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陈佳野一脸震惊地看向突然打开的大门，以及客厅里十几口人，七大姑八大姨全部转头看向撬锁进来的段亭。
“… …”
“… …”
相顾无言。
段亭不着痕迹地，把攥在手里的铁丝藏进衣袖。
“之前没和你提过，咱家亲戚还挺多的。”陈佳野干干巴巴地试图打破尴尬。
他不理解，为什么每次和段亭在一起，都会制造出如此尴尬得场面，而且，谁来告诉告诉他，为什么段亭撬他家门锁啊？他还有这方面的癖好吗？大白天的撬兄弟家门被十几个亲戚围观这事能让他感觉到快乐吗？
陈佳野用了十几秒努力地消化这个信息，然后替他在亲戚面前找补。
“这位是我的同学，段亭，他… …特别优秀，学习成绩优异，长得好看，而且… …学习成绩优异… …”
现在说再多，也是于事无补，而是陈佳野突然发现，段亭除了大脑和脸以外，没有任何优点，一个精致的机器人，没有任何内秀。
大姑皱着眉头，抬手指了指门锁：“那这是… …”
“哈哈。”陈佳野用笑掩饰殇“我俩玩呢。”
——
“你不来上学。”
段亭被陈佳野好说歹说拉出家门，一出门就冷着脸开始质问。
“大哥，我还没问您老人家干嘛撬我家门锁，请问这又是什么新琢磨出的乐趣吗？”
陈佳野冒一身冷汗，走出楼道后，狂热的太阳光狠狠地扎在他身上，又冒一身热汗。
“你不来上学。”段亭像个只会复读的机器人，毫无感情地质问。
陈佳野抬手捂住脸，他能崩溃吗，这个世界究竟有没有正常人，他忍。
“我家现在又开始一年几次的讨债环节，我抽不开身。”
段亭盯着他，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陈佳野深吸一口气，他再忍。
“我爸我妈出车祸死了，赔偿金一直被我奶藏着，这群亲戚早就眼红，逢年过节就来我奶这要钱，明白了吗？”
段亭这才低下头，半晌才吭声：“我以为你不来上学了。”
精短的一句话，陈佳野琢磨半天，比做语文阅读理解都认真，这才慢慢琢磨过味来，难不成是段亭听见了那天楼道里的谈话，误以为他不念了，特意来找他。
这么一想，陈佳野又心软了，刚刚的烦躁一扫而空，有点不好意思：“是有那方面的想法，不过没这么快。”
“为什么。”段亭问得很傻b，给人一种何不食肉糜的感觉，但是这是他最直白的试图了解陈佳野的办法。
“因为没钱，因为我学不明白，我又考不出去，何必浪费时间，再说，我又没钱。”
段亭用他极度顽固的大脑，努力地消化这段话的信息，最终：
“我帮你。”
-
帮他补课吗？大学霸还挺异想天开的，毕竟人家养尊处优惯了，不能理解他这种苦日子过来的人也正常，不过他能开口，就证明这个朋友陈佳野交对了。
“你准备帮我补习哪门… …”
“我帮你赚钱。”
“啊？”陈佳野猛地抬头。
这回轮到陈佳野沉默了，段亭很精准地把握住导致这一切悲惨人生的根据——穷。
陈佳野没想到，一个脱离群众的公子哥能这般务实，他更没想到，段亭给他想出的创业方案，竟然是——摆地摊。多么朴实无华啊。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段亭如是说。
这个进展完全出乎陈佳野的预料，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和段亭坐在小区的凉亭里聊创业。一般来说，这个时候不是应该一起展望压根没有的未来，然后段亭帮他补课，他突然开窍发奋图强，经历波折最终一起考上清华吗。
“我以为你会帮我补课。”陈佳野撑着下巴，手指勾着段亭校服衣袖闲扯。
段亭正低头在草纸上给他规划创业目标，听闻他的话后抬头，平淡而冷漠：“你这种程度，只能考上大专。”
“… …”陈佳野扶额，他就知道不该期待能从段亭口中说出什么委婉的话。
段亭觉得自己说得挺对，但是看陈佳野好像并不快乐，于是他尽力学着用正常人的思维，理解陈佳野。或许，他应该鼓励他。
“你别灰心，只要你赚到钱后努努力，”段亭安抚道：
“一定可以考到一所比较好的大专。”
“… …”
有时候吧，陈佳野明白了一个道理，老天爷给你一个超脱凡人的智商，也一定会让你失去什么，比如人性。
最终敲定的计划是，每天放学之后摆地摊，段亭只用了半个小时就给他一张完完整整细致入微的创业计划，包括在哪里摆摊，卖什么，从哪里进货，和谁学手艺，好几个备选项安排得明明白白。
陈佳野拿着那张密密麻麻的纸，啧啧称赞：“段亭，你天生就是做买卖的料！”
段亭垂下眼皮，睫毛颤了颤：“不是。”
“我夸你呢。”
“不是。”
段亭突然的固执，他不想听这种话，虽然这正是他母亲这么多年所期待的，母亲发了疯似的渴望他能够继承他父亲的天赋，从小展现出商人的精明，以此来博得父亲的欢心，取代父亲妻子所生的大儿子的地位。
“晚上一起去夜市做市场调研。”段亭起身，自顾自地把陈佳野之后的行程给安排了，很理所当然。
“你先回学校，等我打发完这堆亲戚，就去接你。”陈佳野咧嘴一笑，转身往老楼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和他招手。
当午的阳光下，少年的身影透着青涩得朝气，如同那株盛放的向日葵，不仅漂亮，而且实用，必要时还能打出二斤瓜子。
旺盛的生命力好像把濒死的段亭再拽回人间，段亭也想学着他招手，刚刚抬起，陈佳野已经跑进楼道，段亭放下手，不经意间触碰到自己的嘴角，好像扬起一道微不可察的弧度。
好想拉着陈佳野一起去死。