞，胸膛火热起来，而所有情绪都在对方吸着鼻子抬眼看来时，冲上了顶峰。
　　她没从他身上起身。
　　反而是就着压在他身上的姿势，低头凑得更近了。
　　“哎呀，你身体怎么这么烫！”顾筠兮抬手按在他的胸口处，那里搭载着他运行程序的核心“心脏”。
　　温行知下意识想躲，对方已经再度伸手而来，双手从左右方向突然夹击，“啪”的一声倾向，牢牢地拍在他脸颊上固定了他的头颅，“别动，让我看看。”
　　她的声音听着有点急切，温行知下意识的听从，不再乱动。
　　四目相对，他从顾筠兮瞳孔的倒影中看见了自己。
　　正当心神被对方牵引时，着急的声音再次响起，出口就破坏了刚升起的暧昧氛围：“温行知，你中病毒了！”
　　温行知瞬间清醒过来。
　　他伸手扒拉开顾筠兮的手掌，撑着身体坐起身来的同时，对方也撑着站起了起来，那眉眼间的担心不似作假。
　　“是不是这酒店里的充电处搭载了有毒啊？刚才你的胸口好烫，而且你的眼睛，也变得好红。”顾筠兮说着，急切地拉起他的手腕就把他往洗手间带，“你快跟我来镜子前看看。”
　　站在镜前，温行知看着自己。
　　仪容仪态上和出场没有什么差别，连发型都用先进技术维持着一丝不苟，唯独一双眼眸出现了变化，赤红的宛如能滴血。
　　怪不得从刚才他无视掉系统警告后，视野周围就泛起了一些红雾。
　　这算是系统对他的警告吗？
　　温行知抬手摸向自己的眼睛，镜中映出身边顾筠兮还在担忧地仰头看着他。
　　“别担心，我没事。”他放下手按在了对方肩头，轻推一把将对方，“出去等我，我处理一下就好。”
　　反锁着的卫生间安静下来，门外顾筠兮焦急踱步的声音响了几分钟后逐渐平静下来，让门内的温行知也终于能找回理智。
　　闭眼，顺从程序警告的情绪放空，不去回想顾筠兮刻录在程序内的模样，随着时间推移，十分钟后，胸口处的燥热逐渐消退，再睁眼时，已经恢复了如初。
　　温行知摸了摸胸膛，虽然他还不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但很显然，这种情况就是来自顾筠兮。
　　也许以后会知道吧。
　　他也没多想，开锁走出，没想到屋内空无一人。
　　回去了？
　　温行知盯着紧闭的房门，胸膛间又是一团说不来的燥感。
　　也对，毕竟已经十几分钟过去了……
　　罢了，随去她吧，早点休息也好。
　　温行知收回目光，正准备躺回床上，门却再度被敲响。
　　“温行知，快开门！”
　　在系统指令下达前，他已经迈开步子赶到门前，当回过神时，已经转开了门锁。
　　拉开门，顾筠兮关切着急的面容出现。
　　“给你，快试试！”她手中举着一个黑色的移动硬盘。
　　“这是什么？”温行知视线扫描般仔细探查着，没急着接下。
　　顾筠兮却急的一把将东西塞进了他怀里，“我思来想去，感觉你出现刚才的状况一定是中病毒了，就让小A给你下载了各种杀毒软件。你快连接上查杀一下，恢复身体要紧，我可不能没有你啊！”
　　我可不能没有你……
　　几个字钻入温行知耳中的瞬间，系统红色警告便在眼前炸开，被塞到怀中的杀毒硬盘紧贴胸膛上，灼热感再度疯狂上涌。
　　随后，就是顾筠兮的一声尖叫：“呀——病毒又攻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